第101節(jié)
方知行身體發(fā)僵,難過的悶哼了一聲,好一會兒才慢慢平復(fù)下來,老老實實的回外邊躺倒。 韓念念想了想,建議道,“方書記,要不你抄一抄經(jīng)文?” 方知行咳了一聲,關(guān)了臺燈,屋里瞬間陷入黑暗,傳來方知行悶悶的聲音,“媳婦兒,我忍得住?!?/br> 韓念念悶笑,難為他了。其實時下已經(jīng)很少有人再為已故長輩禁房事,只是方婆婆去世不過半年,他們太放肆交換對她老人家來講也是一種不尊,更何況她惡露還沒排干凈,身體還未完全復(fù)原。 好在方知行是個心里有數(shù)的人,自打韓念念提醒過他一次,床笫之間再也沒有提不該有的要求,把多余的精力放在照看奶娃上,這夫妻兩算是過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轉(zhuǎn)眼就到了歲尾。 說好今年跟老爺子和王婆婆一塊過,韓念念催著方知行早早辦年貨,今年收成不富足,城鎮(zhèn)居民吃粗糧年頭到年尾,怨聲載道,好在歲尾了,政策寬松了些,布告早早放了出來,連著三天供應(yīng)富強(qiáng)粉,家家戶戶人限兩斤。 除卻供應(yīng)細(xì)糧,豬rou人限一斤半,瓜子花生大醬花椒大料之類售完為止。 祭灶之后天天跟打仗似的,光讓方知行一個去買也買不過來,韓念念干脆讓老爺子和王婆婆過來照看兩個娃,她跟方知行一塊搶年貨。 老大老二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只要喂飽,基本不哭鬧,拉屎屙尿給及時換個尿布就成。 天不亮出門,排隊到半響午才回,韓念念被擠得灰頭土臉,掉面缸里似的,半口袋富強(qiáng)粉綁在車后座上先帶回來。 “小行呢?”老爺子抱著老大在廊檐下轉(zhuǎn)悠。 “去排隊買魚了,還得等會兒才能回?!表n念念倒了熱水洗干凈手,身上沾的面粉拿毛巾撣掉,這才伸手去抱老大。 正是寒冬臘月,老大老二衣裳穿得厚,又裹著小被,戴著老虎頭帽,哪怕在外邊轉(zhuǎn)圈手也不見涼。 老大已經(jīng)隱約能認(rèn)識mama,韓念念抱他的時候,他就很給面子的笑。 快兩個月的奶娃已經(jīng)會笑出聲,視力也比之前大有進(jìn)步,不像沒滿月的時候,無論怎么逗,都不會有啥反應(yīng),要么哭要么就吃飽睡覺。 堂屋里王婆婆圍坐在鐵皮爐前做針線活,她身后放的是小搖籃,老二睡在里面自己跟自己玩。 怕煤氣中毒,沒敢關(guān)緊屋門,留了穿一人的縫隙,爐子上咕嚕嚕滾著熱水,暖洋洋的舒服。 “丫頭,怎么沒給老大老二帶桃核桃木劍呀?!蓖跗牌艈柕?,“先頭沒刻?” 韓念念啊了一聲,不解。 一看她這樣,王婆婆直搖頭,“剛出生的娃容易瞧見不干凈的東西,桃樹枝刻的桃籃桃木劍最好,沒有掛一串銅錢也成!” 韓念念干笑,“都沒有...” 老爺子無奈道,“咱們胡同里倒是有家種了桃樹,我先去撇幾根樹枝回來,紅繩拴上再說。” 沒多大會兒,老爺子就回了,桃樹細(xì)枝末梢剁成整整齊齊的一小把,織毛衣的紅繩纏緊了,綁在小被上。 “桃核只能明年春桃熟了才能有了,我打兩把桃木劍先綁在手腕上吧?!崩蠣斪诱伊丝车抖挷徽f開始干活。 中午時分,方知行才拎了兩條一斤多重鯉魚回來,大水缸里養(yǎng)著,準(zhǔn)備除夕那天殺了紅燒一條新鮮的。 時下人喜歡腌臘rou臘魚,過年買的幾斤rou,舍不得一下吃完,腌了風(fēng)干,會過日子的人家,這點rou能吃到明年秋半季。 今年加上兩個奶娃的供應(yīng),從副食品店足足買了七斤rou,過年包餃子加紅燒,至多能用掉三斤,剩下的王婆婆也建議腌上。 被韓念念阻止了。現(xiàn)成的空間,任何rou扔進(jìn)去都不怕變質(zhì),比冰箱保鮮效果還好,有這么個東西在,還腌它干啥? 韓念念也不能跟王婆婆直說,找了個借口,“別腌了,反正天冷,一時半會也壞不掉,咱們六口人過年呢,這點rou指定能吃掉。” 被這么一打岔,王婆婆到底是沒再堅持。 除夕這天割了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rou包餃子,再割一塊肥多瘦少的好rou,加花椒大料先煮上,外頭飄著雪花,堂屋里韓念念跟王婆婆一塊包餃子,方知行去買酒,老爺子在外頭剁柴禾,老大老二躺一個搖籃里咿咿呀呀玩著... 從中午開始,外頭噼噼啪啪炮竹聲就沒停歇過,怕老大老二受驚嚇,韓念念在他們耳朵里塞了棉花團(tuán),哪怕這樣了,輪到自己家放炮時,兩個娃還是被嚇得哇哇大哭,韓念念好一通哄,又喂了奶水才把兄弟兩哄睡著。 熱熱鬧鬧吃完年夜飯,本地人沒有守歲習(xí)慣,老爺子和王婆婆回家睡覺,方知行插了門栓,也摟著媳婦兒奶娃早早歇下。 大年初一,孟繁宗和薛曉鷗抱兒子過來串門。 大年初一少不了壓歲錢,韓念念給孟小乖一張五塊的壓歲錢。薛曉鷗也不摳門,給老大老二各一張五塊。 男人有男人的話題,女人有女人說不完的話。原本不對盤的兩個男人,眼下各自成了家,也沒啥看不順眼的了,倒是能好好坐下來抽根煙聊上幾句。 韓念念和薛曉鷗坐里屋嘮嗑,孟小乖手里拿了塊麻餅,趴在椅子上自己吃自己玩。 “念念...我,我好像又懷上了...”薛曉鷗羞于言表。生完小乖兩個月之后她跟孟繁宗就正常行了房事,平時孟繁宗也知道節(jié)制,盡量都弄在外邊,年輕小夫妻總膩在一塊難免有疏漏,上個月沒忍住弄在了里面,雖然事后薛曉鷗清洗了下,也沒想太多,哪知道這么巧,還是給懷上了... 韓念念忍不住嗆咳了一聲,看向吃得滿嘴果渣子的小乖。小乖還不滿一歲,他們這是要三年抱兩的節(jié)奏啊... “這胎要不要?”韓念念問。 “我不想要了,挨肩生帶著太麻煩,只是我還沒跟孟大哥提...” 時下人工刮產(chǎn)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育齡期婦女也有要太多選擇去刮產(chǎn)的,只是因為這個去醫(yī)院的極為少數(shù),就算是去,也大多數(shù)是年紀(jì)四十開外,生起來太困難的。 像薛曉鷗這樣年輕的婦女,除非是生了啥大毛病,否則好好的極少過去刮產(chǎn)。 無論如何,薛曉鷗算是給韓念念敲了一記警鐘,沒有老大老二之前,她跟方知行就沒顧忌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兩個娃,她可不想在哺乳期間再懷上。 等過了守孝期,還得想辦法避孕才成,時下避孕套和避孕藥還未普及,想避孕只能去上環(huán),那玩意帶了還容易生婦科病,韓念念有點犯愁了... 孟繁宗一家三口沒久待,坐了一會兒就去拜訪別家了。臨走前,孟繁宗朝韓念念看了看,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下去,眼下也不是提那事的時候。 送走孟繁宗一家三口,他們又抱著老大老二去給老爺子和王婆婆拜年,朝后三天基本在走親訪友中度過。 年初五,得上班了。 嚴(yán)格算起來,韓念念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沒去單位了,錯過了不少姻緣,年后可不能再消極怠工,不然回去遙遙無望。 “媳婦兒,把老大帶我單位?!狈街械溃拔液么跤袀€辦公室,老大睡他的,我干我的事,老二愛鬧人些,得你出馬才能帶得住?!?/br> 想法是好,但韓念念還是拒絕了,“老大別看乖,其實是個悶犟的性子,這小子只吃母乳,沖奶粉給他喝他不能樂意,我看還是我都帶過去吧,鄭大姐和嚴(yán)大姐沒事了也能幫我?guī)??!?/br> 城里雙職工家庭不在少數(shù),雖說大多有公婆幫忙帶娃,但是總不能一直讓公婆帶,好些職工都習(xí)慣把娃帶到單位,只要他們不耽誤工作,自己玩自己背語錄就成,鄭大姐和嚴(yán)大姐的娃就經(jīng)常過去。 不過像她這樣把兩個月大的奶娃帶去上班的可不多。得征求領(lǐng)導(dǎo)意見。 她的頂頭領(lǐng)導(dǎo)就是姜科長了。 姜科長嘬著牙花子,直為難,“小韓,從去年你奶生病,我已經(jīng)破例給你批了不少假了,先是病假,再來是長達(dá)兩個月的產(chǎn)假,現(xiàn)在又讓我批你帶娃過來上班,這不是難為我嘛!不過咱們都是為人民服務(wù),不存在歧視現(xiàn)象,這樣,我跟幾個同志商議一下?!?/br> 韓念念點頭感謝,姜科長說得在理,這要是擱幾十年后,她早就被開除滾蛋了! 新時期了,竭力倡導(dǎo)男女平等,堅決不歧視婦女,不少機(jī)關(guān)工廠領(lǐng)導(dǎo)崗位也有婦女,尤其是工會,簡直是老大姐們的天下,都是過來人,知道婦女尤其是育齡期婦女的不易,基本都支持帶娃上班這個舉動,并且建議給整個市委及其下屬單位增加個托兒所。 其實就是專門一間屋用來放奶娃給奶娃哺乳的場所。 旁人就不說了,同在市委機(jī)關(guān)單位上班,薛曉鷗懷上了二娃,趙向紅今年也能生,單位設(shè)了托兒所對她們來講也有益處。 沒幾日,剛上班姜科長就把內(nèi)務(wù)科下屬單位的所有同志召集一塊開了會。 把奶娃的事著重提了出來。 “各部門領(lǐng)導(dǎo)在征求絕大部分同志意見之后,最終商討決定,在一樓最西騰出兩間屋用作托兒所,但小床墊褥被子你們得自帶?!?/br> 此消息,不止育齡期婦女高興,男同志們也在心里打算著,要不要把在家的娃帶過來減輕下家里媳婦兒的負(fù)擔(dān)。 托兒所跟她們介紹所就隔了一面墻,韓念念特意去看了看,里外兩間屋子收拾的干凈利落,暖壺搪瓷缸柜子都有,過完年開春之后里面不算冷,老大老二睡一張小床絕對沒問題。 韓念念還是頭一回感受到這么人性化的單位,喜滋滋的回去跟方知行說。 “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們領(lǐng)導(dǎo)也是怕犯了歧視性錯誤?!狈街邪牙隙е诶乳芟禄斡?,“明天我找木匠再打一張小床,家里這張還得用,新打的就放在你們單位托兒所里?!?/br> 韓念念笑瞇瞇道,“不用費勁找木匠,趙向紅她男人就是木匠工,方書記你把打床的木板買好就成!” 她可是趙向紅和王勝軍的大媒人,只要提一句,萬勝軍指定優(yōu)先給她打木床。 方知行也沒耽擱,趁天氣好,推了架子車就往市郊去。挨著郊東的合作社有木材廠,合作社為給社員謀福利自己經(jīng)營的小廠,從結(jié)婚起打床打家具,方知行沒少來買木板。 普通洋槐樹木最便宜,五塊錢一根直徑半米的樹干,兩根就夠打一個連在一塊的搖籃床。 紅木最貴,十五塊一根,榆楊樹其次,七塊五一根。 “給奶娃打搖籃床呀,得挑最便宜的?!焙献魃绲念I(lǐng)導(dǎo)講話也實在,“奶娃能睡多長時間?至多用個兩三年就擱置了,拿紅木打不劃算!” 方知行也不甘當(dāng)冤大頭,聽了合作社領(lǐng)導(dǎo)的建議,買了兩根洋槐木頭。 韓念念這邊,王勝軍通知之后就來家做工了,木匠裁縫泥瓦匠,走街串巷給人做活,給哪家做,哪家得煙酒買上,還要管三頓飯。 王勝軍是個憨實人,“煙不抽,酒不喝,給口飯就成!” 王勝軍嘴巴鈍,但是手卻靈巧,沒了手指的右手不耽誤他做活,一張小木床,不過一天的功夫就能打出來。 “再涼兩天,刷層油漆就成!”王勝軍道。 “不用刷油漆了,直接這么用。”油漆什么的,韓念念有點不放心,原木色最好最安全! 無論是木匠工還是泥瓦匠,一天的工費是五毛錢,大多工匠為了能多拿幾天工錢,最擅拖工,像王勝軍這樣一天就給做完的,簡直是良心工,韓念念心里過意不去,晚上燒了一頓好的招待他。 周一再上班時,韓念念抱一個,方知行抱一個,兄弟兩乖乖躺托兒所的小床里,扔上小玩具,只要不餓著,他們自己就能玩半天,一點不耽誤韓念念上班! 忙忙活活一上午,快中午時,孟繁宗過來找了她一趟。 第92章 兩人現(xiàn)今都有各自家庭奶娃,當(dāng)著鄭大姐和嚴(yán)大姐的面,實在不適合單獨出去說話,顯然孟繁宗意識到這點,進(jìn)來寒暄兩句,遞給韓念念一封信。 等兩位大姐先下班了,韓念念才把信拆開。孟繁宗仍舊沒打消不回去的念頭。 如果她能碰見月老,讓她幫忙問月老怎么能讓他回去。 想到已經(jīng)懷上二娃的薛曉鷗,韓念念心里有些發(fā)沉。孟繁宗想回去,無可厚非,畢竟那個地方才是他的根基,連她自己都放不下親人和如日中天的事業(yè),更別說孟繁宗了。 孟繁宗回到家時,小保姆已經(jīng)做好了晌午飯,孟小乖站在學(xué)步車?yán)铮瑩]著兩個小胳膊朝他撲騰過來,嘴里咿咿呀呀有聲,依稀已經(jīng)能辨出是在喊粑粑。 “是小宗呀,快洗洗手,準(zhǔn)備吃飯!”小保姆腰里扎著圍裙,從廚房伸出個腦袋。 孟書記和孟大娘一個外出開會,一個下鄉(xiāng)做宣教工作,已經(jīng)出門好幾天了,好在家里有小保姆,能幫著帶帶小乖。 小保姆是孟書記老家的遠(yuǎn)房親戚,有這層關(guān)系在,不怕小保姆私下里克扣了小乖。 孟繁宗去衛(wèi)生間洗手,孟小乖拖著學(xué)步車蹣跚跟到衛(wèi)生間,仰腦袋巴巴的看著孟繁宗,小手揮著等他抱。 孟小乖性子隨他媽,小小男子漢一個,卻喜歡撒嬌,特別粘人,等了半天不見孟繁宗抱他,委屈的癟癟嘴,大眼睛里包著淚,想哭。 孟繁宗嘆口氣,擦干了手上的水,彎腰一把將孟小乖抱起,反手擦了擦他嘴角的果渣子,輕斥道,“這么嬌氣,一點沒隨我!” 孟小乖聽不懂,坐在他胳膊彎里咿咿呀呀笑,還要把他手里的小麻餅往孟繁宗嘴里塞。 孟繁宗嫌棄的撇開頭,朝孟小乖瞪眼。 這么小的娃多少知道,誰最寵溺他,誰愛兇他,孟小乖一看孟繁宗板臉了,癟癟嘴,嗯啊嗯啊哭了起來,扭頭四下看,想找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