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日暮西斜,許麗哥從縣公府出來,心情尚十分抑郁。丫鬟杜鵑勸著道,“如今姚娘子雖然沒有進得宮,但世子也是個好的。只要姚娘子能夠把心放寬,也未始不能過上好日子?!?/br> 許麗哥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長安三月,天空明媚的像是一片瓦藍的鏡子,一只燕子低低飛過,在渭水中剪水抄過,又沾惹上飄浮的柳絲,杜鵑笑著道,“大娘子如今想著姚娘子,過陣子可就只想著自己了,待到來年呀!秦家姑爺迎了娘子進門,娘子可就該為人婦cao持家事啦!” 她說的是許麗哥的婚事。許麗哥乃是將作少匠許堂光嫡長女,生母乃是許堂光原配容夫人。容夫人早亡,許堂光又續(xù)娶了一任夫人譚氏,育有幼女許團哥。容夫人生前有一要好姐妹龍氏,嫁于衛(wèi)尉卿秦安為妻。龍夫人感念與容夫人的情誼,欲為次子秦須古聘好友遺女許麗哥為妻。許堂光的將作少監(jiān)不過是個清閑職,衛(wèi)尉卿卻執(zhí)掌九寺之一,手握實權,秦家家門論起來較諸許家為高,秦須古少年英才,且未來婆母和許麗哥生母交好,將許麗哥愛的跟什么似的,過門之后,定不會為難這個兒媳婦。許麗哥這門親事,論起來竟是極好,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杜鵑這時候拿著她的親事打趣,也是為自家娘子高興的意思。 許麗哥臉蛋泛起一抹紅暈,強自撐著道,“別瞎說,事情還沒有落定呢?!痹掚m如此,剛剛的愁緒到底是沒有了! 春日正是一年中長安時節(jié)最好的時候,許麗哥在縣公府探望出嫁大半年的好友,許府門前,許團哥一身嬌柔的妝扮,從府中出來,嬌滴滴道,“秦家阿兄,不好意思,我阿姐今兒出門去了,不在府中,勞你多走一趟了!” 許堂光的將作少監(jiān)只是從四品下的官職,在帝都長安多如牛毛。許家在長樂坊只有一間三進的宅子,用的男女仆役不過五六人。這一日,秦須古奉母命前往未來岳家送節(jié)禮,也想要順便約未婚妻許麗哥出門閑逛。卻不料許麗哥不在家中,由她的meimei許團哥迎了出來。 秦須古心中暗道一聲晦氣,對著許團哥浮出一抹客氣微笑,“原來這樣。我過幾日再來看大meimei?!?/br> 許團哥笑盈盈道,“秦阿兄好走?!?/br> 她站在臺階上,看著秦須古消失的背影,一雙年輕美麗的眸子翻過深深淺淺的情緒。 許麗哥生母容夫人生前與龍夫人為密友,為此,龍夫人定下了好友之女許麗哥為自己次媳,對許家而言,衛(wèi)尉卿秦家自然是一門求之不得的好親事。秦須古本人亦是才俊少年,十分出色,自然忙不迭的應了。異母嫡姐許麗哥得配秦須古這樣的少年,可謂美滿得意。自己是繼室出女,按著許家本身的門楣去找婆家,定是找不到一個如秦須古這樣門第、本身人才俱出色的夫婿了! 許團哥記得自己一位要好的閨中好友的話,“女人一輩子有兩次投胎,第一次是投母胎,第二次就是尋夫婿。母胎是沒法子改變了,為自己尋一個好夫婿就顯得更猶關重要!堪定生死!” 同樣是阿爺?shù)呐畠海约赫摮錾?、論才、論貌,和許麗哥比又差了什么?憑什么,自己和許麗哥從小到大沒有差別,到了婚事上,許麗哥能夠有如此福氣,嫁得秦須古這樣的夫郎,一輩子幸福美滿。自己卻注定要在到了年紀后委委屈屈嫁給一個庸碌男子,一輩子都被許麗哥比下去? “這個世上,旁人有的都是虛的,只有自己手中握住的,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蹦俏婚|中好友這樣說,許團哥從前還有些不在意,如今,面對著一生中最大的誘惑,忽然覺得深以為然。 她的目光深深的投向秦須古,這個男人這么優(yōu)秀,卻是她的jiejie的,她總要想法子,為自己的前程掙一掙。 秦須古少年成才,京兆尹龍尚文是他的舅舅,將這個外甥帶在身邊調(diào)教,在衙門中做一個文書,打算歷練幾年,再讓他蔭職入仕。 這一日,一個小丫頭拎著食盒來到衙門外,尋找到秦須古的小廝懷兒,“奴是將作少匠許家的,來給秦二郎君送吃食?!?/br> 懷兒自然知道這許家乃自家二郎君的未婚妻家,不敢攔的,笑著問道,“是許大娘子送過來的么?” 小丫頭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懷兒和善道,“這位jiejie,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稟一聲二郎君?!?/br> 小丫頭點了點頭,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意,“自是應該的。奴就在這兒等著,小阿兄快些兒?!?/br> 秦須古微微訝然,男女之間嫁娶之前本是不該私相授受的,但大周風氣多寬容,有了婚約,小娘子想要關懷未婚夫,送些吃食用物,倒是可以理解的?!叭プ屗瓦M來吧?!彼愿赖馈?/br> 這名小丫頭送了一個月的糕點湯水,每一次都不重樣,且都會跟懷兒旁敲側(cè)擊的打聽秦須古昨日吃食可是喜歡,用的多還是用的少,下一次送過來的東西就依著的來的消息變幻,秦須古看著面前的食盒,自己愛吃甜點,近些日子,許大娘子送過來的糕點湯水便都是甜的了,且地道松軟,越發(fā)合自己的口味。阿娘對自己說,許大娘子蕙質(zhì)蘭心,適合做妻子,自己本來并不當一回事,如今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的! 第82章 十五:酌酒初滿杯(之顧嘉辰) 四月初夏的南風在長安城中蓊蓊郁郁的吹拂起來,長安城花飛絮柳。這一日,魏國公府的姚三娘子姚慧女遣侍女小眸下帖子給阿顧,邀請阿顧到樂游原賞春?!㈩欉@一陣子的情緒低落,作為母親的丹陽公主自然察覺到了,只是不知如何開解,如今得了姚慧女邀請女兒游春的契機,便如獲至寶,忙命人將姚家下人請到里頭來。 小眸跟著領路的公主府侍女進了園子,走了一段路,來到一株菩提樹下。百年樹木枝椏之間搭了一間小小的樹屋,周身用青翠竹竿與箬葉搭建,頂端蓋著茅草,十分新奇有趣。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隨之低下頭去。 碧桐守在樹屋下伺候,聽帶路的侍女微兒轉(zhuǎn)述了因由,笑著朝小眸道,“這位meimei,你等一下?!?/br> 她搖了搖鈴鐺,坐在吊籃上,由著幾個小丫頭將自己送上樹屋,過了片刻,阿顧從樹屋里出來。小眸朝著阿顧道了個福身,笑著道,“顧娘子,我家三娘子說是樂游原的春光正好,打算聚幾個友人一道往樂游原賞春,想邀著你一道前去!不知您可否應允?” 阿顧怔了片刻,這些日子她因著之前在惜園聽聞的秘事,一直心境消沉,懶怠動靜,勞得阿娘為自己擔心不已,自己心中也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也打算振奮起來好好過日子。且姚慧女與自己不過惜園初識,此次游春下帖子相請,也是一片示好之意,她其實也不想拒絕姚慧女的面子。 只是,她低頭看了自己的腿一眼,眸中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自己身有足疾,行動不便,若是應了,會不會拖累大家? 小眸瞧見了阿顧的模樣,她能讓姚慧女派出來給新識好友送帖子,自然是個善解人意、會說話的,笑著道,“我們家小娘子說了,同行的都是她歷來的好友,脾氣都很好相處的。大家路上可以坐馬車,到了地方在下來。” 又道,“小娘子們還打算去鏡子湖看馬球賽呢!那一日正值朝中休沐時候,長安城不少小郎君也會前往樂游原游春,約了在鏡子湖打一場馬球,聽說裴郎君、程小國公、謝郎將都要下場呢!” 阿顧微微一怔,目光中隱約閃過一絲欣喜之色,隨即不再猶豫,點頭道,“既如此,你便回去稟告你家娘子,便說當日我一定過去?!?/br> 到了四月初三,清晨的第一縷晨光射在長安林梢的時候,丹陽公主府春苑中,阿顧從榻上起身,還有一些迷迷糊糊的,碧桐領著小丫頭進來,親自伺候她盥洗,伺候著阿顧換上了玉色繚綾窄袖衫,一條碧擷裙,將阿顧的青絲挽成了雙鬟,從妝奩盒中尋了一串銀絲絞鏈,戴在頭上,一片雞心鏈垂在雙鬟之間,熠熠生輝。想了想,又尋了一串拇指大帶著淡淡潤澤的明珠項鏈,掛在阿顧的脖子上。 桂香捧著一碗雞絲羹進來,笑著道,“娘子,這是紈秋jiejie親手熬的羹,味道鮮美?!奔w秋掌管小廚房之后,便將桂香要了過去,在自己身邊打副手。桂香能說會道,纏著紈秋學了幾手廚藝,在春苑很是討喜。 濃郁的香氣彌散在次間中,阿顧捧過來用了一口,笑著贊道,“果然不錯!” 用完了朝食,公主從外頭進來,看見阿顧,眼睛一亮,執(zhí)著手看了一會兒,笑道,“你今兒這身打扮的不錯,看著又清新又爽利?!?/br> 阿顧笑著道,“這些是碧桐替女兒裝扮的!” 公主道,“碧桐有心了,賞?!?/br> 碧桐上前一步,朝著公主屈身道,“婢子謝公主?!?/br> 小廝早就將一輛青帷馬車停在內(nèi)院門前,桓衍一身勁裝,騎在馬車一邊,握著腰間寶劍的劍柄,雄赳赳氣昂昂。公主送阿顧從內(nèi)院出來,吩咐桓衍,“桓衍,保護好娘子?!?/br> “公主放心,”桓衍坐在隨侍的高頭大馬上,聞聲拱手,颯聲答道,“桓衍定會保護顧娘子周全?!?/br> 公主目視著簾子落下,遮住愛女清麗的容顏,吩咐道,“留兒,玩的開心些兒!” “嗯。”阿顧從車窗中朝公主燦爛一笑,應道。馬車的青布幃落下來,御人吁了一聲,駕起馬車,沿著長安大街向前駛動。阿顧坐在車中,車簾隨著馬車前行,微微動蕩,落在她面上的陰影忽明忽暗。 轉(zhuǎn)過長街轉(zhuǎn)角處,一輛棗木寶藍幃馬車從后頭追過來,車中侍女揚聲問道,“前面可是顧家娘子的馬車么?”清甜可喜。 御人“吁”的一聲停住馬車,繡春開口道,“正是,不知道你們是……?” “阿顧,”一只手打開了寶藍色車簾,姚慧女探出頭來,朝著阿顧一笑,一雙圓眸笑著瞇成了兩條縫兒。 “我猜著你出門的時間,從朱雀街上走,果然碰上了你?!币叟τ?。 兩個人擠著坐在一部車廂中,阿顧心中頗為感動,姚慧女與自己不過初識,照顧自己,實在是十分有心,她握著姚慧女的手,“阿蘿,謝謝你!” “我下帖子的時候,可擔心著你不能出來呢?!币叟χ?,“聽了你的回信,才放下心來?!?/br> “我可不會駁了你的面子,”阿顧笑盈盈道。 初生的朝陽掛在東城門上,射下和煦的光線。馬車出了城門,很快就到了灞橋,灞橋乃長安門戶,年年都有無數(shù)風流才子,宦客歸人在這兒上演送別歸家的好戲,在灞橋折柳亭上,數(shù)個垂髫少女正聚在一處,俱都十一二歲年紀,風貌鮮妍,衣飾華美。 “阿雅,這兒?!币叟斐鲆恢话尊挠沂?,在晨光中招搖,鮮活的的猶如春天發(fā)芽的小樹苗。亭中的少女們聽見姚慧女的聲音,都望了過來。 “原來你們都到了呀!”姚慧女攜著阿顧一道上了亭子,嘻嘻笑道。 “你還說呢,”為首的一名長眉入鬢的少女嗔道,“我們戌時三刻就到了,等了你足足一刻鐘。”她與姚慧女說著話的同時,若有似無的打量著阿顧。 姚慧女笑嘻嘻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丹陽公主的女兒,姓顧,名叫令月。我們是在玉真公主的春宴上認識的?!被仡^又朝著阿顧道,“阿顧,這幾個都是我的好友,都是性子爽快,很好說話的?!?/br> 亭中女孩們矜持微笑,和阿顧相互見了禮。 剛剛說話的女子是宗正寺游少卿家的游雅;立在她左手邊,一身黃衫,俏麗活潑的是左金吾大將軍程伯獻之女程綰綰;二人身后,溫柔似水的是殿中丞羅道中之女羅幼熏;最后一位,則是太史令司縝之女司檀。 長安貴女的交際范圍雖然并沒有明文局限。但大體都是以父兄的身份來區(qū)分的。姚慧女出身外戚,這些她平素交好的密友自然也是勛貴人家。 阿顧不好意思道,“阿蘿因著要去接我的緣故,方到的遲了。我拖累了大家,讓你們在這兒久等了!” “沒有的事,”游雅笑盈盈道,“如今還沒有到戌時,是我們想早些見見阿蘿贊不絕口的顧家meimei,方到的早了!” 程綰綰睜著一雙晶亮有神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阿顧,見游雅說完了話,便撲上前去,扒拉著阿顧笑盈盈道,“阿顧生的真好看。”程綰綰其先祖乃是大周開國功臣——程國公盧處節(jié),入圍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中排名第六,程綰綰是將門虎女,不似時下貴女的嬌媚,個子十分高挑,肌膚并非時下女子稱頌的白皙,而是一種健康的蜜色,笑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齒,十分颯爽。 阿顧雖然初見面,卻十分喜歡程綰綰活潑鮮亮的性子,咯咯笑起來,“阿娘總覺得我太纖瘦了,天天勸著我多吃一些,要將我養(yǎng)的胖一些。若是她見了程jiejie,定要說,若是你能長的像程jiejie這樣,就好了!” 程綰綰聞言揚起下巴,沾沾自喜道,“我也是這么覺得?!?/br> 她注意到侍立在阿顧一旁的桓衍,不由斂袂道,“顧娘子,不知你身邊的這位是……?” 阿顧回過頭來,笑盈盈介紹道,“這是我桓家阿兄。桓家阿兄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侍母至孝,母親遇見了,覺得他十分誠孝,便帶他回了公主府。今日陪著我過來賞春?!?/br> 游雅等人聽她這么說,便知這位桓姓少年并不是奴仆之流,面上多了幾絲鄭重,連程綰綰都從阿顧身后站起來,朝桓衍頷首為禮,“桓家阿兄。” “不敢當?!被秆苓B忙拱手,朝著這一群少女團團為禮,笑出一口白牙,“今日天氣清朗,幾位小娘子隨便玩耍,我跟在諸位小娘子身后護持就是?!?/br> 羅幼熏微微意外,她本以為阿顧是丹陽公主的女兒,定是自傲,見面見阿顧這般爽快,倒是心中親近起來,笑道,“……阿顧倒是個好性子,不像那顧大那般陰沉……”話音未落完,忽覺得衣袖一緊,被司檀從身后扯了一把,自知失言,忙住了嘴。 阿顧怔了怔,猜著她剛剛說起的,是自己的異母jiejie,韓國公府的長女顧嘉辰。 韓國公顧鳴一共育有二女,姨娘蘇氏所出庶長女顧嘉辰。丹陽公主所出的次女阿顧,自阿顧在關內(nèi)道延州走失后,他的身邊便只有顧嘉辰這一個女兒,他鐘情蘇氏,對蘇氏所出的這個長女也疼寵異常。韓國公府的庶大娘子顧嘉辰,在長安也是頗有聲名的,據(jù)說為人美且靜,是個讓人喜歡的女子。多年過去了,自己歷劫歸來之后,只偶爾聽說過關于這個異母jiejie的一些只言片語,對這個異母jiejie的為人性情幾乎一無所知。 今日風光明媚,吹蕩盡了天地間的不平之事,她不愿意提及煩心之事,掠過了這個話題,笑著道,“這樂游原風光正好,咱們既然來了,打算到哪兒去玩耍呢!” 游雅連忙出來,將話題岔開去,“顧娘子說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早了,咱們便都坐了馬車,一路慢慢逛過去。只要在午時前到鏡子湖,就不會錯過下午的馬球賽了!” 一眾人都點頭稱是。樂游原上春光極盛,綠草生機勃勃,彌漫起過人膝的草浪。不時有年輕男女相擁騎馬呼嘯而過。少女們騎馬乘車,向著原野深處緩緩而去,彩蝶兒翩躚飛舞,穿插在隨風吹拂的草場之中。歡聲笑語流瀉如同泉水。到了小鏡湖,湖如其名,便像一面鏡子,映照出藍天之色。湖邊風景優(yōu)美,眾女尋了一處幽靜的地方,各人的丫頭取了隨身攜帶的架子搭成了一個圈,各個小娘子解了身上的外裙,系在架子上,搭成了一座裙幄。 裙子色澤十分鮮艷,明媚鮮艷的裙子在風中飄浮,映襯著各種顏色,新奇美麗。各位小娘子帶出來的丫頭將美酒佳肴一一擺放在裙幄中鋪在地上的餐布上,阿顧坐在當中,從未見過這般新奇的事情,望著天光透過飄浮的裙子染上了裙幄的色彩,覺得稀奇至極。 司檀笑盈盈道,“好容易出來一趟,總不能干坐著,閑來無事,咱們來斗草吧!” 斗草是時下女子閨中盛行的游戲,又稱為“斗百草”,分為文斗和武斗。所謂文斗,就是對花草名,女孩們采來百草,以對仗的形式互報草名,誰采的草種多,對仗的水平高,便以誰為盛方;武斗則是雙方各擇一草,以草莖相交結(jié),持己端向后拉扯。以斷者為負。大周文運昌隆,文斗雅盛于武斗。這些少女雖然都出身勛貴世家,但也作了文斗。 眾人都無異議,便遣了自家的小丫頭在樂游原上采來百草,彼此相斗。 司檀是提議之人,便義不容辭承擔了開局的重任,開口道,“我有金盞草?!?/br> 羅幼熏笑盈盈,白皙的手上擎出一支嫩黃色的花來,“我這兒是玉簪花?!庇窝排恼频溃斑@可就對上了!”朝阿顧笑盈盈道,“阿顧初來,可是明白了?” “你們可太小看我了,”阿顧笑盈盈道,“江南也流行斗百草,這斗草的規(guī)矩我還是知道的!”翻出一枝松柏來,在眾人面前晃了晃,“我這兒是龍須柏?!?/br> “哎呀,她還得意起來了?!币叟械溃摆s緊快來個人,把她給壓下去?!?/br> 游雅目中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接過蘇蘇遞過來的一枝綠色植物,“那我便對鳳尾松?!?/br> …… 鮮艷的裙幄兜出少女的一方天地,坐在其中,連面孔都被鮮艷的裙裳映染上淡淡的緋色,笑聲如水波一樣漸漸蕩漾。 樂游原風吹草長,美不勝收。在鏡子湖東側(cè)的山坡上,一群貴戚少女在裙幄宴中玩斗草不亦樂乎,在另一側(cè),也有一群少女,正在樂游原上歡聲笑語。這一群少女屬于長安的第二階團,沒有阿顧、姚慧女這樣令人欣羨的碩人家世,有的是繼室出女,也有的是父親疼愛的庶女,雖然在家中地位不一定比的上原配嫡出長姐,但卻都是極受父親疼愛的。 許團哥立在一株柳樹下,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秦家阿兄,明麗的臉龐上染上了一層憂郁的色澤。一名藍衣少女陳隨玉笑著對她道,道,“團哥,聽說你jiejie許給了秦家??烧媸呛谩!?/br> 許團哥這些日子心心念念都是將秦須古從自家阿姐手上奪過來,聽得陳隨玉這話,自然便覺得戳中了自己的軟肋,極不入耳,冷笑道,“原來你是羨慕啊,羨慕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嫁個好夫家呀!” 陳隨玉說這話本身確實也帶著一些酸意,但也沒有想到許團哥這么毫不留情的噴了回來,頓時站不住腳,一張臉蛋漲的通紅,怒道,“你什么意思?是吃了爆竹了么?我不過好心說了一句話,就招的你說這么長篇大論的難聽話?” 許團哥覷著她冷笑道,“好心,哦,原來你竟是好心哦!我倒是失敬了,你若當真好心,便將這話拿到我jiejie面前說去。做這么委屈的模樣做什么,我也不過是好心呀!” “你,”陳隨玉又羞又氣,噼里啪啦落下淚來,“許團哥,你太過分了!” 其他人瞧著這邊情況,都聚了過來,問道,“這是怎么了?” 陳隨玉抽抽噎噎的將事情跟大伙兒說了,眾人看著許團哥的目光便有些詫異,左補闕劉離庶女劉彎彎斟酌了片刻,開口道,“團哥,大家都是要好姐妹,要不你給她道個歉兒,這事就算了吧?” 許團哥冷笑,“好,你們都幫著她,打量著我不知道呢,她跑到我面前來說這話,就是來氣我的。就我一個人是冷心冷肺的,既然如此,我留下來做什么,還是早早走了的好?!闭f完了話,轉(zhuǎn)身奔到系著馬的楊樹旁,跨上馬背,駿馬“希律”一聲揚蹄嘶鳴,向著草原深處一溜煙的跑開了。 春風吹過樂游原,草浪向著一方翻覆下去。許團哥策著馬在草原上奔馳了一會兒,方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執(zhí)住馬韁,命栗色馬速度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