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數(shù)日之后,潑皮林二郎被人在暗夜里打了悶棍,送至京兆尹衙門前。府中衙役清晨開府門時(shí),見門前一人雙手綁縛,背后附帛書書寫其這些年來犯下罪行無數(shù)。京兆尹崔郢明心守職,善斷刑案,很快就查肅清楚。照著林二郎這番刑罰,怕是一輩子待到牢獄中再也不見長安天日。 靈犀在韓國公府中時(shí)謹(jǐn)守棠毓館門戶,除了拒借館中陳設(shè)外,并無與人結(jié)怨之處。奼紫為一己私欲,竟出此惡毒主意,害了靈犀終生。阿顧恨其心思歹毒,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一日,在蕉院中風(fēng)光無限的奼紫接了家中口信,說是阿娘病重,已是躺在床上起不來了,讓她盡快趕回去看看。她匆匆出府,往府后國公府下人聚居的后罩街上而去。經(jīng)過一小巷巷角,忽覺得后腦勺一痛,登時(shí)暈了過去。家中不知?dú)w家,顧嘉辰處又只以為她返家之后歇在了家中,竟是一夜無人問詢下落,待到第二天清晨,打更的更夫經(jīng)過,只發(fā)現(xiàn)躺在大街上,面色慘白,身上衣裳破爛,露出一絲二痕青紫的痕跡。 屋內(nèi)燈光昏暗,嫣紅輕輕推開破敝門扇,瞧見榻上神情呆滯的奼紫,心中陡然一酸。 覺出光線照射在臉上,奼紫急忙向著床的里側(cè)畏縮,口中嚷道,“饒了我吧,饒了我吧?!甭曇趔@懼不已。 嫣紅心如刀割,喚道,“奼紫,是我啊,是我啊。嫣紅?!睂g紫抱在懷中。 奼紫聞言停止掙扎,抬頭望著嫣紅,小心翼翼喚道,“嫣紅?” 嫣紅心中一酸,點(diǎn)頭道,“是我?!?/br> 奼紫靜默片刻,發(fā)出慘笑,“報(bào)應(yīng)!我想要在大娘子面前爭寵,出主意害了靈犀,沒想到到頭來我也落得這個(gè)下場。” “沒事了,沒事了,”嫣紅眼淚簌簌而落,迭聲安撫,“我這就去和大娘子說,大娘子一定會救你的?!?/br> 奼紫聞言猛然抬起眼睛,望著嫣紅,充滿期待的問道,“大娘子真的會幫我么?” 嫣紅登時(shí)啞然,過了片刻,方道,“定是會的?!甭曇麸h忽,似乎在說服奼紫,又似乎像是在說服自己,“大娘子這么疼你,你遭了這般劫難,她定會救你于水火之中的!” 奼紫雪白的臉上涌現(xiàn)出希望,一把握住嫣紅的手,“好jiejie,你看在我們一同在大娘子身邊做事的份上,在娘子面前定要給我求求情。我不敢求再在大娘子身邊伺候,只求大娘子讓我在蕉院里做點(diǎn)粗使活兒,讓我有口飯吃,就感念大恩大德了!” 嫣紅聞言心如刀割,不住應(yīng)承,“我定會的,我定會的。” 蕉院天光明亮,顧嘉辰立在東廂房窗前,執(zhí)筆在案上做一副畫,聽著嫣紅悄悄的腳步聲,眉目不抬,淡淡問道,“你去瞧過奼紫了?” “是。”嫣紅低頭小心應(yīng)道。 “她如今如何了?”顧嘉辰問道。 “很不好?!辨碳t道,“躺在榻上,神色憔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 顧嘉辰聞言心頭郁怒,墨綠水盂“砰”的一聲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細(xì)屑,“好,好,好,顧令月,可真是好。我動(dòng)了你棠毓館的人,你就用同樣的法子毀了我的丫鬟。顧令月,你可當(dāng)真是心狠手辣?!泵理新冻鲈苟局?! “大娘子,”嫣紅跪在地上,“奼紫見我探望,支撐著跪在地上,殷殷言道想回來伺候大娘子,您就心疼心疼奼紫meimei,給她一條生路吧!” 顧嘉辰遽然站起,“走,咱們這就去。” 她衣帶當(dāng)風(fēng),匆匆出了蕉院大門,行到廊上,“阿瑜,你這是做什么?”身后傳來女子凝高的喝止聲。 顧嘉辰身子微微一僵,回過頭來,見蘇妍扶著丫頭的手從廊角中轉(zhuǎn)過來。 顧嘉辰停住了邁出的腳步,低頭行禮,“阿娘?!?/br> “我要去接奼紫。顧令月辱我至此,我心氣難以平息。奼紫是我的丫頭,我心疼,自是要去后罩街接她回來的?!?/br> “糊涂!”蘇妍聞言圓睜雙目,大聲呵斥。 “阿瑜,我知道你和奼紫那丫頭從小一塊長大,感情好。不想放棄這個(gè)丫頭。可奼紫遭的可不是一般事體。你已經(jīng)十六歲,很快就要當(dāng)婚論嫁,扯上這等的事體,好玩么?” 聲音沉靜下來,“當(dāng)日我勸顧令月的話雖不中聽,可句句都在正理上。這個(gè)世道不易,對于女子嚴(yán)苛,身為女子切不可行差踏錯(cuò)。身邊的大丫頭壞了事體,做主子的娘子名聲又能好到哪里去?這時(shí)候可不能心軟,尤其你又沒有顧令月的家世,更是要謹(jǐn)言慎行,聽阿娘的話!” “阿娘說的我都明白,”顧嘉辰猛然截住,眼圈兒泛紅,“可是阿娘。我心中不服。一般是遭了這等遭遇,她顧三能夠出面為靈犀討公道,我顧阿瑜就護(hù)不住自己的人么?” “你如何能同顧三娘比?”蘇妍道,“她有個(gè)當(dāng)公主的娘,做太皇太后外祖母,你有么?為人既無資本,又想要任性行事,如何能為世道所容?” 蘇妍瞧著顧嘉辰被訓(xùn)斥的眼睛發(fā)紅,心中一酸,上前一步,握住女兒的手腕,“阿瑜,事已至此,你只當(dāng)你和奼紫的緣分盡了吧!” 顧嘉辰聞言頹然半響,終究低下頭顱,默默無聲。 蘇妍瞧著她服軟,不由吁了口氣,“那丫頭也是個(gè)可憐的,”嘆道,轉(zhuǎn)身吩咐身邊,“弱柳,你代阿瑜前去后罩街管氏家中,將這事處置干凈了。瞧著她與阿瑜的情分,定要寬待可明白了?” 弱柳聞言退后一步,應(yīng)道,“是。” 管家宅地門扇緊閉,奼紫父母迎著弱柳進(jìn)來,“賤處簡陋,有勞弱柳娘子前來了!” “叔叔嬸嬸不必客氣,”弱柳道,“我奉蘇夫人的命來探望奼紫?!?/br> “應(yīng)該的?!惫芨笐?yīng)聲。 奼紫門扇從外推開,奼紫躺在床上,見了弱柳,掙扎著從床上起身來,“弱柳jiejie!” 弱柳瞧著奼紫如今這般凄慘的模樣,心中也不好過,含淚開口道,“奼紫meimei,你的事情,蘇夫人和大娘子都知道了,我是奉夫人和娘子的命來看你的!” 奼紫聞言心頭一陣絕望,她雖自知不幸,終究報(bào)了幾分微薄的希望,如今聽著弱柳的話語,便知道自己是再不可能會國公府了! “……你伺候大娘子這些年,遭逢這種事情,當(dāng)真也是可憐。夫人隱約聽說,那人不過二十七八歲,倒也沒有娶親。夫人愿意做主,將你許配過去。你覺得如何?” 憶起那個(gè)暗夜里噩夢般的記憶,奼紫驚駭顫抖。她將那個(gè)侮辱了自己的人恨到骨血里,如何愿意后半輩子長與此人作伴?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她的清白身子終究已經(jīng)是丟了! 奼紫笑的極是虛弱,弱柳的意思她聽明白了,蘇夫人還念著自己伺候大娘子的情分,愿意指予這樣一條路。若是自己不識抬舉,竟是連這點(diǎn)恩典也沒有了。跪伏在地,慘然道,“奴婢愿意嫁,只求大娘子,讓奴婢再到大娘子面前謝個(gè)恩典!” 弱柳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咱們做奴婢的,要知道好歹,你如今已經(jīng)是這般,如何還能再到大娘子跟前呢?”頓了片刻,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口氣不好,復(fù)又放緩了聲音,“大娘子念著你昔日情分,愿意賜你厚厚的嫁妝。夫人知道了,也發(fā)言添上一份,算是對你的情意。有這等厚愛,已經(jīng)是大福氣了,你若還不知足,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br> 奼紫聞言心中絕望,“奴婢謝過蘇夫人和大娘子。既不能到跟前,就在這兒磕幾個(gè)頭,聊表心意吧!”心灰意冷之際,一時(shí)間想起靈犀出事之后,阿顧對之的百般維護(hù),不知道心中是妒羨還是后悔。將額頭叩在地上,連連叩了數(shù)次。 丹陽公主府,樹屋之中菩提枝葉蒼翠,泛著清淡的香氣。阿顧坐在屋中楠木榻上,右手斜搭在窗欞之上,望著樹屋外湛藍(lán)的天空,琉璃眸中閃過一絲堅(jiān)毅之光。 “靈云當(dāng)初在我身前也是得用的,”公主坐在阿顧身邊,唏噓不已,“沒有想到,過了這些年,她的女兒竟受了這等無妄之災(zāi)。咱們做主子的,總要給她討一個(gè)公道?!?/br> 阿顧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阿娘肯替靈犀jiejie主持公道,是再好不過了?!毖┌椎奶旃庀旅嫔К撏副?,“害了靈犀的共有三人,一是顧嘉辰,一是那奼紫,再一個(gè)是那潑皮林二。林二和奼紫我都已經(jīng)懲處。唯有那顧嘉辰,她性情偏執(zhí),做下這等惡事,算是首惡。若不讓她受些罪,如何告慰靈犀傷痛?可她與我終究是姐妹之親,想要親自出手總歸有些不妥。阿娘肯出面,倒是極好的?!?/br> 公主聞言肅然,“留兒說的極是!”顧嘉辰心思歹毒,但論起身份來到底是留兒長姐,女兒若是親自對付,難免會得個(gè)不悌手足的名聲。倒是自己出手,方算的上是名正言順了?!澳阋⒛镒鍪裁矗M管交待就是了!可你也不能氣壞了身子?” “知道的,”阿顧笑靨如花,甜甜的依偎在公主懷中。“她是個(gè)什么阿物,值得我為之積郁在心的。暑日將至,氣候天天炎熱起來,我還等著和阿娘一起前往楊柳莊避暑呢!” 第164章 二三:路遙日月促(之咄咄) 公主府中阿顧下定了決心。韓國公府,顧嘉辰立在蕉院窗前,念及與奼紫一同長大的情分,素愛奼紫的聰慧淋漓,一時(shí)氣的身子發(fā)抖,心如刀絞。 “好了,”蘇妍瞧著女兒的模樣,沒好氣的勸道,“咱們行的這等事本就是在火中取栗,如今事敗,就要承擔(dān)后果?!鳖D了頓,鄭重叮囑道,“奼紫那妮子是有些可惜了,顧令月這般行事,就是在警告你,她也不是好欺負(fù)的。若是咱們?nèi)蘸笤俑覍λ卉墸蜁匝圻€眼以牙還牙?!?/br> “好啊,”顧嘉辰冷笑,“我倒是想看看,她打算怎么對付我。她毀了奼紫,難道還敢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不成?我可是她的親jiejie,若是我的名聲毀了,難道她的面子就好看不成?” 蘇妍瞧著顧嘉辰皺了皺眉頭,“阿瑜,愿賭服輸。你當(dāng)明白這個(gè)道理?!?/br> 顧嘉辰道,“我才不信這有的沒的大道理。我知道,人若犯我,我必狠狠回報(bào)。我既丟了這個(gè)大大的虧,說什么也要她跟我一樣不好過?!彼薅玖祟櫫钤拢闶翘K妍再怎生勸,也是不肯聽,徑直跑到眾友軒中,在顧鳴面前抹淚哭訴,“……可靈犀那事真真是意外,三meimei卻只當(dāng)是我這個(gè)做jiejie的害的。她棠毓館中的丫頭失了名聲,便也要我和她一般。指使人禍害了奼紫。我想著奼紫如今情狀,心里頭可當(dāng)真是難過的緊!” 顧鳴本就對阿顧前次為靈犀頂撞自己的態(tài)度耿耿于懷,顧嘉辰這般哭訴就如同澆在烈火上的鮮油,怒焰登時(shí)噴高萬丈,砰的一聲,將案上鎮(zhèn)紙揮落?!盎奶?,小小年紀(jì)心思如此歹毒,果然叫公主給養(yǎng)壞了!”揚(yáng)聲吩咐,“掃塵,你到公主府傳本國公的話,讓顧三娘前來國公府見我?!?/br> 春日天光明朗,阿顧坐在屋中觀賞苑中明媚春光,廊上傳來輕輕腳步聲,銀鈿掀簾入內(n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稟了韓國公的傳話。阿顧抱著琉璃茶盞靜靜的聽著,面色輕薄猶如透明,冷笑一聲道,“有親父若此,也是我命中的定數(shù)!” “縣主,”銀鈿小心翼翼的勸道,“國公老糊涂了,你別往心里去?!?/br> 阿顧琉璃眸中閃過一絲悠悠之意,“我自不會往心里去的。你去跟傳話的人會話,我如今還有旁的事情,怕是抽不了空過去了。等到什么時(shí)候我有了空閑,自然會去韓國公府給阿爺請安?!?/br> 銀鈿只得應(yīng)道,“是。” 且不提掃風(fēng)將阿顧的話帶回去,顧鳴是怎生震怒,卻又無可奈何。山月閣中,阿顧迎了出來,瞧著面前姿容鮮艷明媚的紅裳少女,淺淺笑道,“鳳師姐,今兒你怎么上門來了?” “怎么?”鳳仙源下頷尖尖,一雙眸子嵌在雪白的臉蛋上如同黑葡萄,瞧著阿顧嫣然而笑,“顧師妹的話聽著可就傷感情了,愚姐若無事,難道還不能上門來看看你么?” “瞧師姐說的,”阿顧唇角淺淺一笑,“以咱們姐妹的交情,難道m(xù)eimei還會不歡迎你么?只是師姐已是許久未登門了,如今忽然來,怕是百歲春出了事情罷了!” “哎喲,”鳳仙源咯咯的笑,“許久不見,師妹竟是學(xué)會說話了。這話師姐可是愛聽?!?/br> 阿顧迎著鳳仙源入了屋內(nèi),珍珠簾啟處,貞蓮入內(nèi),輕聲稟道,“縣主,那兩人已經(jīng)是在園門外候著了。你瞧著……?” 阿顧點(diǎn)了點(diǎn)頭,吩咐道,“讓他們到外間來?!鞭D(zhuǎn)頭對鳳仙源道,“師姐,難得你過來一趟,現(xiàn)在這兒歇歇,我如今還有一些旁的事情,還請師姐在房中等候,待我處理完了,才回來陪你說話。” 鳳仙源聞言垂眸淺笑,“你的事情自然重要些。我聽說丹陽公主府春苑的茶羹較諸旁的地方要出色的多,正巧在這兒好生品嘗品嘗?!?/br> 阿顧笑著點(diǎn)頭,又讓屋中慧云、銀鈿等丫頭好生服侍,方出了內(nèi)間簾子,到山月閣外間正座紫檀羅漢榻之上坐下。 山月閣中,靈犀一身素服,一頭烏壓壓的青絲隨便挽了一個(gè)發(fā)髻,跪在鵝黃團(tuán)花地衣之上,一名青衣男子立在一旁,瞧著身邊少女,眸中閃過憤恨憐惜的情緒。 “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你們也都是知道的?!卑㈩櫷嘁履凶雍挽`犀開口道,“我曾經(jīng)應(yīng)允過靈犀jiejie,定會給她一個(gè)公道。將你陷入如今境地共有三人,動(dòng)手的林二郎和出主意的奼紫我都已經(jīng)處置了。顧嘉辰乃是首惡,我雖不能要了她的命,也定會要她付出代價(jià)。段青,你是靈犀的表兄,我聽說你們兩家彼此間本已約有婚姻之意,如今出了這等事情,當(dāng)日之事發(fā)生并非靈犀本意,但畢竟也…我在此替你們主持問一句,你如今還愿意娶靈犀jiejie么?” 鳳仙源立在內(nèi)間簾外,聽著外面動(dòng)靜。瞧著那名青衣男子亦跪在地衣上,朝阿顧磕了一個(gè)頭,轉(zhuǎn)頭望向靈犀,眉宇之間隱含深情之色,“多謝縣主為表妹做主。我和表妹本有婚姻之意,此事發(fā)生,我雖然痛苦異常,可卻更是心疼表妹所受之苦,這些日子思來想去,定下念頭,愿迎娶表妹為妻,今生今世,絕不相負(fù)?!?/br> 靈犀跪伏在地上身子瑟瑟發(fā)抖,瞧著段青,目光露出凄涼傷懷之意,“表兄,如今我是個(gè)身子破敗的,如何配的上你?是不肯再牽累了你。只盼著,盼著你日后妻賢子孝,兒女繞膝之時(shí),還能記得我的一點(diǎn)兒好處,便也知足了!” 陸晨痛楚傷懷,一把擁住靈犀,目光露出執(zhí)拗之意,“靈犀,咱們自小一處長大,情分便是這么薄么?我便是日后富足平和,若是沒有表妹你陪在身邊,又有什么意思?” 靈犀聞著愛郎這般情深真摯之言,再也忍受不住,投在段青懷中,痛喚道,“阿兄!”兩腔淚水滾滾而下。 二人痛訴衷情,一時(shí)之間抱頭痛哭,傳來隱隱言語之聲。鳳仙源立在簾下,聽著隔壁閣中傳來的隱隱言語之聲,一雙拳兒攢的死緊,片刻之后,揚(yáng)起頭來,眉眼之間露出堅(jiān)毅之色。 阿顧瞧著段青、靈犀二人跪在地上深情相擁,眉眼之間閃過一絲欣慰之色,聲音也和緩起來,“你們二人說開了心事,也就算是圓滿了!靈犀jiejie曾伺候我這些日子,又因我無端受苦,我心里記著這份情分,愿意幫襯你們。你們可以離開長安,前往宜春郡安家置業(yè),自此以后不提前事,做一對恩愛夫妻,不知你們可愿意?” 段青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宜春郡位于江南道,為魚米之鄉(xiāng),乃是阿顧的食邑,他們二人前往其地,自然能受到阿顧的照拂。當(dāng)?shù)責(zé)o人知道靈犀這段傷痛往事,二人可以做一對平凡夫妻,恩愛和合,相守到老。他心中感念阿顧恩德,攜著靈犀誠心再拜了三拜,“我二人夫婦謝過縣主大恩大德。日后定會常常為縣主祈禱,盼著縣主一輩子平安如意。” 阿顧讓人送了段青與靈犀離去,在珍珠簾外停住腳步片刻,收拾了傷感情懷,方啟開簾子,朝著鳳仙源笑道,“勞師姐久等了!” “無事,”鳳仙源放開手中海棠琉璃茶盞,“這盞茶羹正是香醇,我正飲的好呢?!?/br> 二人飲茶敘話,鳳仙源道,“如今百歲春已經(jīng)是走上正軌,畫衣頗受人追捧,師妹也是畫道中人,于丹青之上靈性過人。何不試著親自畫畫衣畫裙,豈不是別有幾分趣味?” 阿顧最是愛風(fēng)流之事的,聽聞此話不由砰然心動(dòng),笑道,“師姐好主意,我倒是真有幾分想試試呢?!蓖铝送律囝^,“總不能墜了百歲春鳳娘子的名頭?!?/br> 二人有說了一會話,眼見的空中太陽斜到西天,鳳仙源方起身離去。阿顧送她出來,詢問道,“師姐,你今日來,當(dāng)真沒有事情找我么?” “我能有什么事?”鳳仙源回頭朗聲笑道,“只是想著,自百歲春起色之后,我忙于制衣,已經(jīng)是好久沒有認(rèn)真繪一幅畫了,想著師傅當(dāng)日對我寄予厚望之情,不覺心愧,不敢門探望。你也是師傅如今愛徒,盼著你多上學(xué)士府,也算是圓了我一樁心事了!” “原來如此!”阿顧情知鳳仙源對衛(wèi)瑤心懷歉疚之意,心中釋然,不疑有他,眉宇間露出一絲燦爛笑意,“衛(wèi)師傅我心中自也記掛,自然會常常登門探望。其實(shí)師姐你著實(shí)有些多心了,衛(wèi)師傅心中也一直掛念于你,若你肯登門,她定然十分高興的?!?/br> “還是算了,”鳳仙源凝眉想了片刻,搖了搖頭,“如今我塵面已非,如何還能再上門見面。還是等我日后回復(fù)了從前模樣,再登門謝罪吧!” 長安東市熙熙攘攘,百歲春的門楣依舊高軒顯赫,門庭卻已經(jīng)清冷下來。鳳仙源回到坊中,韓麗娘急急迎了過來,眉宇之間含著期待之色,“阿鳳,可是求了縣主娘子了?” 鳳仙源搖了搖頭,清聲道,“我沒有開口和阿顧提起。” “沒提?”韓麗娘揚(yáng)聲重復(fù),面上變了神色,“阿鳳,你這是什么意思。如今百歲春境況艱難,若宜春縣主不能出面幫咱們撐著,可就更加難熬了!” “我知道!”鳳仙源沉聲答道,神色嚴(yán)肅,“可是今日我去了公主府,韓國公府那邊又出了幺蛾子,顧正忙著處置旁的事情,心里已經(jīng)難過的緊了,我既以她的朋友自居,又如何能在這個(gè)時(shí)候開口,讓她更加煩心?” 韓麗娘聞言沉默片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魏王府那李側(cè)妃咄咄逼人,坊中每天都有繡娘辭去,若再等下去,怕是更加糟糕呀!” 鳳仙源瞧著樓下大堂門可羅雀的模樣,猛的挑起眉毛,“便是再糟糕也不會比如今更糟了!咱們再支撐一陣子,似這等艱難時(shí)刻離開主家的人,不過是墻頭草,便是日后求著我回來我也不肯收留。不如趁這個(gè)機(jī)會,我也想看看,自己身邊究竟有些什么樣的人?!?/br> 韓麗娘嘆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眉宇間猛的一揚(yáng),“那李氏雖然逼人,可我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br> 韓國公府門戶緊閉,陶姑姑這一日登門,遞交宜春縣主明日前來拜訪的帖子,并且留下棠毓館陳設(shè)清單,挑了挑眉毛,諷刺摞話,“若是今兒晚上府中走了水,燒了館中東西,公主府可是不肯認(rèn)的。定是要國公府照著這清單賠一份出來!” 且不提顧鳴父女聽了這話有怎么暴跳如雷。只說第二日顧令月如約至府,甫一跨入眾友軒,便見一枚杯盞在空中極速飛來,“砰”的一聲,在自己腳邊綻開粉碎。顧鳴面色鐵青猙獰,怒喝道,“孽障,瞧瞧你做的好事!” “哦?”阿顧面色冷靜,唇邊泛起淺淺微笑,“女兒惶恐,不知道阿爺這般說究竟是為了何事?” 顧鳴被她這般冷靜神態(tài)愈發(fā)氣的怒發(fā)沖冠,“你腿瘸了難道連眼睛都瞎了么?靈犀當(dāng)日之事不過是意外罷了。你竟為此了一介賤婢,對長姐身邊的人出手,行事如此惡毒,難道不該受責(zé)么?” “阿爺這話可就錯(cuò)怪我了,”阿顧淡淡答道,“奼紫的事情,我聽說了也很難過。可這也不過是意外罷了,阿爺如何能怪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