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是呢,”默蓮也十分開心,“有小娘子在身邊陪著,公主的情緒很好,想來病狀一定忽好轉的吧!” 盡管阿顧在佛祖面前許愿許的十分虔誠,卻依舊無法挽回丹陽公主日益衰敗下去的病情。 七月的館中炎熱千里,莊子中小池里的荷花郁郁蔥蔥的開了,郁郁蔥蔥的一片。這一日,公主的精神罕見的好,笑著道,“整日里在榻上躺著,身子都要發(fā)霉了,難得今兒天氣好,咱們出去走走吧!” 阿顧伴在一邊,瞧著公主這般有興致,心里也高興,“好呀!” 屋子里的婆子丫頭登時忙的團團轉,拿披風的拿披風,拿攢盒的拿攢盒,各色小樣東西備的齊齊的,方伺候的公主母女出來。外頭天光明亮,公主和阿顧坐在當日畫像之處瞧著池水中盛開的蓮花,紅的,白的,粉的,各色都有,掩映在接天碧綠的荷葉中,一陣微風吹來,隨著水波倒伏,十分動人,雖不及公主府發(fā)的精致,但勝在有野趣,開的潑辣辣茂盛盛的。 公主心曠神怡,“瞧著這些荷花開的這么好,心情都舒暢了些!” “阿娘,”阿顧笑道,“你要是喜歡這些荷花,女兒給你摘一朵,帶回屋子里插瓶呀!” “你別去了吧,”公主聞言微微蹙起眉頭,擔心道,“若是又掉到河里去了,還不擔心死阿娘???” “不會有事的?!卑㈩櫺χ?,“當日是受了人算計,如今我在自家家里,又有船娘服侍,哪里那么容易掉下去呀!” 采蓮舟悠悠蕩在池面上,阿顧左右張望,瞧見一株紅蓮開的極好,指著紅蓮吩咐道,“劃到那兒去?!贝锎嗌膽?,蕩開小舟,在湖面上轉向,向阿顧指著的方向劃去,留下一圈圈蕩開的漣漪。阿顧伸手摘下紅蓮,心中歡喜至極,笑著吩咐,“咱們回去吧!” 公主坐在湖邊微微焦灼等待,見一只采蓮舟從湖心緩緩劃回來,阿顧手中擎著一支紅蓮坐在船頭,瞧見自己,伸手舉起手中紅蓮向著自己揮手,面上露出灼灼微笑,“阿娘!”松了口氣,面上也露出淺淺的微笑來。 少女笑的分外燦爛,一剎風輕云凈,仿佛天地間所有的風光一瞬間都集中在少女的笑容之中,忽然瞧見公主毫無征兆的暈下去,面上陡然轉為驚恐神情,“阿娘,你怎么了?”驚叫的沖過來,扶著阿娘的身子,淚痕宛然,“快喚馮御醫(yī)過來。” 屋子中熏香淺淡,絲帛蓋住公主蒼白瘦弱的身子,馮轍仔細瞧了公主病狀,神情沉重,對著阿顧黯然拱手道,“宜春縣主,請節(jié)哀?!?/br> “馮御醫(yī),”阿顧的眼睛紅腫,問道,“我阿娘究竟怎么了?” “縣主,”馮轍頓了頓,難以啟齒,猶豫片刻終于咬牙道,“今兒天光還亮,你還是派人往長安走一趟,請些親朋好友前來陪陪公主吧!” 阿顧聞言如遭重擊,面色灰敗,如同一朵花兒登時衰敗下去。 朱姑姑在一旁哭紅了眼圈,“公主。”跪倒在地上。 阿顧在一片悲戚傷感之聲中堅強挺起背脊,聽著自己清冷的聲音吩咐道,“姑姑,馮御醫(yī)的話你聽見了,速些派人去吧!” 朱姑姑忍住錐心之痛,勉強支撐起身子,應道,“是。” 侍衛(wèi)從楊柳莊騎馬出發(fā),匆匆趕赴長安皇宮府邸報信。韓國公府門楣高大,范氏主持內宅,聽聞了這個消息,不由得手足忙亂起來,“公主金尊玉貴,如今病重,國公是公主駙馬,按理當立即過去陪伴的,只是國公昨兒個就出了府,一直沒有回來,妾身一時找不到他的人啊?!?/br> “什么?”來人愕然跺了跺腳,“這個時候,怎么竟是忽然沒有蹤跡呢?” 范氏面上神情略顯出一絲尷尬,“國公是一家之主,出入府中自是自由,之前也沒有向任何人交待他的行蹤。我這就派府中人手去他素來去的地方尋找,想來很快就能找到國公蹤跡?!?/br> 侍衛(wèi)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屋子天光黯淡,公主從昏沉中幽幽醒來,聽見耳邊細細哭泣之聲,眼簾清楚了,方瞧清皇后王合雍和玉真公主姬明瑛的容顏,苦笑著道,“妾身惶恐,竟勞皇后殿下前來,實在是僭越了!” “姑姑別這么說,”王合雍連忙上前攙扶,道,“您是宗室長輩,妾身今兒才來,已經(jīng)是怠慢了。姑姑別見怪已經(jīng)是好啦!” 公主唇邊泛起微微笑意,目光從王合雍身上挪開,落在立在身后的玉真公主身上。玉真公主雙目已經(jīng)哭的紅腫,“瑛娘,哭的這么厲害就不美了!” 玉真聞言愈發(fā)泣不成聲,少年之時,自己調皮,因著父皇仁宗皇帝偏愛嫡長姐永嘉大長公主姬秾輝不忿,與父皇頂嘴,奔了出來,心中害怕,躲在武安宮的臺閣下。丹陽找到自己,第一句話就是說的這句話語。“阿姐,meimei還記得那個時候父皇要罰我,你為我求情。這么些年咱們姐妹扶持,你怎么就這么扔下meimei打算走了呢?” 公主面色灰敗,神色卻有一種出奇的寧靜溫柔,“瑛娘,生老病死自有定數(shù)。你不必為我傷心。阿姐如今已經(jīng)護不了你啦,你要好好的自己往前走,要好好的過日子,珍惜眼前人!” “好!好!”玉真握著jiejie的手應允,淚水不住的墜下來。 阿顧坐在一旁,瞧著公主蒼白的臉色,忽然之間一個意識才第一次清醒的傾入心靈:,這一次,阿娘真的要離開她了,如同當初的太皇太后一樣。這樣的意識讓她根本經(jīng)受不住,輪輿上單薄的身子微微搖晃,不勝驚惶之態(tài)。公主的目光凝在女兒的身上,柔聲道,“留兒,你過來?!?/br> 阿顧乖乖的走到公主枕邊,公主伸出枯瘦的手,撫摸著女兒的青絲,心中充滿遺憾之意:這是她的女兒,她希望瞧著她快快樂樂的嫁給心上人,誕育子嗣,一生圓滿,可這一輩子,終究是不成了。帶著無盡的疼惜和不舍之意,“留兒,阿娘希望你一輩子幸福,卻沒法子看著你長大了!你要答應阿娘,在阿娘去了以后,也要勇敢的生活下去。這個人世諸多苦難,你日后也許會遇到一些困難,會覺得很絕望,很辛苦,可若是能將這些苦難當做人生的一筆財富,便不會太過折磨了。一定要向前看呀,好好的過日子,別讓阿娘在黃泉下頭都為你擔憂?!?/br> 阿顧伏在公主枕邊哭泣,“阿娘,女兒一定聽你的,都聽你的!” “傻孩子,”公主吃力將阿顧攬在懷中,眼淚卻不自禁的落下來,打在阿顧的發(fā)絲,頸項,guntang灼熱,帶著一種蝕骨的溫柔之意。 到了酉時,天光漸漸暗淡下來,莊外傳來車馬之聲殷殷,卻是皇帝姬澤下朝之后趕了過來。入庒之前問詢馮轍,“丹陽公主的病狀,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馮轍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微臣無能。” 姬澤聞言暗嘆一聲,“你下去吧!” 一輪夕陽像一顆紅紅的鴨蛋懸掛在天空,射出凄美光澤。姬澤立在楊柳莊外,憶起丹陽公主往昔。記憶中的丹陽公主立在宮廷長廊之上,氣質溫婉,一直溫柔的笑著,她雖然受了重重心傷,避居太極宮,卻依舊有著柔慈的心腸,張開羽翼,將自己這個侄兒護在身下,遮擋風雨。生母姚美人早亡之后,她曾經(jīng)一度時間是自己心靈中最美好的女性形象,如今卻終究病重,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內侍梁七變上前輕輕姬澤稟道,“宜春縣主昨兒個晚上命人往長安傳消息,今兒該來的人都來了,只一個,韓國公顧鳴前兒個出門,竟是到如今還沒有回府,竟是沒有通知不能前來。府中秦老夫人,范氏等人都不知道他的蹤跡。” 姬澤猛的頓住腳步,面上泛起一股森然煞氣,硬邦邦吩咐道,“著令金吾衛(wèi)出動尋找,將整個長安城翻過來,也要將這廝給朕尋出來!” 李伏忠轟然領命,一身鎧甲出了楊柳莊,面上神情湛然。 掃風在長安城中飛奔,匆匆進了平章縣公府,在客院之中尋得了昨夜宿醉的顧鳴,用力推搡,“國公,國公,你醒醒??!” 顧鳴尚在昨日宿醉之中。他前些日子在楊柳莊受了氣,心中猶自帶著怨氣,覺得公主瞧不起自己特意下自己的臉面,耳中迷迷糊糊聽著掃風焦急的聲音稟道,“……楊柳莊的人前來報信,說是丹陽公主病重不好了,請國公您速速趕去。奴婢大半天里找了好些個地方,總算靈光一閃,想起您和平章縣公三郎君有幾分交情,果然在這兒找到你了。這會兒已經(jīng)天晚了,您若是再不過去,怕就是遲了!”冷笑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有本事,就將我這條命拿去,若是不能,就少廢話?!狈^身又沉沉睡去。 掃風瞧著顧鳴這般爛醉如泥的模樣,登時一個頭兩個大,愁眉苦臉“如今這般,可怎么辦呢?” “喲,這位小兄弟是韓國公身邊的小廝吧?!笨h公府客院婆子進來笑道,“昨兒韓國公與咱們府上三郎君夜里飲宴,足足飲了三四壇烈酒,這會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怕也是喚不醒他的?!鼻屏怂谎郏那牡?,“這位小兄弟,老身勸你一句,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還是不要擾著你家國公睡覺了。大凡醉酒的人清醒是最痛苦的了,若再這么喊下去,怕是要惱上你了!” 掃風聞言微微猶豫,臨行前蘇姨娘都一句話不經(jīng)意的閃過腦海,當時蘇姨娘立在碧蘭閣中,態(tài)度有悠閑,“公主說是病了這么多日子,一直沒什么大事,哪有這么快就真的病重不行的道理。這樣施為,怕是想騙的國公前去照看一面吧!’于是慢吞吞道,“也不算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吧!” 午時之后,長安金吾衛(wèi)出動,長安街頭黑粼粼的一片,挨街訪府搜尋顧鳴下落。只是韓國公顧鳴像是在長安城中蒸發(fā)了似的,竟是找不到蹤跡。 姬澤立在屋前靜默了片刻,方邁步重新進了正房。房中一片悲戚之色,少女坐在榻前握著母親的手腕,見了姬澤,便退了數(shù)步,讓出位置來。姬澤望著病榻上的丹陽公主,昔日柔和慈悲的女子,卻已經(jīng)憔悴單薄成了這般模樣。 姬澤回過頭去,遮住了鳳眸里的淡淡水光。 “圣人來了,”公主瞧見姬澤,黯淡的眼眸亮了一下,掙扎著要坐起身來?!盎使霉?,”姬澤眼疾手快,忙過來止住,“您如今身子不好,這點子虛禮就不要行了。” 公主如今確實心虛體弱,便也不再堅持,轉頭吃力吩咐阿顧,“留兒,給圣人叩個頭吧!” 阿顧應道,“是?!鞭D過頭來,由碧桐和紅玉攙扶著,向姬澤認認真真行了一個大禮。姬澤知這是丹陽公主向自己托孤之意,便不推辭,受了阿顧這一個全禮。 “圣人,”公主落了水光,柔聲道,“圣人,我膝下只有留兒這一個女兒,雖用盡全部心力,想讓她過的好一點,卻終究讓她受了不少的委屈。我過身后,還請圣人多多照看著她一些?!?/br> “姑姑放心,”姬澤道,握著公主的手鄭重應承,“從今而后,朕定然待阿顧如同親妹。” 公主得了了心中的大事,人頹軟在榻上,望向阿顧,目光充滿憐惜不舍,叮囑道,“留兒,圣人這般愛護于你,你也當敬重于他,日后當視圣人為嫡親兄長?!?/br> “是,”阿顧應承道,“阿顧日后定視九郎為嫡親兄長,敬之愛之,庶無違命!” 公主放下心來,吩咐道,“你是個好孩子,阿娘有些話要和圣人說,你先出去吧!” “娘,”阿顧伏在公主枕邊,大哭,“我想多陪陪你。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好不好?” “好孩子,”公主心中難受,卻依舊道,“阿娘如今這么憔悴,不想讓你瞧著,阿娘想你心中一直保留著阿娘最美的樣子,所以,”溫柔但堅持道,“聽話,出去好么?” 阿顧聞言抽噎大哭,到底不忍別了公主心意,只得應道,“是!”緩緩從屋子里退了出去。 藍花布簾輕輕落下來,遮住屋子里的一切視線。院子里空蕩蕩的,其余人都被請到一邊小跨院中等候,冷風凄清,院子里只有一株大柳樹,垂下枝條在風中輕輕搖晃。阿顧只覺心情黯淡,頭頂?shù)奶炜斩甲兂闪嘶疑?,渾渾噩噩的立在柳樹下頭,望著屋子簾幕,也不知道心里如何所想,既希望時間快一些兒,又隱隱希望時間慢些結束,一時竟至癡了。 屋子里,姬澤目視阿顧離開,開口道,“姑姑何必如此,屋子里的事無不可對人言,阿顧只是想多伴著你一些時間,你又何必硬要將她趕出去?” 公主凄涼笑道,“我既日后再也不能陪在身邊,又何必差這么一時半會兒?!?/br> 一個男人一直立在屋中角落里,沉默的如同一座雕像,公主注視向他,柔聲道,“姜堰,你身手精湛,弓馬嫻熟,這些年若不是為了我,一直耽擱在這兒,怕如今也軍功累身了。我走了以后,你就回軍中去吧!” 姜堰輪廓沉默如同巖石,跪在地上磊落有聲道,“姜堰不悔!” “你是不悔,我卻是擔不起的?!惫鳒I光爍然,“你這般的人,合該是在軍中為國效力,我已經(jīng)耽擱了你這些年,難道還要背負著耽擱你一輩子的罪過么?” 姜堰這般鐵血漢子,刀劍加身也有抵抗之力,公主的這幾句話卻仿佛不能承受之重,險些將他的背脊壓彎,伏在地上,哭泣出聲,“公主之命,微臣自是遵從?!背鬟盗巳齻€頭,含淚退了出去。 姬澤瞧著這般情景,“姜堰此人論起情意,倒是比顧鳴要強的多?!蔽⑽⒁贿樱肮霉眠@等事情,想來阿顧不會介意,你又何必瞞著她?” 公主卻道,“人都將死了,何必牽扯那么多呢?”頓了頓,“我想放他一條生路,也放我自己一條生路?!毕肫饜叟㈩?,眸子里含著愉悅光芒,“我希望在她的記憶里,我只是一個純純粹粹疼她的阿娘。圣人,”她轉頭注視著姬澤,“我過身后,不希望你瞧在我的面子上,擢升留兒為郡主?!彼溃翱ぶ髦磺浦m榮耀,卻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留兒論身份只是我的女兒,當初策封縣主已經(jīng)是您加恩了,若是越過旁的宗室女晉升郡主,怕成為眾矢之的,日后的日子反而不好過。倒不如做個簡簡單單的縣主,享受著圣人私下里的庇護疼愛,日子要好過的多。 姬澤心里難受,應道,“姑姑的話,朕自然是聽的!” 公主方徹底放下心來,許是說了太多的話,忽的大口喘氣,面上散發(fā)出一種少女的紅暈,迷迷糊糊喚道,“阿娘,女兒來陪你了!” “圣人,”她落下兩行長淚,“……我與顧鳴今生無結下夫妻恩義,留兒乃是女子,她日自有歸處,過身后不想葬入顧家祖墳。父皇母后自幼疼愛于我,經(jīng)年不敢忘懷,我沒了后,你給我在仁宗皇帝景陵尋一處地方,讓我長與母后相伴吧!” 姬澤心中心酸不已,握著丹陽公主瘦骨嶙峋的手腕,應道,“朕都答應!” 公主躺在榻上,靜靜沒有聲息,馮轍上前探看一番,悲聲稟道,“圣人,丹陽大長公主已經(jīng)是過了!” 姬澤靜默了一會兒,吩咐道,“好生服侍公主?!鞭D身離開。 身后,屋子里傳來姑姑侍女悲涼的哭泣之聲。 廷中柳樹下,阿顧聽聞屋子里下人陡然揚高的哭泣聲,面色忽然變的雪白,心中明白:這個世界上最疼愛自己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從今以后,她便是一個孤兒! 姬澤從屋子里出來,夜色已經(jīng)極黑了,廊下燈籠光芒柔和。負手立在當堂之處,心中情緒悲涼,瞧著阿顧坐在廷中柳樹下的輪輿上,一輪明月高高的掛在藏藍色的天幕之上,少女面色蒼白似雪,射出清亮光澤,幾絲飛舞的柳絮落在少女銀白色裙擺上,少女仿佛承受著什么重負,不堪重負,伶仃的身子微微瑟瑟,唇兒抖索,仿佛整個人迷怔了一般。 他走到阿顧面前,柔聲喚道,“阿顧!” 阿顧從悲傷中回過神來,抬頭望了他一眼。 姬澤看到了少女眼神的無邊悲哀,心中大起憐惜之意,柔聲撫慰道,“姑姑走的很安穩(wěn),你也別太傷心了。姑姑走的時候將你托付給朕,日后朕定會好生照顧你,絕不至讓你受一絲委屈去!” 青年男子柔聲的安撫響在阿顧耳邊,好像水濾過了似的,模模糊糊的,阿顧費盡力氣一字字的聽清楚,感覺到一絲暖意流入自己的心田,將自己因為母親離去而變的冰冷的胸膛暖煦起來。阿娘離開了自己,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世間十分孤獨,什么都沒有了,姬澤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這些年來他一直像一座山一樣站在前面,替自己母女承擔風雨,承擔起了阿爺顧鳴沒有承擔的教養(yǎng)之責,如同父兄一般教養(yǎng)自己,少女肩頭微微顫抖,忽的伸手抱住姬澤的大腿,放聲大哭。她的哭泣是一種嘶聲狀態(tài),痛徹肝腸,“哥哥!” 姬澤聞言微微愣住。 “哥哥,”阿顧抱著姬澤痛哭不已,喃喃道,“我只有你,如今我只有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鼻子忽然很酸,為母親二字。也為阿顧。 丹陽公主退場,她的是非功過大家自己覺得吧!附判詞(本事詩) 閥矜氣毓質淑賢,秋扇悵捐景最憐。 嘔取春心凝丹血,青燈雨落又一年。 這個“哥哥”稱呼梗我醞釀了很久了啊! 唐人稱呼中稱呼哥哥為兄長,因為哥這個稱呼在那個時代既會指父親又會指兄長,比較容易擾亂。我在本文前面也比較注意這方面,涉及到的字眼用的是“兄”。阿顧失去疼愛自己的母親,正是心理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姬澤的出現(xiàn)填補了這個心理空缺,一個孩子成長過程需要女性長輩無微不至的關愛,使得可以懂愛,寬容,細節(jié)美好,也需要來自己男性長輩的教養(yǎng),可以使心胸磊落、行事開闊大度。顧鳴因為一些原因在阿顧成長的過程中缺失,這個父系角色某方面來說也是姬澤填補的。所以在阿顧心中實是如父如兄。所以阿顧在這個地方改換稱呼為“哥哥”,實際是這個時候對姬澤的信任、依賴諸般情感到達了頂峰,承認對方對她來說亦父亦兄的意思。 姬澤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會微微愣了一下。 第185章 二五:高堂不做壁(之下獄) 楊柳莊的白障鋪天蓋地的掛起來。 韓國公顧鳴第二日清晨酒醒之后,終于聽聞了丹陽公主逝世的消息,面上呆了片刻,忽的大笑起來,“怎么可能,韓兄不是和小弟開玩笑吧?”神色之間微微怪誕。 “哎喲,”韓雍氣道,“怎么不可能,如今外頭都傳遍了,昨兒個丹陽公主病重不起,長安滿皇室的人都去了楊柳莊給公主送行,就連圣人,下朝之后都趕過去了!”伸手指著顧鳴嘴唇哆嗦,“你……,”顧鳴雖與公主一直夫妻不睦,但尚未和離,便一直是公主駙馬,在公主賓天之際,竟不是陪在公主身邊,而是在外醉酒了整天。瞧著顧鳴,忍不住重重揮袖,“你可真是,哎!” 顧鳴聞言眼前一片發(fā)昏,跌坐在榻上,心頭一片空茫: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丹陽是厭惡的,可是這個時候,乍然聽聞她去世了,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涌起一股復雜惆悵之情。 平章縣公藍田別院大門洞開,一隊甲胄鮮亮的金吾衛(wèi)持戟沖了進來,裨將段康徑直朝著顧鳴而來,“這位可是韓國公顧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