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謝騰哥,”孫沛恩立起身來,打量著謝騰哥,冷笑道,“本王王妃三日前禮佛雷鳴寺,在回宮的路上遭遇一群不明人群襲擊,險些喪了性命,謝將軍奉命鎮(zhèn)守范陽城,是否該給本將軍一個交代?” 謝騰哥聞言哼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果然如此的意味。 他效忠于大燕皇帝孫炅,與曹皇后胞兄曹平乃是至交,當日賣了曹芙蓉一個面子,放縱曹氏人馬在城中街道截殺宜春郡主。事敗之后早安排好了應(yīng)對之策,面對孫沛恩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并無半絲心慌之態(tài),理直氣壯,“本將軍奉命守衛(wèi)范陽城安全,一應(yīng)城防安排都為正常。至于顧郡主遭險之事,本將軍亦有所耳聞,深表遺憾,但顧郡主如今平安無事,末將自問于此事之上最多有疏忽之錯,其余并無罪責,安王若想憑此強加罪責在末將身上,”冷哼一聲,“末將也不是吃素的!” “喲,”孫沛恩冷笑,“謝大將軍當真是好大的口氣,”眉宇之間撇出睥睨氣息,“本將軍今日既然敢前來范陽軍營,自然并非無的放矢。自是掌握了您屬下與人勾結(jié)謀殺本王王妃的證據(jù)。” “這不可能!”謝騰哥斷然否認。 孫沛恩使了一個眼色,一名軍士從外被人引了進來,跪在帳中拜道,“小的郎狗兒參見安王殿下?!?/br> “……小人當日奉命援救宜春縣主。認得其中一名暴徒中等身材,眉眼上有一塊大疤,暴徒退走后小的追擊在其中,聽著同伙稱其為忽律校尉,親眼瞧著他退入了范陽軍營?!?/br> “這是誣陷!”謝騰哥大聲道,“我范陽軍中絕無此人?!?/br> “謝大將軍話可別說的太滿,”孫沛恩冷睨謝騰哥,“郎狗兒有些機靈,見過的人自信見過第二遍定能認出來,你既自信清白,可敢讓人帶郎狗兒前去營中尋出忽律校尉當面對質(zhì)?” 謝騰哥氣沖斗牛,喝道,“好,本將軍讓你們找就是?!?/br> 孫沛恩聞言唇邊泛起一絲細微笑意,轉(zhuǎn)頭朝郎狗兒道,“郎狗兒,謝大將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你這便去吧!” 郎狗兒機靈的道了個禮,“小的謝過謝大將軍,定不會辜負謝大將軍的期望?!?/br> 謝騰哥冷哼一聲,瞧著郎狗兒別人帶著退出營帳,轉(zhuǎn)而望著孫沛恩,道,“安王殿下,您是御賜親王,可我謝騰哥也不是個非牌面的人物。今兒你若是在我的軍營中找到了那人,我認栽便是。可若是你找不到,你怎么交待?” 孫沛恩聞言微微一笑,“我便向謝大將軍鄭重道歉,立即退走,從此再不尋謝將軍的麻煩?!?/br> “好,”謝騰哥大聲道,“這可是安王殿下您說的?!?/br> “君子一諾,”孫沛恩道,“定不反悔。” 謝騰哥坐在帥帳中氣定神閑的等候著外間傳來結(jié)果,營帳角落的沙漏沙沙流動,一片寂靜中帳外的動靜微微噪雜便顯的分外清晰,謝騰哥忽的想到什么,面色大變,猛的跳起身來,大聲喝道,“來人,將今日所有進營的人全部困起來?!?/br> 營帳外一片靜默,守帳的衛(wèi)兵似乎失去了聲息。 少頃,范陽軍副將安豐遠著著染血的甲胄掀簾入帳,向著孫沛恩拜見道,“末將參見安王殿下,范陽郡中不服將領(lǐng)俱已伏誅!” 孫沛恩起身,唇邊泛起滿意笑意,“好極了!” 謝騰哥不可置信的看著跪在孫沛恩面前自己的副將安豐遠,慘笑道,“原來如此。安王殿下,你說尋到我范陽軍中與人勾結(jié)襲擊宜春郡主的事情不過是個幌子,其實真實目的是奪取我的范陽軍。安豐遠是我的副手,與我有過命交情,我對之信任有加,卻沒有想到竟是你埋下的釘子,安王殿下這么早就布下今日這局,算起來,我輸?shù)牟辉?!”仰頭大笑,知大勢已去,不肯受辱,拔出腰間佩劍,橫在自己肩頭猛的一割,蓬勃的鮮血濺出來,身軀頹然倒在血泊之中,一雙眸子猶睜的大大的。 謝騰哥的血液濺在安豐遠的面頰上。安豐遠感覺一陣灼熱,沒有擦拭,跪在地上朝著孫沛恩拱手道,“恭喜安王殿下。” 孫沛恩點了點頭,步出營帳,范陽軍中中低層的將領(lǐng)俱都侯在外頭,見孫沛恩出來,俱都參拜道,“末將見過安王殿下?!惫蚍诘厣稀?/br> 謝騰哥已死,如今整個范陽軍便握在了孫沛恩的手中,孫沛恩心中卻不知怎的,生起一陣寂寥之情,淡淡道,“謝騰哥倒是個英雄好漢,按軍禮葬了吧!” 第226章 三五:當署理絺服(之傅氏) 范陽將軍謝騰哥伏誅,孫沛恩以雷霆手段很快的收拾了一遍范陽城中的異己力量,將這座北都城徹徹底底握在自己手中。河北王府中,曹芙蓉固守宮閣,瞧著身邊的所有親信力量被孫沛恩一點一滴剝奪完畢,心中驚駭欲絕,瞧著面前的安王孫沛恩歇斯底里的喊道,“逆子,你行此亂臣賊子之事,不想活了么?若是皇帝陛下知道了你在做下的這等不道事體,定會活剮了你!” 孫沛恩冷笑一聲,“本王既敢拿下范陽城,便自然有所依仗?;屎蟮钕氯羰堑戎@一天,便慢慢等吧!”漫不經(jīng)心的撣了撣衣袍,轉(zhuǎn)身大踏步離去。 曹芙蓉無力的癱坐在身后榻上,瞧著孫沛恩的背影,眸光中露出悔恨之色。她素知孫沛恩有狼子野心,卻沒有想到其在軍中已經(jīng)埋伏下這等勢力,一發(fā)動便已雷霆之勢拿下了整個范陽城。如今自己落在他的手中如同階下囚,竟是沒有一絲一毫掙扎之力。忽的心中起了一絲慌亂之心,孫沛斐若是斗不過這個心狠手辣的異母兄長,究竟會落到如何下場? 天光熹微,安王謀士房安之等人立在議事廳中,等候著安王到來。見著大踏步跨入的孫沛恩,上前拜道,“小人見過大王!”見孫沛恩落座在廳中主座上,俱都低下頭去,心中存了一絲敬畏之心?!胺A大王,報請皇帝陛下的奏疏已經(jīng)遵著您的意思送過去了!” “那就好,”孫沛恩道,“河?xùn)|童氏如今重新叛回,父皇感念我的功勞,定不會計較我殺了謝騰哥的事情。相反權(quán)衡輕重,說不得會下明詔,將北都范陽交給本王處理!” 廳中心腹都跪了下來,拜道,“安王殿下英明!” 孫沛恩一時在整個范陽城中大權(quán)在握,從未感受到這等站在權(quán)利頂端的滋味,一時間心中熱如火,飄飄然。獨自一人輕車簡從走到順康坊門前。 坊中民宅煙囪中冒出炊煙,里坊里一片煙火氣息。孫沛恩停住腳步,瞧著夕陽斜斜照射在傅宅門扇上,眸光里露出淺淺柔色。這座宅子里住著他最心愛的女人,和自己共同孕育著一個孩子,自己征伐四方,唯有在傅春露的身邊方能真正獲得心靈安寧,仿佛乳燕歸巢,船只駛?cè)敫蹫场?/br> “駕,駕,”轉(zhuǎn)角傳來一陣駕馬的聲音,聲音熱鬧稚嫩,一群男童前后奔馳而來,胯下皆騎著一支刀削的竹馬,其中的孫保兒遠遠瞧見立在巷口的孫沛恩,眼睛一亮,丟掉了手中的竹馬,奔了過來,“阿爺!”聲音暢快。 孫沛恩低下頭來,將孫保兒抱在懷中,唇邊笑容滿面。 屋子中藍布花簾下,傅春露捧了杯盞奉到孫沛恩面前,孫沛恩一口飲盡盞中奶酪,將傅春露擁在懷中,“……如今范陽的軍力都由我掌控,曹氏又被我軟禁在河北王府中,露兒,如今整個范陽城都是我的了!” “嗯!”傅春露柔聲應(yīng)道。 盞中的奶酪冷了下去,傅春露起身重新?lián)Q了一盞,立在簾子下神情微微怔忡。 孫沛恩等候了片刻,不見傅春露回來,不由起身看了看,見傅春露立在簾子下的背影,悄悄走近,聲問道,“露兒,你不為我高興么?” 傅春露面上露出婉轉(zhuǎn)笑容,“夫君如今功成,我自然是高興的,我只是覺得,”頓了片刻,“您這次回來瞧著變了個人,”傅春露道,“妾身都覺得不敢認了!” 孫沛恩聞言啞然失笑,瞧著傅春露楚楚可憐的模樣,一顆心柔軟的像是一灘水,將傅春露攬在懷中,“露兒,無論我變成什么模樣,世間我最愛的女人始終是你!” 傅春露眉宇間露出一絲凄涼之意,嫣然笑道,“妾有夫君的這番心意,就知足了!” “父親,”孫保兒揚頭道,“坊里的大頭、二狗他們?nèi)巳硕加凶约杭抑械陌?,阿娘,我卻總是和阿娘在一起,您總是在外頭,每年在家里沒幾天,什么時候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你一聲阿爺??!” 孫沛恩聞言心中起了一絲辛酸之意,同樣是自己的兒子,孫胥奎作為自己的長子百般看重,如今已經(jīng)入軍歷練,保兒作為自己的幼子卻一直掩藏在黑幕之下,雖然極得寵愛,卻始終見不得人,猶如在黑暗中隱藏的老鼠。此時瞧著兒子撲殺的目光,忽的胸臆中豪情大發(fā),將孫保兒扛在肩頭,“什么時候都可以!保兒,阿爺帶你出去玩耍?” 孫保兒聞言大為歡喜,眉眼之間開懷的如同亮起一道朝陽,“好!” “夫君,”傅春露瞧著如此眉宇間露出一絲慌亂之色,從前孫沛恩一直不敢讓人知道二人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帶著保兒隱藏在暗處的日子,如今若是孫沛恩帶著保兒父子一道出去,難免為人瞧見,說不得就會為人窺破自己和他的關(guān)系。一力命然追了出來,“夫君,這樣好么?” 孫沛恩回過頭來,握著傅春露的手,“露兒,我從前曾經(jīng)承諾過你,總有一天,會給你一切的尊榮?!彼荡郝叮抗庑裥?,“我會一步步的將我承諾送給你的東西捧到你的面前!” 傅春露聞言一詫,恍惚間松開了孫沛恩的手,待到回神抬頭,孫沛恩已經(jīng)帶著孫保兒離開了院子。 范陽集市熱鬧喧嘩,孫保兒牽著孫沛恩的手,目光喜悅而又好奇。他雖在家中享盡了孫沛恩這個父親的疼寵,但孫沛恩從前在范陽并非一家獨大,暗地有很多顧忌,從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牽著這個兒子的手走在一處。因此今日集市之上的體驗對他而言都十分新奇,只覺父親握著的手掌寬大有力,帶著溫暖氣息,昂頭挺胸的走在集市上,只覺全世界的光彩都集中在自己小小的身軀上。 范陽太守斛律森遠遠的瞧見安王孫沛恩,上前拜見,“微臣斛律森見過安王殿下!”瞥見孫沛恩身邊的男童,心中暗暗稱奇。這名男童與安王之間氣氛十分親近,顯見得頗有聯(lián)系,也不知道是安王的什么人。 “斛律太守免禮?!睂O沛恩淡淡道。察覺到斛律森打量孫保兒的目光,笑著道,“犬子保兒頑皮,讓斛律太守見笑了,”低下頭來,將孫保兒抱在懷中,吩咐道,“保兒,叫斛律叔叔?!?/br> 孫保兒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望著斛律太守,“斛律叔叔好?!贝嗌?。 孟森聞言瞪大了眼睛,“哦,哦,好,好。”在袖子里摸索了一會兒,取了一塊玉佩出來,笑著道,“下官來去匆匆,身上也沒有什么值錢的好東西,這塊玉佩倒還有幾分值得賞玩,送給小公子做見面禮吧!” “謝謝斛律叔叔?!睂O保兒接過玉佩。 孫沛恩也不打話,與隨意對孟森道,“斛律太守,孤還要陪保兒再逛一會兒,您若有事便先走吧!” “哦,哦,”斛律森呆滯的點了點頭,拱手道,“恭送安王殿下?!?/br> 早年孫沛恩有意將傅氏掩藏的嚴嚴實實的,如今既帶著孫保兒公開出門,便打定了主意不再遮掩,此后小半個月時間,便將傅春露母子接到長櫻坊宅子中與自己一同居住。范陽權(quán)貴悄悄打探消息,便探知如今安王孫沛恩身邊最寵愛的女子乃是傅大將軍庶女傅春露,且他們二人已經(jīng)育有一名幼子,名喚孫保兒,今年已經(jīng)八歲。 明前坊傅大將軍府中氣氛十分低迷,燕帝孫炅在東都外征戰(zhàn),傅大將軍傅弈也率軍隨在皇帝身邊,如今范陽城中的傅府只有傅夫人孫安娘母女二人。孫安娘因為當年幼子無故小產(chǎn)舊事厭憎婉娘,遷怒婉娘留下的庶女傅春露,因為性子到底不算惡毒,倒也沒有要傅春露的性命,不過是供了一份衣食,本以為將其平平安安養(yǎng)大嫁出去,就算是了結(jié)了一段夙孽。沒有想到上太難玩弄,竟是天不從人愿,先是傅春露頂著亡夫女子的名頭回到娘家,將舊事不好以及從新帶回。如今更是爆出了與孫沛恩的內(nèi)幕,娘家侄子孫沛恩竟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竟是與傅春露這個女子私下里勾連成jian,連私生兒子都養(yǎng)的這么大了,孫安娘得知實情一氣之下吐血,直接倒在床上起不來。 “夫人,”貼身婆子梅婆扶著孫安娘的手坐起來,面上落下淚來,“安王如何能這樣呢?老奴尋他理論去。” “別去!”孫安娘喚道,面上呈現(xiàn)一層淡淡的灰敗之色,“安王那廝我這個做姑姑是明白的,”她喘了口氣道,“他幼年受過一些磨難,因此有些自卑敏感,從前為他父親壓制,偽裝的謙和,瞧著那個男童,他與那庶女的jian情已經(jīng)很早就有了,從前不過是忌憚著我與他姑父,方瞞著那傅春露的關(guān)系,如今他掌控了整個范陽城,連從前憎恨的曹氏都成了他手中的階下囚,自覺再無需要顧忌之事了,方敢將傅春露母子捧到明面來。他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如何記得有我這個姑姑?” 梅婆子聞言心中一慟,淚如雨下,“夫人您是陛下最親近的meimei,郎君更是手握大軍,安王殿下究竟吃了什么膽子,竟絲毫不顧夫人您的臉面感受,行下這般事來,難道竟不懼陛下和大將軍么?” 孫安娘抬起頭來,眸子中隱隱有明悟之色,“他既然敢占了這范陽,可見的已經(jīng)是立了膽子。陛下雖有幾分惦記我這個meimei,如今卻遠征在外,鞭長莫及,如今這范陽城可是握在他孫沛恩手中,大權(quán)在握,如何將我這個空頭姑母看在眼中?”唇邊憫了一絲悲涼之色,“由事觀人,如今這河北,怕是風雨波折又起了!” 瞧透了時局,一時之間心中為河北大局所系,傅春露這等私怨反而倒看淡了幾分。 只是這天下寶座太過誘人,古往今來無數(shù)能人志士前仆后繼為其獻出全部心力鮮血,便是自己一介婦人瞧出了其中隱患,又如何能勸的動為其生死不惜的弄權(quán)之人呢? 河北春意闌珊,府中的柳樹露出青青的枝葉,傅大娘子傅道馨立在母親屋簾下,瞧著屋子中的母親。孫安娘躺在榻上,身子消瘦了一大截,連面上也見了憔悴風霜。 “夫人瞧著不大好?!狈恐醒绢^小聲的議論順著簾子傳入她的耳朵中。 “夫人素來性子良善,一輩子只有這么一個心結(jié)。安王殿下素來也是夫人心疼的侄子,如何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傷了夫人的心呢?” 傅道馨聽著話語,鵝黃衣袖下的拳頭緊緊攢起,胸口大大喘息起伏弧度。忽的轉(zhuǎn)過頭來向著府門疾行而去。梅婆子從屋子里出來,瞧見傅道馨的背影,面上閃過一絲惶急之色,追著出來喚道,“大娘子!”傅道馨卻已經(jīng)去的遠了! 長櫻坊孫沛恩的宅子寬敞明亮,傅春露坐在其中,丫頭小環(huán)瞧著傅春露姣好柔和的側(cè)顏,一雙眸子晶亮晶亮,“如今大王天天宿在這宅子中,范陽人人都說大王最寵的女人便是傅夫人您了,傅夫人如今已經(jīng)苦盡甘來了!” 傅春露轉(zhuǎn)過頭來,神情柔軟,“我不過是開在墻角邊的一株小花,如何能上的了臺面?” “話不能這么說,”小環(huán)不服氣道,“大王答應(yīng)過會給您一個名分的。如今馬夫人已經(jīng)下堂,宜春郡主怕是也坐不長遠,傅夫人您獨得大王恩寵,又育有小郎君,這安王妃位置日后不是您的又是誰的?” 傅春露聞言顰起了眉頭,“別胡說!——我的日子本來就是偷來的,能夠平平安安已經(jīng)是天幸啦!”想起兒子孫保兒,唇邊噙起淡淡笑意,“只要保兒能夠健康平順長大,至于其余的,隨緣吧!” 宅子外頭忽然傳來嘈雜聲,傅春露聞聲面上露出疑惑神色,“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捏著帕子掀簾而出,正要向外行走,院子門忽的從外頭打開,傅道馨從外頭闖入進來。 傅春露瞧著傅道馨眸光一顫。傅道馨一身華美的孔雀藍騎裝,姿容明艷大氣,傅春露從小在傅府中唯唯諾諾的成長,對于嫡姐傅道馨自小懷有一段畏懼仰慕之情,如今瞧著氣勢咄咄的傅道馨,不由顯出了自小的畏縮性格,退了一步,訥訥喚道,“大姐!” “您怎么到這里來了?” “明知故問!”傅道馨聞言切齒冷笑,抬著眼睛重新從上到下打量著庶出meimei一遍眉宇里露出從未露出的諷刺神情,“傅春露,你可真是好樣的,我以為你一直是個小可憐,偶爾有時候心里還憐憫你,想著是不是母親和我對你太苛刻了,沒有想到,你既然有這樣的心機,背著所有人悄悄勾引大表兄。” 傅春露被說的無地自容,退開一步,辯解道,“大姐,你誤會我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聲音虛弱不已。 “你當我是傻子么?”傅道馨冷笑,聲音咄咄逼人,“是你沒有勾引大表兄,還是你那個叫孫保兒兒子不是大表兄的?”她呵呵笑了兩聲,居高臨下的望著傅春露,聲音蔑視,“果然是那個賤女人的種,和她一樣下賤。全范陽有多少男人,你勾引誰不好,竟勾引大表兄??墒悄銘嵑薷赣H母親逼死了你生母,想要攀附著大表兄報復(fù)我們傅家?” 傅春露被逼的步步后退,淚流滿面,尖叫道,“我沒有!” 孫沛恩接到親信的稟報匆匆趕回長櫻坊,瞧著院中傅道馨步步緊逼,傅春露被逼的面色慘白,淚流滿面,心中登時憐惜之情大起,喝道,“傅道馨,你做什么?”揮手狠狠打了傅道馨一巴掌。 “啪”的一聲,傅道馨面上劇痛,險些跌仆到一旁。 孫安娘與兄長孫炅感情親近,傅家一雙子女與孫沛恩兄妹感情扎實,傅道馨知道此事后,一腔怒火都發(fā)作在傅春露身上,對孫沛恩這位表兄依舊保持著尊敬。卻沒有想到竟被表兄打了一巴掌,捂著紅腫的臉蛋怔怔望著孫沛恩,“大表兄,你打我。”指著傅春露不敢置信道,“你竟為了這個女人打我?” 孫沛恩瞧著傅道馨面頰上的紅腫也自有些不忍,他雖愛寵情人傅春露,但傅道馨也是他嫡親的表妹,這些年一處也自有幾分兄妹之情,“阿馨,”板著臉道,“若不是你胡亂闖上門來為難露兒,我又如何會這般待你?” 傅道馨低下頭來冷笑一聲,“哈!” “我不該尋她算賬么?”她凝視著孫沛恩,“傅家養(yǎng)育了她,不求她大富大貴,只求她安安生生的,她卻做出了這等事,讓傅家家門蒙羞。如今母親聽聞她的消息,已經(jīng)氣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了,我身為兒女,知道了,難道不應(yīng)該上門替她討個公道么?” “當初之事確是悲劇,”孫沛恩垂首淡淡道,“那個賤婢處置了也是理所當然。只是露兒無辜,依著我說,這些年,姑母也該放下心事,好好過日子了!” “你?!”傅道馨瞪大了眼睛,不意孫沛恩竟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當真是氣的狠了,“表兄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這些年,娘親素來疼你,覺著大表兄是個沒娘的孩子可憐,明里暗里不知道護了你多少,到頭來就得了你這般一句話么?” 孫沛恩聽了這話登時刮落了臉子,胸膛震動動了真怒,胸中郁著狂猛怒火,似乎想要將面前的一切撕扯碎,“放肆,傅道馨,你好大的膽子!” 傅春露立在一旁,瞧見孫沛恩目中兇光,連忙撲了上來,抱著孫沛恩的后背,哭著道,“夫君,妾身自小孤苦,頗是感激母親和兄姐,還請大王看在妾身的份上,饒過大姐這一回吧!” 孫沛恩聽著傅春露的哭求,微微一怔,面上神情柔和下來?!案档儡?,”板臉訓(xùn)斥,聲音刮著冰棱子,“你也是大家女兒,該當謹言慎行,日后知曉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若是日后再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傅道馨先頭為孫沛恩怒火所攝,如今回緩過來,又羞又氣,沖著傅春露喝道,“我愛做什么便做什么,誰要你這個賤婢為我求情?!?/br> 孫沛恩聞此胸中郁氣聞言又涌起,傅春露柔軟的手握著他的手,撫慰了他的怒火,孫沛恩喝聲吩咐,“來人,送馨表妹回傅府!”院子外侍衛(wèi)應(yīng)了一聲,涌起來押解傅道馨,傅道馨傲氣發(fā)作,喝道,“退開,我自己回去!”回頭望了孫沛恩一眼,目光中充滿了灰心清冷之意,轉(zhuǎn)過頭去,傲然離開了此處。 長櫻坊宅清冷寂靜,傅春露立在香爐前,握著香丸將其投入爐中,側(cè)影清瘦神情婉轉(zhuǎn)。孫沛恩從外頭進來,將大氅掛在衣架上,瞧見了傅春露如此神情,笑著道,“露兒這是怎么了?莫非是怨我剛剛沒有給你出氣么?” “不是?!备荡郝肚由?,“其實,你不必為我如此的。我生母當年確實是做了錯事,大娘和兄姐這些年除冷落我外,也沒有特別對我不好。我能夠平平安安長大,已經(jīng)感念他們的恩情了!” 孫沛恩聞言嘆了口氣,唇角露出一絲隱含的笑意,低頭盯著傅春露,她美麗的怯弱芬芳,如同一朵顫顫巍巍的小白花。這世上有很多高貴美麗的女人,如自己下堂的前任妻子馬鐘蓮,出身范陽馬氏,雍容大度,撫育弟妹,主持內(nèi)務(wù),皆是標準稱職;如宜春郡主顧令月,更是出身尊貴,心氣驕傲,為人處事皆有準則,水漲長高的時候氣勢囂張,到了時勢摧折,也懂得稟聲斂氣,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如蕊春,雖身份低微,卻有著強大的內(nèi)心與閱歷;這些女子無不強大自信,各有各的風情,他欣賞她們的美麗,卻始終無法做到真心喜愛,唯有傅春露,或許并不起眼,卻真正正的映在他的心坎上?!奥秲海悴槐叵氲奶?。”他撫慰道,“我會一輩子疼你愛你,你什么都不必擔心,只要乖乖待在這兒,等著我將一切都捧到你面前?!?/br> 傅春露輕輕應(yīng)了一聲,“露兒明白夫君對露兒的情分,都信夫君的!”伏在孫沛恩的懷中,目光閃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