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周凝要搶手機去罵范東,周洵反而按住了周凝,范東已經(jīng)掛了電話,按照他剛才的表現(xiàn),他應該會很快去醫(yī)院或者疾控做檢查了。 第22章 周凝很痛苦地垂著腦袋,一時間既不想動作也不想說話,要是范東真的感染了,這些都是他的錯嗎? 周洵將手機放在茶幾上,沉默了幾秒鐘,便伸手拍了拍周凝的背,“凝凝……” 但周凝并不回應他,反而將臉埋了下去,簡直要埋到腿上了,周洵只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凝凝?!?/br> 周凝依然沒有反應,周洵愁眉苦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大約是他每個月都要做幾十個陽性,所以他對這件事已經(jīng)麻木了,沒有太多感覺。 或者是他和范東并不認識,所以沒有像周凝這樣深的感情,所以也就難以對周凝此時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是看到周凝難過,他就不知所措,好像他什么都做錯了一樣。 他愣愣地看著周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淘淘大約也發(fā)現(xiàn)他的兩只鏟屎官之間狀況不對,他蹲在地上望著兩人,把腦袋轉向周洵時,就和周洵的目光對上了,他歪著腦袋看他。這時候,周洵突然伸出了爪子,將淘淘一把抱住了。淘淘掙扎地瞄了一聲,就被周洵一把塞到了周凝的腿上。 周凝只好把淘淘摟住,本來陷在無限郁悶痛苦自責中的情緒也漸漸抽離出來,他無精打采地看著淘淘,淘淘猶自不知愁,蹲在他的腿上,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前爪,又仰著腦袋看周凝。 周凝蹙著眉頭看著他,好半天沒有動靜,淘淘看了一會兒就煩了,在他腿上換了個姿勢,想要跳下地去,但周凝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他被安撫了,于是又繼續(xù)仰著腦袋看周凝。 周洵見周凝情緒好點了,就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看著他說:“凝凝,這件事,你不要多想了,你又沒有錯,要是你昨晚沒有去我那里,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那你師兄反而一直處在暴露狀態(tài)下,他其實應該感謝你,他有什么權利罵你呢?!?/br> 周凝抬起頭來看他,然后無力地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淘淘用爪子輕輕拍周凝的手掌,像是要和他握手,周凝順勢抓住他的爪子,rourou的軟軟的爪子讓周凝疼痛的心變得柔軟,他說:“但他受了那么大的驚嚇,他應該罵我,要是他真的被感染上了,怎么辦。周洵,怎么辦啊?” 周洵嘆了口氣,“除了規(guī)范化治療,并沒有其他辦法。再說,他本來也該注意安全性行為吧,他一點也不注意,現(xiàn)在錯處全在我們了?那醫(yī)生的錯真是太多了,為什么醫(yī)生不是創(chuàng)世神呢,能夠讓人沒有任何痛苦就將身體的病痛治好,能夠讓人永生不用害怕死亡,而且不用花費一分一毫,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是不是誰都要這樣想?人就是太自我自大自私自利了,要是沒有身體的約束,沒有rou體的疼痛、疾病和死亡,人是不是要失去恐懼和敬畏的情緒,狂妄到認為自己是神,可以掌控享受其他一切?錯誤全是別人的,自己什么都是對的。所以人有疾病,那是完全應該的?!?/br> 周凝怔怔看著周洵,“你說這些有什么用,師兄他那邊怎么辦,我想現(xiàn)在去q城看他的情況。” “我只是讓你不要把你師兄的問題都往自己身上攬而已,每個人都只能自己為自己的事負責,他沒有權利說你該為這件事負責。”周洵這話說得非常冷漠,但看周凝一臉不認同,他就馬上改了口,換了柔和的語調,又握住了周凝的手,說,“我們再給他打個電話安撫他一下吧,或者讓他來我們醫(yī)院里做檢查,要是他是去區(qū)級疾控,那區(qū)級疾控只能做初篩,不能做確證,而且大部分醫(yī)院也是這種情況。我們醫(yī)院可以做初篩和確證,還可以做cd4和cd8,而且還可以為他做分子快速檢測,要是你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我們就自己給他貼錢做就行了?!?/br> “這個不是本來就是免費的嗎?”周凝說。 對周凝居然想到這個問題上,周洵就知道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像剛才那樣全在他師兄身上了,他說:“只有疾控做初次篩查才是免費,醫(yī)院初次篩查不是免費的,要確診之后才有免費,而且也不是所有項目都免費,不然我每天白干活,還怎么吃飯?!?/br> 周凝嘆了口氣,拿了手機又給范東打電話,他以為范東不會接,沒想到范東很快就接起來了,周凝說:“范哥,你還好吧?” 范東崩潰地說:“周凝,要是我感染了怎么辦,怎么辦?我不想死。” 周凝:“……” 周洵將電話拿了過去,說道:“范哥,你先別著急,你感染的概率非常低,你相信我?!?/br> 范東哭訴道:“我現(xiàn)在是要去哪里檢查,是去疾控嗎?我從來不在外面亂來的,真的,姓康的個狗日的……” 周洵不想聽他無限循環(huán)地罵人,趕緊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要不,你現(xiàn)在趕高鐵來c城,我在醫(yī)院里給你做篩查。我不知道你那邊醫(yī)院和疾控的情況,不知道你去哪一家可以很快拿到報告,而且下級的疾控和醫(yī)院沒有辦法做確證實驗。” “我……我現(xiàn)在去c城嗎?”范東脆弱地求證。 “對,你過來,你別害怕,我敢保證,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概率不會被感染,而且康雍乾身上的病毒株是弱毒株,即使被感染了,你也很可能可以活一二十年以上,你看現(xiàn)在,每天多少車禍,多少天災,人死是很容易的事,但是你即使真的感染了hiv,也只是相當于得了傳染性慢性病……” 周凝聽周洵又犯了長篇大論科普病,趕緊搶過了手機,對范東說:“范哥,你現(xiàn)在過來吧,我去火車站接你。” 范東真的答應要過來了,而且說馬上去買高鐵票并且到c城來,并對周凝要求,“你一定要來接我?!?/br> 周凝很堅定地說:“好,你看你什么時候到c城,我提前一個小時去火車站等你。” 掛了電話后,周凝松了口氣,對周洵說:“我以為又會挨他一頓臭罵,沒想到他突然就態(tài)度變好了?!?/br> 周洵將兒子淘淘放在周凝的臂彎里,玩了淘淘的尾巴兩把,才說:“很多人意識到自己可能感染hiv時,都是這樣的反應,最開始暴跳如雷憤世嫉俗痛恨告訴他這個噩耗的人,但緊接著就會因為害怕死亡而非常脆弱,他們會想求助,想要有依靠和傾訴者,你看范哥,他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而我們兩人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我又是專門從事這個工作的醫(yī)生,他當然會向我們求助和傾訴,而且我們也能夠理解他,還會因為被他罵了而產(chǎn)生愧疚心里對他無求不應。這些都是人的套路?!?/br> 周凝伸手捏了周洵的臉一把,說:“你總是能說一些讓人討厭的大實話?!?/br> 周洵討好他地握住他的手親了親,說:“等他來了,我?guī)メt(yī)院吧,今晚加班給他做,即使用幾種方法同時做,今晚也可以出結果了。不過按照他的情況,即使是陰性,可能也要隨訪兩個月才行?!?/br> 周凝嘆口氣,說:“希望沒有被感染。不過我昨天見到他倆的時候,范哥簡直是小鳥依人,好像是要和那個姓康的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還不斷抨擊我居然和趙啟晟分手,說我不懂珍惜、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遇事忍讓包容才能長久,今天一聽這件事,他那語氣,要是姓康的在他跟前,他豈不是要拿刀剁了他?” 周洵說:“康雍乾之前不告訴他,還不戴套,很顯然有故意之嫌,這是欺騙他的感情,也是不真心愛他的表現(xiàn),范哥生氣也是情理之中。范哥用情越深,估計就越生氣吧?!?/br> 周凝一想,馬上贊同,“對啊?!?/br> 然后他又盯著周洵看,“我們也不是每次都用套啊,周洵?” 周洵被他看得臉紅,訥訥道:“對不起凝凝,我以后每次都注意,一定一定。” 周凝捧著他的臉說:“要是我們誰感染了,你說,要怎么辦?” 周洵說:“要是是真的,如果是你,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要是是我,我希望我們可以分開?!?/br> 周凝皺眉道:“為什么?” 周洵道:“因為我是醫(yī)生啊,我可以照顧你?!?/br> “那如果是你感染了,為什么你說要分開?”周凝哼道。 “因為人在短短時間內萬事注意是很容易的,但是要一直都注意,非常困難,我怕每天同樣平凡的生活會讓我有注意不到的時候,到時候感染你了怎么辦呢?!?/br> “能怎么辦,那我們兩人正好一直在一起。反正都感染了,在一起也沒問題了?!敝苣f。 “病毒在每個人身體里過一段時間也許會有變異,兩人即使最開始是同樣的病毒株,很快就可能不一樣了,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又互相感染的話,會加重病情……” 周洵這話讓周凝很無語,他無奈地看著他說:“還是不要設想這種沉重的話題了,你說那些有一個人感染了,他的伴侶會原諒他嗎?” 周洵道:“據(jù)調查,這個概率很高。因為一方感染hiv,另一方馬上就提出離婚的概率,并不高?!?/br> “啊,是嗎?!敝苣行┮馔狻?/br> 周洵說:“疾控那邊有專門做這方面的調查,具體數(shù)據(jù)我不記得了,但是是在一半以上都會繼續(xù)生活在一起,不過一般都是女性一方原諒男性一方,并繼續(xù)共同生活。其中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吧?!?/br> 第23章 范東處在最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周凝自是不好讓他去住酒店,就決定招待他在家里客房住。 周洵對此沒有異議,所以周凝在廚房里邊和工廠里的管理打電話邊為晚餐做準備的時候,周洵就在客房里為范東收拾房間。 大概收拾好后,看看時間便也差不多了,兩人開車去了火車東站接范東。 范東如今發(fā)展不錯,開有一個婚慶公司,還有一個中小學輔導學校,生活水平比上不足,比下卻是綽綽有余了,他奮斗這些年有了這些成績,要是這時候感染了hiv,他無論如何不愿意接受,所以周洵告訴他真相時,他才幾乎崩潰。 但是畢竟是做老板的人,便絕不會被人隨便忽悠,所以在稍稍回過神來之后,他就給康雍乾打了電話確認這件事,他劈頭蓋臉直截了當?shù)卣f:“你的醫(yī)生給我打電話來,說你有艾滋病,你這是故意要傳染給我啊,康雍乾,你好樣的,你他媽好樣的,要是我不死,你他媽就等著!” 康雍乾被疾控的工作人員打電話給他時,他差不多就意識到問題了,他抵賴自然沒有用,他回答范東說:“我是真的很愛你的,東東。” “滾你媽的,你要是對我有點感情,你會干這么缺德的事啊,你這是故意害我,康雍乾,我哪點對不住你,你這樣害我!”范東幾乎是聲嘶力竭朝他吼。 康雍乾開始還很鎮(zhèn)定,這時候就說:“這么久了,說不定你已經(jīng)感染了呢,東東,我們倆是一樣的,以后一輩子就在一起了,反正我們誰也別嫌誰,就這么過吧?!?/br> “放你媽的屁,我就是感染了,我也絕不會和你一起過的,你等著,康雍乾,你給我等著?!狈稏|掛了電話,當即就更加崩潰,幸好這時候周凝給他打了電話過來,才讓他稍稍打起了一點精神,不然他連殺了康雍乾再自殺的心都有了。 周洵和周凝在火車站接到了范東,范東頭發(fā)些許凌亂,身上穿著灰色大衣,拖著一個行李箱,面沉如水,眼神些許游離,有些神經(jīng)質地注視著周圍,看到周凝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周凝過來替他接了行李箱,說:“先去我家吃飯吧,然后直接去醫(yī)院就行?!?/br> 有火車上近兩個小時的思考,范東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了,畢竟之前被前男友的老婆找上門來扇他耳光,他也很快就接受了前男友不知什么時候就瞞著他結了婚的事,現(xiàn)在又不是立馬就死了,自然不是他發(fā)瘋的時候。 范東說:“周凝,謝謝你了?!?/br> 周凝說:“走吧,我們的車停在外面的路上,沒有在停車場里,周洵沒有下車來,他在車上等我們?!?/br> 范東說:“周洵?就是那個醫(yī)生嗎?” 周凝點了點頭。 范東還有心思開起他玩笑了,說:“聽名字,倒像你兄弟?!?/br> 周凝說:“說明我們有緣分?!?/br> “你們怎么就在一起了?還甩了趙啟晟那么好的人?!狈稏|說。 周凝在心里感嘆,身邊的人,好像大家都覺得趙啟晟很好,沒有哪點不好,他長得高大而且俊帥,又有自己的公司,事業(yè)有成,有錢,家里管不到他,從小就是學霸,工作能力強,熱愛工作,并不在外面亂玩……但是過日子,冷暖自知,和周洵在一起后,周凝越發(fā)覺得以前和趙啟晟在一起簡直就不叫過日子,趙啟晟從沒有像周洵這樣記得每一個節(jié)日,總會為他準備貼心的禮物,會贊嘆他做的每一道菜,和他一起去種菜,為他種花,無論在哪里,周洵的目光總在他身上,而且總是那么溫柔,晚上總會起床為他倒水,會檢查房子的安全,愛護淘淘,關心他每一點情緒變化,支持他的事業(yè),和他工作室的同事交好,在床上都是以他的感覺為先…… 和周洵比起來,趙啟晟根本沒有哪一點好。 周凝說:“趙啟晟沒有和你說他帶人在家里出軌嗎?” 范東倒是驚訝了,“沒有?!?/br> “其實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原因是和他在一起真的過不下去了。周洵是很好的人,我和他在一起很好,范哥,你之前和他說話很傷人,你要請他幫忙,最好給他道歉?!敝苣嶂稏|的行李箱,看著他說。 范東有些尷尬,不過他現(xiàn)在理智回籠,要求人辦事,自然知道要放低姿態(tài),他說:“之前我是情緒太激動?!?/br> “你把這些對周洵說吧,你之前說的話,真的太傷人了?!敝苣f。 范東只好點頭表示知道了。 周凝帶著范東到了停車的地方,周洵已經(jīng)下了車來,過來接了周凝手里的箱子,又看向范東,“范哥,你好,我是周洵?!?/br> 他伸了手和范東握手,范東因為覺得自己可能身帶病毒,所以從出家門開始就有些縮手縮腳。周洵的手伸過來,他條件反射和他握了手,感受到周洵手的溫度,他才突然驚覺過來,突然就有些感動,因為周洵和周凝都沒有因為他可能是感染者而忌諱和他相處。而他自己,他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他認識的圈內人絕不少,他也聽人說誰誰誰是感染者,聽人說后,不管是真是假,他就絕不愿意再和這些人打交道了,更別說握手這種事。 范東多打量了周洵兩眼,只見是一個白凈清秀到極致的年輕人,感覺只像個大學生,難以想象他已經(jīng)從醫(yī)了。 范東心想周凝真是好運氣,甩了趙啟晟之后,又找了一個這么帥的年輕人。 周洵說:“范哥,上車吧?!?/br> 范東說:“好,好。” 來時是周洵開車,回去便變成了周凝。 周洵陪著范東坐在了后面,周洵說:“吃了晚飯進城去,差不多已經(jīng)不堵車了,這樣比較快?!?/br> 范東說:“周洵啊,真是謝謝你了,我之前呢,因為情緒太激動了,控制不住自己,胡說了一些話,你不要往心里去?!?/br> 周洵愣了一愣,當即表示:“沒什么,我沒往心里放。那種應激反應下,你還算好的了?!?/br> 周凝坐在駕駛位上心想周洵又在故意說讓人心塞的話了,不過他倒沒有給范東打圓場,他覺得范東之前那么罵周洵,現(xiàn)在是活該要心塞才行。 范東尷尬地笑了一下,說:“的確是失態(tài)了?!?/br> 又轉移話題說:“你是在哪所醫(yī)院呢?”看周洵這么年輕,他生出了一點懷疑。 周洵說:“是h大附屬醫(yī)院?!?/br> 范東當即就生出了敬畏,這個醫(yī)院的大名對西南片區(qū)的人來說算是如雷貫耳,誰也不想有一天要進這個醫(yī)院啊,他說:“看你這么年輕,倒沒想到你是這個醫(yī)院的醫(yī)生了?!?/br> 周洵說:“也是機緣巧合,我當時博士畢業(yè),其實本來是想留在實驗室繼續(xù)做博后,但是醫(yī)院里那時正好有一個空缺位置,我的導師就推薦我去,因為之前做博士課題時也和醫(yī)院實驗室這邊有聯(lián)系,所以當時面試就比其他人有優(yōu)勢,就上了,我就過來工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