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就有菜單，兩人各自都清楚斯陽和厲北辭的口味，沒多時就點好，沈高妍捏著手機無聊，憶及之前那些異樣，終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問出口。

    “景行，你一天到晚跟著厲總，有沒有發(fā)覺什么……比較奇怪的地方？”

    聞言景行皺眉，很快就干脆直接地搖頭。在他看來，一切都挺正常的，拋卻最近頻繁出現(xiàn)的斯陽來說。

    沈高妍見他這樣，頓時一副“為什么只有我覺得很不尋常”的表情默默凝視景行，直到兩位正主出現(xiàn)。

    “買好啦？”沈高妍讓開位置讓斯陽坐進去，倒了兩杯熱水分放過去，“等會兒吃完趕緊找個地方換上?！?/br>
    隨著暮色/降臨，夜晚的到來也讓山腳溫度隨之下降，光是一件外套并不足以抵抗寒冷。斯陽點頭應(yīng)好，接過杯子捧住暖手，偶爾抿幾口驅(qū)散身體里漸漸升起的寒冷。好在熱菜熱湯緊跟著上來，一頓吃完頓時不再冷。

    趁熱去飯館的衛(wèi)生間換好衣服，四人歇了會兒，等半消化后正式開始登山。

    已經(jīng)徹底黑下，天空暗沉到看不見一絲光亮，山路兩旁雖有燈，但因太過熹微，離的又不是很近，大部分登山客還是選擇自己打手電。

    于是景行走在最前方照路，沈高妍緊跟其后，接著是斯陽，而厲北辭走在最后。

    “我看你的咖啡館即將成為一個龐大的后宮，”沈高妍體力好，邊爬邊說話也毫不費力，“讓我想想有多少是你領(lǐng)養(yǎng)或者從外面抱回來的流浪貓，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吧？它們遇上你也是此生幸運?！?/br>
    斯陽笑了下，一個分神險些踩上滑落的碎石子，腳步錯開松了口氣：“現(xiàn)在流浪貓?zhí)啵c其花錢買品種，不如給這些可憐的小家伙一個家，領(lǐng)養(yǎng)代替購買，沒什么不好的?！?/br>
    “說的也是，只不過世上流浪貓千千萬，哪里能真的全部都救過來呢，”沈高妍嘆息，“我上次在路上看見一只母貓，天吶真的可憐，瘦的都不成樣子了，身上還有傷，我特地去買了點吃的想給它，但它防備心特別重，一厘米都不愿靠近我?！?/br>
    “野貓都會有保護自己的心理，而且你都說了它身上有傷，說明流浪過程中應(yīng)該沒少被人打，被狗追咬，會這樣也很正常?！?/br>
    沈高妍嗯嗯接話，就著這茬又說了幾句，便換了一個話題。

    聊天的確是打發(fā)時間一個極好的方式，明明以為沒多久，不知不覺間竟已看不見山腳，前方是一段更為黑暗的路程，走在第一的景行適當(dāng)放慢了腳速，穩(wěn)當(dāng)領(lǐng)路。

    斯陽一直以來都有些夜盲，一到晚上就看不太清晰，現(xiàn)下雖然有景行的手電筒在前方照著，但因自己走累了漸漸落下，眼前的一段距離就暗黑下來，她睜大眼盡可能走穩(wěn)，可還是無法避免的幾次三番踩上碎石，差點摔倒。

    “小心些?！痹谶@千鈞一發(fā)之際身后很快有一雙手過來扶住手臂兩側(cè)，只輕輕一下就幫她穩(wěn)住了身體，斯陽輕喘道謝，還沒回過神，前方又有一人跑回來，牽住了她的手。

    “怎么落伍了也一聲不吭？”沈高妍擰眉，確定她沒事才朝前方停住等待的景行招招手，等四人重新匯合后，細心叮囑：“景行你的手電光不要離的太遠，斯陽夜盲，會看不清楚。”

    景行：“好！”

    繼續(xù)往上。

    因為沈高妍說過，景行這次便將光束控制的剛剛好，既能看清前路，又不會讓后頭跟著的三人沒有光源。厲北辭依舊走在最后，眼簾里斯陽一步一步比之前走得穩(wěn)，他盯著看了半晌，兩步上前至她身后。

    “慢點走，別著急，”他淡淡道，自然問她，“怎么之前一聲不吭？”假如早些知道，他怎么會選擇這種需要在夜晚開始登的山，s市及臨市多得是風(fēng)景秀美的，何必跑這么遠來這里。

    斯陽知道他在說什么，沒回頭接話：“其實沒有沈高妍說的那么嚴重，最多晚上的時候，會稍稍看不清一些而已。”

    “還是要小心點，”并未將她的解釋聽入耳內(nèi)，厲北辭打開手機內(nèi)置的電筒，照亮她腳下，“走吧，我在后面。”不管如何，有他在后面護著。

    腳下那一片瞬息便大亮，低頭間竟連指甲蓋大小的石子紋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斯陽張了張嘴，不知此時此刻是何種情緒，但卻如洶涌而來的潮水，鋪天蓋地將她淹沒。

    寸骨不剩。

    也不知具體走了多長時間，一看時間居然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正巧路過一片平坡，四人便找了個相對干凈的位置，將背包里帶來的薄毯鋪在地上。

    走了那么久，晚飯吃的那些早就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沈高妍摸了塊壓縮餅干，問了斯陽要不要被拒絕后，慢慢咀嚼。

    已是深夜，登山人數(shù)銳減，前后也看不見多少人。大概因為走累了難得休息，沈高妍憑空就生出了點點困意，她努力瞪大眼睛，為防止睡著還特意去和斯陽說話，可就在此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

    “你怎么了？”沈高妍湊近，擔(dān)憂到音量驟然拔高，瞬間吸引了坐在另一側(cè)的兩人。

    秀眉緊擰，斯陽難受地咬住下唇，因著出的汗得不到及時排解，長時間下來直接浸濕了她內(nèi)里的保暖衣，濕噠噠地貼靠著，山間寒風(fēng)一吹，立時冷的她輕輕哆嗦。

    “里面衣服濕了。”看了沈高妍一眼，斯陽壓低聲線，小聲回答。

    沈高妍自然知道衣服濕了在這寒冷山里可能會造成的后果，二話不說就拉她起來：“我和你換換?！?/br>
    說著沈高妍就東張西望要找個隱蔽些的位置，可還沒踏出一步，手指下扣著的手腕忽的被松開，落入另一人手中，她一愣，循著身影望去。

    “你留在這里，”掌心下的手腕纖細又微涼，他稍稍扣緊了些，眼神沉沉壓著，不容掙脫地牽著斯陽離開，“跟我來?！?/br>
    沈高妍：“……”

    往前走了些路，意外發(fā)現(xiàn)一塊天然屏障的巨石，厲北辭拉著她走過去，松開手腕目光垂落。

    “把衣服脫了?！?/br>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過灼熱，還是說出的話太讓人錯愕，總之斯陽下意識地臉色微變：“什么？”

    即便隱身于黑暗中，他也一眼看清她面上的表情，心知她尚未反應(yīng)過來，冷峻面色柔和了些，被冷風(fēng)吹過的嗓音微微沙啞。

    “不是說衣服濕了，快脫下來，我這件給你穿?！痹捖渌尺^身去，動手開始脫自己身上的，他動作很快，沒幾秒沖鋒衣就被整個解開。

    斯陽壓根沒想到會是這樣，眼睛還詫異地睜大，映入眼簾他已經(jīng)脫了外套開始脫里面的保暖衣，她恍然轉(zhuǎn)過身，手指搭著拉鏈時思緒胡亂纏繞成一團。

    背后厲北辭已經(jīng)脫下，反手遞了過來，斯陽接過換掉身上已經(jīng)濕透的衣服，重新將沖鋒衣穿好。他的衣服于她而言自然是大的，斯陽不得不想辦法將邊角收進去，等她整理好，身畔人早已穿好。

    她換下的衣服被他拿在手中，套上袋子放進隨身背包里，斯陽緊緊盯著，腦子沒轉(zhuǎn)過彎問了個傻乎乎的問題。

    “少穿一件你冷嗎？”

    厲北辭聽言動作頓住，抬眸睨了她一眼，疏冷瞳仁里倒映著小小的她，他默了半晌，輕輕勾了嘴角似笑非笑：“不然，你的給我穿？”

    他眼里揶揄的心思太過明顯，斯陽霎時紅了臉，幸而在這濃重夜色里看不見，她低頭抓了會兒衣角，耳畔又傳入他清冷聲音。

    “我不冷，”他說，“走吧！”

    身前他走在前方，近到只要輕輕抬手就能握住他，斯陽換上了干燥的衣物，過大的保暖衣還帶著他身上的體溫，燙的她在這寒夜中渾身溫暖。還差十幾步路就回到沈高妍和景行等待的地方，她趁著這最后的獨處時光，看著他背影低聲。

    “厲北辭，謝謝！”

    四人重新集合，打算再歇幾分鐘再繼續(xù)，那廂斯陽和沈高妍在說著悄悄話，這頭兩人相對安靜無言。單手撐地平視前方，厲北辭想起方才她那低不可聞的五個字，眼角眉梢寸寸被溫潤軟化。

    還有最后三分之一的路程，四人走走停停，到達山頂時離日出正好還有幾分鐘。天已破曉，山頂上已有不少人在等待，厲北辭站在斯陽身后幾步外，掌心手機開著照相機。

    幾分鐘過得極快，萬道金光從地平線內(nèi)/射/出，將天空的魚肚白染上顏色，隨著東方紅日的冉冉升起，山頂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地發(fā)出贊美的喟嘆聲。

    抓準時機拍了一張照片，斯陽將它放上軟件，配字“早安”后發(fā)出。與此同時背后，厲北辭手指按下，恰巧金色陽光從頭頂灑落，映襯著照片里纖細的年輕女孩一身暖融。

    他登上軟件，將消息轉(zhuǎn)為“僅自己可見”，選好圖配上字，點擊發(fā)送。

    用戶12345678：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緢D片】

    第十三章

    日出極快，僅僅幾分鐘就結(jié)束，陽光照亮天空連綿了一整片金色，美麗至極。

    最想看的景色已經(jīng)過去，山頂?shù)娜岁戧懤m(xù)續(xù)開始動，或原地休息或下山，還有的和四人一樣，去往山頂酒店。

    景行出發(fā)前就按照厲北辭吩咐訂房間，只不過還是有些晚了，只訂到酒店最后兩個雙標間。

    四人在前臺辦理好身份登記，房卡到手時沈高妍湊近一看，正好是兩個相鄰的房間，她隨便拿了一張，另一張給景行。

    爬了一夜的山，除了困，更多是因出汗導(dǎo)致的渾身黏膩，一進房沈高妍就迫不及待地從背包里扯出了換洗衣物，拍拍癱在椅子上的斯陽的肩，指指浴室。

    “我先去洗澡，你也準備一下，我很快就好?！?/br>
    斯陽已經(jīng)沒力氣答話，就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相隔的浴室很快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伴隨著裊裊霧氣從縫隙中溢出，斯陽趴在椅背上一動不動，一夜爬山的后遺癥全在這一刻噴涌而出，腰酸背痛不說，忽冷忽熱如同置身火山與冰塊之間，她不舒服閉眼，索性瞇一會兒。

    浴室里。

    剛抹上沐浴露，冷不防本還溫?zé)岬乃疁赝蝗晦D(zhuǎn)冷，沈高妍怔了下試著調(diào)溫，半天不見有用。浴室里積攢的霧氣頃刻間散光，冷意從四肢百骸侵入，凍得她整個人都克制不住地發(fā)抖。

    拖著更加受不了，沈高妍火速洗完，穿衣服的時候手抖的險些拿不穩(wěn)，她忍著穿好沖出去，直接蹦上/床用被子裹了全身。

    被子足夠厚，沈高妍哆嗦半天終于回暖，想和斯陽說這個事，才看見她半趴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沈高妍挪動到床沿，擔(dān)心她這樣會著涼，戳了戳她手臂將她叫醒。

    “睡著啦？”沈高妍輕聲，“房間沒有開暖氣，怎么能直接在這里睡呢，會生病的?！?/br>
    斯陽嗯聲，揉揉眼睛清醒了幾分，見沈高妍把自己裹成蟬蛹般，失笑：“你干嘛裹得這么嚴實？”

    提到這個沈高妍想起了正事，“我跟你說，浴室里不知道是不是熱水器壞了，剛才我洗到一般水就冷了，真的凍死我了?！?/br>
    “那你沒事吧？”斯陽連忙去握她的手，發(fā)現(xiàn)還是挺暖和的后，放松了些，“我打電話叫人上來看看。”

    房間里有連接前臺的電話，等接通后斯陽幾句說明了情況，而后用電熱水壺?zé)诵衢_水，倒在紙杯里遞給沈高妍。

    “喝點熱水?！?/br>
    兩人說幾句話的空檔，門口有敲門聲，斯陽走過去開門，半擋著內(nèi)側(cè)讓修理人員進入。

    仔細檢查了下，確定下來是水汽聯(lián)動裝置出現(xiàn)故障，需要另外叫專業(yè)維修人員上山修理，因著上山以及修理需要時間，等全部弄好至少也要下午。

    “好的，我知道了，”開門送修理人員，斯陽微笑，“謝謝，麻煩你了。”

    負責(zé)酒店故障檢測的中年男子鮮少碰到這樣客氣禮貌又親和的女孩子，當(dāng)即印象大好，憨厚一笑：“我這邊會馬上聯(lián)系相關(guān)人員，給小姐造成麻煩真是不好意思?！?/br>
    斯陽抿唇，正想接話“沒關(guān)系”，相鄰房門忽的打開，她側(cè)目看去。

    “怎么回事？”

    一身干凈衣物顯然剛洗完不久，黑色發(fā)絲還微濕沾染水珠，厲北辭背倚著門框，目光靜靜在兩人之間掃過，眉角微挑。

    斯陽晃了晃神，輕道：“熱水器出了點問題……”

    中年男子見兩人認識，便簡潔明了地將故障說了一遍，剛說完便接到前臺的電話，似哪個房間又有問題，他匆匆離去。

    目光從中年男子身上收回，斯陽輕輕吐了口氣，長廊上空氣流通，有冷風(fēng)從大開的窗戶灌入，她方才出來前開了暖氣，現(xiàn)下打算回房休息。

    可就是回身這刻，一只手從背后握住了房門上的把手，微燙掌心壓住她手，速度快的斯陽都沒反應(yīng)過來。即使沒有回頭，她也能感覺到身后貼近的修長身體，將她整個人半攏在懷。

    “還穿著這身衣服，沒有洗？”

    他說話時刻意俯了身子，似是怕她聽不清他所說。就因這靠近，呼吸十分均勻地拂到她的頸側(cè)，密密麻麻的癢。斯陽縮了縮脖頸，絲毫不知自己耳根紅了一片，局促點頭。

    “這種天氣不能穿著濕衣服，”他稍稍后退了些，話鋒一轉(zhuǎn)：“換洗衣服有沒有帶？”

    她下意識嗯聲。

    握著把手的手松開，他沉吟：“去把衣服拿上，到我房間來，我去給你調(diào)水溫?！?/br>
    斯陽怔愣，“哎”了一聲睜大雙眼，眸里錯愕毫不遮掩。厲北辭微微低頭，看她因為自己的話變得手足無措，模樣實在有趣至極，他低低笑了下，一字一字咬的清晰。

    “放心，不會對你做什么，嗯？”輕拍了她腦袋一下，他率先轉(zhuǎn)身，“我在房間等你?！?/br>
    斯陽回房的時候，沈高妍剛吹完頭發(fā)窩在被子里玩手機，見她一聲不吭抱了衣服就走，奇怪地坐直身體叫住她。

    “斯陽，你去哪里？”

    斯陽還以為沈高妍睡了，這下居然被抓個現(xiàn)行，她側(cè)身擋住手里捧著的衣物，含糊其詞：“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