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茶幾旁，他便拿手指著他們兩的鼻尖。

    “你們兩個怎么想起來來見我？沈承讓你們來的？”

    “就是想你啦～”

    青藤俏皮的眨眨眼睛，從懷里掏出那顆沈承獎賞給她的水晶糖果，獻寶似的獻給王老板。

    “怎么樣？好看吧？送給你吃～”

    王老板好笑的接過她手里的糖果，對著陽光一照，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線來。

    這一看就是討小女孩歡心的小物件，不知是誰送她，讓她來借花獻佛。

    “好看，你舍得送我？”

    王老板知道青藤摳門的厲害，斷然不會平白無故來討好自己。

    “送都送你了，你要好好珍惜，我好不容易從師父那里得來的?！?/br>
    青藤哀怨的小眼神，不舍的撇了粉色糖果一眼，還把自己順路摘來的野花遞給王老板。

    “諾，這個也送你?！?/br>
    王老板接過這束粉白粉紫的花束，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你這個馬屁精！”

    他戳戳青藤的腦袋，將她的腦袋戳的一點一點的，像個不倒翁，頗為可愛。

    他有趣的看著自己手里小女孩喜歡的玩樣兒，有些佩服沈承這個萬年單身漢，居然還曉得如何討女孩子歡心。

    “說吧，有什么事求我。”

    王老板坐到了主位上，翹著二郎腿摸他的八字須。

    “嘻嘻…”青藤討好的湊上前去，“也不是什么求你的事兒，就是想和你換個東西?！?/br>
    “什么東西？”王老板上下打量青藤，嫌棄的罷罷手，“你手里頭會有什么好東西拿出來和我換。想要就直說?！?/br>
    “我要了你又不舍得給…”青藤轉(zhuǎn)過腦袋低聲嘀咕。

    王老板就見她嘴皮子翻了翻，嚶嚶嗡嗡的半個字沒聽清。

    他放下翹著的二郎腿，身子前傾湊過去。

    “你說什么？”

    “我說，向你要，你又不會舍得送我！”

    青藤突然在他耳邊吼的很大聲，震的王老板一下子縮了回去。

    “你這個臭丫頭，還真看上我的好東西了？”

    王老板吹胡子瞪眼的站起來，給她的腦袋就是一個爆栗瓜兒。

    青藤“哎喲～”一聲捂住腦袋，縮著脖子委屈的看他。

    “我就想要你那個人皮面具，你藏著又不用?！?/br>
    “不用也不給你，這可是絕版的寶貝！”

    東西還沒給出去，王老板就心疼的睜大眼瞪她。

    這人皮面具說來話長，說貴重，倒也不貴。就是王老板一次南疆之行，瞧著新奇，只花了二十文，從一個老翁手里買的。

    說是豬皮做的，泡在藥水里千年不腐，是祖?zhèn)鞯氖炙?，貼在人臉上就算十年不摘下來也不會腐敗，就和人的皮膚一摸一樣。

    當時王老板只當這豬皮面具摸起來宛若凝脂，當真有人皮之感，一時興起就買了一張。也沒把什么千年不腐當一回事。

    不料這豬皮面具在藥水里泡了快十年，當真一點都沒有腐爛，甚至連變化都沒有。

    王老板極為震撼，重組了車隊想再買一批回來發(fā)一筆橫財。

    卻不料他浩浩蕩蕩的過去，卻得知老翁去世的消息。

    老翁一輩子都在鉆研面具手藝，膝下無兒無女，這一去世，手藝就斷了……

    所以說這人皮面具，雖然不貴，確當?shù)钠鹫溥@個字。

    “我拿夜明珠和你換嘛～”

    青藤拉住王老板的袖子撒嬌。

    她如今長住在王府里，總擔心和那個人碰到，吃不了兜著走。日日提心吊膽，又舍不得王府安逸的生活和豐厚的工錢。

    思來想去就打上了王老板面具的主意。

    王老板被她氣笑，“夜明珠還不是我給你的！”

    坐在青藤身邊的琉夏把他的夜明珠也拿了出來。

    “王老板…”

    他將夜明珠遞過去，低聲下氣的模樣看的王老板連連罷手。

    “拿回去！拿回去！就你這臭小子最護著她！”

    王老板指著他手里的夜明珠皺起眉頭，“你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嗎？她要面具你就拿出來換！胡鬧你?！?/br>
    琉夏沉默了半響，還是堅定的將夜明珠塞到王老板的手里。

    “我不知道它有多貴重，但青藤真的很需要這個面具！”

    青藤也連忙將懷里的夜明珠塞到王老板手里。

    “雖然拿你送給我們的東西再拿來和你換東西不好…但是這是我現(xiàn)在手里最值錢的了，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和我說，我將來有能力了一定會拿來給你的。就當你這個面具是先賒給我的?！?/br>
    王老板是了解他們兩個的為人的，青藤雖然古靈精怪，但琉夏還是個很實誠的孩子。

    能讓他們兩個這么鄭重…

    “你們兩個攤上事了？”

    王老板皺起眉頭，讓他們兩的頭湊近些，“惹什么事兒了？要不要送你們出城？”

    “出城了師父怎么辦！”

    青藤和琉夏湊過來，他們?nèi)齻€腦袋擠在一起，隨著青藤搖頭，他們兩的發(fā)髻都毛了。

    “攤上事兒了還管什么師父，小命要緊！”

    王老板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沈承好歹也是京城出了名的風流雅士，汝陽王府都供著他，能拿他怎么辦。

    “現(xiàn)在不能走，我們兩個已經(jīng)登記在王府名冊里了，跑了更容易被發(fā)現(xiàn)。”

    琉夏也覺得逃跑不妥，現(xiàn)在他們還藏在園圃里，一逃跑非但會連累沈承，還會打草驚蛇了。

    就他們兩個人的腳程，出不了京郊就會被王府的人逮回來。

    “你們兩還沒被發(fā)現(xiàn)?。俊?/br>
    聽了半天王老板算是聽出來了，敢情他兩是防范于未然。

    “想的夠長遠?。　蓖趵习逄纸o了他們兩人一人一個后腦瓜。

    青藤一連被打兩次，吃痛的抱住自己的腦袋，“被發(fā)現(xiàn)你還能見著我嗎！”

    王老板被她堵的說不出話來，嘆了口氣將兩顆夜明珠收了回來。

    有了這兩顆夜明珠，好歹晚上回去不會被老婆罵了。

    他側(cè)身對旁邊的仆人耳語幾句，那個仆人便匆匆的離開。

    “行吧，那張人皮面具給你?！蓖趵习迨持盖脫糇烂妫安贿^我這會幫你，是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后我需要你了，再找你要?！?/br>
    在王老板看來，沈承那等淡云流水度一生的人，竟然會送她水晶糖果這等世俗的小玩兒樣，必是對她極其重視。

    無論她將來能闖出多少名堂來，頂著沈承愛徒的名號，也能籠絡不少人脈。

    無論怎么算，她的將來都比這一張雞肋的人皮面具要有用的多。

    “那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我實在是辦不到，那怎么辦？”

    青藤也不想占王老板便宜，她人微言輕，能為王老板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要是你辦不到，那就給我一千兩吧?！?/br>
    王老板將仆人遞給他的銅匣子打開，露出里頭漂浮在淺綠色熒光凝膠中的人皮面具。

    “就當是我賣給你的?！?/br>
    這一轉(zhuǎn)一換，一張面具就能賺一千兩，王老板也不覺得虧損。

    不過錢財對于王老板而言，已經(jīng)是個數(shù)字，他倒是更希望青藤將來也能成為一位不亞于沈承的雅士，幫襯自己一二。

    “好！一言為定！”

    青藤忍不住探頭去看，只見那豬皮制成的人皮面具果真宛若人皮一般，透明粉嫩。

    與以往只做到臉部的面具不同，這張人皮面具做到了脖子根，若是不將整個衣服脫掉，發(fā)現(xiàn)不了帶面具的痕跡。

    青藤忍不住好奇，想要摸一把。被王老板抬手拍開。

    “這開封了就只能一直帶著，現(xiàn)在不打算帶不許摸！”

    青藤嘟嘟囔囔的收回手，吃疼的撫摸自己的小手。

    “我現(xiàn)在就要帶了?！?/br>
    王老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蓋上了銅匣子，揮退了身邊的仆從，適意她跟上自己。

    “那你跟我來?！?/br>
    青藤不疑有他，邁著小碎步跟上了王老板。

    王老板將她帶到藥鋪后院一間無人使用的房，打開梳妝的鏡面，將銅匣子放倒梳妝臺上。

    他撫摸著銅匣子上的雕花，摸到一個凸起的花蕊按了下去。

    “噗”的一聲，從銅匣子底端彈出來一格極細的抽屜，里頭夾著一張紙。

    王老板鄭重的打開紙張給青藤看。

    “你可看清楚了，這東西帶上去可十多年都摘不下來?！?/br>
    王老板將這張有些泛黃的紙攤開，其上工整的書寫著。

    “存于藥液，千年不腐。開液之后，只存百年。取出敷于面，僅十載爾。

    敷面時須左以藥液，敷上后須自然脫落，切不可大力撕扯，必帶下自身面皮爾。切記切記，須十載后自然脫落?！?/br>
    青藤看的清清楚楚，紙上寫著，若是她未到十年要將這個面皮取下來，必定會撕扯下自己的皮rou。

    那豈不就是毀容了嗎？！

    青藤摸著自己脖子上的三顆紅痣…那豈不是，這十年都無法與自己的親人相認了…

    但人海茫茫，失散多年的親人哪是這么容易找到的！就算找，那也要自己留著命去找??！

    青藤目光堅定的看著人皮面具，點了點頭。

    王老板看勸說她不動，便嘆了口氣開始帶起手套。

    “我也不知道這個面具帶上去會變成什么樣，要是變成個丑八怪，你摘不下來……你舍得現(xiàn)在這水靈的模樣嗎？”

    青藤巴不得和自己的面貌南轅北轍才好。

    她催促起王老板，“又不帶你臉上，你這么擔心干嘛?！?/br>
    王老板瞪了她一眼。

    “狼心狗肺的東西！躺好了！給你變成個丑八怪！”

    青藤坐在椅子上，臉往后仰。王老板用木簽兒刮起銅匣子里的藥液，均勻的涂抹在她臉上。

    隨后雙手探入銅匣子，將人皮面具小心的取出來。

    說來也奇怪，這原本粘滿藥液的面具一旦整個取出，便光滑無比，不帶一絲藥液，宛若從沒浸泡過藥液一般。

    王老板緊張的吞了口唾沫，將透明粉嫩的人皮面具敷到青藤的臉上。

    青藤閉著眼睛，顫抖的睫毛，只感覺一層涼絲絲的東西貼到自己的皮膚上，隨后鉆入自己的毛孔里，像是涂了一層乳液般被自己吸收，全然沒有敷了異物的厚重感。

    王老板將人皮面具沿著青藤臉部的輪廓推開，掛掉中間的氣泡，讓面具和青藤逐漸融為一體…

    “好了。”王老板拍了拍青藤的肩膀，“睜開眼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