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11
三順子站在原地頗為委屈,他從小就頗為懂事,幫他母親砍柴燒水,也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光塊頭就一個頂她們兩個。 無論怎么解釋,不明真相的人們肯定都是向著弱者的。 他越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就越是受人不齒。 但讓人無可奈何的是,即便像三順子現(xiàn)在這樣閉口不言,別人也以為是他無話可說,毫無道理可辯,攝于人群正義的力量,才不敢輕舉妄動。 無論他如何做,看起來都像是他在欺負這些農(nóng)家婦人似的。 三順子求助的看向琉夏,琉夏已經(jīng)一個跨步上前擋在了三順子前面。 “你才胡攪蠻纏!搬弄是非!” 琉夏皺眉呵斥那個挑事的農(nóng)婦,“適才我朋友講究君子之道不與你計較,你卻一直咄咄逼人,究竟是何意圖!” 琉夏長的風(fēng)流倜儻,即便穿著一身麻布衣,也掩蓋不住他玉骨風(fēng)華。 他的聲音醇綿柔軟,一雙妙目在轉(zhuǎn)瞬間無情似有情,普一開口,就驚艷了四座。 許是他實在長得太過驚艷,周遭看熱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睜大眼睛盯著他看,無聲無息的,都忘了要講話。 那鬧事的農(nóng)婦見四下里已沒了鬧騰的氣氛,有些怨恨琉夏出場破壞了自己好事。 她稍一動腦子,又做出一副氣急的模樣,捂著胸口倒在了另一個矮腳農(nóng)婦的懷里。 那矮腳農(nóng)婦立刻尖叫出聲,抱著她歇斯里底的大喊。 “慶大嫂子!慶大嫂子你怎么被那兩個臭小子氣昏過去了!大家快來看看?。∵@些個小畜生竟將老人家氣昏過去了!天道不公??!他們看不起我們莊稼里人!這是欺負咱們吶!” 她的嗓子尖銳難聽,一聲接一聲的嚎啕著,說的是慘絕人寰,卻也沒見她掉一滴眼淚。 周圍的人見她嚎啕的凄慘,不免又開始熙熙索索的議論起來,甚至還有一兩個義憤填膺的雅士出來冒頭,指責(zé)他們不尊重老人。 青藤看著這些腦子秀逗的文人雅士嘴角抽搐。 不尊老愛幼?就這么幾個胳膊肘比她大腿還要粗的壯婦人,頂多就是一群保養(yǎng)不得當(dāng)?shù)男∠眿D,哪里來的老人小孩啊。 就看她們一個個嚎的這么中氣十足,沒準(zhǔn)有幾個還待字閨中,混在里頭扮中年婦女呢! 見大家一片指責(zé),矮腳農(nóng)婦低眉順眼的對大家揮揮手,示意大家不要再為她聲援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世間冷暖,很感激眾人的義憤填膺。 “大家也不要說了,只是求求你們發(fā)發(fā)善心,讓一讓,讓我們帶著慶大嫂子先過去吧。王府里有醫(yī)生,麻煩你們行行好,讓我們帶慶大嫂子去里面看醫(yī)生?!?/br> 排在前面的人紛紛為她們讓開道,就看著她們一群人扛著一個暈過去的農(nóng)婦往大門里走。 也有不少人心中不爽,但迫于輿論,還是黑著臉不情不愿的站到一旁。 就在她們要跨入王府的這一刻,青藤突然站到王府的大門中央,攔住了她們一行。 想要讓他們就這么吃虧當(dāng)她們進去,那青藤可是半年都會睡不著覺的。 她沖著她們狡黠一笑,見矮腳農(nóng)婦要開口,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塊鐵牌子張揚的展示了一圈。 “我乃雅士沈承門下弟子青藤?!?/br> 雅士沈承的名號響徹京城,就連他最后收了一個女娃當(dāng)關(guān)門弟子一事,也是在當(dāng)時鬧得沸沸揚揚。 因此青藤拿出那塊鐵牌,報出自己和沈承的名號,那些義憤填膺的文人雅士便都閉上了嘴。 “今特奉汝陽小王爺之命,安插在諸人之中考察品性?!?/br> 青藤微微抬起下巴,做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連連嘖嘖搖頭。 “大失所望,大失所望!” 她繞著農(nóng)婦們走了兩圈,稱他們不備,一巴掌抽在那個假裝昏迷的農(nóng)婦臉上,那農(nóng)婦咬著牙沒吭聲,青藤又往她大腿根狠狠一掐。 那農(nóng)婦痛的“哎呦”了一聲,跳起來就要打她。 青藤連忙溜到一個看上去就剛正不阿的壯漢身后,探出半個小腦袋來,指著那個農(nóng)婦嬌滴滴的說道。 “你這老婦!我將你救醒了,你怎么還要打我!” 都鬧到這番田地,眾人自然曉得是這個農(nóng)婦裝昏。 但青藤沒戳穿她,農(nóng)婦也不好大張旗鼓的說是自己裝昏迷,被她掐痛的。 只得咽下這個啞巴虧,就連她罵自己是老婦,也得認了。 “瞪我做甚么?你都不感激我嗎?” 青藤見她連做勢要打自己的手都縮回去了,又從壯漢身后出來,輕蔑的看著她。 農(nóng)婦一輩子牙尖嘴利,胡攪蠻纏,貪了不少便宜。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虧,當(dāng)下被氣笑。 “我有什么好感激你的!” “我可是救了你呀,你不應(yīng)該道謝嗎?” 青藤笑瞇瞇的看著她,做出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牡臉幼?,惹的農(nóng)婦牙癢癢,上前就要來撕爛她。 那剛正不阿的壯漢連忙當(dāng)在青藤前面,面無表情的將這個農(nóng)婦推開。 青藤躲在他身后連連搖頭,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圣賢說的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最怕的就是如你這般包藏小人之心的女子。一把年紀了還為老不尊?!?/br> 青藤倒背著手,站在階梯上俯視農(nóng)婦。 “如你這般胡攪蠻纏之人,小時候是小無賴,老了就是老無賴。一輩子都像是惹人厭的屎蒼蠅,揮之不去,聞縫就來?!?/br> “你!” 農(nóng)婦本想撒潑,但青藤話說得比她動作快,她賴到地上的動作只做到一半,便只能尷尬的停下。 “你什么你?我老遠就見到你用此番作為,接連插隊。若不是小王爺一心想要勸戒與你,故意派我排到你前面。你這樣的所作所為,早就已經(jīng)被轟出王府了!” 連小王爺都看到了?那群農(nóng)婦都臉色煞白。 她們只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村里人,只是恰好趕集,聽聞王府送錢,便想早日進去拿一份,再多排幾次隊,多領(lǐng)幾份。 卻不想人來的這樣多,排到半夜都不是個頭,只得想出歪門邪道來插隊。 青藤本也只是看到她們身后排隊的人一直都沒有起哄,故而猜測。詐她們一詐。 沒曾想自己才剛搬出小王爺?shù)拿柡倩⑼?,就把這群農(nóng)婦給嚇得腳軟了。 演戲要演全套,見震懾住了這群農(nóng)婦,青藤又倒背著手走到幾個文人雅士面前,看著他們連連搖頭。 “飽讀詩書,卻沒有一雙明慧的眼睛。真是可惜?!?/br> 她惋惜沒有多說什么諷刺的詞匯,只是用惋惜的眼神撇了他們一眼,便搖頭離去。 她惋惜的眼神讓那些原本義憤填膺的文人心下更慌,有幾個甚至頓感前途無望,失魂落魄的跪坐到地上。 他們原本也并不是什么逞能之士,只是這是在汝陽王府門口。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之地! 一言一行皆是經(jīng)過他們在三考量,想要奪得汝陽王府青眼,好平步青云的! 如今這個被小王爺派來的青藤這般評判他們,那豈不就是代表小王爺!對他們不能明辨是非感到極度失望! 想要表現(xiàn)卻沒表現(xiàn)成,反而惹了一身sao。 青藤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沒有惹起他們的絲毫懷疑,反而覺得寬容大度的小王爺就是這般模樣的。 溫和有禮,愛惜人才,不會因為這一過失而對他們妄下評語,將他們的仕途趕盡殺絕。 這些出頭的文人雅士,無一不感到萬分悔恨,紛紛對那些惹事的農(nóng)婦吹胡子瞪眼起來。 青藤慢悠悠的踱步回到這些農(nóng)婦面前,對守門的仆從招了招手。 “將這些擾亂秩序的刁奴都壓下去!等此間事了再放出來?!?/br> 那些仆從也不知青藤的奉命是真是假,只曉得那塊鐵牌子倒是真的,是他們?nèi)遣黄鸬纳虺小?/br> 這些農(nóng)婦也沒什么靠山,就算抓錯了,也只是關(guān)她們幾天,擔(dān)不上什么責(zé)任。 仆從們對視一眼,紛紛上前將這幾個農(nóng)婦抓起來,也不理會她們?nèi)鰸姶蛘?,擰了力氣就將他們幾個都帶走了。 這幾個農(nóng)婦被押走了也還在嚎啕,她們沒坐過牢,要是被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知道她們被王府關(guān)押過,那回去還不被戳死脊梁骨! 即便村里沒幾個人敢惹她們,但貪生怕死,不敢招惹權(quán)貴的夫家保準(zhǔn)要休妻,有了案底,家中兒子以后也不能考功名,下半輩子人都做不得了! 但王府的仆從也不是她們?nèi)鰸娋湍軖昝摰模粋€個肌rou扎結(jié),擰的她們不能動分毫,甚至后來他們覺得這些農(nóng)婦太煩,還往她們嘴里塞了棉布。 汝陽王府的門口一下子變的安靜了…… 那些文人雅士見王府的仆從這般聽青藤的話,不由對青藤是小王爺派來監(jiān)督的,更深信不移。 紛紛上前來,想要與青藤打好交道,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 青藤覺得自己再演下去保不準(zhǔn)要露餡兒,罷罷手做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不來射箭的,就都散了吧?!?/br> 她不動聲色的理了理鐵牌上的穗子,文人雅士們的目光都隨著她手的波動,順著往她那塊鐵牌上看。 這方才遠遠的看,還以為是沈承給她做了一塊鐵牌,近了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這竟是沈承掛在腰間十多年的那塊。 文人雅士紛紛恭敬的對她施了一禮,不知是對她敬重,還是對這塊鐵牌敬重。皆是神色恭敬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