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7
第七日最后一個時辰的更鑼打響了,人們紛紛涌去熔爐的出口,等著柵欄降落。 但他們等到第八日的第一聲更鑼,都沒見有人來替他們打開大門。 不少人都急了,用力拍打著鐵柵欄怒吼。 “開門!開門??!” “人呢!給老子開門!” “滾出來!” …………… “開門!汝陽王府就是這樣騙人的嗎!開門啊!” 不少江湖中人也受夠了熔爐里面壓抑的氛圍,紛紛拔出刀劍揮砍柵欄,饒是誰被關(guān)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七天,也都會變得心浮氣躁起來。 但也不知這闌珊是什么東西制作的,看上去像鐵,卻比鐵堅硬很多。 不少江湖中人的絕世好劍,都在揮砍中慘遭折斷。 貼身愛劍遭折,這乃是大大的不祥之兆。 江湖中人都不再藏拙,紛紛使出內(nèi)力轟打柵欄。 但這柵欄異常詭異,無論是誰輸送了多少內(nèi)力過去,它都像是海綿一般吸收了個干凈。無論怎么捶打腳踢,都沒有半分作用。 馬智沒有上前,在第七日的最后一個更鑼打響的時候他的心便開始拔涼。 一切都如他身邊這個看起來單純無害的小姑娘所料。 他后怕的退后了半步,顫抖著聲線問她。 “這…現(xiàn)如今,我們要如何是好?” 青藤摸著垂掛在自己腰間小錢袋里最后的那點(diǎn)干餅,垂眸說道。 “自然是等了。” 她此話說得輕巧,馬智卻是心亂如麻。 他不曉得青藤還有那錢袋子干餅,只曉得他們已經(jīng)半滴水都沒有了,干糧更是就剩了些渣子。 更不要提著滿熔爐里已經(jīng)餓的失心瘋一樣的一票眾人。 且不提那些窮兇極惡的老弱婦孺,光只是那些江湖中人,為了生存,就足足以至熔爐內(nèi)尸橫遍野。 馬智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如此下去,這一層才是最兇險的人間煉獄… 他的眼神逐漸轉(zhuǎn)向通向二樓的甬道,看著那幽黑不見頭的甬道,目光逐漸堅定起來。 還不若先行上去,拼出一條血路來。好歹生死也是自己搏來的??偤眠^在這里坐以待斃,弱rou強(qiáng)食。 保不準(zhǔn)運(yùn)氣好,還能從上頭出來,向小王爺要了他的許諾。 與馬智一般思想的人眾多。他們發(fā)現(xiàn)再怎么哀求拼命都從里頭出去的時候,一位中年美髯公站了出來。 他抬起寬袖在空中壓了壓。 “安靜,諸位安靜,且聽老夫一言?!?/br> 中年美髯公長得頗為公正,不少人都安靜下來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見達(dá)到了預(yù)期的效果,中年美髯公謙遜的咳嗽了一聲。 “我乃是太白山下平陽派掌門孟霽陽先生座下的子字輩第七十二親傳弟子胡子鑒。” 他這介紹有些長,卻被他從頭到尾一氣呵成的念下來,古怪的同時居然還頗為抑揚(yáng)頓挫。 “哈?是誰?” 青藤光顧著佩服他氣長了,沒仔細(xì)去記他到底是誰。 剛想詢問馬智,周遭聽聞他爆出姓名的眾人卻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是他!” “難怪此時還如此穩(wěn)重有禮!” “是了是了!” … “竟是孟霽陽先生座下!” 青藤扒了耳朵半天,只聽到眾人猛烈夸贊孟霽陽,半點(diǎn)關(guān)于這個胡子鑒的都沒有。 不由扯了扯馬智的袖子問道。 “你曉得他是誰嗎?” 馬智搖了搖頭,他之前只是個鄉(xiāng)野農(nóng)夫,對于江湖之事那是半點(diǎn)也不通。 “不曉得,只知道平陽派還算是個大門派,現(xiàn)任掌門頗為喜歡收記名弟子,許是他某個得意的座下弟子吧?!?/br> “哎!這位老兄,著你可就有所不知了?!?/br> 青藤扒著別人耳朵,這個小流氓扮相的江湖劍也在扒他兩的耳朵。 見他兩都對胡子鑒不甚了解,不由竄出來與他們聊上兩句八卦。 “這胡子鑒,本是霽字輩的,叫胡霽鑒。乃是現(xiàn)任平陽派掌門孟霽陽的大師兄?!?/br> 大師兄怎么變自己師弟的徒子徒孫了?! 青藤的八卦之魂開始燃燒,好奇的探著腦袋問他。 “這位大俠可知此事是為何故呀?” 流氓劍哈哈一笑,點(diǎn)了下青藤的鼻尖說道。 “大俠?你這女娃倒是討喜,那我便說與你聽。反正這也不是什么秘辛之事?!?/br> 流氓劍說的瀟灑,但待他真要說了,反倒是頗為戒備那站在人群中央的胡子鑒,背過身小聲說道。 “說來也是上一輩的恩怨,胡子鑒本是上任平陽派掌門的首席大弟子,雖資質(zhì)平庸,但也是個管理內(nèi)務(wù)的好手。 上任掌門言明了日后要將掌門之位傳給他。但上任平陽派掌門撒手人寰后,事情卻并不順風(fēng)順?biāo)?。平陽派的幾大長老認(rèn)為武林強(qiáng)者為尊,為了平陽派的長盛久榮,應(yīng)當(dāng)立賢立能,把他的小師弟孟霽陽給推上去了。” 流氓劍說的來勁,蹲著身子湊近了幾分。 “說到這孟霽陽也是厲害,足足擔(dān)得上賢能二字,現(xiàn)年才二十有余,便能與昆山派掌門一較高下!胡子鑒輸給他,也不算冤?!?/br> 流氓劍總是說一半,藏一半。將胡子鑒的生平說的比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都精彩。 青藤不由催促他接著說。 “那后來怎么成孟霽陽的徒弟了?” “哎!我正要與你說呢!” 流氓劍換了個姿勢蹲著,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小腿肚。 “這到手的掌門之位要飛了,換成誰都不肯的呀!胡子鑒為了證明自己武功不比這個毛頭小子差,就與他進(jìn)行了一場賭斗!你知道賭的啥?” 流氓劍買了個關(guān)子,青藤連忙接上。 “賭誰做誰的徒弟!” “真是機(jī)靈!”流氓劍夸了青藤一句接著說道,“若是孟霽陽輸了,就拱手讓出掌門之位,世代給胡子鑒為奴為婢。若是胡子鑒輸了,則要讓出掌門之位,拜孟霽陽為師。” 流氓劍嘖嘖搖頭。 “這兩人下的賭注,都堪稱惡毒??!” “所以最后是胡子鑒輸了?!?/br> 馬智皺眉望向在人群中須以周旋的胡子鑒,總覺得這樣的人,并不會就這般心甘情愿的認(rèn)輸。 流氓劍不曾料想馬智也會接話,心中暗笑這個高頭大漢居然也耐不住八卦的誘惑。 “自然是他輸了,孟霽陽是在上任掌門閉關(guān)多年,拒收門徒后破例收的親傳弟子,可見他有多天賦異稟。 據(jù)說當(dāng)時賭斗,胡子鑒簡直就是單方面的被打,還未打完就磕頭拜師認(rèn)輸,在江湖中顏面掃地?!?/br> 流氓劍對胡子鑒的生平也頗為感慨,畢竟丟臉丟到整個江湖還敢活著的,也算是一條好漢了。 “估計他這次來,是為了小王爺?shù)哪莻€許諾,想通過小王爺打壓孟霽陽?!?/br> “那他為何先前不上去?” 即是為了小王爺?shù)脑S諾,那何苦又在這底層浪費(fèi)時間。 青藤問出此話,引得馬智也不由側(cè)顏。 倒是流氓劍,沒有半點(diǎn)不好意思,依舊瀟灑肆意的笑道。 “自然是不敢上去了!你瞧瞧,你瞧瞧這熔爐,哪兒有一個人上去的。誰都不想去做那第一個死的問路石嘛!” 流氓劍攤開雙手,一副“這群爛泥般的膽小鬼無藥可救”的嫌棄模樣,譏笑著搖頭。 青藤望向還在左右逢源的胡子鑒,忽然覺得這個人好陰險。 她想拉一拉馬智,讓他和自己站在一起提防一點(diǎn)胡子鑒,卻見馬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胡子鑒給洗腦,簇?fù)碓诤予b身周高喊口號要沖上熔爐了。 青藤無奈的捂住雙目,不忍直視。 “………,這個白癡!” 但許是胡子鑒真有什么過人之處,他在中央說著說著,就連先前看得通透的流氓劍都追隨他了。 看著這群聚在一起妄圖穿越熔爐的烏合之眾,青藤翻了個白眼。 這種亂七八糟的混雜著一半沒有武功的人的隊伍,橫看豎看,都覺得不靠譜。 胡子鑒抬手壓了壓空氣,示意大家安靜。 周遭的人群立刻閉嘴,目帶崇拜的看著他。 “諸位!今日我們相聚在一起,就是上天恩賜的緣分!無論前面有什么洪水猛獸!只要我們一條心,共進(jìn)退!就沒有什么是不能擊敗的!” 他話剛說完,周遭就響起熱烈的掌聲。 胡子鑒笑著撫摸自己的胡須,謙遜有禮的接受了眾人對他的鼓掌。 “好不要臉?!?/br> 為了不顯得突兀,青藤也微笑著跟著鼓掌,只是在鼓掌間忍不住吐槽他。 掌聲逐漸褪去,胡子鑒再次朗朗說出鼓動人心的話。 “小王爺不會如此做絕,過著這一關(guān),上頭必然會有好酒好rou等著我們!兄弟姐妹們!現(xiàn)在,就讓我們一起上!一起排除萬難!一起逃出生天!” 語罷,胡子鑒身后傳來擂鼓般的吶喊。 “好!上!” “沖??!” “排除萬難?。?!” ………… “上吶!” 胡子鑒站在原地,滿意的看著熔爐內(nèi)的人群為他沖鋒陷陣。 一時間,眾人都涌入了二層的熔爐,徒留下一地?fù)P起的塵埃。 待到塵埃也都落地,空蕩蕩的熔爐里顯現(xiàn)出另一個單薄瘦弱的身影來。 胡子鑒錯愕的看著青藤,臥槽,這里居然還有一個沒被自己洗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