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顯點了點頭，顧九曦又道：“這流言像是三五天之內忽然就人盡皆知了，后頭若是沒人推波助瀾，連我都不信，你只管往京里人手充足的勢力下頭查，總能查到一二的。”

    衛(wèi)顯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開朗起來，鄭重跟顧九曦鞠躬，道：“多謝夫人點醒我們，是我們太過沖動了，往夫人莫怪?！?/br>
    顧九曦笑道：“我知道你們這是為了將軍，關心則亂?！?/br>
    衛(wèi)顯急匆匆跳了起來，道：“我先去安排人手，這已經過去十幾天了，再不快點怕是查不到什么了。”說著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衛(wèi)婆子也起身道歉，追著衛(wèi)顯出去了。

    顧九曦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了撫肚子，道：“晚上想吃個酸辣的涼拌菜，你去吩咐一聲?！?/br>
    露瑤嗯了一聲，先送顧九曦回房，雖然她心里也很是擔憂，不過看著自家夫人還有心情要吃的，也就不那么緊張了。

    衛(wèi)婆子追著衛(wèi)顯出來，手又在他腦后拍了一下，“你知道自己沖動了？”

    衛(wèi)顯不好意思笑笑，“應該早點來問夫人的?！?/br>
    “呸！”衛(wèi)婆子啐了一口，同時又有點擔憂，“這究竟是誰要害夫人呢？”

    衛(wèi)顯有點興奮道：“這都不一定是要害夫人，正如夫人所說，京里能有這么大手筆的……說不定是將軍的政敵呢，早先軍師教過我們的，怎么就給忘了呢?！闭f著他又摩拳擦掌跟衛(wèi)婆子道：“晚上不回來吃飯了，這事兒不查清楚了都對不起這些天對夫人的誤會！”

    露瑤跟著顧九曦回屋，方才的話她也都聽見了，心中疑惑，不免又問了一句，“夫人覺得會是誰呢？”

    顧九曦搖了搖頭，深深吸了口氣才道：“怕是有很多人吧?！?/br>
    與此同時，在顧家老太君的屋里，鄭嬤嬤正抱著顧安在老太君的軟塌上爬，“小少爺腿腳可有力氣了，這才六個多月就會爬了，可見將來比別的孩子都要聰明些。”

    老太君樂呵呵的，道：“下回叫黎氏一起來，她都出月子這么久了，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br>
    鄭嬤嬤笑道：“黎姨娘是個懂規(guī)矩的，怕——”

    老太君眉頭一皺，道：“有什么可怕的，她可是我國公府的人?！?/br>
    鄭嬤嬤笑著答應了，又在心里默默的贊嘆一句黎氏命好。

    老太君一邊逗著顧安，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問鄭嬤嬤這孩子的情況，正在這時，錢嬤嬤帶著王嬤嬤進來了。

    王嬤嬤是老太君手底下管人的老嬤嬤了，雖然現在國公府交給大太太管了，不過老太君也沒老糊涂，大太太更是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就將老太君留下來的老人換掉，因此這些事情還是王嬤嬤在管著。

    只是她倆一進來，老太君看見她倆臉上不太妙的神情，就知道出事兒了，老太君臉色沉了沉，道：“說吧，又怎么了？”

    王嬤嬤抬頭，道：“回老太君，送到田莊上的聽蘭跑了。”

    “聽蘭？”老太君反問一句，“早先九姑娘的丫鬟？”她又看了錢嬤嬤一眼，“原先當著你的面兒不服管教的那個？”

    錢嬤嬤點了點頭，“正是她?！?/br>
    “她跑？她能往哪兒跑？”老太君冷笑一聲，“身契不在她手上，她這等逃跑的丫鬟，除了被人抓著買到窯子里頭去，還能有什么好出去不成？跑出去了她就知道還是國公府的田莊好了?！?/br>
    “看我干什么？”老太君道：“還不趕快去找！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鬟，就算是死了也得見著尸體！”

    王嬤嬤為難道：“已經不見了十天了，田莊上的人見實在包不住了，這才來回報的……”

    “十天！”老太君拍著桌子，“十天她要是不死，肯定是進了窯子了，去義莊里找，去窯子里找，務必將人好好的解決了。對了，還有她家里人，好好去問一問她老子娘！”

    王嬤嬤看了錢嬤嬤一眼，錢嬤嬤也很是為難，關于九姑娘的流言其實她們也聽見了，而且算算這時候……怕是跟聽蘭脫不了關系。

    只是這流言，她們兩個方才商量了許久，到現在都沒想好要不要告訴老太君。

    “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做什么！”老太君一拍桌子，厲聲道：“可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錢嬤嬤心里一跳，正想說這就去安排人手，卻聽見在一邊看孩子的鄭嬤嬤叫了一聲。

    老太君回頭看孩子好好的，皺著眉頭訓斥鄭嬤嬤，“你看孩子的，最最忌諱這一驚一乍了！”只是看鄭嬤嬤臉色忽然變得煞白，老太君若有所思道：“你們有事兒瞞著我！”

    鄭嬤嬤忽然跪下了，道：“不關我的事兒！當初我就說要告訴老太君的！都是玉珠做下來的！”

    老太君看著她屋里三個都變了臉色的體面嬤嬤，道：“錢嬤嬤，你跟著最久了，你說是什么事兒！”

    錢嬤嬤用很是不爭氣的眼神看了鄭嬤嬤一眼，吸了口氣跪下了，道：“外頭有流言，說我們九姑奶奶在娘家被下了藥，吃壞了身子，不能生孩子了?！?/br>
    一聽這話，老太君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八珍？”

    錢嬤嬤搖了搖頭，道：“這流言傳出來的時候正好是聽蘭失蹤后沒兩天，我們想來想去，都覺得……可能是聽蘭心生妒忌，有意散播的?！?/br>
    老太君皺著眉頭道：“心腸歹毒！誰給她的膽子！”說著又看鄭嬤嬤，“你呢？還牽扯到死了的玉珠，你又是為了什么！”

    鄭嬤嬤卻猶豫了一下，她知道方才是自己反應過度了，可是……正搖擺不定間，老太君又拍了桌子，“快說！”

    鄭嬤嬤一哆嗦，看著床上的好好的顧安，一咬牙道：“您可還記得去年，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黎姨娘的娘家哥哥從老家來了，當時三爺給了他一個田莊管著。”

    老太君點了點頭，“是個老實的漢子，年底交上來的糧食都比往常多了些?！?/br>
    “當時……當時玉珠也在那個莊子上?！编崑邒叩难凵窕艁y了起來，想著無論如何都是一刀，索性痛痛快快的說了，“玉珠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只沒見過天日就死在娘胎里頭的三條腿的羊胎，替換了廚房里頭準備好的羊羔rou，當時黎氏跟九姑娘都吃了。聽蘭都看見了?！?/br>
    “你！”老太君抬腳就想踢鄭嬤嬤，鄭嬤嬤本想躲開，只是咬牙生生受了這一腳，這才道：“九姑娘不叫說啊，說是不小心吃了這等東西……怕您不喜歡她了，又怕她姨娘受驚，也不叫我說，只讓我偷偷找個理由處理了玉珠……”

    老太君氣的胸口劇烈起伏，瞇著眼睛看著鄭嬤嬤，“怪不得——九曦想的不全，你也想不到？當初聽蘭被發(fā)出去的時候你就該告訴我一聲！這人心腸歹毒的很，跟在姑娘身邊久了，一個個都養(yǎng)出一幅心比天高的壞心腸來，總覺得自己該享福了！”老太君喘了兩口氣，道：“你在我身邊這么些年，什么時候連永除后患這四個字都忘了！”

    鄭嬤嬤眼神不住的轉，小聲道：“當時我看著小少爺生下來好好的，稍稍擔心了兩天就將這事兒忘在腦后了，您看小少爺爬得多好?！?/br>
    老太君用不爭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那時候九曦不在我身邊養(yǎng)著，不知道耶就算了，你們幾個都是我身邊的老人了，什么時候見我忌諱過這個？我不是常說，當年老國公爺上戰(zhàn)場的時候，除了死人rou沒吃過，剩下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往肚里放，他連蝗蟲都吃了！你們當初就該告訴我才是！眼下鬧成這樣，你說怎么收場！”

    鄭嬤嬤小聲道：“要么您去孟家解釋解釋？”

    “怎么解釋？”老太君提高了聲音，看著屋里的嬤嬤們，“我不忌諱，你怎么知道太夫人不忌諱？”老太君的聲音越發(fā)的大了，“再說她畢竟是吃了不該她吃的東西，現在丫鬟也跑了，趕緊先秘密的去找，先把人找回來再說！”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翠夏的聲音，“姑娘，您怎么來了？”

    老太君急忙止住了言語，又聽見顧沅的聲音，“剛做好的帕子，給老太君送來?！?/br>
    翠夏知道里頭在說要緊的事情，道：“倒是不巧了，這會兒王嬤嬤來了，您要么等會再來？”

    顧沅點了點頭，笑道：“您替我給老太君也是一樣的?！闭f完便將手里東西遞給翠夏，扭頭往回走了。

    只是心里還不由自主的回想方才不小心聽見的幾句話，“……畢竟是吃了不該她吃的東西，現在丫鬟也跑了，趕緊先秘密的去找，先把人找回來再說！”

    連老太君都這么說……難道這傳聞是真的，難道顧九曦真的生不出孩子來。

    顧沅心里跳了又跳，只覺得自己臉都燒了起來，熱血沖的她頭都暈眩了，趕緊回房仔細盤算去了。

    顧九曦是不知道顧家這番變故的，她依舊按照往日的步調生活，雖然流言這些日子進一步發(fā)酵，已經開始有人猜測說不定是皇帝故意的了，只是畢竟牽扯到了皇帝，倒是沒多少人敢明面上說，但是不得不說……談論這件事兒的人是越發(fā)的多了。

    都在等著這事情該怎么收場。

    又過了幾天，衛(wèi)顯來求見顧九曦，兩人在將軍的書房里見面。

    衛(wèi)顯先是長揖到地，起來之后很是誠懇的道歉，“前頭誤會夫人了，還對夫人不敬，請夫人責罰?！?/br>
    顧九曦道：“這事兒不急，你先說說都查到什么了?！?/br>
    衛(wèi)顯道：“消息最開始是宮里的人傳出來的——”

    顧九曦心里一驚，難道真的是八珍，總覺得不可能啊，她不由自主搖了搖頭。

    “宮里卻是不好查了，不過也托了人暗地里查探，只是要得到消息怕是得一陣子了?！毙l(wèi)顯面色沉重，道：“后頭……后頭還有不少勢力加進來，”衛(wèi)顯抬眼看了一眼顧九曦道：“有國公府分出去的三房，還有早先頂替將軍上戰(zhàn)場的柴將軍等等。”

    三房？這倒是不奇怪，顧九曦知道她們一直沒絕了送顧七巧進來的心思。

    衛(wèi)顯又皺了皺眉頭，道：“不過這兩天國公府的人也出來了，好像是在秘密找什么人。我讓人去套話了，說是國公府老太君屋里的東西叫丫鬟給偷了，正挨家挨戶的查呢?！?/br>
    衛(wèi)顯想了想他們去查的地方，當鋪有，暗娼窯子也去，兩個都是銷贓的地方，倒是看不出什么異常來。

    顧九曦點了點頭，道：“既然查的差不多了，可跟將軍說了。”

    衛(wèi)顯這次進來顯得特別的鄭重以及恭敬，聽見顧九曦的問話，老老實實道：“已經說了，快馬加鞭送去了消息，最多七天就能到?！?/br>
    說完衛(wèi)顯苦笑道，“我們一百多號男人，倒是不如夫人鎮(zhèn)靜，我在這兒給夫人磕頭請罪了?！闭f著就要跪下，顧九曦急忙將人攔住，道：“別急，我還有一件事情。”

    衛(wèi)顯果然不動了，問道：“夫人還有什么吩咐?！甭犓目跉?，顧九曦就算要他的命也都不在話下了。

    顧九曦道：“流言傳了這么久，也該變個方向了?！?/br>
    衛(wèi)顯精神一振，道：“夫人想怎么個變法？”

    顧九曦笑了笑，“既然是從宮里傳出來的……那邊是公主想將我擠走想出的法子吧?！鳖櫨抨叵肓讼?，又道：“其實原本是想往陛下身上引的，只是真要引到陛下身上，怕是就沒多少人敢說了，那不如拿公主來說事兒，橫豎她也不那么清白?！?/br>
    衛(wèi)顯興奮的點了點頭，道：“還能讓陛下出來肅清謠言！”

    顧九曦看著他笑了笑，“這件事兒要是辦得好了，就算是功過相抵了吧?！?/br>
    衛(wèi)顯嗯了一聲，急匆匆又出去辦事兒了。

    ☆、第104章

    “我就納悶了，當初太夫人的請柬明明是發(fā)給你的，怎么后頭叫她占了先呢？”顧家三太太坐在馬車上，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家的女兒顧七巧。馬車正往將軍府駛去。

    “這次見了太夫人好好表現！”三太太強調道：“這次一定行了，等你進門生了孩子出來，到時候還有她顧九曦什么事兒！”

    顧七巧點了點頭，雄心斗志又被自己母親激發(fā)了出來。

    三太太又欣慰道：“玉珠也還是有點用途的，當初……沒想真成了?！?/br>
    顧七巧往三太太身邊湊了湊，道：“也不知道玉珠給她下的什么藥？”

    三太太笑道：“你管它什么藥呢，你只要知道顧九曦生不出孩子來就成！”

    顧七巧眼睛里閃現惡意滿滿的光來，這一年來受的氣，還有她身為嫡女，卻處處比不過顧九曦的尷尬，眼見就要有了報償的機會了！

    “不許這么笑！”三太太又強調道：“見了太夫人要溫婉些，笑的像個大家閨秀?！?/br>
    顧七巧練習著微笑，三太太的思緒卻有點跑遠了。

    這月開始，京里盛傳顧九曦被下了藥，生不出孩子來，過了沒兩日，又有顧家丟了東西的傳聞出來。不過跟看熱鬧的京城百姓不同，三太太畢竟也在顧家生活了十幾年，好好經營過一段時日，銀子花出去，這里頭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知道了。

    原來丟的不是東西，是人！聽蘭丟了！

    稍稍一聯想，三太太就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怪不得顧九曦出嫁的時候不肯帶聽蘭走！原來是為了這個，不過她也太心慈手軟了，就該找個幾乎將人斬草除根才是。

    當時玉珠那個死丫頭……她們瞞得這樣緊，沒想到竟然真得手了！

    馬車到了將軍府，三太太不敢再分心了，嬤嬤下去扣門，道：“車上是顧家三房太太，帶著我們家里七姑娘來看府上將軍夫人的?！?/br>
    守門的人將她們一行人帶到偏廳，笑道：“這便進去通傳?！?/br>
    三太太笑道：“理應先去拜訪太夫人?！?/br>
    守門的人一邊笑一邊點頭，道：“正是正是?！?/br>
    眼見她們出去通報，三太太跟顧七巧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可是等了許久，卻見那人回來，依舊是笑瞇瞇的，不過眼神里卻沒剩下多少敬意，“太夫人這會兒不得空，說心意到了就行，人就不必要見了?！?/br>
    竟是把她們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了嗎？三太太臉上一陣難堪，顧七巧臉皮更嫩，這時候已經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