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去門上看著，將軍一回來便告訴我！”

    話音落下，就見將軍從外頭進來，兩步走到顧九曦床前坐下，又示意叫聽音出去，“你尋我？”

    顧九曦想起昨天的一切，心中羞澀臉上燒紅，越發(fā)的不敢看將軍了，誰知將軍卻伸手拖住她的下巴，不叫她低下頭去。

    將軍的手很暖，想是在外頭烤熱了才進來的，顧九曦不免又是耳朵一熱，她看見將軍手腕上一圈整齊的牙口，雖然已經沒了血跡，不過周圍一圈青紫，就算將軍的手腕一點都不白皙，也是分外的鮮明。

    “你咬的。”將軍低沉的聲音響起。

    顧九曦伸手輕輕碰了碰還有些紅腫的傷口，想起昨天將軍從宮里救她出來，還有他的兩句回應，小心翼翼抬頭對上了將軍的視線。

    “那……你要咬回來嗎？”

    孟德笙的眼神里一瞬間迸發(fā)出的火光，似乎都要將整個房子都點燃了。

    ☆、第124章

    顧九曦陡然一縮，孟德笙慌忙道：“可是身上還疼？我扶你躺下可好？要么還是叫大夫來抓些止疼的藥可好？”

    聽見這連聲的追問，顧九曦心頭一暖，搖搖頭道：“你可看了孩子了？”

    孟德笙的視線往床里頭一看，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卻很是溫馨的笑容，“我閨女好，我閨女她親媽也好?！?/br>
    顧九曦沖孟德笙一笑，兩人的目光接上，都從對方眼里看見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顧九曦畢竟面皮稍薄，不過一息就低下頭來，又想起將軍昨天從宮里將她抱出來，也顧不得羞澀了，連忙抬頭問道：“陛下可有責罰將軍？”

    孟德笙搖了搖頭，很是坦率道：“與你沒什么相干，就算沒這一出，陛下也會尋些別的理由?！?/br>
    顧九曦雖不懂得皇帝的心思，但是上輩子的后宮生涯，讓她對皇帝的性子還是了解的很深的，聽見孟德笙這么，她略略思索片刻，道：“我這會兒精神好，將軍同我？”

    孟德笙看了看她的臉龐，同昨日的慘白相比，臉上已經有了血色，再看躺在床里的孩子，包得結結實實，安安穩(wěn)穩(wěn)睡在那里。

    孟德笙點頭，只是正想開口，外頭丫鬟道：“太夫人來了?！?/br>
    孟德笙起身相迎，顧九曦卻是神色一凜，經歷這一遭，太夫人必定不會喜歡她了，甚至很有可能厭惡她。

    就算將軍再皇帝對孟家所有忌憚，哪怕太夫人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明面上，將軍是因為她才受的責罰，只是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罰的……

    況且……就算太夫人再希望兒孫家庭和睦，夫妻舉案齊眉，想孟將軍這么敢為了她闖進皇后宮里的……怕是要成了紅顏禍水了。師總監(jiān)的秘密顧九曦抬頭看著門口進來的幾人，太夫人臉上雖沒什么厭惡的神色，卻避開了她的視線，跟在她身后的孟夫人，雖是笑著，可是幸災禍卻明明白白擺在了眼里。

    顧九曦沖著太夫人笑了笑，叫了聲祖母便不做聲了，正巧這時候她才生出來的姑娘像是察覺到了母親的窘迫，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太夫人的視線落在孩子身上，略皺了皺眉頭，奶娘上來抱了孩子下去喂奶，太夫人等孩子出去了，這才道：“你早先那么大一個肚子，就生了這么一個姑娘出來？”

    顧九曦一愣，跟在太夫人身后的孟夫人越發(fā)的得意了。

    “我倒是也覺得奇怪。”顧九曦略羞澀笑了笑，“還問接生嬤嬤怎么就這一個，也不知道這rou都長誰身上去了?！?/br>
    太夫人在床邊坐下，看著顧九曦不過圓潤了一兩分的臉，依舊皺著眉頭，半晌才道：“這生孩子各人跟各人不一樣，唉……誰知道呢？”語氣已經軟了很多。

    顧九曦道：“雖孩子小了些，不過方才聽她聲音洪亮，想必身子健康，祖母也該放心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孟德笙在她身邊坐下，平靜道：“是個女孩子，小一些好，要是頭胎生得像我這般高大，怕是不好生?！?/br>
    這般回護，顧九曦感激不盡，不免看了孟德笙兩眼，不過孟德笙就算是坐在床邊，也是正襟危坐，整個人正直無比。

    “嗯，”太夫人點了點頭，這才笑了笑，道：“頭胎這般順利的出來了，過兩年再生個子?！?/br>
    顧九曦跟孟德笙兩個一起點了頭。

    眼見氣氛緩和下來，跟著一起來的孟夫人不滿意了，她眼珠子一轉，道：“德笙快別在這里頭待了，女人家生孩子不吉利，要我說，今兒早上陛下的責罰，就是你昨兒沾了臟東西的緣故。”

    顧九曦雖有心分辨一二，可是也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出聲，況且就算她有心，也沒那個力氣了。

    昨兒才生了孩子，除了疼就是累，方才跟將軍了兩句話，已經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眼下雖想說話，不過也得再養(yǎng)養(yǎng)了。

    孟夫人見沒人話，越發(fā)的張狂了，“陛下本來要封孟德笙一個驃騎大將軍，正一品的官職，可是就因為他昨天擅闖宮闈，沒了！正一品的將軍——”

    “昨天你帶著人硬要往我院子里闖是什么道理?！?/br>
    孟德笙的聲音不大，甚至里頭也沒什么嚴厲的意思，不過也是一絲的尊重都沒有。這句話一出來，孟夫人立即就啞了火，頓了片刻，她才想起昨兒找的理由是關心生產，不過話沒出來，就見孟德笙站起身來。

    “她生產還沒到十二個時辰，吃了藥該睡了?！?/br>
    太夫人心里有幾分不舒服，不過還是跟著站了起來，沖顧九曦道：“你生孩子……畢竟是頭一胎，好好休息。”

    顧九曦輕輕嗯了一聲，讓丫鬟扶著她又躺下，太夫人親自上來給她掖了被角，這才出去。

    三人坐在正廳，顧九曦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幾人的聲音，不過藥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藥材，剛躺下沒過多久她便睡著了。

    再睜眼天邊已經有點暗了，孩子還好好在她身邊睡著，看著分外的舒心。

    顧九曦不過動了動，便聽見帳子外頭響起露瑤的聲音，滿是驚喜，“夫人醒了，可要用些飯食？”

    帳子拉開了，顧九曦看見露瑤臉上雖是欣喜，不過眼眶下頭兩團烏青也很是明顯，“辛苦你們幾個了?！?/br>
    露瑤愣了片刻，眼眶忽然紅了，道：“夫人好，我們幾個才能平安無事?！闭f著便很是手腳麻利扶顧九曦起來，給她身后墊了墊子，又拿桌子來放在床上。

    “還是將軍回來的及時?！甭冬幰贿吤β狄贿叄奥犚舾覕r孟夫人在門口，就是因為將軍回來了，我們這些下人能不慌不忙的安排，也是因為將軍回來了?！?/br>
    我能從宮里回來，也是因為將軍回來了，顧九曦默默加了一句。

    露瑤站在一邊伺候顧九曦吃飯，又起了早上的事情，“……將軍只一句‘你趁著院子里沒人，祖母也不在家的時候帶著你的心腹嬤嬤來我院子做什么’就將孟夫人問的啞口無言……”

    “還說什么了?！鳖櫨抨貑柕?。

    露瑤想了想，聲音低了兩分，“是陛下原本打算封將軍做正一品的驃騎大將軍，還打算封爵……”

    “因為他擅闖宮闈，對陛下不敬，所以都撤了？”見露瑤許久沒有下半句，顧九曦追問道。

    露瑤點頭嗯了一聲，急忙又補充道：“不過賞賜的錢物一點沒少，早上賞賜來的時候，整個前院都堆滿了?！?/br>
    顧九曦心想皇帝這一手……只是錢帛雖動人心，但是跟將軍的豐功偉績相比，竟有了幾分折辱的意思。

    不過這話卻不能當著丫鬟說了，而且上輩子將軍究竟是什么時候成了大將軍的？顧九曦并不知道。她上輩子在宮里待了三年，就算再深居簡出，這等消息也沒理由完全不知道的，這么看起來，怕還是等到新皇帝上位了。

    這么一想，心里的愧疚稍減。

    吃了飯，顧九曦又去看躺在身邊的孩子，她摸了摸孩子已經白嫩許多的臉，笑道：“我雖是她親媽，不過看著這個樣子，是不是比生下來的時候長大了些？”

    露瑤笑道：“月子里的孩子，那是一天一個樣的。”

    正說著話，聽音端著藥進來，道：“大夫說月子里要多歇，夫人吃了藥再睡會？”

    顧九曦才吃了一肚子湯湯水水，道：“先放著，我消消食再喝?！?/br>
    聽音取了溫水套將藥溫著，顧九曦靠了一會兒，雖然她知道月子里不能太過勞動心神，最好是什么都別做才能好好養(yǎng)著，不過她內里畢竟不是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能夠什么都不想的。

    “將軍可在？”顧九曦問道：“若是他沒什么事兒，請他來坐坐。”

    聽音有些遲疑，道：“早上太夫人來，才說了讓將軍少進月子房，還……”聽音頓了頓，又勸道：“至少過了洗三，我去吩咐她們準備屏風?！?/br>
    “要什么屏風?！泵系麦舷屏撕熥舆M來，不過卻沒立即進來，而且是在靠近門口的火盆邊上烤了烤，驅散身上的寒氣，等到衣服里夾雜的那點冷風被烤熱了，這才走到顧九曦身邊，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蓋著被子手還這樣涼？”

    顧九曦抬頭一看，兩個丫鬟已經下去了，她朝床里微微讓了讓，只是身上疼，而且沒力氣，不過讓了一兩分的地方罷了。

    孟德笙在她身邊坐下，隔著被子，顧九曦能感覺到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體，熱熱的很是安心。

    孟德笙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孩子的臉，“我已經同祖母過了，她在京里住了這么久，對局勢也有幾分了解，你不過是替罪羊。”

    顧九曦嗯了一聲，聽見孟德笙又道：“今天早上進宮，聽見宮里人說竹蕓被皇后訓斥，在皇后宮門口跪了整夜，說是已經訂了親，過完年就要嫁去嶺南了?！?/br>
    “是她？”顧九曦搖了搖頭，正想說什么，卻被孟德笙打斷了。

    “我同你說這些事情，是叫你放心的。這宮里頭的人暫且動不了，還得等等?！?/br>
    顧九曦一瞬間就明白了孟德笙的意思，宮里頭不能動的人……她笑了笑，道：“將軍的功勞大家都看在眼里，就是陛下，也是不能抹去的?！?/br>
    只是這話說出來，孟德笙卻沒露出多少喜悅，而是看著女兒道：“生出來一天了，還沒個名字。”

    提到女兒，顧九曦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笑來，“將軍可是想好名字了？”

    孟德笙嗯了一聲道：“叫瑞儀可好？”孟將軍一邊，一邊在她掌心劃了劃。

    顧九曦被將軍搞得有點癢，想將手縮回來，不過還是忍住了，等到看清這兩個字，不免有點驚喜，道：“不跟府里的姑娘們排？”

    孟德笙道：“我們自己排自己的。”

    誰知顧九曦一笑，卻道：“不好。”

    孟德笙一愣，顧九曦道：“儀字音同姨，你平日里要怎么叫你閨女呢？儀阿儀？”

    孟德笙也跟著笑了起來，“那便用懿字，嘉言懿行。”

    顧九曦嗯了一聲，輕輕將頭靠在了孟德笙肩上。

    孟瑞懿。

    她的手輕輕放在女兒身上，立即被孟德笙抓住，一起在女兒身上輕輕拍了起來。

    ☆、第125章

    才生了孩子不過第二天，顧九曦起來一會便沒了精神，當下喝了藥又躺在床上。孟德笙看著她睡了，又交待一句照顧好太太跟小姐，這才又去了書房。

    顧九曦睡了一覺起來，已經是半夜了，孩子不在身邊，屋里只有丫鬟輕細的呼吸。顧九曦翻了個身，外頭傳來露瑤的聲音，“夫人可要用些粥？”

    “不用，你睡你的，我這就又睡了?！狈藗€身，顧九曦想起今天將軍說的話來。

    其實將軍什么都沒跟她說。

    因為皇帝怎么處罰將軍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其實是將軍心里怎么想的，將來打算怎么做，又或者局勢如何，有多少人站在將軍這一邊。

    最關鍵的是……皇帝明顯已經對將軍有所忌憚了，皇帝會不會再次動手，這才是最重要的。

    將軍興許是怕她擔心，顧九曦想起孟將軍早先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就算是從宮里將她抱了出來，也是一臉的平靜，就好像……就好像不過是抱著她從正屋到了臥房一樣。

    顧九曦臉上一熱，不過想起將軍的前途，還有京城即將到來的風起云涌……心里又是一陣抽搐。

    她翻了個身，叫了聲露瑤，道：“你去小廚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方才不覺得，現在倒是有些餓了?！?/br>
    露瑤批了衣裳起來，顧九曦又問道：“什么時辰了？”

    “剛打過二更的梆子?！?/br>
    顧九曦點點頭，沉吟片刻吩咐道：“去看看將軍睡了沒有，若是方便，請他過來一趟?！?/br>
    露瑤稍許猶豫，不過沒等顧九曦問出來，便依言出去了。再說什么月子里頭男人不能進來也沒什么用，生孩子的時候將軍都在一邊陪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