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必是不答應(yīng)的?！?/br>
    “祖父必定不答應(yīng)。”

    方才有些擔(dān)憂的氣氛全部消散了，孟德笙看了看顧九曦懷里的女兒，道：“二皇子說他有一庶長子，年紀(jì)與梅嫻相配，想問問梅嫻許了人家沒有?！币膊坏阮櫨抨卦儐?，孟德笙繼續(xù)道：“我同他說我既不是她的父親，也不是將軍府的主人，這事兒我管不著?！?/br>
    孟德笙皺了皺眉頭，似乎有點(diǎn)疑惑，“二皇子竟像是松了口氣似的?！?/br>
    顧九曦接道：“二皇子妃在太夫人面前說的可直白多了?！彼烂系麦鲜遣荒蜔┞犨@些的，三言兩語只說了二皇子妃態(tài)度堅決，又道：“我看太夫人是不太情愿的，孟夫人倒是一門心思的想答應(yīng)?！?/br>
    “這么說多半是二皇子妃想做這門親事的?！泵系麦舷肫鹪阮櫨抨卣f的二皇子與世無爭，當(dāng)然這么多年二皇子也的確表現(xiàn)的與世無爭，再加上他手下的打探，還有三皇子時不時的小道消息，孟德笙對宮里這幾個皇子的了解是越發(fā)的深刻了。

    他伸手將顧九曦抱在懷里，嘆道：“只有我占便宜了，原先你家里教你這些東西……到了我這地方可是一點(diǎn)用不上了?！敝皇寝D(zhuǎn)念一想，先頭那一年，若不是顧九曦心思細(xì)膩，怕是早就被人害了去，就算沒害了她，也早就跟他不是一條心了。

    孟德笙不由得又緊了緊懷抱，在懷里的夫人和孩子臉上都親了一下。

    “你這人。”顧九曦有點(diǎn)惱了，“雖然……雖然我個子是生的比你小些，你也不能把我當(dāng)你閨女哄吧?！?/br>
    孟德笙笑笑，將兩人放在地上，道：“方才二皇子還帶來一個消息，皇帝讓我進(jìn)宮將兵法，怕是就這三五天的事兒了，我去將官服找出來好好收拾收拾?！?/br>
    顧九曦嗯了一聲，孟德笙覺得她這態(tài)度有點(diǎn)奇怪，回頭卻發(fā)現(xiàn)她臉上有點(diǎn)紅，“怎么了？”孟德笙伸出大掌在她頭頂上摸了摸，“怎么有點(diǎn)燒？”

    顧九曦扭捏了兩句，小聲道：“我覺得你穿鎧甲比穿官服好看?！?/br>
    孟德笙一愣，半晌大笑起來，道：“一會等吃了晚飯，我穿給你看！”

    “嗯！”

    至于穿了以后要做什么，那都是吹了蠟燭之后的事情了。

    不過被顧九曦這么一說，三日后孟德笙進(jìn)宮便是穿著鎧甲進(jìn)去的，雖然皇帝看見了心里很是不快，覺得孟德笙這是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但是不得不說，一身戎裝的孟德笙別有一番威嚴(yán)，讓皇帝看了竟然有點(diǎn)心虛。

    當(dāng)然別人看了邊都是崇敬了，畢竟孟德笙也不是傻子，他開講的第一句話便是，“這一身鎧甲，是當(dāng)年先祖陪先皇開國之時穿過的！”

    皇帝也只得苦笑兩聲，將訓(xùn)斥的話變成擔(dān)心，“那須得好好保存才是?！?/br>
    孟德笙很是滿意，看著臺下一干皇子皇孫們敬仰的眼神，心想雖然這鎧甲一開始穿的時候動機(jī)不太單純，不過看起來效果還挺好。

    這第一次講學(xué)，雖然皇帝下旨的時候說講排兵布陣，上陣殺敵等等，不過孟德笙趕了個巧，也是跟顧九曦閑談間來了靈感。

    他講的全是這些年的邊關(guān)戰(zhàn)事，孟家鎮(zhèn)守邊關(guān)好幾代人，自然肚子里的故事傳說是一堆又一堆。

    打了勝仗的孟德笙講得熱血沸騰，敗仗也不回避，但是都是從士氣，從臥薪嘗膽的角度來說，將下頭一干連邊關(guān)都沒去過的皇子皇孫還有朝廷重臣聽得是熱血沸騰。

    甚至已經(jīng)年過花甲的首輔大人都來跟孟德笙感慨，“若是再來一次，老夫也要隨將軍上一次戰(zhàn)場！”

    孟德笙大笑兩聲，“若是有了大人，不管是匈奴還是蠻夷，必定都不在話下！”

    首輔大人擼著他花白的胡子笑了。

    要說起來，這里頭最不開心的就是皇帝了，原想著要削弱孟德笙在軍中的影響力，但是這一開始卻讓他在文臣里也有了威望，皇帝默默念了兩聲萬事開頭難，不過這股子邪火卻沒那么容易下去。

    只是他已經(jīng)有了嫉賢妒能的名聲，當(dāng)下也只能咬牙忍了這口氣，又賞了些東西，好好的將孟德笙夸了一番，這才將他送出宮去。

    孟德笙回到家里，正和顧九曦說這事兒，忽然門簾子一掀，聽音從外頭急匆匆進(jìn)來，道：“宮里來了人，說是給將軍送東西來了。”

    孟德笙一挑眉，正想起來，顧九曦道：“陛下已經(jīng)送過了，宮里還會有誰？莫不是皇后娘娘？”

    “來的是個宮女?！甭犚粲值?。

    顧九曦將孟德笙又拉了回來，將女兒塞在他懷里笑道：“來的既然是個宮女，便不用將軍出面接待了，我去看看便是，等我不成了再來喊將軍?！?/br>
    孟德笙正要說話，顧九曦又拿方才孟德笙講的兵法堵他，“就是兩軍對戰(zhàn)，也沒有一開場就讓三軍統(tǒng)領(lǐng)上陣的，自然得是我們這些先鋒先過過招才是?！?/br>
    孟德笙失笑，“你這先鋒，將軍可舍不得放你出去?！?/br>
    顧九曦笑著離開了。

    顧九曦身后跟著聽音，到了前頭的小廳一看，這宮女還真是皇后派來，她身邊得用的第一人，平卉。

    看見顧九曦進(jìn)來，平卉起身行禮，只是臉上還是她一貫的面無表情，若是在一般人怕是就要心情忐忑了，只是顧九曦見得多了，再者也沒什么好求她的，因此很是平常的請她坐下。

    “怎么是您來了？”顧九曦又吩咐上茶點(diǎn)，道：“下人不知道是您,怕是怠慢了?！?/br>
    若是別的人,聽見這話就要笑一笑緩和氣憤了,但是擱在平卉身上,依舊是冷清的一句，“您府上的丫鬟很是妥帖，不曾怠慢我。”

    顧九曦上輩子跟她大過無數(shù)次的交道，比方等在皇后宮門口等著請安的時候，又比方在皇后宮里被她嚴(yán)肅正經(jīng)為難的時候，不管是什么時候，她臉上似乎就這一個表情。

    “方才丫鬟說您帶了東西來？”顧九曦一點(diǎn)尷尬的情緒都沒有，緩緩問道：“可是皇后娘娘又賞了什么？”

    平卉起身，鄭重其事捧起放在桌上的一個狹長的木匣子，見狀顧九曦也跟著站了起來。

    平卉將東西給她，道：“不是皇后娘娘的賞賜，是六皇子?！?/br>
    若不是顧九曦對平卉也算是有所了解，她是完全不會懷疑這個停頓是不是故意的。

    “六皇子？”顧九曦知道平卉來是做什么了，而且她也知道平卉和皇后想從她這里得到什么反應(yīng)，便很是配合的表示了疑惑。

    “孟將軍去宮里講學(xué)，六皇子也在其列，原本想親自送給將軍的，只是六皇子有所顧慮，一來怕太過顯眼給將軍找麻煩?！逼交苷f到這兒看了顧九曦一眼，只見顧九曦若有所思看著她，心中很是滿意，繼續(xù)道：“二來六皇子也仔細(xì)瞧了瞧，在座的主位皇子怕是只有他給準(zhǔn)備了東西?！?/br>
    “六殿下有心了?！鳖櫨抨匚⑿Φ?。

    平卉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六皇子至純至孝的性子，聽見娘娘生病還曾去佛祖面前念經(jīng)許愿，娘娘也很是欣慰呢?！?/br>
    話題在皇后身上繞了這么一小下，平卉像是忽然回過味兒來，嘆道：“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太好了，夫人莫怪?！苯又值溃骸斑@匣子里頭是六皇子給將軍準(zhǔn)備的寶刀，鋒利無比，他說身為皇子，今生怕是沒機(jī)會上陣殺敵，揚(yáng)我國威了，這寶刀贈與將軍，只盼將軍能用它斬下敵軍頭顱，痛飲匈奴熱血！”

    平卉鄭重其事行了一禮，顧九曦又請她坐下，道：“六皇子小小年紀(jì)，便能如此知事懂禮，還是多虧了娘娘的教導(dǎo)?！?/br>
    “不敢當(dāng)?！逼交芸蜌獾溃骸傲首佑袑m里太傅們教導(dǎo)，娘娘不過稍稍關(guān)心他的衣食住行而已?！?/br>
    顧九曦淡淡一笑，“娘娘也是個有心人?！?/br>
    平卉站起身來，道：“六皇zigong里雖有宮女也有嬤嬤女官等，但是多是才選進(jìn)來的，從來沒出過宮，六皇子不放心，因此委托我將這東西送來。既然東西送到，我又是皇后娘娘的人，不好久留，這便告辭?！?/br>
    顧九曦也不留她，起身將她送到院子門口，看著她上了馬車出去，這才讓丫鬟抱了大刀，回來找孟德笙了。

    “六殿下送你的束脩?！?/br>
    孟德笙想了想講學(xué)時候那個看著稍許有點(diǎn)木訥又不愛說話的六皇子，“倒是沒想到他有這份心?！?/br>
    “——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送來的。”顧九曦這才說了后半句話。

    孟德笙看了她一眼，顧九曦笑道：“將軍耳目眾多，難道不是早就聽說了？否則方才為什么要出去親自見一見她？”

    孟德笙站起身來，打開匣子取出寶刀，在屋里揮動了兩下，嘆道：“倒真是把好刀?！?/br>
    顧九曦看見刀鋒上一閃一閃的寒光，也收了玩鬧之心，道：“五名皇子悉數(shù)登場，將軍可想好了沒有？”

    “想好什么？”孟德笙反問道。

    “想好輔佐哪一個上位，才能成就不世之功?！鳖櫨抨睾鋈蛔绷松碜?。

    半晌孟德笙才開口，不過說出來的不是任何一個皇子，而是一句反問，“你說呢？”

    顧九曦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人是三皇子，只是現(xiàn)在的確是形勢未明，而且……皇帝至少還能在皇位上坐上三年，若是暴露的太早……

    “依我看——”顧九曦笑了笑，“先不說我怎么看，先說今天來的這位六皇子，既然能讓平卉幫著他來送東西，那就說明了六皇子已經(jīng)投靠皇后了，而且方才平卉那番話——”顧九曦記性極好，模仿著平卉的語氣一字不差的重復(fù)了一遍。

    “……只盼將軍能用它斬下敵軍頭顱，痛飲匈奴熱血……”

    “這便是給將軍的承諾了，將來若是六皇子上位，必定會放將軍回軍中，繼續(xù)鎮(zhèn)守邊疆。”

    孟德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沒想送上一把刀也有這么多學(xué)問。我只以為六皇zigong里真是沒有一個能上得了臺面的宮人呢?！?/br>
    顧九曦瞪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來他這是在逗自己，孟德笙又道：“那下一個說誰呢？”

    “五皇子?！鳖櫨抨氐?，只是這三個字出口，她比方才還要嚴(yán)肅了些，“五皇子……皇帝表面上對他跟其他皇子沒什么差別，沒有特別的扶持他，五皇子又是剛進(jìn)朝堂，若是從皇帝那里得不到什么幫助，想拉攏人手，一是靠長年累月的積累，二便是要靠著貴妃的娘家了?！?/br>
    顧九曦走到孟德笙面前，正經(jīng)道：“也就是我的娘家。換句話說，如果將軍不表現(xiàn)出來什么傾向，也沒有倒向任何一個皇子，他們說不定會認(rèn)為將軍跟五皇子結(jié)盟了，畢竟靠著國公府，你同五皇子也算是沾親帶故了，雖然這點(diǎn)親故完全不值一提?！?/br>
    孟德笙若有所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且不說我，國公府會支持五皇子嗎？”

    顧九曦笑了笑，“若是貴妃活著，八成就要站在五皇子身后了，不過……”顧九曦皺了皺眉頭，“現(xiàn)在倒是不好說。”

    “怎么不好說了？”孟德笙忽然大臂一伸，將人抱在懷里，雙手在她芊芊細(xì)腰上捏了兩把，“是因為原先要許給五皇子的人被我給占了嗎？連孩子都生了！這肚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一個了？”

    “沒個正經(jīng)的。”顧九曦只覺得臉上一陣發(fā)燒，只是又想孟德笙的手下真是厲害，她印象里知道這些事兒的，不是國公府的人就是貴妃的心腹，再有就是她自己了，對了顧八珍也知道。

    但是前者是國公府的心腹，后者早就隨著貴妃一起下葬了，她自己說過一些，不過卻沒說的這么明白過，至于顧八珍……將軍的手下總不能跟顧八珍還能搭上線吧。

    “我也覺得老五不好?！泵系麦险Z氣很是嚴(yán)肅，但是眼神卻在偷瞄她，“眼神里透著陰邪狠毒，看了就覺得他是個會背后捅刀子的人?！?/br>
    顧九曦拍了他一下，想從他懷里掙扎開來，總之這個姿勢她是沒法子好好說正經(jīng)事兒的，也就只有將軍這種——

    正扭著，聽音忽然進(jìn)來，一臉的欣喜道：“生了生了，那邊府里來了報喜的，說是二少奶奶生了個——”話沒說完，聽音便看見自家夫人被將軍抱在壞里，正一臉通紅的要掙扎出來，聽音驚的也紅了臉，立即退了出去。

    顧九曦狠狠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快松開我，叫人看見成什么樣子，她話都沒說完呢?！?/br>
    孟德笙這才松手，意猶未盡道：“有什么可說的，生了？還能生什么，無非就是孩子罷了?！?/br>
    顧九曦呸了他一聲，整了整一點(diǎn)都不亂的頭發(fā)和衣裳，這才又叫了聽音進(jìn)來。

    聽音頭也不敢抬，手里舉著個扎了紅繩的紅色小籃子，將東西放在桌上道：“國公府來了消息，說是二少奶奶生了龍鳳胎，今天早上巳時得的，母子均安，三日后洗三，請將軍跟夫人都去！”

    “??！”顧九曦驚呼出聲，“這可真是太好了?！?/br>
    聽音也是一樣的想法，歡呼雀躍間不小心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將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去了里間，只看見門簾子動了動。

    小鄭氏嫁到顧家算起來也有四五年了，前頭承受了多少壓力，雖然從來沒見她說過，但是她越來越沉默卻是顧九曦也看在眼里的。

    顧九曦站起身來，嘆道：“這真是——沒想能得兩個，原先備了兩份禮，是不知道她生男生女，現(xiàn)在得了個龍鳳胎，這也不用選了，都給送去！”

    聽音嗯了一聲，道：“我這就下去安排?！?/br>
    “慢著！”顧九曦跟著她一起出去，“得了兩個孩子，就不能這么送禮了，還得厚上三分才是，這兩個孩子可得叫我姑姑呢?！闭f著，顧九曦去里間拿了大庫房的鑰匙，又讓聽音去叫兩個有力氣的嬤嬤。

    “好容易回去一次，又是過年了，順帶將年禮也帶了回去?！?/br>
    這可是個大工程了，聽音一邊想，一邊趁著去叫嬤嬤的功夫又拐去廚上吩咐了一句，晚上的飯菜做些管飽的。

    等到顧九曦收拾了東西回來，天色已黃昏，孟德笙一人坐在屋里等著她一起去太夫人那兒吃晚飯。

    顧九曦匆匆忙忙洗漱一番，又換了衣裳，這才跟孟德笙一起出去。

    顧家二房的少奶奶得了龍鳳胎的消息傳得很快，更別說還是在跟顧家有姻親關(guān)系的孟家了，所以吃飯的時候顧九曦很是被恭喜了一番。

    太夫人也道：“我也叫清平備了些禮，就不單獨(dú)送過去了，回頭你去的時候幫我一起帶去。”

    顧九曦笑道：“您放心，我大后天就回去洗三了?！?/br>
    太夫人點(diǎn)頭，“是得好好慶祝一下?！庇謬@息道：“可見她前頭受了些苦也是值得的，這龍鳳胎可是許久沒過了?！?/br>
    “那可不是?！毙焓闲χ畛辛藘删洌吧匣芈犝f的時候，我還在娘家呢，這一轉(zhuǎn)眼都快過去十年了?！?/br>
    徐氏平日里雖然跟顧九曦也有所交流，但是這么明顯的笑容著實不多，特別是上次給老將軍收拾過房子之后，徐氏見了她基本上都是皮笑rou不笑了。

    顧九曦心里雖這么想，不過面上還是接受了她的這份善意，笑道：“聽說家里人也都很是開心，下午送來的紅蛋都比平常要多些，還說要在同福樓里擺上三天的流水席，還有大相國寺的水陸法會，還要從臘八開始一直施粥到二月初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