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孟德笙將手里的木匣子遞給顧九曦,道:“看看?!?/br> 顧九曦接過東西放在一邊,道:“少了也沒關(guān)系,這東西都是我的陪嫁,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官府里頭也有備案,還是記在縣主名下的東西,就算過戶也是官府派人上門來辦的,沒有我點頭,她就算全拿去了也一點用都沒有!” “你點!”太夫人聲音里加了幾分嚴厲還有決絕,她瞇著眼睛道:“點完了我們再說別的!” 孟德笙也點了點頭,顧九曦當著梅嫻的面就清點起來,“五個田莊的地契,”她數(shù)完一樣,就拿出一樣放在桌上,“鋪子八間,三進的四合院兩個,大通銀莊的銀票四萬五千兩,還有宮里才發(fā)下來的歲銀五百兩?!?/br> 這些都是顧九曦的嫁妝,當年她嫁進來的時候也曾曬過,太夫人自然是記得一清二楚,除了銀子比當年的嫁妝多了兩萬五千兩,想必是這兩年的進益,別的倒是一模一樣。 剩下的就是一疊身契了,顧九曦看了太夫人一眼,太夫人點了點頭,視線又轉(zhuǎn)向梅嫻,“點!” 顧九曦一張張看了起來。 “東西沒少。” 半晌,顧九曦清點完了東西,又將這小盒子鎖上,笑了笑,“這東西已經(jīng)放了兩年了,我屋里來來回回這么多人……”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梅嫻,“姑娘好教養(yǎng)。” 梅嫻深吸了一口氣,嘴唇上都有了一絲血跡。 “走吧?!泵系麦蠂@息道。 別說梅嫻了,連太夫人都有點不敢相信,這就算過去了? 可是孟德笙的下一句話打碎了她們的夢想,“衙門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的,況且是我去敲……他就算上了床也得給我下來?!?/br> “不行!不行!”梅嫻忽然瘋狂的搖起頭來,若是進了衙門,她的一生都要毀了!“我不是——” 梅嫻忽然住了嘴,心里告訴自己,這是他們的計策,為的就是從她口里說出來那兩個孩子不是孟德笙的! 顧九曦主意到了她的停頓和猶豫,但是不明真相的太夫人從來沒有懷疑過言出必行的孟德笙,著急道:“不行!都是一家人!你們屋里也有個姓孟的姑娘,你這么做讓別人怎么看我們!” 孟德笙一聲嘆,“正是一家人,才給了她偷到自己人頭上的機會?!?/br> “許是她失心瘋了!”太夫人著急道:“她前頭十五年都是好好的,要不是——”太夫人眼睛一亮,想起孟夫人來,“都是那個喪門星害的!” 她看著孟德笙的眼神里有幾分哀求。 梅嫻紅著一雙眼睛,狠狠瞪著孟德笙,又去瞪顧九曦。 就這個眼神,顧九曦就知道一旦有了機會,她還是會來報復(fù)的。 顧九曦幽幽一聲嘆,“若是不想去衙門,那便立個字據(jù)吧?!?/br> “你好狠毒的心!”梅嫻明白過來,沖顧九曦吼道。 “怎么?”顧九曦迎著她的眼神回了過去,“合著你沒得手,是因為我狠心了?” “你閉嘴!”太夫人一巴掌扇了過去,這次一點情面沒留,梅嫻的臉立即腫了起來,她伸手捂著臉,連頭也不敢抬了。 孟德笙已經(jīng)叫人去套車了,顧九曦更是站在一邊一言不發(fā),太夫人咬著牙看著梅嫻,“寫!” “祖母!”梅嫻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們這是要捏著我的命啊!” “寫!”太夫人還是只說了這一句話,又看顧九曦道:“去拿紙筆來!” 等到顧九曦拿了東西來,梅嫻還是杵在哪里不動手,太夫人抬腳踢她,又在她背上狠狠打了兩下,“你敢做,難道就不敢寫嗎?” 說著她又緩緩看了孟德笙一眼,對梅嫻道:“有我在看著,他們拿不了這東西威脅你!” 梅嫻幾乎都要脫口而出“萬一你死了呢”,只是她也明白,如果這話說出口來,唯一能護著她的人也要離她遠去了。 梅嫻終于控制不住屈辱的淚水,她是來做什么的?沒想到又遞了把柄到他們手上! 梅嫻坐了下來,將所有的怒氣動撒在了墨錠上,磨出來的墨汁是又黑又黏,還夾雜了不少沒化開的小顆粒。 “你就寫某年某月某日,”太夫人的聲音沉了下去,“你受了你母親的脅迫,來你大哥大嫂家里——”太夫人頓了頓,吸了口氣,似乎在想用什么詞兒更合適。 “翻找東西?!碧蛉私o這次的事件定了性,“經(jīng)清點,東西一樣都沒少?!?/br> 梅嫻一邊默默的流淚,一邊按照太夫人的指示將這字據(jù)寫完了。 太夫人又死死捏著她不住后縮的手,在字據(jù)上按下了指紋。 隨著指紋出現(xiàn)在字據(jù)上頭的那一瞬間,梅嫻嚎啕大哭起來。 太夫人將這東西遞到孟德笙手里,一下子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她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往后我再不叫她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br> 梅嫻聲嘶力竭的哭著,似乎沒明白太夫人這句話的意思,顧九曦卻是知道的,這是要將梅嫻遠遠的嫁了,遠到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京城的地步。 果然,太夫人下一句話就是,“你去回了三皇子妃,就說梅嫻已經(jīng)找好人家,勞她費心了?!?/br> 顧九曦緩緩點頭。 太夫人一臉嫌棄的看著梅嫻,只是眼神中又有點無奈,喝道:“還不起來!難道要我老婆子扶著你走不成!” 梅嫻站起身來,太夫人一使眼色,她身邊跟著的兩個丫鬟上來一個,扶著梅嫻的胳膊往外頭走了。 另一個丫鬟是清平,掩蓋不住一臉的驚訝,上來扶住了太夫人。 “祖母慢走?!笨匆妿兹顺隽朔孔?,孟德笙道別。 顧九曦看了他一眼,誰料孟德笙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兩人心里都升起些莫名的情緒來。 顧九曦揚了揚手,“這東西……” “燒了吧?!?/br> “依舊還是燒了吧?!?/br> 兩人異口同聲的話響起,顧九曦拿著這紙去湊油燈,不過片刻,這被梅嫻視作大敵的字據(jù)就被燒得連灰都沒剩下多少了。 “還有半個時辰吃晚飯?!泵系麦峡戳丝次堇锏拇箸?。 顧九曦扯了扯身上異常厚重的大妝,今天因為要進宮,她穿這衣裳已經(jīng)穿了整整五個時辰了,早就精疲力盡,“我去換身衣裳?!?/br> “我讓她們燒水,你泡泡解乏?!泵系麦虾苁求w貼,伸手就在顧九曦肩頭捏了捏。 誰顧九曦卻搖了搖頭,“換身衣裳就行了,等晚上回來再說。” “今日……祖母那里怕是不會傳膳了?!?/br> “會的?!鳖櫨抨卣f的異常堅定,她想起原先在娘家的時候,“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粉飾太平啊……” 太夫人出了東院,腳下幾乎是不停點的往前走,她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怒火蓋住了。 “您慢些?!币贿厰v著她的清平幾乎都要跟不上了,不住的勸。 太夫人卻沒說話,腦子里頭想的全是梅嫻。 方才還不覺得,但是現(xiàn)在想想,顧九曦有一句話提醒了她。 “……聽說你是拿我女兒才進來……” 梅嫻往孟瑞懿身上潑水根本不是不小心,她是看準了專門往露瑤身上撞過去的! 太夫人因為自己腦海里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打了個寒顫,只是一瞬間的思緒停頓之后,她越發(fā)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說梅嫻今天是臨時起意,太夫人是一個字都不信的。小木匣子里頭是什么,鑰匙在哪里,沒來個好幾次,她怎么可能知道。 只是這個念頭出來,太夫人又是一個寒顫。 梅嫻……東院她們都不常來,梅嫻更是,她這一年進東院的大門,第一次怕是跟著她一起,來看顧九曦生了孩子的。 再后來……再后來就是梅嫻被嚇得不會說話之后,來過三次。 三次啊……太夫人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不由得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梅嫻,誰家的姑娘能有這等才華,三次就能摸清楚,敢下手了。 可是……太夫人腦子里又有了一個念頭,她前頭被嚇傻了……會不會也是裝的呢? 如果她好好的一個人,太夫人會把她往顧九曦身邊推嗎?會叫她跟著顧九曦學(xué)學(xué)嗎? 答案是否定的,太夫人被自己嚇出一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了。 只是她潛意識里終究有了自己被暗算這個意識,一時間對梅嫻還有孟夫人厭惡到了極點。 ☆、第168章 孟德笙等了半個時辰,果然沒見太夫人的人來說晚上不一處吃飯了。他瞧了一眼顧九曦,伸手將她拉了起來,道:“一起走吧?!?/br> 太夫人屋里還是平平靜靜的樣子,除了清平不在,似乎也沒什么異常,就連方才急得面紅耳赤的太夫人,都好好在高榻上坐著,看見顧九曦進來,還好好的跟她打了招呼。 顧九曦坐下。 孟夫人帶著徐氏進來,行完禮之后小心翼翼問了太夫人一句,“怎么不見梅嫻回來?” 顧九曦注意聽著。早先太夫人的意思,有點像要把梅嫻跟孟夫人隔開的樣子,不過顧九曦不敢肯定太夫人現(xiàn)如今想到?jīng)]有,梅嫻這半年都是裝的,如果真的想到了…… “她下午累了,正在我后頭睡著呢?!碧蛉似狡届o靜的說,看著孟夫人的眼神好像在說:難道你連我都不信嗎? 孟夫人笑笑,不說話了。 可是等到吃飯的時候梅嫻還沒出來,這就有點奇怪了。 孟夫人訕笑兩聲起身,道:“這孩子也真是的,我去后頭叫她。” “你著什么急!”太夫人忽然加大了聲音,“讓她好好歇著!”說著又叫丫鬟過來,指了桌上幾個菜,道:“這幾個她喜歡吃,給她撥出來留著?!?/br> 孟夫人見狀再沒說什么了。 顧九曦心里不免有幾分疑惑,這是要禁足嗎?都在一起住著,難道不讓見孟夫人了? 只是不管心中怎么想,她的表現(xiàn)跟往常一模一樣,不動神色,穩(wěn)如泰山,但是心里又想按照孟夫人這火爆脾氣,不讓她看見梅嫻,她怕是忍過這頓飯就到了極限了。 興許是氣氛不對,這頓飯吃的很是沉默,一結(jié)束徐氏就找借口說要準備年禮先回去了。 太夫人點點頭,又叫上茶,屋里便只剩下三個人。 太夫人,孟夫人跟顧九曦。 顧九曦手里捧著茶,心想等喝完這個,不管孟德笙出不出來都要走了。 她余光看見孟夫人雖也在不急不慢的喝茶,只是心思全沒在這個上頭放,眼神不住的往里頭瞄,想穿過這一道又一道的隔門,看見梅嫻究竟在不在里頭,又在里頭做什么。 與此同時,清韻宮里的顧八珍,也在為皇帝的到來做著準備。 凈房里頭已經(jīng)準備好了熱水,顧八珍褪去外衣,原本潔白無瑕的肌膚上現(xiàn)在滿是傷痕,她看了一眼在屋里伺候的兩個宮女,道:“你們出去把,我自己泡泡?!?/br> 年紀稍大的那人看著她的眼神瞧不起里又帶了點憐憫,道:“娘娘記著時辰,后頭還得梳妝打扮,最多泡上一刻鐘,不能叫陛下等?!?/br> 顧八珍點了點頭,道:“你放心,這都快要兩年了,你什么時間見我耽誤過?!?/br> 年長的宮女一聲嘆,轉(zhuǎn)身出去,臨走又將已經(jīng)有點克制不住同情要掉眼淚的年輕宮女拉了一把,一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