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旸谷大哥同哪位女神仙多說兩句話么?”

    青衣小童繼續(xù)搖頭。

    “更別提笑上一笑,牽一回手,行風(fēng)月之事了對不對?所以說,大哥真是宮中除神君外最不染煙火氣的神仙!如此瀟灑的態(tài)度,我……”

    青衣小童打斷他,“你見過旸谷大哥同哪位女神仙親……親……”

    他艱難地伸出手,朝紫衣小童身后指了指。

    紫衣小童轉(zhuǎn)身。

    紫衣小童:“我眼花了嗎?”

    青衣小童:“沒有?！?/br>
    紫衣小童:“……”

    漫長的沉默過后,一青一紫兩道身影,雙雙捂臉遁逃。

    而相擁著的兩人絲毫不知,他們無聲無息地,敲碎了兩顆脆弱的心靈。

    旸谷的嘴唇一離開小黃的,后者就大口喘息起來。

    “你方才都在屏氣嗎?”

    小黃:“哎……嗯?！?/br>
    旸谷揉揉她的腦袋,把下巴擱在小黃的肩膀上,“傻?！?/br>
    小黃忿忿:“你今日已經(jīng)兩次說我傻了!”又道:“你不要剛長了點本事就不得了了,也不知道當(dāng)初是誰在昆侖山下遭了盜賊,還絲毫不覺遭罪,一門心思地想要感謝人家呢?！?/br>
    “六兒?！睍D谷喚道,不再是“師姐”,而是自然、親昵地喚她的乳名。

    小黃瞬間就噤了聲,把臉埋進旸谷的肩膀,“嗯?”

    “明日,我去昆侖提親。”

    ***

    小黃是一路飄著回煦晨宮的。天上星辰斗轉(zhuǎn),也轉(zhuǎn)不過她頭頂上暈乎乎一片的星星。

    尤其是旸谷那句“明日,我去昆侖提親?！爆F(xiàn)在想來,心口還燙得厲害。

    雖然被小黃以“不行,這太突然了,我得先讓我爹娘,還有我哥哥們做好準(zhǔn)備?！蓖蒲恿?。畢竟她上頭五個哥哥,到現(xiàn)在一個成家的都沒有,她這個做meimei的,倒是一馬當(dāng)先地嫁出去了,總覺得會有些對不起她那些大齡未婚的哥哥們。

    旸谷沒有強求小黃,說要送她回煦晨宮,小黃又?jǐn)[手,“這么晚了,要叫我大哥看見我同你孤男寡女呆一處,他會打斷你的腿的?！?/br>
    旸谷“唔”一聲,“怎么聽起來,我們倆這么像jian丨情?”

    小黃羞憤,“你在亂說什么!”

    旸谷勾勾嘴角,不依不撓,“那你到底是怕jian丨情被撞破,還是怕我的腿被你大哥打斷?”

    小黃猶豫一下。

    旸谷很受傷,“這還要猶豫?”

    小黃如實道:“怕你腿被打斷?！?/br>
    旸谷摸摸她的頭,“你放心好了,我人是……”說一半,輕咳一聲,側(cè)過頭,叫小黃又瞧見他慢慢漲紅的耳朵根。

    小黃探了探頭,想問旸谷原來準(zhǔn)備說什么的,旸谷已牽了她的手。

    “走吧,路上我送你,快到煦晨宮了我就走?！?/br>
    ***

    繡繡照舊為小黃留著一盞燈,小黃暈乎乎地推門、進去、關(guān)門,見到繡繡的臉,心里盤算著要怎么同繡繡講自己的事情。

    繡繡是小黃到了九重天后所結(jié)識的,可以說是最要好的朋友,這種事情,很想同她分享。

    再者,小黃想起此前同極煥談話的內(nèi)容,嘴角輕輕抽搐一下。

    不得不說,極煥被分到司命局不是沒有理由的,依他的想象力,凡間子民的命運豐富程度大可放心,若想象有結(jié)余,還可以撰話本子。當(dāng)然,她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只是難為了繡繡,不知道在自己和極煥滿帶揣測的眼神投射過來時,繡繡的心中作何感想。

    “姑娘回來了。”繡繡正在鋪床褥,昏黃的燈光照著她的側(cè)臉分外柔和,“今天有人來找姑娘的?！?/br>
    小黃愣了愣,“找我?誰呀?”

    繡繡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悅,“姑娘還記得那日在御花園里碰見的茗若仙子嗎?就是她?！?/br>
    第34章 情敵相逢

    翌日午時,小黃在院中坐了一會,果就等來那位茗若仙子。

    茗若不是獨自來的,身旁還跟著她兩個婢女。兩個婢女看向小黃時眼神躲躲閃閃,尤其是綠茶,小黃眼神落在別處時,她便時不時往小黃身上瞄,待小黃看向她,她又瞥向別處,如此幾番后,小黃故意眼神飄忽四下亂看,然后猛地將頭扭過去。

    “啪嗒”瓷器碎裂的聲音。

    接著便名喚白蓮的婢女關(guān)切問道:“綠茶,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

    茗若則望著地上一灘碎瓷,冷喝一聲:“怎么回事?連個聽風(fēng)瓶都端不住?”

    綠茶臉色虛白,甚是難看,她側(cè)著身子跪下,期期艾艾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小姐饒了奴婢!”

    小黃看一眼地上,幾瓣白瓷,瓷面純凈,斷口細膩,倒是個好物,可惜了摔得這樣碎。再抬頭,正對上茗若的目光。

    茗若抿著唇,始終不言語,任由綠茶跪著,一雙眸子卻是定定望著小黃。

    小黃心下了然:這是在等她開口呢。

    于情于理,她得饒了這個叫綠茶的婢女,先不說綠茶不是她的婢子,茗若初至煦晨宮,作為客人的面子,小黃還是得給她的。

    小黃摸了摸下巴,剛要叫綠茶起來,繡繡不知從何處閃出,手里還拿了個掃帚。

    接著,繡繡一把將掃帚塞進綠茶手中,“地是綠茶姑娘自個兒弄臟的,姑娘自個兒掃吧?！庇中Φ?“我們煦晨宮萬事從簡,下人少得狠,什么事都得自己來,這掃地也不例外,誰弄臟了就得誰來掃。綠茶姑娘看我做甚?快些拿著吧。”

    綠茶怔怔接過掃帚,伸出的一雙手纖細白嫩,一看就是未做過粗活的。

    在茗若身邊服侍了上百年,別說掃地,就連端茶倒水的活綠茶都沒做過,每日只需侍奉小姐穿衣梳妝,一雙素手也是好生保養(yǎng)。此時接過掃帚,綠茶不知自己當(dāng)跪還是當(dāng)站,期期望向茗若,試圖求助。

    茗若也未料到會有這變故,她愿意是想袒護自己的婢女,料定小黃不會同她糾纏,是以自己同綠茶唱個紅白臉也好了事,熟料卻半路出來個錦衣女侍,看樣子來頭不小。

    那日在御花園,綠茶出言不遜得罪小黃,已叫茗若如鯁在喉,此時若再因為綠茶弄出什么亂子來……想及此處,茗若以袖掩口,道:“綠茶,你聽這位姑娘的話,速速將地掃了吧?！闭f完,偷偷瞄一眼小黃,希望她能出面打個圓場。

    小黃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儼然一副看熱鬧的姿態(tài)。

    “小姐……”綠茶又叫了一聲。

    茗若厲聲道:“你還磨蹭什么!”

    小黃終于看不下去了,“掃個地而已,茗若仙子至于這樣大動干戈么,你的侍女修為淺,不懂浮空移形之術(shù),仙子還能不懂嗎?幫她一下又有何難?！闭f著,指尖一轉(zhuǎn),地上的幾片碎瓷已悠悠然漂浮起來,落入繡繡備好的布袋中。

    借著扎布袋口的功夫,小黃隨口問了句,“茗若仙子可是家住南冥茶山?”

    小黃當(dāng)真是隨口一問,可聽在茗若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其一,小黃說她侍女修為淺,是有辱意,又出手幫助被她相逼的綠茶,更是叫她難堪;其二,浮空移形之術(shù),茗若其實不會;最后,小黃問其家世,仿佛是在嘲笑她家學(xué)淺薄,連浮空術(shù)都未讓她習(xí)得。

    茗若臉色煞白,半天從牙縫里擠出一字,“是。”

    繡繡與茗若理解在一處,心中暗暗稱奇:看不出,咱家姑娘氣勢倒挺逼人,自己怕她吃虧強行出頭,倒有些多余了。

    繡繡的布袋甚難扎口,小黃折騰半晌才打好一個結(jié),長舒口氣道:“南冥是個好地方,水鄉(xiāng)富足,產(chǎn)的茶葉也清嫩?！?/br>
    “承蒙仙姬夸贊,茗若特地帶了些家鄉(xiāng)特產(chǎn),仙姬若不嫌棄,還請收下?！避粽f著吩咐白蓮將她隨身帶著的禮物呈上來,那聽風(fēng)瓶本是一對,除了被綠茶打碎的還有一只同式樣不同花紋的,擱在桌上,旁邊秘密擺了許多小盒,打開來,里面都是曬干的茶葉。

    小黃將茶盒捧手里把玩一番,心道:不愧是南方水鄉(xiāng),做出來的東西就是精巧細致。

    回想起自家父親號稱愛茶,置茶葉的器皿用的卻都是大缸,一到茶季,院中就擺著一口口大缸,極清上神興致起,還會叫他們做小輩的到院中賞茶賽詩,小黃對著那幾口碩大得可以將她泡進去的水缸是半點詩意都沒有,年年墊底,并且覺得如果缸里置的不是茶葉,而是腌了一滿當(dāng)酸菜,她一定大有興致。

    小黃把茶盒放下,笑道:“仙子送的這些東西,甚是精美,只是我向來無功不受祿,還望仙子將東西帶回吧?！?/br>
    “這些全是作賠禮,那日在御花園,綠茶本無意沖撞仙姬,小女恐仙姬責(zé)怪,特來向仙姬賠罪?！?/br>
    小黃“唔”一聲,“既然你也說是這位綠茶姑娘沖撞了我,為何是你來向我賠罪?”

    “這……”

    “望我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她?你是茶神之女,地位尊貴,我自是沒有同你犯難的道理,是也不是?嗯?”

    “我……”

    御花園初見,茗若只見著小黃的嬌憨之態(tài),還道她是個糊涂主子,即便得罪了她,糊弄一番便可過去,豈料今日不出半個時辰的功夫,已叫她吃了兩次啞巴虧。

    茗若握著帕子的手指慢慢攥緊,指節(jié)泛白,眼神凄楚得下一刻便要落下淚來。

    其實,小黃的想法很簡單:誰犯錯誰來道歉嘛,這代道歉算怎么回事?她就沒聽過吃飯睡覺還有代替的,要事事都能代替,還要自己長胳膊長嘴干嘛。

    綠茶見狀沉不住氣了,跽在地上道:“還望仙姬不要為難我家小姐。”

    未等小黃出聲,繡繡已冷冷開口,“仙姬同你家小姐說話,哪兒輪到你插嘴的份?”

    小黃揉揉太陽xue,她覺得眼前的局勢好亂,怪道從前極煥同她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眼下一個戲臺上站了五個女人,真是擠也要擠死了。

    索性一拂袖子撥出幾盒茶葉,“若仙子想送見面禮,那么這幾盒我收下了,改日定當(dāng)上門回禮,剩下的,仙子就帶回去吧。至于那怪罪不怪罪的,我本來就沒放在心上,只是希望綠茶姑娘日后出門在外,多多在意些?！?/br>
    撣了撣袖上的浮塵,“仙子還有事?”

    ***

    把茗若一行送走,繡繡不顧小黃勸說,跑出去跟聽,回來時黑著一張臉,“姑娘可知她們路上說的什么?”

    小黃驚恐:“且不管她們說了什么,繡繡你這樣偷聽別人說話真的好嗎……”

    繡繡氣憤:“不偷聽怎知她們背地里又說了姑娘什么壞話!那個叫綠茶的,好生可惡,她居然叫茗若日后提防著姑娘,還說,還說……”

    好吧她還挺想知道的,“說什么?”

    “說她家主子日后若是同那位旸谷公子結(jié)成姻緣,要處處提防姑娘,還說日后萬萬不能讓姑娘到他們府上真是豈有此理!”

    小黃感慨:“她們想得挺多……”突然頓了頓,“說她家小姐同哪個公子結(jié)成姻緣?”

    繡繡哀怨臉:“旸谷公子,就是姑娘的師弟?！?/br>
    小黃:“……”

    繡繡往前湊了湊,“姑娘,你莫瞞我,你對那位旸谷公子可是有情?”

    小黃:“咳咳,呃……”望天望地,四下亂望,禁不住繡繡眼神殷切,點頭承認道:“嗯。”

    繡繡聞言,眸中一亮,“我就知道。”又說,“我看那旸谷公子甚好,相貌堂堂不說,人也甚體貼,而且依我看,他對姑娘的情誼也絕非同門情那么簡單,他對姑娘,定也是有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