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一句話?什么第一句話? 她早就忘了自己第一句話說的什么,那些斟酌再三才拼湊的措辭,轉(zhuǎn)瞬即忘。 莫愁予打斷她自顧自地東拼西湊,仿若漫不經(jīng)心地,緩慢一勾唇:“我看上去,像是和你相處起來別扭么?” ☆、第20章 20晚 不像嗎? 氣氛尷尬得可以隨時裂變,這還叫不別扭…… 可是,她不能回答得如此直白,得委婉,得高高興興的,絕不能在這種時刻掉鏈子。 把這層不尷不尬的關(guān)系進一步挑破,只會更加疏遠,更加不可挽回。 唐果呆了一呆后,裝作驚喜:“不別扭最好啊,那我們……”些許忐忑地抿唇,聲音有些失控地抖了一下,“可以,重新開始么?” 眼前人,長睫微動,眸色如點漆。 唐果猛然醒悟到,剛剛口不擇言用錯詞! 胸口劇烈一跳,手心合攏捂住嘴唇,仰脖朝后縮,瞪圓眼睛,驚慌解釋:“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重新開始做朋友!” 話畢,狂點三下頭,擺出一張只露出純潔眼神的正直臉。 他又一次沉默,不僅如此,而且還輕微地,蹙眉。 完了…… 甩了他的初戀變身迷妹追上門,急不可耐求復合,他一定鄙視死她了。 兩只手掌沿鼻翼兩側(cè)無力地滑落,直到最長的兩根中指抵在下嘴唇的位置,拇指托著下巴:“我只想和你做朋友,真的,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我們重新認識,重新做朋友,好么?” 嗓音輕輕的,小心翼翼,等于是強行厚著臉皮再一次懇請。 如果……如果又失敗,她沒有勇氣再說第三次了…… 女孩仰著臉,由于忐忑不安,吐出那個宛若呢喃的“好么”之后,略微偏白的唇,忘記并攏,依然小小地張著;鼻梁也同樣,精致的,小小的;五官當中,唯獨眼睛大,睫毛卷翹且長,緊張得一顫一顫。 他忽然想到,過去她在他面前最引以為傲的兩件事:一件,學習成績比他好,另一件,睫毛和他一樣長。 沒有酒窩的遺憾,被擁有相差無幾的長睫毛所彌補。 突然就,很想,吻下去。 用力握住沙發(fā)兩側(cè)扶手,垂眸,忍著不再看她,視線落在那雙指節(jié)都已捏白的小手,長而緩地呼吸,快速平息眼底的劇烈波動。 “好?!?/br> 唐果看著他被精心打理過的黑潤短發(fā),怔忡。 他剛剛說的什么? ……好? 巨大的喜悅襲上心頭,雙手又繼續(xù)往下,快速滑過下巴,十指交握在領(lǐng)口,以一種祈福的姿態(tài),神采煥發(fā)。 眼前人突然后退半步,慢慢直起身,左手插.入褲兜,指尖朝下,右手干脆利落地伸向她。 “莫愁予,26,籍貫成都?!泵寄科届o,所展現(xiàn)的,全然是一種正式又客氣的自我介紹。 唐果根本沒料到,他說好,會將這個“好”貫徹得如此徹底—— 重新認識,真的就像尋常陌生人一樣,先從姓名、年齡、籍貫,初步了解。 這已經(jīng)比預想的結(jié)果好上太多,她心里只剩驚喜和慶幸,沒理由、也沒必要再繼續(xù)心酸緬懷什么。 她忙把手自領(lǐng)口放下,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居然傻乎乎地,將掌心在牛仔褲上蹭了蹭,然后,下意識準備伸過去。 抬起一小截,又忽覺不對。 哪有人坐著和“新朋友”握手的…… 腳一蹬地,直直起立。 冰涼的五指輕握住略微有些干燥的四根長指,從緩慢地去握,到最終握住,短暫的幾秒鐘時間里,目光一直定在那只,所有手控人士眼中,第一眼便能直入心底的美手上。 天,這么快就又……摸、摸到了…… 好不真實啊。 定了定神,抬眼,看向他,一板一眼地有樣學樣:“唐果,24,籍貫成都。” 四目相對,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并沒有如歌詞唱的——兩眼淚汪汪。 自然也不會有歌詞里的下一句——問一問老鄉(xiāng)你過得怎么樣,心情好不好啊。 指腹間觸及的小手,柔軟纖細,一如剛剛低頭所看到的樣子,和過去無多大差別。 一念碾熄,一念又生。不能親,至少可以,碰一下手。 * 午餐是直接叫的酒店送餐服務,曉如未經(jīng)商量,私自訂的兩人餐,送過來時,恰巧是在他們握手言和的時候。 唐果準備收回手,莫愁予已先于她一步,迅速抽離。 單手插兜變成雙手,轉(zhuǎn)身,前去開門。 唐果將右手藏于身后,悄悄來回捻著指尖,后知后覺地想起:呃……這種需要跑腿的瑣事,是不是應該她來做呀? 于是乎,她這個尚不稱職的小助理,和自己的“新上司”兼“新朋友”,剛確定關(guān)系不到一小時,就直接從共處一室,上升跨越到,共進午餐…… 這速度,簡直太…… “太什么呀太!” 視頻里,向寒恨其不爭地狂數(shù)落,“你傻不拉幾地以為這是好事?!大唐果子——!你想氣死我么?我有沒有告你說一定要強調(diào)從他之后就一直守心如玉打光棍兒?有沒有告你說,暗示暗示使勁兒暗示?你倒好,走上來就反復和予寶強調(diào)只想和他做朋友,做你妹的朋友,誰要和他做朋友了,你好歹給我在前面加個字兒啊,男朋友??!男朋友!?。k?” 她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恨不得能從手機屏幕里跳出來,掐死她。 唐果單手抱膝,靠坐床頭,向寒每痛斥一句,她就往后縮一公分,最后縮到不能再縮,下巴一低,抵膝埋頭。 向寒:“說話——!不許裝鴕鳥——!” 唐果眼睛露出來,彎成兩道月牙,嘿嘿笑一聲緩解緩解氣氛。 向寒絕倒:“我看你就是成心氣我!” 真不是。 就只是……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他愿意在他的世界重新接納她,已是十足運事,哪還好意思希求,他能夠再喜歡她一次。 況且,當初他為什么會喜歡她,至今都還糊里糊涂得不清楚。兩人都已成長,就更加無從判斷他如今的喜惡了。 * 草草結(jié)束向寒主動發(fā)來的視頻通話,快速整理行裝,唐果拔卡出門。 她得回到樓上,去和他們會合,出發(fā)去機場。 推著行李走出電梯,竟然讓她轉(zhuǎn)身一眼就看到一個萬萬意想不到的人。 謝旻! 是他沒錯,駝色的長款大衣沒系扣,里面只穿了一件小圓領(lǐng)的白色t恤,真不怕冷。 旁邊還有一個身材敦實的男人,邊走邊聊語音,聽口氣像是在吩咐要緊事。 迎面相遇,完全抑制不住不去看他。 多奇妙,當年她好像才十三四歲吧,他晉級,她能高興一整天,他止步八強那晚,她還遺憾得喝牛奶都沒味道。 而活在青春記憶里的人,就這樣出其不意地突然活生生向她走來,她一個久遠的電視觀眾都能清晰感受到心跳的異樣起伏,更何況是向寒看見莫愁予呢。 忽然能夠想象,她在廈門偶遇莫愁予的心情了。 那種“你知道嗎,我喜歡了你好久好久”的心情,簡單而純粹,美好而燦爛。 當唐果意識到,她沒有管好眼神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 兩人相向而行,越靠越近,謝旻慢悠悠地瞟過來,視線避無可避。 唐果推箱子的手一緊:“……” 而這時,對方卻突然對她展露一個溫和的笑容,并在下一秒,禮貌頷首致意。 她一怔,快速回以微笑,也友善點點頭。 直到人從面前走過去了,好半天她都還處在一種特別熨帖、特別溫暖的情緒中。 油然生出“不愧是我曾經(jīng)支持喜歡過的人吶”的自我滿足。 來到3508房門前,馬車為她開的門。 “土包子”沒體驗過被頗有好感的明星驀然暖到心坎里的美妙心情,頭一回經(jīng)歷,又恰好發(fā)生沒幾分鐘,表達欲就在嘴邊:“我剛剛碰到謝旻了,和電視上一樣帥,而且人看起來超好,我都沒好意思和他打招呼,他竟然主動對我笑……” 話音是在馬車宛若便秘的尷尬表情中,戛然止住的。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某人和謝旻好像不和啊…… 完了,公然當著“新上司”兼“新朋友”的面,興高采烈地大力褒獎死對頭,犯了大忌吧? 唐果脊背一僵,都不敢轉(zhuǎn)頭去看他了。 好囧。 曉如捧杯喝水,看看她,又饒有興致地看看那邊從臥室走出來的人。喲,瞧這冷漠表情。 26寸的銀色萬向箱被莫愁予推在身前,他走過唐果背后,第一個打開.房門,邁出去。 馬車不敢耽擱,嘴里喊著“走了走了”,提醒完唐果,立即跟上。 唐果茫茫然去瞅曉如:“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曉如慢條斯理旋緊杯蓋,上前拍她肩膀:“別瞎想,他就這性格?!?/br> 所以,還是說錯話了對嗎? 唐果默默在心里記下一個小備注:切忌提起謝旻,切忌。 等到她們前去乘坐電梯,電梯前已經(jīng)沒有莫愁予和馬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