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某個壓藏已久的念頭迅速破土而出,竄上心尖。 嗯……會不會,就是她送的那個呢? 把熊緊緊摟懷里,難耐地來回輕晃。 是不是啊,到底是不是…… * 不看時間也知道醒來得很晚,估計快到中午了吧。 以為又和前面幾日一樣,他和馬車都已離開??赊D(zhuǎn)念一想,不對,昨天就聽說殺青了,昨晚又是夜戲,今天不應(yīng)該休息嗎? 她把熊放好,鞋帶都沒解開,直接踩上,踮腳趿拉著,往外走。 然后就看到,長度遠(yuǎn)遠(yuǎn)小于身高的窄沙發(fā)上,他雙腿朝上架著,以一種看起來就很不舒服的姿勢,熟睡著。 貼近靠背的那只手,折起,搭在額頭,眉間輕鎖出一道痕。 唐果輕手輕腳上前,站在他頭朝向的那一側(cè)扶手邊,一點點湊近,去看他。 嘴唇怎么……那么白…… 還有呼吸,怎么……那么重…… 很難受嗎? 她踮著腳也很難受,反向翹起小腿,手背過去,一只一只提起鞋跟,一踩,把鞋都穿好;單手扶膝,另只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他貼在額頭的手臂,用兩根指腹輕觸體溫。 她剛睡醒,手還是溫的,可指尖下的溫度,卻燙得驚人。 發(fā)燒? 是了,一定是發(fā)燒。昨天下午就挨了好一會凍,晚上又是跳冰水,不生病才怪。 別慌,冷靜。 你不是買藥了么,那么一大盒藥,去找,快去找。 輕放在他眉心處的手指,正要收回,沙發(fā)上的人眼睛還閉著,手臂卻已動作,精準(zhǔn)無誤地,一下握住她的手。 烙鐵一樣的溫度,包裹她的手背。 那雙多數(shù)情況下都深深隱藏著情緒的眼睛,緩慢睜開一點,以仰視的角度,看向她,因為生病,對焦速度有點慢。 “堪迪……”蒼白干燥的嘴唇開啟一絲微小的幅度,很輕很輕的兩個字,從縫隙滑出。 唐果懵了。 不是傻住的懵,而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醒來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會和昨天下午悲催錯過的聲音,無縫對接…… 他親她那兩下時,縮在小熊身體里根本就找不到的心跳,在此刻,洶涌澎湃地,如潮水般翻滾而來。 噗通,噗通,噗通…… 特別快,快得她從肩膀兩側(cè),向臉頰,迅速竄上一股麻意。那種熱燙感,由心底生發(fā),卻又仿佛是通過他掌心傳送而來。 快,唐果,送上你的聲音,快一點…… “在……”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音而已,竟然被她顫出兩個節(jié)拍,出息…… “……你在發(fā)燒,我有藥,我下去給你拿。” 想要把手抽出來,動了動,沒能掙脫,反而無形中更緊了…… 他握著她的手,往下放落回額頭。 上下高溫夾擊,唐果頓時覺得,整只手都要被燙化。 “別動?!蹦请p眼依舊迷蒙著。 ……??? “我還不想醒。”疲倦地,又閉上了眼。 他以為是在做夢? 不是的,不是夢,是夢我就要哭了啊…… ☆、第32章 32晚 后來,該哭該笑都已分不清,即使他重新入眠,握力依然難以掙脫,她怕力氣大了又把人弄醒,踟躕許久,都不敢有大動作。 可是這樣不行,他在生病…… 空閑的那只手,去摳他長指,想讓他松開。 一根,兩根,三根…… ……誒,怎么又收回去了?! 醒了? …… 醒了。 不過,不光是被她動作碰醒的,還有……她低頭湊到他手邊,長發(fā)自肩膀滑落,散落在他臉上,發(fā)尾掃著,戳著,不間斷,不停止,觸感真實得太強(qiáng)烈。 眼睛勉強(qiáng)再次睜開。 兩個人都沒有動,相互看著,唐果的手還摸著他的一根手指。 彼此都在慢慢作出反應(yīng),一個是生病帶來的絲縷茫然,一個是天生反射弧過長。 茫然的人,最先調(diào)整狀態(tài),平靜無聲地看著她。 唐果愣了一愣,另只手松開,往上直起腰,不確定地來回打量:“……你醒了?真醒了么?” 不會還以為是在做夢吧? 眼睛昨晚在水里泡久了,細(xì)菌感染,發(fā)了炎,而后又長時間閉合休眠,干澀得很。他閉眼緩和,沒用,再睜開,緊閉一晚的喉嚨也跟著打開,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看到茶幾上的眼藥水沒,幫我滴上?!?/br> “……” 唐果是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句話,也沒想到他嗓子啞成這樣。 目光往旁邊一瞥,四下尋找,人有時候睜眼瞎起來,瞎得難以言喻,那么一小瓶特征顯著的東西,她愣是兜了兩圈,才定睛發(fā)現(xiàn)。 手在他掌心里抽了抽。 “松開,我去給你拿?!?/br> 合情合理對不對?誰知,他卻看著她來一句:“不是還有手么,不夠長?” ……什么意思?不肯放? 她瞪眼俯視他,歪頭露出一張黑人問號臉。 莫愁予也有點走神。 就這樣握著她的手,抵在額頭貼著,心里安定;一定程度上,也能適當(dāng)?shù)鼐徑庖幌骂^痛,轉(zhuǎn)移注意力。 只是,話一出口,自己都感到好笑。 用不著唐果抗議,下一秒,他便松了手。 兩只手的溫度一對比,簡直冰火兩重天。被他握久的那只,不單單麻麻的,還重重的,好像突然間提不動似的,從茶幾這頭走到那頭,拾起眼藥水,那么輕的體積,那只手竟然都軟綿綿得無力氣。 可怕…… 唐果,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手伸過去,遞到他面前:“吶?!?/br> 沒動,除了將搭在額頭的手臂放下,改搭在身上蓋著的被面上,再無任何動作。 唐果立在沙發(fā)與茶幾之間的狹窄過道,被他安然不動地凝望,有些呆。 “你不幫我?”喉嚨漸漸打開,不再像起初那么喑啞晦澀,但也不夠清潤,一聽就知咽喉有恙。 唐果抿唇,鼓鼓嘴。 真要她幫啊…… 對視五秒,好吧,病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深吸氣,慢慢躬身,臉停在他兩拳左右的位置。 黑漆漆的瞳仁,眼白處散落幾縷紅絲,眨也不眨地,保持不動地,望著她。 滴眼藥水,得看著他眼睛,視線根本沒法躲,面上很快便開始燒。 沒刷牙,沒洗臉,把一張臟臉暴露在他眼前,也不知道會被他看到什么。 嘴巴咬住,一句話都不好意思張口。和之前一樣,低著頭的時候絕不說話,萬一有口氣怎么辦,萬一呢…… 指腹輕輕撐開他眼皮,專心致志朝里滴眼藥。 念書時,第一次幫向寒戴隱形的記憶,至今都還晃在腦子里,場面如同打仗,掀她眼眶,永遠(yuǎn)都在抵抗。 可他不一樣,放松,且配合,滴完左邊滴右邊,快速完成,不費心。 眼珠轉(zhuǎn)動兩圈,適應(yīng)。不可避免地,會有液體從眼角滑落。 唐果轉(zhuǎn)身去拿紙巾,細(xì)心周到地擦干凈,牙齒一直咬著下嘴唇,露在外的部分,被壓迫得發(fā)白。 下巴被捏住,拇指肚按在她唇下。 “咬唇干什么,怕我親你?” 身體很不舒服,尤其是頭疼,一陣陣發(fā)作,神經(jīng)打結(jié)似的。本可以換種措辭,但他更想逗逗她,調(diào)動一下精神,緩解痛感。 小臉漲紅,和以前一樣不經(jīng)逗,被驚呆,啞言石化。 她傻傻的表情愉悅了他,唇角向左.傾了傾,酒窩浮現(xiàn):“再不松開,真親你了?!?/br> 磕在嘴唇上的牙齒霍然滑進(jìn)去,他看著那道顯而易見的齒痕,目光靜謐。 某一剎那,唐果真的要以為他會抬頭親自己,她還忍不住想:反正都沒洗漱,誰也別嫌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