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車窗自動降落,手臂一折,搭窗沿:“去哪兒啊,我送你們吧。” * 大家一走,唐果獨自落了單。 在此之前,除了緊張,她還對同居沒什么具體的概念和想法,畢竟和他一起睡了那么久,不過就是每天晚上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身體也一同寄放在他身邊罷了,于她而言,有利無弊。 可當真正面對,她忽然發(fā)現(xiàn),呃……好像,似乎,可能……完全不是她想得那么簡單…… 譬如……現(xiàn)在,他準備午休,他剛剛問她什么來著? 哦對,他問:一起睡么? 一起…… 一起睡…… 白天啊哥哥,以人形和你一起睡嗎? 嘴唇抿緊,紅著臉搖頭。不要,堅決不要。 她炒菜煮飯時,用那種電話繩皮筋,隨手攏住頭發(fā)繞了兩圈。 用久了的緣故,電話繩早被撐大了,扎起來很松,時間一長滑落一大截,她腦袋一晃,發(fā)圈上面未箍緊的束發(fā)像裙裾搖舞,律.動著,晃眼著,摩擦過他的心。 兩人站在樓梯下,對視。 他突然靠近一步,仗著身高優(yōu)勢,于她耳邊一低頭,撥落發(fā)圈。 魚尾般的小裙裾綻開,劃下一道瀑布。 唐果心一跳,不明白他弄她頭發(fā)做什么,仰頭看他,眼睛眨了眨。 她沒感覺到,自己一眨眼,長而卷的睫毛隨之一顫。 眼前人的目光,由長發(fā)移至睫毛,同樣的一種黑,純粹,干凈,柔軟,宛如她整個人本身。 “唐果?!?/br> 往下,是她烏黑水潤的瞳仁。 “啊?”嗓音低低的,茫茫然的。 “扎起來好看?!?/br> 意思是,這樣披著不好看嗎? 唐果抬手摸摸頭發(fā):“你也覺得這發(fā)型不適合我?我奶奶也覺得?!?/br> 奶奶說,喜歡看她扎馬尾辮,仿佛她還小,自己也還沒有老。 姑姑在旁邊笑,指著她另一個堂姐開玩笑:回頭讓然然扎給你看,然然比果果大,還能多年輕個兩歲。 奶奶不接受,哼一聲:誰都沒果果有學生氣。 淚目。 可她并不想保留學生氣啊…… 就像……就像她不希望爸媽老拿她當長不大的孩子。 她已經長大了,并且足夠獨立,很多事都可以自己上手,自己做決定。 她努力在學校鍛煉生活技能,可回到家,換來一句稱贊后,永遠都是:我們來做就行了,用不著你動手。 這種感覺很無力,什么都是為了她好,可有些好,常常令她無所適從。 總能想起十五歲的那一天,mama突然同班主任一起走進教室,班主任對著他喊:莫愁予,出來一下。 mama不是只是說說而已,她真的找來了,以被打擾的學生家長身份找來了。 而且還說,預備與他父母約談,父母不在成都沒關系,電話談也行。 他對此態(tài)度無所謂,可她卻亂了陣腳,壓力沒捱過兩天,就提了分手。 學心理的朋友曾經分析過她的這種迫切希望鍛煉自己的行為,改編刀郎《2002年的第一場雪》里的一句歌詞送給她: 大唐果子你的叛逆期啊,比一般人啊,來得更晚一些…… 歌唱走調了,走得還特難聽,她只顧樂,沒放在心上。 現(xiàn)在想起,多少有點唏噓。 她的叛逆期,似乎真的來了…… …… “不是不適合?!?/br> 她呆呆看著他,脫口而出:“那為什么不好看?” “我有說不好看?”頭發(fā)被他輕輕撫摸,卷起一綹,把玩著。 越來越糊涂,既然適合,也好看,干嘛還建議她扎起來…… 唔……難道理解有誤,并不是建議? 嘴角上揚,笑嘻嘻的:“夸我么?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不管什么發(fā)型都好看?” 嗯,笑的時候最好看。 他未作答,突然頭一低,挨近一點,就像是要親上來。 唐果下意識閉眼。 親吧親吧,給你親。 可預想中的觸感卻未抵達,只有溫熱的呼吸落在臉頰。 她閉著眼,聽見他低聲說:“看你扎著頭發(fā),就好像又回到過去,我們還在一起。” ☆、第48章 48晚 丟人丟大了,不止是誤會了親吻,還誤會他邀她同床睡,他那句話分明是另外一層含義:一起睡么,一人一間房。 唐果對自己的理解能力給予最高程度的否定。 瞧瞧你那不純潔的小思想,唐果果! …… 向寒和她再次見面是在一周后,又一個周末。 她穿著一件極富春天氣息的粉紅色毛衣外套,長發(fā)挽起,頂著高高的可愛丸子頭。 向寒在三里屯的一家粵菜館里一眼看見她,差點以為時光倒流。 “你不是吧?”她來回打量,嘖嘖稱奇,“這談起戀愛來就是不一樣,風格說變就變回去了?!?/br> 唐果低頭咬著奶茶吸管,羞窘地笑笑,不說話。 分手是她提的,是她當年膽小軟弱不堅定,聽他說出那樣一句話,心悠悠一顫,在半空中一直飄著。 就想為他做點什么,也可以說是為自己,為他們兩個人??傊褪?,盡最大努力來彌補這個遺憾。套用奶奶的話:仿佛她還小,他也正青春年少。 吃了兩口菠蘿油,想起之前林墨也帶她去過一家茶餐廳,她不由納悶:“老黑呢,怎么沒叫他一起?” 向寒放下筷子,十指交叉:“果子……” “嗯?”她抬起目光,繼續(xù)一口口吃著。 “傳授我一點表白經驗唄?!?/br> “咳……咳咳……” 受驚過度,悲催地……嗆到了。 * 莫愁予正式進入全面減產休息的充電期,曉如只為他接北京的通告,當日事當日畢,大部分時間都自由安排。 晚上,一人一熊坐在二樓放映廳觀看影片。 1988年的意大利電影《天堂電影院》,聽說很經典,可惜唐果沒看過,他讓她挑選,翻到名字時就心有觸動地指了指。 湊巧的是,主人公的初戀也是夭折在女方父母的反對下。 熊腦袋在昏暗中偷瞄他,光影打在他臉上,眉目沉靜得像月光下的清潭,尋不出一點波動。 電影他肯定看過,就是不知道他第一次看的時候是哪一年,是在他們分開前,還是分開后? 他記性好,自己又是學表演的,常年觀摩國內外經典影片鉆研學習,不可能不記得情節(jié)。怪不得剛剛她拿熊手指的時候,他看著她,眼神頓了頓。 又陪她重溫一遍,觀看到這里,他是什么心情呢? 不知道,完全想不出,就算她此時能說話,也不會開口詢問的。 唐果熊往前蹭了蹭,雙腿懸空后跳下去,立在他腿邊,手扶他膝蓋。 一雙熊眼睛背著光,暗影重重,卻好似藏著話想要對他說。 電影還在播放,音量不高不低,優(yōu)雅的意大利語飄飄蕩蕩。 小熊抬腿,往他腿上爬,動作笨拙,肥胖的黑影在眼前搖晃。 “想要做什么?”莫愁予唇角勾動,浮現(xiàn)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埋首努力,熊腦袋上下蹭著他的臉,短短的毛絨擦過他額頭、鼻梁、嘴唇……終于手腳并用坐到他腿上。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提供支援,她也沒有作出指示求助。 舌尖滑出一點,落在下唇,掃走毛絨留下的異樣觸感,他看著她,眼神略微復雜。 她看上去心思簡單,其實多數時候都很細膩。不想他觀看下去,就故意找事分散他精力。 一人一熊靜止不動,相互對望。 “坐上來了,然后呢?” 熊的身體擋住光源,可,從兩邊越過的白光依舊照亮他俊逸的眉眼,以及嘴角略微牽動的弧度。 他在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