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川走進人群，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熟悉的馬尾辮，熟悉的面容。周安安？居然是她？

    中年大漢正酒氣熏天地對她破口大罵，她插不上嘴，側(cè)臉漲得通紅，卻還死憋著跟他分辨。那只美少女戰(zhàn)士的腦袋被人扔在地上，她小小的腦門兒從臃腫的服裝里探出來，看著怪可憐的。

    冷不丁有人插在了兩人之間，幾乎是用拎的，把周笙笙給拎到了身后。

    陸嘉川背對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大漢，冷冰冰地說：“你好，請問你是哪一根？”

    ？？？

    中年男子惱羞成怒地反問一句：“什么叫哪一根？你怎么說話呢！你家論人是一根一根的？”

    陸嘉川平靜地與他對視著，不茍言笑：“不好意思，我看你說話這么沖，滿嘴臭味，穿得綠油油地杵在這兒，還以為是根蔥。”

    人群里傳出一陣轟笑聲。

    那男子擼袖子想干架，陸嘉川動都沒動一下，拿出手機撥了三位數(shù)：“喂，是110嗎？”

    他話都沒說完，中年男子就罵罵咧咧地跑了。

    在他身后，周笙笙探了個腦袋出來，笑嘻嘻地望著他：“他都跑了，110來了也見不到人了?！?/br>
    陸嘉川回過頭去，瞥她一眼，收起手機：“并沒有撥通?！?/br>
    “……”

    “對付這種低智商的人，嚇唬嚇唬就信以為真了?！?/br>
    “…………”她怎么有種奇怪的錯覺，就好像“低智商的人”也包括她……

    **

    剝下玩偶外套，周笙笙跟陸嘉川一起出了商場。

    她還在計較著要怎么開口道謝，他就先不客氣地扔了一句冷冰冰的批評在她臉上：“周安安小姐，為什么每一次我見到你，你都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樣子？”

    她一頭霧水：“我有嗎？”

    “上次在電影院，都騎到人身上去了。這次也一樣，跟酒鬼在地上滾來滾去?！?/br>
    “……誰跟他在地上滾來滾去了？那不是他硬拽著我嗎？”

    陸嘉川瞥她一眼：“有差別？”

    “當(dāng)然有！”周笙笙不服氣，“還有上次，我又不是故意在電影院打人，那女的劈腿就算了，還拿走我朋友留給未來媳婦的嫁妝。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故意要干架好嗎？！”

    “熱心腸是好事，但你總要記得你是個女人，不是遇事就該沖上去挺身而出?！?/br>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看到路邊有男人欺負女人，我也該站在一邊無動于衷，看著就好嗎？”周笙笙沒好氣。

    夜幕之中，年輕的醫(yī)生低頭看她一眼，語氣平平：“是，你就應(yīng)該站在一邊無動于衷，看著就好。”

    這個人，怎么這么沒有同情心呢？

    她正欲反駁，就聽見夜風(fēng)送來了下一句。

    “因為挺身而出，教訓(xùn)這種畜生的事，本來就應(yīng)該讓男人來做。所以交給我就好?！?/br>
    她一愣，望著他說不出話來了。

    “不要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有正義感，我也有，其他人也有?！彼制乘谎郏八韵麓斡鍪虏灰@么沖動了，偶爾求助于人也不代表你弱小，只能說明你有分寸?！?/br>
    說完他就徑直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她：“不走嗎？”

    “……哦?！彼纛^呆腦跟上去。

    所以不是冷血無情鐵石心腸，是有擔(dān)當(dāng)？

    他這樣冷冰冰走在前頭，黑色大衣一塵不染，像是要融入清冷夜色里，可她看著看著，又總覺得他的輪廓在發(fā)光。

    **

    平安夜，大街小巷都掛上了圣誕裝飾，星星點點的紅色融入一片暖黃色的燈光里。

    陸嘉川囑咐她在路邊等著，幾步走進一旁的藥店里，幾分鐘后拎著一只塑料袋子出來了。

    “坐?！彼孟掳统愤叺拈L椅努努。

    周笙笙不明就里坐下來，見他也坐在面前，拿出袋子里的藥水和棉簽，蘸了蘸就往她的額頭探來。

    “你，你干嘛？”她下意識朝后縮，卻被男人低聲喝止住。

    “別動?！?/br>
    棉簽輕飄飄落在額頭上，冷冰冰的藥水與肌膚接觸，冷得她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后知后覺察覺到抹藥那一片火辣辣的疼，周笙笙一頓，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剛才和醉漢在地上糾纏時，他的拉鏈刮到了她的額頭，蹭破了皮。

    她怔怔地坐在長椅上，看著那火山醫(yī)生身子前傾，離她很近很近。

    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啊……

    他的手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陰影，背景卻是一片融融的燈海。她能察覺到他那緩緩抵達她面上的呼吸，在一片寒冷的空氣里顯得格外突兀，慢慢染紅了她的臉。

    耳邊傳來商店里平和溫暖的英文小調(diào)。

    那人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