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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孤王寡女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蕭乾原本是吩咐薛昉跟著她的,可擊西也死皮賴臉地要跟著去,薛昉也不知怎的就不肯再去了,他像躲瘟疫似的,臨時換上了走南。

    走南是一個傻大個子。

    可以陪著九爺逛街,他應得很快。

    墨九本人更不在乎這個。反正在她看來,擊西、走南、闖北三個人都是二貨,功夫怎么樣她不知道,到底身懷什么絕技她也沒有見過。但趙集鎮(zhèn)就這么大,她不認為會出什么事,身邊有兩只二貨陪著逗趣,也是不錯的。

    這三人行的組合,顯得很怪異。

    娘娘腔的擊西,絡腮胡的走南,還有一個風流俊俏的九爺。

    然而……他們的屁股后頭,還跟了一條大黃狗。

    他們悠哉悠哉地走在趙集鎮(zhèn)的街上,很吸眼球。

    墨九采買了一些入墓必備的鐵锨、繩索等物,讓走南扛在肩膀上,又陪擊西逛了一會胭脂店,又逛了一會小吃店,買了一堆吃的不說,還給旺財買了一個竹編的項圈套在脖子上,這傻狗完全不覺約束,喜歡得上蹦下跳。

    等回到宅子的時候,墨九又攛掇蕭乾做了一個“簡歷急救包”,放上一些常用的藥口,包括可以在陵墓里給人去穢氣、清神醒腦用的薄荷丸。

    蕭乾對此很不情愿,不過墨九理解。

    在時下之人看來,進入任何一個墓地都是褻瀆行為,對蕭乾這樣的人來說,應該看得很重,更何況他一個享譽南榮的“判官六”,連王爺都愛醫(yī)不醫(yī),卻不得不為她做薄荷丸,想來是有點小怨氣。

    為了安慰他,并且鼓勵他繼續(xù)勞動,她讓擊西把今日在街頭買來的冰糖葫蘆分了一串過去。

    然而擊西是哭喪著臉回來的。

    墨九正磨了墨鋪上紙在寫東西,看他委委屈屈地站在身邊,不由奇了怪了,“怎么的?誰惹你生氣了?”

    擊西扁著嘴,“擊西出門的時候,被闖北那個混蛋拌了一跤。冰糖葫蘆被旺財撿了去,擊西好不容易才從旺財?shù)淖炖锇阉鼡屵^來,還特地拿去洗干凈了,重新串好,這才交給主上,可主上還要打擊西的屁股,擊西好委屈?!?/br>
    墨九臉頰一陣抽搐。

    這些人真的是蕭乾的貼身暗衛(wèi)嗎?

    這腦子到底是大智惹愚,還是天生愚鈍?

    蕭乾找暗衛(wèi)到底看本事還是看娛樂天賦?

    她很想笑,卻愣是沒有笑出來,只安撫地看他一眼,“可憐的擊西,不哭啊。快坐著,等我寫完了,回頭給你報仇去。這些人……和狗,真的太過分了,怎么可以欺負我們貌美如花的擊西哩?!?/br>
    “哦。”擊西斜著眼睛瞥她一眼,乖乖坐在她的身側,看了半天她寫在紙上的東西,然后翹著蘭花指,疑惑地問:“九爺,你為何要寫這個東西?”

    墨九道:“這個叫著入墓須知。我得先詳細的羅列一遍,一會給大家看了,熟記在心,這樣遇到事情,才不會亂了陣腳?!?/br>
    擊西彎著眼角,“你以為他們都看得懂嘛?”

    墨九抬頭,眸有疑惑,“都看不懂嘛?”

    擊西搖了搖頭,“看不懂?!?/br>
    “哦”了一聲,墨九放下毛筆,這才想起這么一茬來。這里并非后世,人人都讀過書,都識得字,簡單的東西都可以看明白。時下的人受過教育的不多,看東西就困難了。

    她問擊西,“你識得字?”

    擊西害羞的點了點頭,有點小驕傲。

    墨九想了想,有主意了,很快把“入墓須知”寫好,拿起來吹了吹墨,就將字條交給了擊西,“好了,你拿去給大家讀一下吧,讓大家務心記牢了?!?/br>
    擊西愉快地點頭,“好,擊西這就去?!?/br>
    對于這個娘娘腔的侍衛(wèi),墨九很喜歡,雖然目前看不出來他有什么本事,可這貨卻把她當神一樣崇拜,這一點就足夠她暗爽了。

    “九爺是個俗人哩!”她笑瞇瞇地伸個懶腰,正準備撕些布條,一會兒做綁腿之用,擊西就回來了。這一回他臉上不是哭喪,而是灰暗一片,好像整個天都塌下來了。

    一入屋,他就哭訴,“九爺,擊西又被打了。”

    墨九一邊用剪刀扯布條,一邊懶洋洋問他什么事。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能理解蕭乾為什么常年和這幾個二貨打交道,還可以保持淡定了。人這神經,都是慢慢鍛煉出來的,見他們犯二的時間多了,那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練得面無表情了。

    “嚶嚶!”擊西很傷心,一邊說一邊抹眼睛,卻沒有見著半滴眼淚,“擊西拿了九爺寫的入墓須知過去,把他們都召集了起來??蓳粑鬟€沒有念完,他們每個人都瞪我,拿拳頭打我?!?/br>
    墨九看一眼他手上的字條,“為什么哩?”

    擊西苦著臉:“他們說我讀得不對。”

    墨九瞟他:“那你讀對沒有?”

    擊西嘴一撇,搖頭:“我也不知?!?/br>
    這個入墓須知并不深奧,擊西若識得字,讀它是絕對不難的。墨九仔細一想,停下手上的動作,把字條擺在面前,嚴肅地看著他,“那擊西讀一遍給我聽聽?”

    擊西道了一聲好,便捏著嗓子讀了起來,“各位大俠,這座古墓叫什么墓,是與什么墓相同的一座什么墓。這什么墓的入口我們雖然已經什么了,但什么什么的計劃也是需要什么的……”

    墨九張大嘴巴,定定看著擊西,久久說不出話來。這么簡單的一個入墓須知,他這么多的字都識不得,居然可以從頭到尾給她念上一遍?這得多厚的臉皮說他識字?

    “九爺,你聽擊西念得好好,他們卻想打擊西,擊西好委屈。”擊西把字條還給墨九,蘭花指上捻著手絹,拭了拭嘴唇,“哼,他們太過分了?!?/br>
    墨九看著他,“你確定認識字?”

    擊西點頭,“擊西識得?!?/br>
    墨九沖他勾手指,“你過來。”

    擊西把頭伸向她,墨九一個爆栗就重重敲在他的頭上,惡狠狠地道:“他們沒有打死你,真的太仁慈了?!?/br>
    看著她氣沖沖地拿了字條出去,擊西摸著額頭久久沒有合上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奈地跟了上去,“這些長得丑的人,太殘暴。嫉妒!都是嫉妒!”

    ——

    未時一刻,是申時茂算好的入墓吉時。

    仲秋的天色,這個點還未完全入夜,但天幕昏暗,烏云層層壓在頭上,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加上小雨未停,朦朦朧朧的天地間,能見度極底。大抵此行的目的不像往常辦的差事,從上到下都小心翼翼,屏緊呼吸。

    “快看,有人過來!”薛昉打頭走在前面,指向安靜的河岸上,從另一個方向趕來的幾個人。

    四處寂靜,那一行人便顯得極為突兀。

    蕭乾瞟一聲便道:“謝忱。”

    這里距離還遠,其實看不清,不過,天女石的周圍蕭乾派有禁軍把守,可這幾個人行色匆匆,似乎并不忌憚,便可以猜測得到了。這趙集渡,除了謝忱,再無人有這樣的膽子。

    兩邊的人馬越來越接近,謝忱到得比較快。

    等蕭乾一行人過來,他黑著臉,不疾不徐地拱手。

    “不知蕭使君至此,所為何事?”

    蕭乾唇一掀,冷笑著不問反答:“丞相所為何事?”

    謝忱打個哈哈,皮笑rou不笑地道:“今日老夫得一消息,有珒人精銳斥侯潛入我境,想借水患之事大做文章,摧毀我等筑好防汛的河堤,老夫這才帶人來看看?!?/br>
    蕭乾淡淡瞥他,“河堤之事,丞相就不必管了,還是按事先的部署,從防災減汛,安撫百姓做起罷。若丞相還有閑時,不妨關心一下曾四的案子?!鳖D一下,他目光森冷掃去,“讓兇徒早日伏法,丞相方可省心回京。各做各事便可,丞相何必狗拿耗子?”

    謝忱聽他語氣不善,鐵青著臉似要爭辯,可看了看河岸上大批的禁軍,又緩下臉色,不以為意地抬手一揖,笑道:“既是同僚,當守望相助,蕭使君不必客氣?!?/br>
    蕭乾輕笑一聲,眉梢揚起,“若我非得客氣呢?”

    謝忱道:“那恕老夫無理了。蕭使君,老夫不妨直言,天女石乃鎮(zhèn)河之用,輕易動它不得,你聽信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妄動天女石,若再次引發(fā)大水,到時官家的面前,可不好交差?!?/br>
    蕭乾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丞相費心?!?/br>
    謝忱道:“可老夫不愿受你牽累?!?/br>
    兩個人言詞不和,誰都不肯相讓,一時僵持不下。可在這天女石的周圍河岸,都是手下的禁軍,人數(shù)明顯優(yōu)于謝忱,而且還有墨家弟子五六人,若真惹惱了蕭乾,謝忱落不得好下場。

    不過謝忱不認為蕭乾敢動武。

    看他一步步逼近,謝忱壓住心里驚意,沉聲一喝,依舊很淡然,“蕭使君想做什么?難不成想武力威脅當朝丞相?”

    “不?!笔捛瑥难g拔出佩劍,優(yōu)雅地挽個劍花,不疾不徐地架在謝忱的脖子上,淺淺一笑,“本座想請丞相去吃會熱茶?!?/br>
    謝忱臉色一變,卻見蕭乾已經收了劍,“來人啦,把謝丞相請回本座的宅子,好生招待著。若有怠慢,要你們的腦袋?!?/br>
    “喏?!?/br>
    蕭乾是樞密使,禁軍都聽他指揮,俗話說“縣官不如縣管”,丞相官位雖大,卻無人理會他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愣是架往他往回拖。

    看了小半晌兒的熱鬧,墨九不閑事大,走到蕭乾旁邊,放低了聲音道:“聽說趙集渡的船娘,姿色還是不錯的。”

    蕭乾眉頭一跳,“何意?”

    墨九看著謝忱鐵青的臉,一本正經地道:“使君請丞相入宅休憩,只有茶水沒有婦人,誠意不足嘛?”

    蕭乾目光深深地盯住她,似乎在懷疑一個婦道人家怎會有這樣稀奇古怪的想法。可墨九已經狐假虎威地咳了一聲,站在他面前安排了,“那幾位小哥,請丞相可不能失了禮數(shù)。蕭使君說,謝丞相治水疲乏,需要身心同得安撫。你們記得找兩個因水患而失業(yè)的船娘過去侍候著丞相,一應開銷,算在使君頭上?!?/br>
    “蕭乾,你敢!”謝忱氣得一張老臉由青到紅,咬牙切齒地瞪過來,恨不得撕碎了他們。蕭乾卻只是一笑,“九爺說得有理,照辦?!?/br>
    “蕭乾,你瘋了!”

    “你個狗娘養(yǎng)的!”

    “等老夫回京,看怎么參你!”

    “放手!你們放開老夫,老夫是當朝丞相!”

    被押著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謝忱,幾乎暴走。想他堂堂丞相,想要什么樣的婦人沒有,怎么可能和船娘有染,這樣的話頭傳出去,即便他什么也沒做,旁人也不會相信。那他的老臉往哪擱?那這件被蕭乾“請回去喝茶找船娘”的事,他如何上奏?

    墨九笑瞇了眼,沖他客氣地揮揮手,“丞相你別甭客氣了,說不準這一遭還能再生個兒子哩。等丞相大人老來得子的時候,可別忘了謝我大媒哦?!?/br>
    氣血上涌,謝忱的頭一歪,幾乎氣暈過去。

    墨九驚嘆著瞥向蕭乾:“他沒了兒子,若死了會不會無人送終?”

    蕭乾很淡然,“無事,他過繼了同宗的侄兒?!?/br>
    ——

    不管謝忱如何吼叫,終究被人拖走了。

    蕭乾把天女石的周圍河堤一律戒嚴,除了他身邊的侍衛(wèi)與親兵,不許任何人出現(xiàn)在河岸之上,以至于營里的軍士雖知道這邊有動靜,也只當為“扶”起天女石,并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祖師爺在上,請受弟子一拜?!?/br>
    河岸上,墨家子弟插上香燭,一群人迎著河風抱拳行禮,灑酒祭祀,很是嚴肅的行完一套禮,墨九這才一個人潛入水中,準備解開九連環(huán)。

    蕭乾今日穿了一身銀甲戎裝,未戴頭盔,只把長發(fā)束于發(fā)頂,利索干練地站在河岸上靜靜等待。

    河風吹起他的披風,獵獵鼓動。

    可他卻安靜得像一尊雕像。

    大家都屏著氣,沒有說話。

    可呼吸里,隱隱有一股子緊張的氣息。

    九連環(huán)不好解,尤其人在水里做事不便。更何況,九連環(huán)解開之后觸發(fā)機關會發(fā)生什么,是不是真如她事先預料的那般,只會打開墓道,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忐忑與擔心自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