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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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人家還下了狠話,若非招見,不想見到墨九。 “這些人啊,就是不懂享受人生?!?/br> 墨九本來不喜問安,只把東西丟給大夫人,就回到了南山院。 這樣無聊的日子,墨九閑得生霉。 一天一天過去,她除了照鏡子詛咒蕭六郎,什么也干不了,偶爾想想東寂的“菊花臺”,想念他溫柔多情的臉,溫暖干躁的手指……但也只能想想。畢竟擊西的警告還在耳邊,為了這張臉,她不敢冒險。 這樣又過幾日,已是九月下旬。 墨九的南山院,吃食每日翻著花樣,她曉得是蕭六郎的交代,可他始終不曾親自來見她,也不再說起她臉上的“醉紅顏”到底還要多久才有消退,整天照鏡子,墨九不由浮躁了……算算,還有一個多月,真崩潰。 如此想來想去,她熱情似火地給蕭六郎寫了一封信,讓墨靈兒想法子塞入了樞密使府去。 “六郎,近日天色漸冷,你祖宗不幸患上抑郁癥,想等六郎一聚,卻久候未至,簡直欲仙欲死……可否勞煩六郎燒些紙錢、吃食、還有醉紅顏的解藥來?” 信去了,沒有回音。 墨九損了他,原也不抱希望,可第二日,卻有人來叩門。藍姑姑開門看去,不見人影,只有一張短短的信箋夾在門縫里,上面有著蕭乾的親筆回復。 “好好呆著,養(yǎng)膘?!?/br> 墨九無奈養(yǎng)著膘,沒有等來蕭六郎,卻等來了宋妍。 楚州別后,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宋妍。 這個曾經張牙舞爪的小郡主,那日在楚州蕭府錯傷了溫靜姝,那活生生的一刀捅的不僅是溫靜姝的身子,似乎也把這貨給捅怕了。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孩子,十五六歲的年紀,畢竟沒有干過真正太壞的事,這些日子,因了那事,宋妍知曉蕭家搬到臨安了,也沒好意思過來竄門露面,便是捅了人,有些抹不開面。 墨九不知哪股妖風把她刮來的。 而且,一刮,就準確地刮到了南山院。 “來得好,我正閑著哩。”墨九滿心歡喜地喚她入內,二缺的樣子讓藍姑姑三個人很為她發(fā)愁。怎會不過短短時日,她就忘了當初宋妍是怎樣對她的?那一把捅向溫靜姝胸口的匕首,原本可是捅她的呀。 宋妍也意外她的熱情,微微一愣,這位小郡主東張西望著屋子,見鬼似的盯住墨九,“你撞邪了?” 墨九掐了掐太陽xue,斜睨她一眼,“我這種神仙體質的人,是不屑記恨你們這些凡人的。你這個小姑娘吶,就是想得太多。來來來,坐下再說?!?/br> 又一次被她熱情地請入屋里,上了茶水,還上了溫熱好吃的梅子湯,宋妍有些拿捏不準墨九的心思了,眉頭都皺緊了,“小寡婦,你瘋了?” 墨九一怔,“你才曉得我是瘋的?” 宋妍:“……” 墨九上下打量她,眼風不輕不重地一掃,“別這么矯情了,人來了就是客。其實我嘛,挺喜歡你的……就是不曉得,你跑來找我,有沒有帶點什么禮物?” 宋妍臉色變青,“你想要什么?” 漫不經心一嘆,墨九提醒她:“宮中美食什么的,你都不帶,怎么好意思來看我?不是我說你,你這為人的禮節(jié)上很有問題。如此不坦誠,沒誠意,讓人怎么與你交朋友嘛。下次別忘了啊?!?/br> 劈頭蓋臉受她一頓教訓,讓宋妍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慢慢的,她被墨九說得有些抓狂,不由怒而捶桌,“小寡婦,你到底曉不曉事?我是來找你麻煩的!不是敘舊的?!?/br> “曉得??!”墨九喝一口溫熱的梅子湯,舒服地嘆口氣,笑瞇瞇道:“其實不用你找麻煩,我只要看見你,就覺得很麻煩了。” 宋妍暗吐一口惡氣,覺得這瘋子不可理喻,又重申一遍,“小寡婦,我很討厭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墨九點頭:“當然,不討厭我,你怎會來?” 宋妍快氣瘋了,“我討厭你,你卻不怕我?” 墨九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紅彤彤的臉上有幾分坦然,有幾分擔憂,“你腦子沒問題嘛?你討厭我,該你怕我才對呀?而且我估計,你在看見我的臉時,什么氣都消了,對不對?” 宋妍一愣,有被她說中的難堪。 這是事實,她討厭墨九,可墨九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她是見過的,如今一見變成這般,她真的半絲氣都提不起來……甚至有些可憐她。 墨九卻不覺得可憐,笑道:“我們之間有多大點事?不就是為了男人嘛。再說,你從小就喜歡蕭六郎,想要嫁她,心里有氣,我是可以理解的??尚】ぶ靼。闳缃竦膶κ植皇俏遥悄隳莻€玉嘉皇姊才對,會不會找錯發(fā)火的對象了?” 宋妍的父親賢王與玉嘉公主的父親(當今皇帝)是親兄弟。賢王是老小,娶的王妃是蕭家的女兒。賢王一直是個賦閑親王,每天醉心詩酒,在朝中不結黨,也無仇敵,今上對這個弟弟多有照顧,連帶對她的女兒紫妍郡主宋妍,也視若親生。 可從蕭六郎的婚事上看,親生二字,還是差了很遠。宋妍心悅蕭乾之事,舉朝上下幾乎無人不知,她打小就盼著皇帝伯伯能為她指婚蕭家,曾經一度也以為蕭乾早晚會是她的……沒有想到,如今卻便宜了皇姊。 她有苦難言,不料被墨九一言說穿。 看著她,宋妍突然有點同病相憐的錯覺。 “小寡婦,你也在難過,對不對?” 她問墨九,墨九卻有些迷茫。 “我有什么難過的?” 宋妍想她智商低,不由又耐心地解釋一句,“我大表哥娶了你,可他生著病,照顧不了你,也與你做不成真正的夫妻。我不信,你會對他死心塌地……反是我六表哥,一表人才,南榮女兒莫不為他傾心,他對你又那樣好,你未必不曾動心?他如今要娶我皇姊了,你不難過嗎?” 墨九考慮一下,認真點頭,“難過。” 宋妍眸中剛露驚喜,就聽她又道:“就怕這孩子娶了媳婦兒忘了祖宗,往后不孝順我。” 宋妍:“……” 把個小郡主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墨九卻很淡然,她把梅子湯往宋妍面前遞了遞,“趁著熱的,趕緊吃。這東西,就得吃個爽口?!?/br> 宋妍眼睛睜大,一副要昏迷過去的樣子。墨九掃一眼她,又搖頭,“放心吧,我平生閱男無數,對蕭六郎也不可能看走眼。他是不會喜歡你那個強勢霸道的玉嘉皇姊的,至于你嘛……若是肯好好孝順我,隔三差五的帶點宮廷玉釀來,我或可教你幾招,讓他喜歡上你也有可能?” 為了吃,她毫不猶豫把蕭六郎賣了。 宋妍先是一喜,爾后又是一驚,“你所言當真?” 墨九點頭,“當真啊。對付蕭六郎,我有的是法子……只要你帶的東西夠好,就不要發(fā)愁了?!?/br> 宋妍瞟她的目光有點小心翼翼,還回頭左右看了看,方才湊近腦袋,壓低嗓子問,“我是說你閱男無數,果然是真?” 問起這個,宋妍先紅了臉。墨九一愣,看著她,突然發(fā)現這個囂張跋扈的小郡主,也不過只是個小丫頭而已。 無奈一嘆,她笑,“那是自然。”沒吃過豬rou,難道還沒見過豬走路?上輩子她活到二十幾歲,能沒有見過光屁屁的男子么?資訊發(fā)達的時代,想看什么都不難。 可宋妍對她,卻多了同情。 “墨九,你好可憐?!?/br> 墨九橫眼瞪她,“我何來可憐?” 宋妍唏噓道:“原本就是寡婦了,嫁了幾個男人,受了恁多委屈,結果……這一嫁,看上去風光,可我大表哥臥床不起,你生得這么……”想說她好看,但宋妍看見她紅色的臉,又不忍打擊她,把話咽了下去,“你這么好,卻落得這樣命運,真是不易?!?/br> 墨九含笑點頭,難得辯解。 身為皇族中人,會生出這般感嘆,這小郡主也不容易。如此一來,對這個姑娘,墨九確實沒了往日的仇怨??伤龥]想到,宋妍卻突地又吐出一句重,“小寡婦,不如我們義結金蘭吧?” 墨九“噗”一聲,吐了一桌的梅子湯。 “……我怕是高攀不起?!?/br> “我準你高攀。”宋妍認真起來,特別認真,“我認為,你現在夠資格做我金蘭姐妹了……我以前早就聽說過,你會做大鳥在天上飛,還會做好多吃的,又生得那樣美,六表弟也心悅于你,所以我才嫉妒你,才那樣不待見你,如今你的臉都毀了……那些煩惱就都不存在了?!?/br> 墨九摸摸自己的臉,“那我不是得感謝這張毀了的臉?” 宋妍一愣,“真毀了???” 墨九搖頭,“說不定哪天又好了?!?/br> 宋妍默了默,“那等真毀了我們再結拜吧,若不然那天你臉好了,我怕我會忍不住嫉妒,在上面劃上幾刀。” 這回換墨九無語:“……這也太直白了?!?/br> 宋妍挑了挑眉梢,不以為意,“你那張臉若真的毀了,確實有點可惜。不說別的,就憑那容色,如果你生成皇室公主,什么好處也輪不到玉嘉了?!?/br> 墨九再次搖頭,“傻孩子!我若生在皇室……那玉嘉公主根本就沒法從她娘肚皮里爬出來?!?/br> 宋妍眼一瞪,重重捶桌,哈哈大笑。 “小寡婦,就憑這話,我一定要與你義結金蘭?!?/br> 墨九道:“那你先回去求神拜佛,等我毀容罷?!?/br> 說罷她喚了藍姑姑進來,讓她把宋妍攆出去了。宋妍那貨喊了幾句,就無奈離開,去找宋驁了。 今兒她是隨了宋驁來蕭府的,宋驁與蕭乾在一處敘話,嫌她礙事,就把她攆出來了,她無聊之極,這才想找小寡婦的不痛快。 沒有想到,義結金蘭不成,又被墨九攆走。 —— 墨九原以為宋妍的到來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想到不過三日,這事就有了后續(xù),而且還鬧得很大。 宋妍原本與玉嘉公主關系尚可,而且墨九覺得,她除了腦子少生了點,一切都好,當時她提醒宋妍那一句,也是人人都看得明白的東西,根本不想,宋妍這貨回去,就與玉嘉公主鬧上了。 宋妍有些功夫底子,半夜里,她偷偷潛入宮中,在玉嘉公主的臥室放了一把火,火燒得很大,她干得也非常痛快,聽說玉嘉公主的裙子都被燒掉了半裾,嚇得魂飛魄散。 從此姐妹之情,也算玩完了。 不過,這個皇室姐妹為搶蕭六郎放火燒宮的事,一度成為了臨安城的熱點話題,自然,也驚動了皇帝與賢王。 這兩人明面上是君臣,可卻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換到平常人家,兩個人的女兒為搶一個男人打仗,做父親的也頭痛。 但畢竟宋妍放火在先,她是郡主,玉嘉是公主,皇帝的親生女兒……論起君臣,論起親疏,賢王總是輸了一頭。當日,他跪伏在殿前,痛斥自己教女不嚴,搶著要替宋妍受過,期間又論及過世的父母雙親,皇帝嘆了又嘆,到底沒鬧出大事,也不好過多責備,只勒令宋妍在府中反省作罷。 皇室女兒為蕭六郎同室cao戈的事,原本與墨九沒什么干系??梢膊粫缘脼槭裁?,宋妍是從她這里回去才發(fā)瘋的,而且她的身世,還有她與謝丙生、蕭乾、尚雅、墨妄等人前前后后發(fā)生的事情……甚至還常被“神仙”請去喝茶的事兒,就一點一點傳入了皇帝的耳朵。 “這個墨氏不簡單吶?!?/br> 皇帝在宮里這樣評論了一句,消息不脛而走,墨氏的傳奇就奇怪的被人傳揚開了。要知道,自古被帝王稱訟并非什么好事,多少熱乎乎的眼刀子都會平白沖她來。 好在墨九心寬。 成天吃吃睡睡,在南山院養(yǎng)膘。 這幾日,她抽空間墨靈兒請來墨妄,與他見了幾回,也看見了墨妄受她之托做好的洛陽鏟和防毒面具。兩個人在這件事上,有共同的話題,談了一些不足之處,又談及了改進,然后,墨九不知哪股筋抽了,想起了武俠小說里的“暴雨梨花針”——她說自己危險,需要神器護體。 小說里吹得很懸。 但墨九覺得這東西并非不可行。借助機械運轉之力,完成小范圍的攻擊是完全可以辦至的。于是,為了研究暴雨梨花針的可行性,她顧不得臉紅脖子紅,常讓墨妄三更半夜偷偷來南山院“私會”,談八卦墓,談暴雨梨花針,生活添了樂子,根本就沒時間想那些繁雜俗事。 對此,墨妄感嘆,“你還真了不起。” “別夸我,我會驕傲?!蹦叛劢且活?,認真看著墨妄做出的暴雨梨花針稚形,對準一扇門比劃一下,突地又問:“你說千字引中,真有武器圖譜嗎?” 墨妄眼一瞇,不置可否。 瞥他一眼,墨九把“暴雨梨花針收”稚形收回,在掌心輕輕敲擊著,“我好奇那些制作方法,對武器本身其實不感興趣……師兄,我若說見過比那先進百倍千倍的武器,你可信?” 這個事墨妄真沒法信。 在床弩都沒有的冷兵器時代,能夠比千字引所載,墨家祖上幾代人研制的武器先進千倍百倍的東西如果真存于世……這個世代,早就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