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一聲，臉色難看地拂袖而起。

    “我老人家不與晚輩理論，找我徒弟去?！?/br>
    說罷他轉(zhuǎn)頭看向溫靜姝，“我們走！”

    溫靜姝人如其名，是一個溫婉淑靜的女子，嘴里輕道一聲“噯”，回頭瞄一眼墨九，卻笑道：“師父先走，我與嫂嫂久未見面，說幾句就過來?！?/br>
    陸機老人與墨九不對付，回頭瞪她一眼，哼一聲，“快點，一會兒六郎等著你泡茶呢。他可是最喜歡你泡的雨前龍井。”

    “咳咳咳！”

    墨九一口稀粥差點兒噴出來。

    幼稚！

    這老頭兒也太幼稚了。

    居然想用這樣的法子來打擊她？

    如果用溫靜姝就能對她造成傷害，那她還要不要活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巴，她對著陸機老人的背影，拔高嗓子大喊一聲，“喂，老頭子，外頭風(fēng)大，小心閃了舌頭??！還有你那個寶貝徒弟，要是有人要的話，趕緊差人領(lǐng)走，不必謝我！”

    陸機老人當(dāng)寶似的徒弟，在她那里卻像個廢舊貨物，好像她分分鐘想要把蕭六郎送人似的。陸機老人氣得肝兒一顫，脊背僵硬半晌兒，大抵曉得論嘴上工夫，他不是這小女娃的對手，索性裝聾作啞，徑直離去了。

    膳廳里只剩墨九與溫靜姝二人。

    墨九安靜地吃著早飯，并不理會款款過來的溫靜姝。

    靜默片刻，還是溫靜姝率先開口。

    “又見面了，嫂嫂?！?/br>
    “是啊，幸會幸會！”

    “每次見到嫂嫂，似乎都有不太好的事兒發(fā)生？”

    這是說她惹禍么？墨九笑道：“靜姝說得是，也是怪得很，我每次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兒，也都能遇見你……”說罷她抬起頭，凝視溫靜姝的臉，笑吟吟道：“你說你到底是陰魂不散，還是我這些不太好的事兒，都與你有關(guān)？”

    這是兩個女人自天隱山那一次長談之后，第一次單獨談天?？杀舜碎g的交流氣氛，很明顯比那一次更加不友好。

    溫靜姝對墨九的態(tài)度是早就習(xí)慣的，她并不生氣，那脾氣也養(yǎng)得格外的溫和，明明被墨九冷言冷語地擠兌了，卻不委屈，更不與她爭執(zhí)，只笑笑就過去，換了話題。

    “嫂嫂害得我好慘?！?/br>
    “我是好人，從不害人。”墨九很老實。

    “嫂嫂上次說……”溫靜姝目光帶了一抹復(fù)雜的笑意，視線慢慢從她白皙的面孔挪到她平平的小腹，“你說你懷上了六郎的孩子，害得靜姝傷心了好久呢?！?/br>
    噫，這女人膽兒大了？

    居然敢直接說出對蕭六郎的心思了？

    “疑似懷孕懂不懂？”墨九剜她一眼，“再說我與六郎懷不懷孩子，你傷的是什么心？你是蕭六郎的二嫂，莫要忘了身份?！?/br>
    “嫂嫂說的是自己吧？”溫靜姝蒼白的唇有些涼。

    “我?。?？”墨九不以為意，盯著碗里的粥，“我與你不同。靜姝未必不曉得，蕭乾在金州親口對著無數(shù)珒兵將領(lǐng)和完顏修說，我是他的女人……這個身份，是他親口確認(rèn)的，想來與靜姝你，卻有幾分不同的?！?/br>
    溫靜姝一怔，眸底有陰霾拂過。

    只一瞬她又恢復(fù)過來，輕輕挽出個笑容。

    “嫂嫂恐怕也不曉得，師父做主，我與二郎和離了?！?/br>
    墨九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為了這句話，而是她話里的潛臺詞。

    她與蕭二郎和離了，說明什么？說話她已經(jīng)有了正大光明覬覦蕭六郎的權(quán)利了？還有，陸機那個老糊涂是準(zhǔn)備要為他的寶貝徒弟和寶貝侍女拉紅線？

    心里冷哼一聲，墨九挑眉，不溫不火地撩溫靜姝一眼。

    “那又如何？”

    溫靜姝笑笑起身，“不如何。我只是想說，靜姝如今已是自由之身，而嫂嫂，還是蕭家長媳呢。你如此不顧身份，不顧婦德，與小叔子眉來眼去……”

    “靜姝大錯特錯！”墨九當(dāng)即打斷她，嚴(yán)肅地皺著眉頭，一本正經(jīng)道：“我與蕭六郎那不叫眉來眼去，那叫jian夫yin婦……”

    溫靜姝被她怔住，她卻莞爾一笑。

    “畢竟昨天晚上我就睡在蕭六郎的床上……”

    “……”

    墨九在言詞上是從來不肯吃虧的，也很少有吃虧的時候，加上她根本就不在意溫靜姝特別在乎的那些教條與封建思想，故而，她打擊起溫靜姝來，簡直就是一個巴掌拍在墻上，摳都摳不下來。

    最后，溫靜姝與陸機老人一樣，是吃了她一肚子氣走的。反倒是墨九，吃光了營養(yǎng)早膳，哼著小曲，負(fù)著雙手，在兩個一直拿怪異目光審視她的丫頭帶領(lǐng)下，在書房外面逮到了薛昉。

    據(jù)他交代，蕭六郎去了城外的駐軍大營。

    而薛昉是回宅子里來拿一份卷宗的，馬上就得過去。

    墨九二話不說，嚷嚷著就要跟他去。

    薛昉起先是不肯應(yīng)的，軍營重地，都是老爺們兒，像墨姐兒這樣水靈的姑娘去了，豈不是擾亂軍心?？伤淙肓四诺氖掷?，又哪里掙扎得起來？

    于是幾番抗拒不過，他為墨九準(zhǔn)備了一匹棗紅馬，二人一路到了均州城外的駐軍大營。

    讓墨九不爽的是，陸機老人和溫靜姝居然也在。

    不是女眷不能來嗎？她惡狠狠瞪了薛昉一眼。

    薛昉生怕惹火燒身，縮了縮脖子就下去了，連稟報都忘了。

    墨九也不介意，一個人站在門口。

    大帳里就三個人。一個蕭乾、一個陸機，一個溫靜姝，可氣氛卻有一點古怪，也不曉得陸機老人說了些什么，蕭乾臉色不太好看，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緊緊抿唇不吱聲，而溫靜姝這一回表現(xiàn)得卻像一個小媳婦兒了，頷首垂目，默默伺候茶水。

    真是賢惠??！

    墨九有點不明白，這些婦人為什么就不能在男人面對有點自我呢？非得表現(xiàn)得一副討好的樣子，不曉得男性本來就屬“賤”的嗎？

    搖了搖頭，她先在心底為溫靜姝的感情點了一根蠟，而爾才慢騰騰走進去，似乎并沒有看見陸機和溫靜姝也在，嫌棄地四周左右，打了個噴嚏。

    “蕭六郎，你這里該噴些殺蟲藥了！沒看見有兩只蒼蠅在飛嗎？”

    這樣挑釁味兒十足的話，讓陸機老人被她氣得還沒有平復(fù)的神經(jīng)，再一次狂跳如雷，那一顆受傷的小心臟也在不停的吶喊——此女到底何方妖孽投生，為何老天不收了她??！

    蕭乾看到墨九進來，面色稍稍添了一絲暖色。

    無視于她話里的不敬，他輕聲問：“阿九來了？”

    墨九沖他莞爾一笑，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專注地凝視著他的臉，“六郎是不是又有什么為難的事？”

    蕭乾嘆息，“并無?！?/br>
    墨九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地道：“你可千萬甭跟我客氣。你曉得的，做這種修枝剪葉的事兒，我最拿手。保證來一個掐死一個，來兩個掐死一雙?！?/br>
    “又胡鬧！”蕭乾嗔怪的一瞥，并不太顧及陸機老人與溫靜姝在旁，牽著她的手，把她拉坐在自己的右側(cè)位上，目光里的詢問有著nongnong寵溺，“阿九可有吃飽？”

    墨九喜歡她關(guān)心自己的肚腹。

    “嗯”一聲，她點頭，“好飽。就是那個水晶包子，要是多幾個就更好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guī)湍愦蛏n蠅，你再讓人給我做水晶包子，我要一連吃三天，天天吃，直到吃膩為止！”

    蕭乾：“……”

    這個婦人好吃的性子不是一日兩日，她不僅可以把一切的事情轉(zhuǎn)化為吃，還把他的恩師比喻成“蒼蠅”，也屬實大膽了些。

    “阿九莫要胡說！”他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又望著陸機老人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恩師，陸機老人。”

    墨九“哦”一聲，仿若剛剛發(fā)現(xiàn)那老頭兒一般，瞪大雙眼道：“幸會幸會，原來是六郎的師父?。」植坏眠@么英俊……師父你好，我是墨九啊！”

    陸機老人再一次氣得心臟抽痛。

    這小女娃分明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她，卻能夠裝得像是第一次見面似的，臉上那嚴(yán)肅的樣子，若不是因為她嘴里那只“蒼蠅”就是自己，他也一定會被她騙了去。

    “哼”一聲，他不看墨九，只對蕭乾道：“如今你是長大了，翅膀也硬了，為師也管不住你了。但是，靜姝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為了你，她吃那般多的苦，你若不管她，為師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蕭乾面色微微沉下。

    他不喜歡墨九聽見這些糟心的事兒。

    可墨九自己卻不以為然，“不對啊，師父老當(dāng)益壯，身強體壯，依我觀看，便是靜姝死了，你都死不了！”

    “噗”一聲，陸機老人嘴里的茶水噴了。

    “你……你……”他指著墨九，氣得一句話說幾次都說不明白，反倒是溫靜姝，安撫地順著他的后背，微微責(zé)怪的眼波掠過蕭六郎，又用一種無奈的表情對墨九道：“嫂嫂，師父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住你的玩笑，你怎么說靜姝都沒所謂，對老人家還是得客氣一點，管管你的嘴?！?/br>
    這貨慣會含沙射影，這意思是說她暗地里欺負(fù)了她唄？

    墨九服氣了。

    古時候的深宅婦人，總有那么一種柔情似水的淡淡憂傷，從來不肯真實的表達(dá)自己的意思，永遠(yuǎn)把自己放在一個由著男人來安排命運的可憐境地……旁人如此，溫靜姝也如此。

    其實目前為止，她并不恨溫靜姝。

    因為她還沒有做過什么讓她十足討厭的事。

    相反的，墨九有一點可憐她。

    可憐她在這樣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中，還能生出的那么一點點攻擊力，一點對她與蕭六郎的感情造不成任何威脅的攻擊力。

    她深深看了溫靜姝一眼，笑了。

    “六郎，這么點小事兒，你就允了吧。師父說得對，靜姝也不容易，吃了那么多的苦……”

    蕭六郎的臉色，當(dāng)即就黑了下來。

    這個婦人，昨天晚上還在他的懷里，與他百般纏綿，溫柔小意，今兒就變了一張臉，想把他推給旁人了？難道她會看不出來，陸機老人其實是想他把溫靜姝收房？

    黑眸微微一深，他盯住墨九。

    “阿九又欠收拾了？”

    一個“又”字，讓墨九不免想到昨天晚上的“收拾”。她無辜地眨眨眼，手從案幾上伸過去，越過一個青花的茶盞，慢慢搭上蕭乾的胳膊，語氣嬌嗔。

    “六郎也真是，收了靜姝而已，那有什么？不就是多一個使喚丫頭嘛。反正我身邊也缺個可意的人伺候，靜姝伺候你師父也是有經(jīng)驗的，更懂得你的生活習(xí)性，左右都找人伺候，何不找一個熟悉的？”

    －－－－－－題外話－－－－－－

    小伙伴兒，今兒的結(jié)束了哈，明兒咱繼續(xù)——

    么么噠，愛你們！

    坑深142米 治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