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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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了,生了,九爺生了個小小姐——” “生了!生了??!母女平安!” “生了——九爺生了啊——” “母女平安!” 整個興隆山都沉浸在一片歡悅的氣氛里。 完顏修牽著馬,披著夜露,拿著一支短微,慢慢地步入廣場,從一群熱情得奔走相告的人群里走過,憂心了一晚上的臉,終于柔和了下來。 “謝天謝地!” …… …… 墨九是在半個時辰之后醒來的。 身子太痛了,她想一直裝睡根本就裝不下去。 等她無力地揉著眼東張西望時,屋子里已經(jīng)都收拾干凈了。 孩子安靜地躺在一邊的嬰兒床上睡著,床上的被褥換過了,她的身子也被擦拭過,一切都清清爽爽的,似乎疼痛也減輕了不少。蕭乾靠坐在她床側(cè)的椅子上,雙眸微微闔著,眉頭緊緊蹙在一起,他似乎很缺睡眠,就這般倚著,居然有細細的酣聲傳來。 他太累了! 想來這些日子,他都不曾好睡吧? 墨九本來想喚他的嘴,合攏了,靜靜看著他,雙眸幽幽。 一個是女兒,一個是丈夫,兩個人都在她的身側(cè)熟睡。 這樣安寧溫馨的時刻,哪怕很短暫,也讓她覺得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再痛又如何?痛過了,就好了。 而他們,她的親人,將會永遠留在她的身邊,共同度過他們的“今后”。 “吱呀”一聲,門開了。 很快,玫兒撩了簾子進來,手上端了一個托盤,熱騰騰的湯藥就放在上面。 “姑娘——”她笑吟吟的盯著墨九,眸子晶亮。 “噓!”墨九強忍著小腹穿刺般的疼痛,抬手沖她擺了擺,指了指蕭乾,壓著嗓子小聲說:“放在那里吧,不要吵醒了他——” “可是姑娘,擊西很著急地來找蕭王呢!” 擊西?墨九并不清楚外面的情況,皺了下眉頭,正尋思該不該叫醒蕭乾,就聽他肩膀動了動,很快抬起頭來,與她對視一眼,雙眸迷糊了那么一秒,很快就恢復(fù)了清明,坐直身子問玫兒。 “擊西在哪?” “就在外面候著——” 嗯一聲,蕭乾站起身,走到床側(cè)撫了撫墨九的臉,然后也不顧玫兒在邊上,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便輕捋她的長發(fā),“喝點粥再歇一會,我很快回來?!?/br> 墨九癟了癟嘴,笑著。 “我沒有事的?!?/br> 看著他要走,她伸手提住他的袖子。 “六郎,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蕭乾回頭,撫上她的手,輕輕牽著放回被子里。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養(yǎng)好身子?!?/br> “你說過的,什么事都不會瞞我。” 看她嘟嘴撒嬌,小模樣兒有些柔弱,可目光卻很堅毅,蕭乾不由喟嘆一聲。“你忘了嗎?我給孩兒準備的大禮,還沒有給她呢?我做父親的,初見女兒,可不能食言!我先去,等會回來再細說。” “可是——” 墨九想要說什么,他拍了拍她,打斷了她。 “乖,一切有我?!?/br> 他大步出去了。墨九抿緊唇角,低低一嘆。 “可是我怕你離開了,不知何時才又得見!” 坑深328米,為誰算計? 月高風(fēng)涼的夜晚過去了。 天亮?xí)r,大霧籠罩著四野。 房州,南榮兵大營,安靜得有些詭譎。 從興隆山敗退,掌兵的大帥劉明盛突然成了階下囚,原本以為已經(jīng)死去的景昌皇帝原來好端端地活著,原本以為是死對手的蕭軍居然幫著皇帝肅清了軍中叛逆,還放了他們一馬…… 每件事情都變得好快,冷不丁眨個眼,似乎就是天覆地復(fù)。 這些事都太過離奇了,哪怕就活生生地發(fā)生在眼前,也讓人不敢置信,即便有一天被寫入野史,也會令人懷疑真假,更何況正史了。對于一些高級將校來說,這一些風(fēng)吹草動很可能事關(guān)生死與命運,可對普通士兵來說,也不過多了幾件閑磕牙時的笑料,該怎么活,他們還怎么活。 營房上空,炊煙裊裊,為這一片被戰(zhàn)爭摧殘過的土地添了幾分婉約的煙火之氣?;镱^兵從大戰(zhàn)中撿回來一命,正在虔誠地準備早膳。大營的木柵門冷不丁洞開了,宋熹一個人策馬從外面回來,披著一身的霧氣與涼風(fēng),一雙冷幽幽的眸子里,似乎跳躍著陰陰的光芒。 今日天不見亮,興隆山就有消息傳來。 ……墨九生了一個女兒,母子平安。 得到消息的宋熹,什么也沒有說,面無表情地出去牽了馬,然后一個人狂奔出營而去。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出去,又去了哪里,正如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一言不發(fā)地黑著臉回來,令人抱了兩壺酒去,仰著脖子就往喉嚨里灌一樣。 沒有人敢問,里里外外侍候的人都安靜著。 大霧里,天暗,房間里支著油燈。 李福躡手躡腳地進來,小心翼翼地添燈油。 “李福——”宋熹舉著酒壺,突然側(cè)過臉看向他。 與他冷冷的目光碰撞一下,李福冷不丁打個冷戰(zhàn),趕緊撩袍子跪在他面前,低頭垂眸道:“陛下,老奴在?!?/br> 宋熹撩一下袍角,慢慢坐下來,對著壺嘴又喝了一大口,待壺中不出酒了,他猛烈地搖了搖,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酒了,又意猶未盡地抹了一下嘴,那動作不像個帝王,倒有幾分江湖豪杰的樣子。 “陛下——” 看他又要去開另一壺酒,李福不敢勸,又忍不住勸。 “喝急酒傷身子,您慢悠著點兒?!?/br> 宋熹遲疑著,把酒壺放回了案幾上,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去,讓他們把人帶上來?!?/br> 李福愣了一下,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人”是誰了。 “老奴領(lǐng)命!” 幽嘆一聲,李福鞠著身子下去了。 他原本以為皇帝從興隆山鎮(zhèn)把謝青嬗帶回來,怎么也要等回到了臨安再秋后算賬的,沒有想到,他一壺酒下肚,就迫不及待地要提審她了。認真說來,皇帝和皇后兩口子“恩愛”背后的“相敬如賓”,李福是知情人。他明白皇帝并不喜歡皇后。可這件事,到底不僅僅是他們的家務(wù)事,說得重一點,足可誅九族了—— 可皇帝自己也在皇后九族之列,這筆糊涂賬怎么算? 作孽哦! 李福不懂得那么多的道理,可久居宮中,也算看透了皇室親眷間的炎涼淡薄,并沒有太多的同情心。緩緩出門,他叫了剛剛提拔上來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施德順過來,就俯耳對他交代了皇帝的命令。 皇帝并沒有特地叫他保密。 可出于多年的習(xí)慣以及他對圣意的揣測,李福主動把這件事當(dāng)成了需要保密的任務(wù)。 所以,當(dāng)謝青嬗被兩名禁軍帶著,徐徐走向皇帝的房間時,并沒有人察覺到什么異常。畢竟興隆山的戰(zhàn)事結(jié)束,宋熹也只讓人抓了劉明盛,要帶回京刑審,至于皇后娘娘,她只是在夜黑風(fēng)高的時候,沒有認清楚真龍?zhí)熳拥娜蓊?,皇帝好像并沒有苛責(zé)她,甚至連為難的意思都沒有,退兵房州的路上,他甚至還令人專門給謝青嬗備了一輛馬車,可謂暖心之際。 而且,單憑這一點小事,其實也無法定謝青嬗的大罪。 夫妻啐,床頭打架床尾和。很多人都以為,劉明盛完蛋是肯定的了,但謝青嬗“千里尋夫,認錯了人”,不會有什么事。大不了皇帝和她置幾天氣而已。 故而,看謝青嬗往宋熹的房間里去,甚至有人覺得,在短暫的冷落之后,皇后的春天又來了,這分明就是帝后和好的征兆。 可謝青嬗卻不那么認為。 望一眼那扇緊閉的門,她靜默了許久,苦笑一聲,方才一步步踏上了臺階。 臺階不過幾步,卻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禁軍站在門口朝李??戳艘谎?,表示人帶到了。 李福朝謝青嬗施了個禮,高聲吆喝,“報——皇后娘娘駕到?!?/br> 里面靜悄悄的,就像沒有人在。 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宋熹的聲音。 “進來罷!” 不帶情緒的聲音,無怒、無惱,卻像一塊冰冷的鐵塊,沉甸甸地壓在了謝青嬗的心里,讓她邁過那門檻時,步子極是艱難。 門再次合上了。 李福伸手拉好房門,揮手讓門外值守的禁軍都退遠一點。 然后,他回頭看一眼,也搖了搖頭,走開了。 房間里,熏煙淡淡的,帶著撩人的香味兒。 可房間里的兩個人,卻讓氣氛變得涼涔涔的。 謝青嬗一動不動地站在屋子中央,枯等著宋熹的問話。可面前那個頎長的背影,負著手背對著她,一直望著墻上的畫出神。不知道在想起什么,不曾轉(zhuǎn)頭,也沒有聲音,就像已經(jīng)忘記了屋子里有一個她似的。 “陛下!” 輕咳一聲,她不得不出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