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騙子從良系統(tǒng)、軍婚溺寵[未穿今]、花瓶男,你好、這個寡我守定了(重生)、嫁給我還滿意嗎、民國姨太太日常、在日本當貓的日子、你的聲音,我的世界、婚色之撩人警妻、穿成男主的前妻腫么破
“鏡子里有人……不是我們的這樣的人……” “啊!這,這是什么人?” “天啦!這些婦人都穿的什么?我從未見過這樣不堪的衣飾……”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眾人七嘴八舌的驚嘆聲中,墨九轉(zhuǎn)過去看了一眼,頓時大驚。 鏡子像一個顯示屏,倒映著的,是屬于她的那個世界。 …… …… 天似穹廬,牛羊遍野。 鏡子里的畫面,正是陰山——不,是正在開發(fā)的陰山皇陵。 自從這幾年陸續(xù)有考古學家在陰山皇陵失蹤之后,考古界掀起了一股陰山皇陵探秘的熱潮,很多民間考古愛好者(盜墓賊)也紛紛加入了這個隊伍,涌入陰山。有消息稱,陰山發(fā)現(xiàn)的皇陵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狄朝太祖爺蕭乾與元昭皇后的合葬墓,于是,在這場波瀾壯闊的考古運動中,陰山的旅游也迎來了一個新的起點……絡繹不絕的人群出現(xiàn)在畫面里。 有人在指指點點,對著皇陵說著自己的懷疑。 “我在一本野史上看過,元昭皇后為人輕浮好色,其實并沒什么本事,就一個美字貫穿人生而已??赡腥税?,就看臉,哪怕她嫁一個死一個,還有人為她前赴后續(xù),上趕著送死……” 說這種話的,當然是女人。 從來只有女人才瞧不起女人。 墨九笑了笑,鏡子上的畫面這時又換了。 那是一對相攜出游的小情侶,男人為了在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博學多才,正侃侃而談:“其實大狄朝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在那個朝代,金州興隆山曾經(jīng)創(chuàng)造過一段輝煌的文明,他們不僅有先過的農(nóng)耕工具,還出現(xiàn)過只有后世才有的工業(yè)機械化。也就是說,早在數(shù)百年前,我們的祖先就已經(jīng)掌握了和我們一樣的科學技術(shù),這是非常奇怪的,科學解釋不通,所以,正史上也幾乎沒有記載?!?/br> “興隆山,不就是一座山嗎?” “是的,后來它就只是一座山,一個旅游景點而已?!?/br> “那為什么興隆山有過那樣超前的文明,卻沒有延續(xù)下去,甚至很快就消失在了歷史長河里呢?” “這個……” 那小年青推了推眼鏡,正在考慮要怎么回答女朋友這個刁鉆的問題,旁邊就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怪人。他戴著大帽子與一個大黑超眼鏡,佝僂著身體,手上拄著一根拐杖,提了一個大黑口袋,看他們一眼,冷不丁就接了姑娘這句話。 “因為后來他死了,她也死了?!?/br> 他,她?兩個年輕男女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死了,都死了?!?/br> 聽那怪人還在喃喃,兩個人面面相覷一眼,男的趕緊攬住女朋友,飛快地轉(zhuǎn)身離去。 “好像是個瘋子。” “是啊,一看就不是個正常人。大陰天的,戴什么墨鏡?戴墨鏡也就算了,還柱根拐杖,活像七老八十了似的……神經(jīng)兮兮的……” 聽著兩個小年青的議論,“瘋子”唇角扯出一抹笑,拄著拐杖繼續(xù)往前走。 他當然不是瘋子。 他戴帽子,是因為他的頭頂沒有頭發(fā),還滿是猙獰的傷疤。 他戴墨鏡,是因為他的眼睛幾乎全瞎,只有微弱的視力,而且雙眼丑陋得足可以嚇死人。 他拄拐杖,是因為他的腿腳不方便,走路有些吃力。 而這些都是因為幾年前的一次突發(fā)火災。 火災之后,他一直昏迷不醒,醫(yī)生和家人都已經(jīng)放棄了他,可在一年前他卻突然醒轉(zhuǎn)——提著那個大大的黑色口袋,他一步一步艱難地跋涉著,終于靠近了陰山皇陵,尋了一個沒人的山坡,他一個人走入那片山坳之地,慢慢地坐了下來,將拐杖平放在地上,然后蹲著身子,用手摸索那一道山壁,喃喃自語。 “我記得那個石洞入口,是在這里的……” 山風呼嘯而過,當然沒有人會回答他。 摸索一會,他無奈一嘆,似乎是放棄了。 “就在這里吧,反正在哪里祭祀你,你也不會在乎的……” 說著,他打開帶來的口袋,從里面取出一件件祭祀用品。 一壺小酒,幾個小菜,還有一大口袋紙錢。 “我?guī)Я四阆矚g吃的桂花rou,梨觴是再也喝不著了,你將就喝一點這個,你以前也是喜歡的?!?/br> 他把祭品都擺好,又一張一張把紙錢理順,碼好,這才掏出火機點燃……火苗躥起時,他條件反射的驚了一下。 隨即又自顧自地失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也別笑話我了——” 紅艷艷的火苗映紅了他的臉,反射在他的墨鏡上,帶著一抹詭異的顏色,哪怕他滿臉都掛著笑,卻怎么也抹不掉那一種踏著歲月與歷史而來的悲愴厚重感。仿佛他根本就不屬于這個時代,不屬于這些人群似的??伤?,他的心思,不會有人理解,能理解的人,就在這個陵墓里,和另外一個男人一同埋葬著。 他一直在說,也一直在笑。 行走過歷史的兩側(cè),踏過了數(shù)百年的滄桑,看過了太多的故事,他反倒是苦不來了。 “九兒,你還好嗎?我現(xiàn)在才來看你,你會不會生氣?本來一年前我就要來的,可我的身子不爭氣,怎么都起不來……若不然,就算是爬,我也要爬來的。” 不會有人回答,周圍也沒有半點聲音。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沉睡。紛飛的紙錢,被長飛送入了天空,再悠悠然落下……這座陰山皇陵,安靜得如同歲月年輪上的一座孤冢。 “九兒,你還記得我們的菊花臺嗎?我前幾天去看過了,青石板的小橋,長滿了苔蘚,邊上有農(nóng)人把那幾塊荒田開了出來,種了些小蔥、白菜,綠油油的一片,好看得緊。門口的小河邊上,開了好些不知名的小花,不妖嬈,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韻與美好。我去時,有小孩兒赤著腳在小河溝里釣小魚,一個個得意得很,有個調(diào)皮的,還拿石頭擲我……呵呵,換以前,我是得揍他們的??蔀槭裁?,我覺得這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竟有些不忍心破壞?!” 一張又一張燒著紙錢,他帶著淺笑的碎碎念。 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看大人祭祀過世的親人,嘴里說著話,其實他不怎么能理解。 這樣和死人說話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又聽不見。 可當他自己燒著紙錢,祭祀著住在心里的一個人時,卻突然都明白了。 紙錢確實不能連通陰陽兩界,卻可以通往人的內(nèi)心。 大夢一場,數(shù)百年光陰,他無人可訴。 只有她,他只有她而已。 風悠悠吹過,將燒成了黑蝴蝶一般的紙錢高高卷入天空。 他仰起頭來,望向那個千百年來似乎從來沒有變過的天,幽幽一嘆。 “本來我是想帶你回來看看的,看看那條青石路,看看門前的小河,看看那些火燒后的殘菊,看看那個我們最喜歡用來畫機關(guān)圖紙的石臺……可終究,你是不會回來了。我曾經(jīng)說過的,只要是你要的,我就能給。我做到了,可是我的心——” 突地他捂住胸口,沙啞著聲音道:“我的心,為什么這么痛?” 那一日,她問他,他是誰。 是的,他知道他是誰,但他寧愿她不要知道他是誰。 從那一場改變他們命運的火災開始,他與她就回不去了。 改變不了的,他也不再試圖改變。 放棄她,也是放棄自己。 漫長的,孤獨的余生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曾經(jīng)他有一個很相愛很相愛的女友,叫——墨九。 他們同為五術(shù)后人,同好機關(guān)之術(shù),在相當長的一段日子里,曾經(jīng)形影不離的相好過……“有些故事,就讓它湮沒在你的記憶里吧……” 將最后一張紙錢,投入火堆里,一時間,濺起了火星無數(shù)。 火星飄飛著,飛在半空中,籠罩了他佝僂的身形——鏡子里的畫面,也在這時定格。 祭天臺前,墨九早已淚流滿面。 “娘,你為什么哭了?” “因為,娘高興?!?/br> “高興,娘在高興什么?” “因為,娘的一個朋友,他終于找到了自己?!?/br> “可為什么娘高興了,卻要掉眼淚呢?” “因為你娘的朋友……她再也見不著了?!?/br> 這一次回答的人,是蕭乾,而不是墨九。他說完,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又遞了一張帕子給墨九,并沒有勸她什么。 “為什么見不著?爹,咱們把這面鏡子搬回家去不就行了嗎?”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單純到極致,他們不懂人世間為什么會有那樣多的煩惱,不懂為什么大人說話從來都不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只有當他們慢慢長大,經(jīng)歷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才會知道,原來人的一生是這般不可捉摸的滋味兒。 “六郎……” 墨九的淚水情不自禁,卻不想由此讓蕭乾不痛快。 畢竟在一個男人面前為另外一個男人流淚,并不是一件完全光彩的行為。 而且,大家在畫面中看見的一切,似乎也需要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兩個人靜靜看著彼此。 忽然的,就那樣沉默了。 久久,蕭乾突地嘆一聲,張開雙臂攬緊了她,并將她的身子完全納入胸前。 “阿九,什么都不必說。我都懂?!?/br> “謝謝你!六郎,謝謝你?!睅е┰S笑意,墨九環(huán)住他的腰,將頭靠上去,闔緊了雙眼。 風靜,人止。 千字引三個字還在,玉石祭臺上的鏡面卻已消失。 一切就像從來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人死如燈滅,若干年后—— 誰還會記得,有人曾笑靨如花,執(zhí)梨觴把酒夜話? 誰還會記得,有人曾揚鞭策馬,洗滄桑冠蓋京華? 誰還會記得,有人曾低眉放手,將情深放逐天涯? 大殿內(nèi),蒼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