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周珉珉的眼神有剎那轉(zhuǎn)為困惑,而后變成驚懼。 “火……火……jiejie,好大的火……”喊著喊著就哭了,看著又驚又怕。 喬澤和路渺互看了眼,上前一步將她抱起,周珉珉趴在他肩上,突然又變得兇狠,咬牙切齒地捶著喬澤肩膀:“燒死你們,都燒死你們……” 人到路渺面前時又變成驚懼害怕的模樣,一邊顫抖一邊哭,似乎被嚇得不輕,整個人往路渺身上爬去。 喬澤原是不讓,路渺已經(jīng)朝她伸出了手。 周珉珉整個人從喬澤身上跨路渺身上去了,人還是低低地哭,邊“jiejie,jiejie”地叫著她名字。 喬澤看了看周珉珉,又看了看路渺,護著兩人先下樓。 消防員都已到來,開始往房間滅火。 喬澤護著兩人到了樓下安全地帶,周珉珉被嚇壞了,一直抱著路渺哭,不管路渺怎么安撫都沒用,整個人再沒剛才火光里詭異兇狠的樣子。 喬澤心里狐疑,無論是這場火,還是剛才的周珉珉都讓他心里存疑。 他往路渺看了眼,確定周珉珉沒什么異樣后,這才轉(zhuǎn)身上樓幫忙滅火。 樓上的火勢已基本控制住,火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客廳蔓延到了臥室,消防員正在撲滅余火。 喬澤過去幫忙,幫他們把臥房里著火的東西撲熄。 火勢已經(jīng)燒到了床底下,喬澤將整個床墊掀起,床底下擱了不少東西,有編織袋還有個黑色手提箱。 編織袋已經(jīng)被火苗吞噬,正竄向黑色手提箱。 喬澤將黑色手提箱拎起扔向一邊,沒想著箱子沒上鎖,用力過重,箱子散開,一只黑色□□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喬澤目光一頓,反手將箱子合上,給肖湛打電話。 肖湛很快過來,將東西帶回了局里。 喬澤沒一起過去,先和路渺送周珉珉去醫(yī)院檢查。 她身體沒什么問題,就是精神方面,醫(yī)生懷疑是多重人格分裂。 “多重人格?”喬澤因為這兩個字心臟劇跳了兩下,看向屋外正陪著周珉珉的路渺。 剛醫(yī)生讓路渺把人抱進來問診完便讓她把孩子抱出去了,有些話見不適合當著孩子的面提。 醫(yī)生點點頭:“從她的人生遭遇、前后表現(xiàn)和剛才的問診來看,很可能是多重人格分裂。從心理學(xué)定義來說,即她的體內(nèi)存在兩個或兩個以上獨特的人格,每一個人格在一特定時間占統(tǒng)治地位。這些人格彼此之間是獨立自主的,有其獨有的記憶、特質(zhì)和行為方式,但通常原來的人格并不知道另一人格的存在,而新出現(xiàn)的人格卻對原來的人格有相當?shù)牧私?,而且新人格特質(zhì)通常和原來人格特質(zhì)相當不同,比如一個善良,另一個則可能是兇狠、殘暴的?!?/br> “……”喬澤沒來由地心里發(fā)沉,不覺看了路渺一眼。 她正在低聲安撫周珉珉,側(cè)身對著喬澤,側(cè)臉溫和柔美,也沒留意到喬澤的注視。 “這種……一般什么情況下形成?”許久,喬澤艱澀的嗓音響起。 “通常是在經(jīng)歷過嚴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可能是受過虐待、遺棄,或者目睹災(zāi)難現(xiàn)場,尤其是孩子。這個階段的他們?nèi)烁襁€沒成長健全,遭受嚴重創(chuàng)傷或精神刺激時,他們可能為了把自己與周圍痛苦分離開來,通過自我精神防御機制分離出另一人格,用以幫助和保護自己。年齡越小,越容易導(dǎo)致這種自我的分裂?!?/br> “他們這重人格因為是為了應(yīng)對創(chuàng)傷而分裂出來的、用以幫助自己的全新子人格,有一定的目的性,要么是用以博取同情的偽弱小者,要么是用以反抗的強者,也可能是其他。從小姑娘的人生遭遇和經(jīng)歷看,她體內(nèi)可能已經(jīng)分離出了另一個復(fù)仇型人格。她可能在目睹母親被性.侵時有過強烈的救母親的意識,甚至可能去行動了,比如說縱火。” “所以前后兩次縱火有可能都是她另一重人格故意為之?!?/br> 喬澤視線對上他的,周珉珉頭一次縱火,雖然調(diào)查結(jié)果是她所為,卻并沒有人往故意層面考慮,都以孩子不懂事去解釋了。 “如果她經(jīng)歷的這些創(chuàng)傷沒有被很好地疏導(dǎo)處理的話,這個被分裂出去的子人格會一直游離在她的本體之外,以后再遇到類似情境或事件,或遭受精神刺激時,她可能會突然轉(zhuǎn)變?yōu)榱硪粋€人,擁有完全不同的身份,思想和行為意識,這時的她仿佛從心理上另換了一個人,但她原先的主體人格剛開始是意識不到這種變化,并可能會忘卻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br> “這個孩子得接受治療?!贬t(yī)生說。 再說什么喬澤沒聽清,腦袋“嗡嗡”地響,手腳冰寒,整個人像被兜頭潑了盆冷水,眼睛無意識地瞥向門外的路渺,眼神復(fù)雜。 路渺一回頭便看到了他投過來的視線,蒼白凝重的臉色讓她不自覺站起身,擔心問他:“怎么了?” 喬澤沖她搖了搖頭:“沒事。” 和醫(yī)生聊了會兒,這才出去。 陳一梓這會兒也已匆匆趕了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徐迦沿,步履匆忙,看到抱著周珉珉的路渺時才停下了腳步。 “珉珉沒事吧?”陳一梓擔心問道。 徐迦沿看了眼喬澤,又看了看路渺,上前打了個招呼。 “她沒事?!甭访煺f,任由她將已睡著的周珉珉抱了過去。 “身體沒什么大問題?!眴虧烧f,指了指大廳里的自動飲料機,偏頭對路渺說了聲,“去幫我拿瓶水?!?/br> “好的?!甭访鞈?yīng)完,人已過去了。 喬澤看向徐迦沿和陳一梓:“醫(yī)生說,周珉珉可能有雙重人格分裂?!?/br> 徐迦沿面色倏地蒼白。 喬澤一顆心驀然沉到了谷底。 路渺很快拿了水回來,看氣氛似乎不太對,擔心看喬澤:“怎么了?” “沒事?!眴虧山舆^了水,“周珉珉因為這一年的家庭劇變,精神上可能出現(xiàn)了些問題,好好配合治療就好?!?/br> 和陳一梓叮囑了些話,人已拉著路渺離開。 一路上喬澤沒說話,沉默地開著車,路渺和他聊過幾次他都只是敷衍地給了她一個笑容。 回到家下車時,路渺主動抱他手臂,驀然發(fā)現(xiàn)他手很冰,掌心里甚至還隱隱沁著細汗,這是從沒發(fā)生過的事。 “你到底怎么了???”她仰頭問他,“你的手好冰呢?!?/br> 語氣一如既往的溫軟,黑夜中的眸子也柔軟得像能掐出水來,眼睛里都是擔心,毫不掩飾。 喬澤搖搖頭,手臂抽出,突然就將她整個攬入懷中,抱得很緊很緊,路渺被他手臂勒得發(fā)疼。 他的反應(yīng)讓她心慌,不敢亂動,僵直著身子任由他抱,愣愣問他:“你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多重人格的解析均來自于網(wǎng)絡(luò),有不對的地方歡迎大家指正 ☆、第118章 118. “沒事。”他的答案依然只是淺淺的兩個字。 回到家時門剛關(guān)上人卻是轉(zhuǎn)過身,抱住她低頭就吻了下來。 雖然平日里喬澤總愛這樣出其不意地吻她,但鮮少像現(xiàn)在這樣,一聲不吭,將她困入懷中,低頭就吻她的,整個動作有些急躁,像困獸般,急于突破什么,卻又是溫柔疼惜的,繾綣,又似是帶著幾分抵死纏綿的絕望感,從吻她到進入,他的每一個動作,深沉而用力,十指自始至終緊扣著她十指,眼眸也緊緊盯著她,一遍一遍地叫她名字。 后半夜時,她被他折騰得睡了過去。 他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卻怎么也無法入眠。 人就在眼前,好端端地在眼前,卻讓他沒來由地恐慌。從“雙重人格”幾個字竄入腦海,那種如墜冰窟的慌亂感便揮之不去。 童年創(chuàng)傷,她完全記不住的那一夜,澳門那幾夜,初遇到陳琪時,她沉睡中急欲蘇醒的古怪反應(yīng),張起的“她殺了任雨”,徐迦芊的“她是個瘋子”,他噩夢那一夜醒來看到的古怪眼神,以及徐迦沿面對周珉珉“雙重人格”時驟然蒼白的臉色,所有的解釋不通似乎都因為“雙重人格”兩個字有了合理解釋。 這樣的猜想讓喬澤恐慌,雙重人格的明明是周珉珉,不是路渺。 他不斷告訴自己,路渺不可能存在這樣的問題,那樣認真努力、拼命掙開命運枷鎖好好活著的女孩,她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問題。 這一夜的路渺確實也沒有他擔心的問題,她一整晚睡得很安詳,第二天醒來時,眉眼里都是他熟悉的呆愣呆愣的女孩,和他打招呼時臉頰還是會因為羞窘泛起淡淡的紅暈。 喬澤瞞著她,去找了權(quán)威心理醫(yī)生,把她的癥狀和心理醫(yī)生提了提,她本人不參與問診,醫(yī)生給不了確切答案。 她的狀況,也可能是選擇性失憶,出于自我保護而選擇性地遺忘掉痛苦的現(xiàn)實。 喬澤寧愿相信是后者。 他在權(quán)衡之后把路渺周珉珉“雙重人格”的事和路渺提了下,如果她在當初親眼目睹母親受侵犯時確實存在過為救母親故意縱火的行為,興許能解釋她兩次單獨在家時,家里起火的原因。 對那晚情況最了解的,路渺想到了還在戒毒所里的丁麗。 她去找了丁麗。 幾個月不見,丁麗氣色好了許多,精氣神也好了許多。 路渺和她提了周珉珉“雙重人格”的事,丁麗震驚了好半晌,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下來了,失控痛哭。 那天晚上,目睹了母親被輪.jian過程的周珉珉確實試圖拿起桌上的熏香蠟燭去救母親,她點著了桌布,一邊哭著推壓在她母親身上人,一邊喊著“燒死你們,燒死你們”,和那天晚上喬澤救她時的反應(yīng)一模一樣。 結(jié)合心理醫(yī)生的說法及現(xiàn)場勘測,喬澤基本可以斷定,周珉珉的兩次失火都是故意為之。她被單獨留在家里,半夜醒來,差不多的時間點,屋里燃著的熏香蠟燭可能成為了觸發(fā)她另一人格蘇醒的點,她當初救不下來的母親成為她的執(zhí)念,一次又一次,試圖通過這種毀滅的方式把她的mama救回來。 她很愛她的mama。 這是丁麗告訴路渺的。 喬澤可以理解第一次周珉珉父親周奇的不在,但第二次,陳一梓的不在確實是存疑的,尤其可疑的是,喬澤在她床底下發(fā)現(xiàn)的□□。 肖湛第二天就將槍支鑒定結(jié)果告訴了他。 陳一梓家里藏的是真槍,所用子彈類型和射殺黎遠翔的子彈一模一樣。 鑒定結(jié)果是劉副親自交給喬澤的,結(jié)論出來時,兩人互看了一眼。 那樣精準的槍法,當初喬澤推斷出的嫌犯起碼是業(yè)余射擊運動員,陳一梓從大學(xué)畢業(yè)就一直跟在徐迦沿身邊,做的秘書工作,和任何射擊類都不沾邊。 “調(diào)查陳一梓?!?/br> 喬澤最終淡聲道,吩咐完,人已起身,摸出手機給路渺打電話,想和她一起去看看周珉珉。 周珉珉已經(jīng)被接回了陳一梓家,她的母親也已過來幫忙照顧她。 喬澤和路渺過去時,陳一梓和母親都在,她母親開的門,陳一梓正在找東西,沒發(fā)現(xiàn)他們進屋,人正在臥室翻找,邊翻找邊問她母親:“媽,你這兩天收拾屋子,有沒有看到我床底下擱著的黑色箱子?” 問完剛抬頭便看到了進屋的路渺和喬澤,歉然地沖他們笑笑,站起身,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喬澤一邊換鞋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陳一梓,個頭不高,偏瘦,體型體重完全符合他當初推斷的嫌犯。 陳一梓看喬澤和路渺在換鞋,笑著阻止:“不用換了,一會兒得打掃的?!?/br> “沒事,踩臟了地板不太好?!眴虧烧f道,借著彎腰換鞋的機會掃了眼鞋架,鞋子尺寸符合。 周珉珉這會兒抱了個洋娃娃出來,人已恢復(fù)成平日里怯生生的小姑娘,“jiejie”地叫了聲路渺,人就朝她走了過來。 她對路渺有種莫名的依賴感。 喬澤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無助的小姑娘,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五六歲時的路渺。 她是變故,路渺則是長期的虐待和突然的遺棄。 一個是驟然從天堂到地獄,一個是長期精神凌遲,最終惶恐成了現(xiàn)實,創(chuàng)傷程度都是相似的。 喬澤怕就怕在,周珉珉身上,無形中折射出了另一個小路渺,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