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吳氏于心不忍,又湊近與她道:“好了。方才這話是我作為你母親,必須與你言述。接下來的話,卻是母親同為一個女人想要告訴你的。只不過這話,出了這房門,母親是再不認的?!?/br> 趙敏禾疑惑地眨眨眼睛,等著吳氏解答。 吳氏端起青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緩聲微笑道:“我出身清流之家,你父親卻是武臣之子,趙家當時更不是如現(xiàn)下這般蒸蒸日上。按我們二人的家世,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但你父親中意了我,便千方百計求了你外祖父母的同意,將我娶過了門。我傾情于你父親是在婚后,但這并不妨礙我在定親后便在你父親面前漸漸表現(xiàn)出女兒嬌態(tài)來,并且時時做出一些傾慕他的言行舉止來。這樣到婚禮前,他已對我死心塌地。他那時以為我已對他傾心,卻不知我真正的動心是在成婚好幾年之后。” 趙敏禾張大了嘴,幾乎可以塞得下一個雞蛋了。 吳氏道:“阿禾,你用不著如此驚訝。我當時連馬都不會騎,幼承庭訓,熟讀詩書,少女懷春時,想象的自然是騎高頭大馬的狀元郎,而非你父親這樣身形粗壯的武將之才。但你外祖父看中了你父親當時忠勇伯嫡長孫的身份,所以他在百般刁難過你父親、確認他確實對我真情之后,便同意將我嫁過來了。我的意見并不重要,你外祖父也不認為我嫁進了忠勇伯府便會過不了好日子。我也是個務(wù)實的人,所以當我得知這樁婚事已成定局之后,便知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確保我將來一定會在這府中過上好日子?!?/br> 趙敏禾喃喃道:“所以母親你叫父親誤以為……” 吳氏點頭。 趙敏禾有些頭疼,揉了揉腦袋道:“可……這是對父親的欺騙吶?” 吳氏失笑道:“阿禾,若是重來一次,我早知自己會與你父親恩愛到白頭,自是不忍心欺瞞他。可那時,我年紀尚小,心性也不如現(xiàn)在堅韌穩(wěn)妥。趙家又是個與我平日接觸的深宅大院完全不同的地方,婚前我與你祖母接觸實在不多,根本無法確定你祖母這個婆婆是個什么個性。所以你父親在那時,自然是我日后唯一的依靠——至少在我眼里便是如此。只有我與他一開始便感情甚篤了,后面的日子才會有最大的保證?!?/br> 趙敏禾有些似懂非懂,卻還是耐著性子聽吳氏說下去。 “阿禾,你記住。無論將來你做什么,首先就要先保護好你自己。不單是要保護現(xiàn)在的自己,還要保護將來的自己?!?/br> 她慈祥地撫了撫女兒的鬢發(fā),眼神在女兒發(fā)間的玉簪上一頓,旋即眼中的笑意加深,卻又馬上消失,快得趙敏禾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卻又本能心虛地一縮。 吳氏狀似無睹,接著道:“若今日母親處于你這樣的境地,我也不會太過拒絕一個皇子的親近。七殿下那樣的身份,論年紀他馬上就會收良家女為媵了,哪怕他曾與大郎起誓絕不負你,又保證今后只你一人,他的話也不可盡信?!?/br> 趙敏禾張了張嘴,想為韶亓簫辯解幾句,卻被吳氏攔了話頭, “且不論他自己是否會信守承諾,便是其他對皇子后院有想法的人家,難不成都會安安分分的?阿禾,你不能因為咱們趙家是非少,便把其他人的人性也看得如此美好。若有朝一日,七殿下中了別人的招呢?況且,他正是血氣方剛卻又好奇、還把持力不足的年紀,難保他在婚前背著你做小動作。若這些小動作成了習慣,你就能保證他婚后改得回來?” 趙敏禾很不喜歡母親的說法,皺皺眉頭道:“母親,我想……他不會的?!?/br> 吳氏無視了女兒并不太確定的辯駁,顧自道:“以咱們趙家的家世,陛下又與你父親是那樣的關(guān)系。七殿下若真心娶你,只要他持之以恒,就沒有不成的。他現(xiàn)在與你兩情依依,想要親近你確是人之常情,你若矜持女兒家的名節(jié)一味推拒,便是妥當嗎?” “只不過,他錯就錯在——沒有掌握好那個度。” “同樣,你也錯在——沒有握好你的度。” 第86章 棒子甜棗 吳氏耐著性子,又與女兒說了許久。 趙敏禾受了母親的思想洗禮出來時,練功房那里的兩人還未曾出來。 她心里像裝了十七八只小貓,抓啊抓得一刻都靜不下來。她在廳中來回踱步,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親自去練功房看看。 還是吳氏一句話阻止了她——“你現(xiàn)在過去,叫你父親看見了你,只有火上澆油罷了。” 她只好按著心焦,繼續(xù)走來走去。 吳氏揉了揉太陽xue道:“阿禾,你靜一靜吧,就當叫你父親好受些?!?/br> 趙敏禾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誠然,就跟她去練功房會更觸怒趙毅一般,她此刻越是焦急異常,怕是越叫趙毅覺得她胳膊肘往外拐,如此更叫趙毅為難韶亓簫。 見她冷靜了一些,吳氏才道:“我還未出孝,現(xiàn)下管不到外面的事。原本你的事,我打算在孝期之后慢慢說與你父親聽。這樣不管他什么反應,府中我可以相勸著,府外也可以照料到一些。沒想到……” 吳氏歪頭瞅了女兒一眼。趙敏禾被母親看得心虛起來,諾諾不敢言。 “今日,即使你父親認同了七殿下,也不會再叫他自有出入伯府。你穩(wěn)住了,先安撫好你父親再說其他?!?/br> 趙敏禾得了母親的告誡和提點,不再遲疑,便應下了,只安心等著那一老一少回來。 趙毅和韶亓簫也沒叫她們再等多久,一盞茶時間剛過,便從練功房回來了。 二人并肩行至知際院院中,趙敏禾便扶著吳氏出來相迎了。 單看外表,二人除了臉色紅潤了些——打斗熱身——之外,并看不出曾經(jīng)大戰(zhàn)了一場。 趙敏禾原以為她爹這回氣狠了,下手一定不知輕重。對比二人,不論身形、武藝、閱歷,哪個不是她爹高出一籌,韶亓簫便只能挨揍的份兒??涩F(xiàn)下從他正常的走路姿勢和完好無損的臉來看,顯然她爹還是有分寸的。 趙毅的神色雖仍不好,但也算緩和了一些,至少沒有在湖心亭時那般青著臉、氣得喘粗氣了。 他進來后,一言不發(fā)坐在上座,端起吳氏的茶盞便大口喝起來。 身后的韶亓簫臉色更是緩和,見吳氏在此,便彬彬有禮地沖她一施禮,吳氏溫和一笑,斂衽還禮。 韶亓簫道:“今日是我魯莽,行了唐突之事。還望伯母見諒。” 吳氏端莊道:“七殿下說的是。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禮,方為正道之舉。七殿下以為我說的可對?” 吳氏語氣溫和,這話卻說得不軟不硬,似諷似誡。 韶亓簫臉色一白。方才暴跳如雷的趙毅都不曾叫他有過如此進退不得的一刻,無論他說對與不對,都是錯。 吳氏卻也沒有叫他回答的意思,徑自問起方才練功房的情形來,還關(guān)懷起他方才在練功房可有受傷。 韶亓簫按捺下情緒,專心答起了吳氏的問話。 “沒有什么,只是皮rou上有些酸痛……” 片刻之后,吳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隨口道:“宮中想必還有皇家的家宴,府中就不留殿下了?!彼f著,又轉(zhuǎn)身指派趙敏禾道,“阿禾,替我與你父親送七殿下出去。” 原本一直安安靜靜看著吳氏與韶亓簫說話的趙毅,這一下就忍不住了,跳出來大聲道:“怎的要阿禾相送了,他自己沒有……” 急切的話音在吳氏暗處的眼刀子下戛然而止,趙毅神色郁郁,像個無聲反抗大人的小孩子一般,既不想就此相讓,卻又不能自己做主,只能干瞪著眼睛生悶氣。 韶亓簫搶先一步,對趙敏禾道:“那就有勞表妹了?!?/br> 趙敏禾有些猶疑,見吳氏沖女兒一點頭,趙敏禾當做沒看到趙毅的瞪眼,轉(zhuǎn)身送了韶亓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