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jié)
這種時候,無論勢頭高低,總是以年歲序齒排位的。 因而二皇子韶亓萱率先出列,卻姿態(tài)隨意地行了個禮,開口道:“兒臣愚笨,沒想到什么好辦法解決銀錢的事?!?/br> “沒想到辦法”是事實,但前面的“愚笨”則是韶亓萱破罐子破摔了,并著幾分賭氣。 他自從被承元帝否決了繼位的希望之后,人消沉了,連帶著在朝上做事也消極了許多。原先韶亓萱雖然不聰明,但他還愿意在朝上多思考多做事,如今卻是什么都懶得動腦,更沒在承元帝面前表現(xiàn)的欲望。 不少朝臣見他如此,不免紛紛搖頭嘆息。 承元帝卻無意他的消極,從韶亓萱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其實是贊同修繕一事的,心下慰藉了些,便轉頭看下一個兒子——三皇子韶亓茽。 韶亓茽思索幾分,道:“父皇,修繕水利都需征調徭役。按理徭役雖是無償卻要管勞工溫飽,但眼下也不是不可以變通。如今各州官府本就在開倉放糧,不若在留出老弱婦孺的救濟糧食之后,將剩下的糧食作為青壯勞力的報酬,多勞多得。最好各州各府都參考本地實際的糧食總量和人口數(shù)目來分配報酬。如此,一來減輕官府的負擔,二來提高水利工事的效率?!?/br> 承元帝頷首,這樣確實可以省下一部分銀錢,而且這種旱情頻發(fā)的年份,只要有糧拿,便會有平民百姓自愿參與徭役,齊心合力之下工事完成會快得多。 四皇子韶亓芃提出了堵不如疏,提議工事靈活。 中規(guī)中矩,一如韶亓芃近段時間表現(xiàn)出來的一般。 倒是五皇子韶亓荇的建議頗叫承元帝贊賞。 “若修繕全國水利,工事不免太過浩大,即使有三皇兄提出的法子也不一定完得成。不若先叫各州各府統(tǒng)計當?shù)亟陙淼乃际鹿剩舫鋈菀壮鍪碌碾U地,該修的修,該防治的防治?!?/br> 站在他身后的韶亓簫低頭,掩住了眼中的嘲諷。 他幾個皇兄,除了二皇兄確實沒本事了些,其余三個各有千秋。 韶亓茽務實;韶亓芃面面俱到,不過他現(xiàn)在沒了相爭的心思,倒不再表現(xiàn)得那么扎眼;韶亓荇呢,大約是跟同齡的韶亓芃學的,表面看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但細思起來他卻是喜歡走捷徑的。 輪到韶亓簫時,他抬頭道:“父皇,方才幾位皇兄都說得差不多了。兒臣沒什么好說的,只是覺得是不是該叫百姓有個警醒?怒江沿岸的百姓,想必口口相傳著如何逃生的要訣,但嘉河沿岸只怕好幾代人都從未經歷過水患,官府是不是可以提早一步言傳身教?” 前世嘉河那般決了堤,沿岸的百姓大多葬身洪水之中,卻有好些是因為舍不得身邊的財物拖慢了腳程所致。他這么說,也是希望若今生還是避免不了嘉河決堤的命運,那至少能挽救的生命會多些。 承元帝還未說什么,卻見四皇子韶亓芃踏出來一步支持道:“七皇弟所言甚好。居安思危,思則有備。” 韶亓簫暗暗挑眉,他這四皇兄最近變得也太多了。從前可沒見過他跟在別人身后搖旗吶喊,助長他人聲勢的。 承元帝面帶微笑,提示最后的韶亓荿說說。 韶亓荿咧了嘴道:“兒臣腦子不聰明,想不到好辦法來。不過兒臣府上還有幾個閑錢,愿意捐出二萬兩銀子給國庫,幫父皇分憂解難。” 他說完了卻不去看承元帝,反而左右環(huán)顧起這滿朝的文武大臣來。 承元帝一愣,郡王爵的歲俸銀是五千兩,韶亓荿這一下等于捐出了四年的俸祿,不算少了。之后幾年若不想動用王妃嫁妝的話,那就只能自個兒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韶亓簫則無語了,看著韶亓荿目光灼灼地盯著朝臣們看的樣子,已經明白他是故意的了。 他既已做下了,韶亓簫也不好叫他獨樹一幟招來所有人的記恨,便立刻再次出列,揖首道:“父皇,兒臣也愿從府中捐出二萬兩?!?/br> 他說著,靈光一閃,想起來自己商行里剩下的那些糧食和藥材,便又道:“另外,眾所周知兒臣還有個商行,手上比八皇弟富余,兒臣便再從商行里捐出三萬斛糧食和五百車藥材,以供朝廷驅使。今年旱情已經過去,雖用不到了,但若太史局預測準確,想必這些東西也能幫上一些忙。” 這么一來,朝會上的大臣們人人開始在心中罵娘,不,罵韶亓簫和韶亓荿兩個。 他們兩個皇子帶頭捐了,還這么大手筆,其他人哪兒會好意思不捐?而且還必須不能捐少了! 果然,韶亓簫話音剛落,前頭幾個皇子便或快或慢地表達了自己為父皇分憂解難的決心。然后便是文武大臣們,即使心里在剮rou滴血,臉上卻一派憂國憂民的真誠。 最后,承元帝著中書舍人粗粗一合計,發(fā)現(xiàn)竟一下子就有了百萬兩之多,勉強可以應付一個州了。 * 散了朝會,韶亓簫趕上了吹著小調兒的韶亓荿,拉了他的肩道:“八弟,你在朝上太魯莽了?!?/br> 韶亓荿不以為意。 韶亓簫又道:“你要捐銀子就捐銀子,那會兒就不該環(huán)視那些人,這不是明擺著逼著他們也出血嗎?大方的自然對此事一笑了之,可若是小氣的只怕現(xiàn)在該在心里恨死你了?!?/br> 韶亓荿撇撇嘴道:“七哥,你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像你那個大舅子了?!?/br> 韶亓簫失笑道:“一碼歸一碼。你方才確實有失思慮?!?/br> “他們說來說去不就是在說銀子不夠嗎?不夠就大家湊?。「富识紟ь^節(jié)儉好幾個月了,叫他們出點兒血又怎么了,朝廷每年發(fā)那么多俸祿給他們,少吃幾頓燕窩不就行了?再說,以我的身份,就是有誰記恨又能對我做什么?”他說著,又高興地扭頭來道,“你方才看到父皇的神情沒有?明顯就是在欣慰我干得好??!所以啊,要真有人因此針對我,父皇一定會偏袒我的?!?/br> 他滿不在意。 韶亓簫卻還是不像他這么樂觀。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朝臣們也許會忌于他的身份自認倒霉,但他們的兄弟們呢? 因韶亓荿帶頭捐了四年的俸祿,所以他們前面幾個皇兄自然也得這個數(shù)。但他們是親王爵,歲俸銀整整比他們做郡王的多出了一倍,四年俸祿便是四萬兩! 韶亓萱幾個還好,他們都不差錢。 但韶亓荇先是四年因他暗地里的打擊導致捉襟見肘,否則也不會比前世提早了兩年去跟北翟人通商。才這么兩年而已,這條財路又被他給斷了。他料想,韶亓荇即使這幾年重新購置商鋪莊子掙錢,手上的閑錢大約也就剛好付出這四萬兩而已。 他想必是不愿捐這么多的,若真叫他心里記恨了,以后會如何對韶亓荿還真的難說。 再有,這么一來,韶亓荇又沒錢了,那他會不會鋌而走險將主意打到水利工事的銀子上去? 第182章 說實話,在今日的朝會之前,韶亓簫以為韶亓荇今生照樣去打救濟銀的主意這一可能性不大。畢竟前兩年從北翟私賣鹽鐵的暴利,足夠他支撐幾年。 他向來很謹慎,前世若不是自己收攏了一批能干的手下——雖然有一部分是趙攸瀚暗地送來的,加之韶亓荇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對付新帝上,還要分神應付趙攸瀚,卻對自己沒有絲毫防備,否則他最終能不能收集好將他入罪的證據(jù)還真是未知數(shù)。 也正是因為謹慎的個性,所以去年就差點兒被揭下外皮的韶亓荇短時內應該不會再搞小動作才對。更何況,現(xiàn)在只要韶亓荇智商正常,就都該明白承元帝已將韶亓萱、韶亓芃兩個最具競爭力的人選剔除了。自己和八皇弟皆有不足,所以他如今唯一的勁敵便只剩下三皇兄韶亓茽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