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范二小姐,太子這兩日身體不適,不見客。”陽光斜影下,路十遙遙站著,語聲如常,不卑不亢。 范寧心看著路十,輕微冷笑,又抬眼看向一旁,太子府邸門口此時幾乎同時看向她的府衛(wèi),最后目光斜斜落在路十身上,“太子,突然就不適了?!闭Z氣,似疑問又是不信。 “太子為何不適,范二小姐不是更清楚嗎?”路十沒什么情緒,聲音不起不伏,可是,是個聰明人都該聽其對自己的不喜。 范寧心眉目間生起怒意,在襄派,身為圣女,誰敢如此對她大不敬,這個路十不過是太子身邊的一個屬下,竟然……而且,如果記得不錯,就這個路十對云初身邊的丫頭知香護(hù)得最為實在。 “前日才取了血,我可不信太子又毒發(fā)?!焙冒腠?,范寧心一甩袖子,也不藏著掖著,就是表示,她不相信太子身體不適。 “范二小姐難道覺得,太子不想見你還要胡縐什么理由?”路十眼底眼底似乎有一絲笑意,一絲,渾身都是一副范寧心自視甚高的表情。 這種表情,對于一個一向自以為是,從小受人高捧的女子來說,簡直就是侮辱。 范寧心其實也不笨,換句話說,她也是聰敏的女子,只不過是遇到了云初,因為自己太過輕視,而讓云初有機可趁,讓自己著道。 太子不喜她,她當(dāng)然知道,就算是兒時,雖然看似共患難過,可是那時的情況特珠,那般幾歲的男孩子對她也是從來不相看一眼的,那時,太子渾身散發(fā)的就是生人勿近的氣息。 所以,她也很聰明的知道,不去觸太子的逆鱗,因為她知道,不管最后如何,太子這一一生,這一輩子,能娶的女子都是她而已。 高高在上,風(fēng)姿卓絕,眾人不可望其項背的這個男子,就算她沒有愛到極致,到最后,也是她的,她也自認(rèn)為,憑她之容貌才情,足以與其匹配,她還在等著,等著有一日,皇上一道圣旨而下,她風(fēng)光嫁入太子府邸。 可是,圣旨倒是下了,卻不是她,兩度賜婚,竟然,都不是她,而且至京這般幾日,太子對她是百般嫌棄與冷視不說,還阻斷了她與皇后見面。 這種感覺讓她不喜,也不爽,東西,或者人,她可以不要,但絕對不是別人不要她。 但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多少懂,也自然斂鋒收利,可是,自昨日午時之后,太子似乎就沒出過府門,就算往日太子也少于出府,可是也不該是這般平靜,又在這非常時候,在皇后已經(jīng)暗中傳消息讓她盡快得到太子之心的現(xiàn)在,云初又不在京中的時候。 萬一太子也出京了,那,襄派,才真的是腹背受敵,就算襄派對太子曾有恩,可是這般些年,這點恩也早就消失殆盡了,說到底,也不過是皇后在其中…… 當(dāng)然也不難保證,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到時太子為了保云初與襄派大打出手,這個男子的狠,她雖不知道底線,可是卻知道,如果當(dāng)真狠,那絕對是所有人都猜想不到的地步,所以,為免保險起見,她要來,要親眼看看,太子是不是還在府邸。 可是,路十這百般阻止…… “好吧,太子身體不適,我也不能太打擾?!焙冒腠懀墩Z收斂起眉峰中的冷意,對著身后紙鶴輕微點頭,這才轉(zhuǎn)身,上了一旁的馬車離開。 路十一直看到范寧心的馬車走得極遠(yuǎn),這才收回目光,朝府內(nèi)而去。 “不要讓閑雜人等進(jìn)入?!边M(jìn)門時,路十還對著門口幾名府衛(wèi)小心而嚴(yán)肅的吩咐。 太子府邸的大門又緊緊合上,似乎隔絕了一方天色,綠枝出墻來,卻也隨風(fēng)折返。 而遠(yuǎn)遠(yuǎn)的,一府高樓之上,方才本該乘著馬車走遠(yuǎn)的范寧心此時站在那里,雙目看著太子府邸的大門,整個面色都沉暗得緊。 “jiejie,太子府邸有異?”一旁紙鶴道。 范寧心點點頭,“路十是太子身邊的人,我可沒見過他那般沉然嚴(yán)肅的模樣,我想……”范寧心突然眼神一緊,“難道太子真的不在府邸?!?/br> “jiejie?!奔堹Q一驚,“太子不在?不可能,這幾日,我們沒人,可是皇后娘娘卻是借了我們?nèi)耍痈‰m說進(jìn)不得,可是這太子府邸外的消息卻是收得到的,從頭到尾,太子府邸外這幾日除了三皇子來過之外,可是連只蒼蠅都沒進(jìn)過?!?/br> “我也不相信?!狈秾幮狞c頭,眉目間若有所思,“依如今他的身體,不可能會離開京城,就算他想,體內(nèi)的毒的也不允許,這般世間獨一無二的雙心蠱毒,他主,我次,互相制衡,如今毒素頻發(fā),就算是他想走,也沒這個能力?!?/br> 紙鶴點頭,“若不然,那個云初如何會離開,說是想去襄派,不也就是想去給太子尋解藥?!?/br> 范寧心聞言,眸中一淬厲意,“是啊,解藥……這世間,除了我,根本就沒有解,只有我,才是太子的解藥……她此去是死,不去,也不過就是終于忍受不住而看著我嫁給太子而已?!?/br> “jiejie英明?!?/br> “你在這里等著,我親自去太子府邸看看?!?/br> “是?!?/br> 太子府邸內(nèi)靜悄的,連一個巡邏的護(hù)衛(wèi)也沒有。 當(dāng)然,范寧心并不認(rèn)為是真沒有護(hù)衛(wèi),太子的手段,她多少是知道點的,而早先,皇后娘娘也早將太子府邸內(nèi)的地形圖給了她,不稍一瞬,范寧心便輕輕的落在太子府邸的主廂院內(nèi)。 “快一點,這是翁老新熬著的藥,太子這些日毒又重了,得小心著些?!边@時,一旁,有人腳步快而穩(wěn)的走了過來,風(fēng)一過,一股子極濃的藥香味在空氣中彌漫。 “吱呀?!敝魑蓍T開,路十一出來,將藥給接了去,門又快速關(guān)上。 范寧心此時已經(jīng)躺在一處假山后,眉宇深鎖間卻是站在那里,腳步并不打算向前了,太子武功之高,超出她想像,再往前,或許便會被發(fā)現(xiàn),可是不看到太子是否在里面,她如何安心。 目光幾個流轉(zhuǎn),范寧心突然看著方才端著藥的護(hù)衛(wèi),眼中閃過什么,當(dāng)即,抬手一點,頓時,那護(hù)衛(wèi)便無聲無息的到了范寧心面前,不待范寧心說什么,便已經(jīng)暈了過去。 范寧心看著地上暈迷的護(hù)衛(wèi),當(dāng)下上前…… 而此時主廂內(nèi),路十正和太子談話,“太子,這藥是翁老最用熬制,說是可對你體內(nèi)之毒抑制……” “這毒……”屋內(nèi),傳來太子的的聲音,依如往昔的冷,卻又似乎透著一絲難得的悲愴,“若是那般容易解也……” “太子,你先試一試,云初小姐此去襄派,一定能找到解決之法……” 果然是去找解藥。 院子里,范寧心冷笑。 其實,屋子里的對話極輕,或不是她凝足全部內(nèi)力,也聽不真切。 “就算暫時找不到,這邊有翁老在,能控制住太子你體內(nèi)的毒,也不會用時時用到范二小姐?!庇质锹肥坏穆曇簟?/br> “對,不然,云初會吃醋?!?/br> 暗處,這下沒有了答話聲。 而院了里,范寧心整個面色都是一垮,原來是想漸漸脫離她,還為了怕云初吃醋。那個云初到底有什么好,這世間多少男子都入不得她的眼,太子雖說天縱奇才,高山白雪,玉樹松枝,可如今一副中毒之體,毒發(fā)竟然還千般百般的想著甩掉她…… 范寧心這般想著,抬手一動。 “什么人?”當(dāng)即,主廂內(nèi)一道冷喝聲傳來,與此同時,一道影子快如閃電的躍了出來,一下子抓住了院子里方才那府衛(wèi)的脖子。 “十一衛(wèi),你看錯了吧,這院子里只有我,沒有別人?!蹦亲o(hù)衛(wèi)冷不丁被路十一這般冷厲的抓著,當(dāng)即道。 路十一看著手中的人,又小心謹(jǐn)慎的環(huán)顧四周一圈,而與此同時,方才還靜悄悄的好似無人的院子又落下數(shù)十人,自然是太子府邸里的府衛(wèi)。 “怎么回事?”當(dāng)先府衛(wèi)統(tǒng)領(lǐng)看一眼路十一手中抓著的人,對著路十一詢問。 路十一搖頭,這下收起眼神,放十手中府衛(wèi),“無事?!?/br> 當(dāng)即,所有人退下,而主屋內(nèi),靜悄悄的,了無聲息。 那府衛(wèi)這時卻是上前一步對著路十一屈禮,“十一衛(wèi),太子藥喝了嗎,翁老說了,要將碗拿走,里面的藥渣還要提煉?!?/br> “進(jìn)來吧。”路十沒開口,主廂內(nèi),卻傳來太子的聲音。 那府衛(wèi)聞言,這下才抬起腳步向著主屋內(nèi)走去。 藥味彌漫,雪白不染纖塵的簾幕下,男子側(cè)影如玉,精致完美,顏色正好,雪白指尖搭在膝上,坐在那里,如天山松翠散落,只一個眼神便古箏嗚音,讓人看一眼是褻瀆,不看,又恍覺失魂,那府衛(wèi)只是眼眸微微抬了抬,便上前將一旁桌上的藥碗收走,從頭到尾,內(nèi)室里,太子沒再說話。 那府衛(wèi)收拾好,這才恭敬的告退轉(zhuǎn)身,只是垂眸之時,眼底冷光閃過,內(nèi)室這個……雖然風(fēng)華正好,容姿絕色,可是,不是…… “偷入太子府邸,不是每一次,都能活得這般久?!比欢劭粗歉l(wèi)腳步要走出門檻之時,卻聽身后內(nèi)室內(nèi)的太子突然出聲,隨即,潔白簾幕一起,太子欣長身姿從容不迫的走了出來。 那府衛(wèi)身子一僵,腳步?jīng)]動。 而太子卻是直接抬手一起,一道掌風(fēng)就這樣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如排山倒海般的揮了出去,而一旁,路十一沒有動。 “噗……”鮮血如虹,自胸膛而出。 當(dāng)然,卻不是那府衛(wèi),而是院子里,假山內(nèi)的,范寧心,而門檻處,那府衛(wèi)還傻愣愣的站著,然后,就這般昏了過去。 “太子果然就是太子。”范寧心此時已經(jīng)自假山后走了出來,面色有些發(fā)白,一手還扶著胸口。 “控心之法,不是任何人都適用,沒有下次。”而門檻處,太子看著范寧心,聲音沒有任何情緒的冷,冷如骨髓的警告,明明是春日,陽光明媚,照一廂暖洋,卻讓范寧心從頭到腳都是冰心椎骨的涼。 “那名府衛(wèi)不過就是暈了而已,太子對我,還真是沒有半絲憐惜之情,好歹,我們曾經(jīng)……” “云初從來不會讓我憐惜她?!碧訁s道,然后,對著一旁咱十一一揮袖,“送客?!?/br> “是。” 太子轉(zhuǎn)身,隨即卻又是一頓,“過幾日,兵部侍郎的女兒不是要出嫁,范二小姐可以去看看?!痹捖?,太子面無表情進(jìn)了主廂,門,應(yīng)聲關(guān)上。 看著太子那無絲毫異樣感情的背影,范寧心里那個揪緊。 “嘩?!比欢?,范寧心還沒糾結(jié)完,突然的,毫無預(yù)兆的,一盆冷水,自頭頂而下澆了個滿心涼。 這…… 心智強鎮(zhèn)如范寧心這一瞬也沒反應(yīng)過來,感覺到衣衫濕透,以及頭頂上掉下的濕噠噠的水,這才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朝后轉(zhuǎn)身,“大膽,你……” “呀,原來是范二小姐,我還為是哪個丫頭不小心闖了太子府邸,給小小教訓(xùn)一下,就……”翁老嬉笑著,端著一個盆走了來,看樣子,很內(nèi)疚,作勢伸手上前,要去幫范寧心。 范寧心卻是身體一個后退,“翁老,你……” “難道,你還要怪我翁老不成?!蔽汤媳硎?,他真是不小心的,還很是無辜的舉起手中的瓷盆,“這水,可是老頭兒收了好幾天的露水,拿來制藥的……” “露水?”聞言,范寧心這下才蹙起眉,美貌的臉上眼神陰沉,一片狼狽,還抬起袖子聞聞,“這……是露水。” “好像就是加了一點童子尿。” “你……” “范二小姐真要怪老夫。” 范寧心看著翁老,怪他,翁老是誰,是何等人物,襄派最高級長老都要以禮相待,她能怪? 當(dāng)下,范寧心又轉(zhuǎn)身看向主廂,那里,房門緊閉,她壓根就別想太子會幫她,當(dāng)下心怒至極的一拂袖子,向院門而去,只是剛走了一步,又猛然想到什么,回頭看著路十一,“太子方才說,讓我參加兵部侍郎女兒的成親禮?”話雖這話問,眉心卻已經(jīng)都擰到了一起。 這種時候,范寧心還是聰明的,向來言語淺少,惜字如今的太子不可能無冤無故的說這般一句話。 路十一表情一向嚴(yán)肅,對著范寧心的目光,卻是很從容的說了一句,“侍郎家的小姐之前得罪過云初小姐。” “……然后?” “好像是為了不想嫁,還瘋了?!甭肥坏?,這一瞬,語氣比他家太子還要閑淡,范寧心卻已經(jīng)捉摸出個道道,當(dāng)下一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所以說,范寧心是很狼狽的自太子府邸出來的。 紙鶴一見自家永遠(yuǎn)衣衫整潔,形容得體,氣質(zhì)華貴的jiejie這般模樣,面色一變,“jiejie這是……” 范寧心極力收斂好情緒,搖頭。 紙鶴這才閉了嘴。 “不過,所幸,太子,是真的在府邸內(nèi),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除了太子,旁人看不出我的手法,故意將我引進(jìn)府內(nèi)……故意讓我對那府衛(wèi)下手,再來揭穿我,是太子的手段?!痹捖曇宦?,猛然想到自己的身上……范寧心當(dāng)即拉著紙鶴離開了原地。 而此時,太子府邸內(nèi),路十一與翁老對視一眼,似乎這才輕輕的松了口氣。 “云初小姐在外步步艱難,我們在此,同樣,斗心斗力?!?/br> “是啊?!蔽汤蠂@一聲氣,這才偏頭看向主廂方向,那里,有一道影子映在精致的浣紗格上,只是,沒了方才那高山如雪的氣質(zhì),而是多了一份怨念。 對,怨念。 …… 而此時此刻,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