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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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便一瞬,好像又陷入了沉默。 “那便看證據(jù)。”滿殿死一般的靜寂之后,開口的是一向惜字如金的景元桀,景元桀開口間已經(jīng)緩緩起身,走了過來。 如墨的錦袍隨著他從容幽緩的步子,金絲勾勒的袍角,流光逸動間烘托出他的矜貴而冷傲,舉手投足間,更是其人如玉,蓋世傾華。 讓他人下意識的,便收緊了呼吸。 許是懾于景元桀的氣勢,那個叫百壽的面色怔了怔,而一旁,面色稍霽的百福腳步同樣微微退了退。 “見過大晉太子?!卑賶巯确磻?yīng)過來,不理會一旁官老爺?shù)难凵袷疽?,須臾,斂好情緒,直接抬步上前,對著景元桀遠(yuǎn)遠(yuǎn)一禮之后,又道,“但是,老爺子死得這般無冤無故,想來,云初小姐不會不給我等一個交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相信太子不會包庇?!?/br> “百壽?!卑賶墼捯宦?,一旁官老爺便是厲聲一吼. 可是,吼也沒用。 云初看看百壽又看看百福,這二人其實都不是尋常的護(hù)衛(wèi),換而言之,能專司官老爺子安全之職的,又能這般公然闖入皇宮,能讓皇上還不怪罪的,可見,并不簡單。 當(dāng)然,并不是一張著他們百壽百福的身份,而是因為他們之前的主子,官家老爺子。 畢竟,其與南齊皇室的關(guān)系,這般微妙。 不過,所謂的對峙,說不定,也正好是別人想要看到的也不一定。 云初心思一轉(zhuǎn)間,已然起身,同樣離座,“你們既然口口中聲說是我殺了官老爺子,又說有證據(jù),那你們直接拿出證據(jù)來證明不更好。”聲音,卻落地有聲。 官老爺沒開口,但是,面色顯然很難看,他阻止不了百壽和百福,可是又不想開罪云初和太子,并不是說他畏權(quán)而在于親情,而是因為,他確實不太信,無論從哪個角度說,云初小姐抑或還是太子,都沒有殺他父親的理由。 經(jīng)常這般多年,名下產(chǎn)業(yè)眾多,各方涉獵,也多少與大晉太子暗中打過交道,雖然看不透這般一名比他小了近一半的年輕男子,可是,這確實不像是他的行事方法。 是以,官老爺直接沉默。 而那百壽此時聞聽云初之言,當(dāng)下?lián)P頭,言之鑿鑿,“云初小姐要證據(jù),好?!?/br> 百壽一話落,當(dāng)即伸手入袖,不過瞬息間,一條四方的白凈而無一絲垢物的手帕便出現(xiàn)在百壽手里。 而那方素凈的手帕下方,再仔細(xì)一看,卻還刻了“云初”兩個字,一看就是大晉繡娘的手藝。 “本來,我等聽到云初小姐的說辭之后,也仔細(xì)想過,此事會否是誤會,是別人挑撥離間,可是,云初小姐如此貴重的手帕,卻掉在一旁的草徑中,這一點,云初小姐,要如何解釋?!?/br> 云初看著那手帕,面色沒有波動,反而微微一笑,“你說,這手帕是在一旁草徑中尋得?” “是?!卑賶埸c頭。 “如你所說,你看你手中的絲帕是何等精細(xì)的材質(zhì),落入草徑不僅完好無損,纖塵不染?!痹瞥跤X得這個百壽真的是個榆木疙瘩不會轉(zhuǎn)彎,話落,又在百壽與滿殿眾人疑惑的眼神中又輕輕道,“還有,我從不使用手帕,并不是什么秘密,你就算問到大晉,也是如此?!?/br> 這一言出,所有人當(dāng)即看向百壽。 百壽面色瞬間陰沉密布,一雙精利的眼眸就這樣死死的盯著云初,似乎要把她盯出一個窟窿似的,可是這道眼神的背后,也同樣的隱露疑惑。 “官老爺如果是覺得,憑借這一方絲帕就以為是我殺了官家老爺?shù)脑?,那也未免太過荒唐?!痹瞥鯀s又道,看著官農(nóng)老爺說這話時,語氣陡然一沉。 官老爺頓時壓力山大,百壽和百福他能管,可是,從根底深處,他也想為父親討回公道,所以,只是,沒曾想……” 而從頭到尾,態(tài)度較為通情達(dá)理的百福也在這時,暗暗拉拉百壽的衣袖,“看來,是我們弄錯了,此中一定有問題,如今老爺子已死我們不能……“ “不能什么?!卑賶鄱溉黄^對著百福一吼,然后幾近咆哮,“老爺子對我有恩,我自小便跟著老爺子,斷然不能讓他死得如此不明不白,當(dāng)時我們和另外幾人一直暗中隔得不遠(yuǎn)的守著,除了云初小姐的氣息,你還能感覺到誰的。” “就是,除了我的氣息,你還不能感覺到別人的?!痹瞥鯀s當(dāng)即接話道,“你們當(dāng)真應(yīng)該好好查查?!?/br> “是是是,云初小姐說的是,這兩個護(hù)衛(wèi)也是官家的家生子,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我這就事著他們回去,好好再查一查?!惫倮蠣斒艿缴鲜啄淆R皇上那高壓的眼神,連忙打著太極。 ☆、第九十五章 翻云覆雨(三) 官老爺打太極,可是一旁的百壽卻顯然不樂意了,一副剛骨不能屈的模樣,突然看著官老爺,“老爺,今天白日里屬下忍了,那時候,屬下確實沒有證據(jù),可是如今有了證據(jù),你卻為何總是打退堂鼓,百壽自來忠心官家,視官老爺子為親人,如今他陡然橫死,屬下今日就算是拼著一死,也勢必要替他討回一個公道。” “一塊手帕,能說明什么,方才云初小姐不是也已經(jīng)說了,她自來不用這些,你還當(dāng)什么證據(jù)。” “光憑她一己之言,誰信,問大晉,大晉是大晉太子的天下,自然幫著他們說話,待我們真的到了大晉找來云王府的人問時,也早就眾口鑠詞了,豈容我們洗白?!?/br> “百壽?!?/br> “屬下只是就是論事,以事實說話?!?/br> “事實?那你如何能確定這手帕就一定是云初的,光憑一個名字,屬于大晉的繡技?不能確定,就立刻閉嘴。”官老爺也明顯動怒了,一派掌家的氣勢也終于擺了出來,面色沉然。 自己堂堂官家掌事人,官家雖不是多富麗望門,可是憑借著百年前于南齊皇室的一點恩情,這般多年以來,雖沒有入官場,可是南齊皇室也自會做人,所行何事都極其方便,不若然,當(dāng)年,以著當(dāng)時官瑤那樣的體質(zhì),全府連帶他都反對,雖說只有父親力挺,但是……不過最后卻依然順利的讓官瑤嫁至大晉百年名府名華府為嫡長媳。 而父親在時,一切自然聽從你親,雖然,父親一直較多的決定,他都不太明了,而百福與百壽也一直跟著父親,其地位在官家并不只是當(dāng)作屬下,可是眼下,當(dāng)著南齊皇上的面,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這個百壽也太不知輕重了,原先,他是知道他手中這證據(jù)的,想著,以他的沖動的性子自己鬧一鬧,旁敲側(cè)擊,如果能真的找出兇手,也好,也必然是利大于害,可是如今,聽云初小姐的語氣,就知這絲帕絕對錯不了與其沒有半絲關(guān)系,再者,他閱世幾十年,所見之人,何其多,可是這個云王府的大小姐,大晉太子的未來的太子,明明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看著絕美柔和,明眸善睞,但是,從到得大殿這般久,他硬是沒看透過其心中真是想法,就像是一張輕柔明靜的霧將一切隔阻,明明很近,卻就是看不楚。 但是,不管如何,曾經(jīng),官家也受過云初母親,云王妃的恩,是以…… 而隨著官老爺這怒氣一言,一旁百壽當(dāng)即一怔,一怔之后,卻并不見情緒收斂,反而不顧一旁百福的勸阻,大有不死不休的趨勢,神色激動的直接對著南齊皇上一禮,“皇上,今次卑職就冒著一死的打算,也一定要云初小姐給一個交待?!?/br> “交待?”南齊皇上眉宇一沉,卻是看著百壽半響,沒有言語。 而下首,云初看著百壽有些好笑,“你想要如何交待,自古以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是好歹,冤枉人還能有一些說得通的證據(jù)與證人,而你……”云初一掃百壽手中那幾首有些可笑的絲帕,聲音一提,“難不成,南齊抓不到人,你官家找不到兇手,還要我大晉的人來幫你們找不成?!痹瞥踺p字緩句,可是卻字字如刃,當(dāng)場,南齊皇上面色一變,官老爺更是垂著頭,有些發(fā)慌。 而一旁百壽戟好像還越來越亢奮般,額間青筋都冒了起來,眼底光束銳利直直的看向云初,聲音如刀,“這,也尤未不可?!?/br> “放肆?!薄澳淆R皇上當(dāng)即拍案而起,面前的酒杯都瞬間被震碎得四分五裂,還有顫巍巍的水果滾落至地,擾一殿驚亂。 一旁,南齊皇后頭上斜插的金光閃閃的的珠釵都晃得急劇。 “噗通。”百福當(dāng)即嚇得一跪,緊隨其后,官老爺已有些細(xì)紋的面上也是陡然一變。 空氣,突然靜得可怕,照大殿明亮如晝的夜明珠溫和的光也突然冷冽幾分。 大殿中人呼吸似乎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看向上首怒不可遏已然站起身的皇上,竟皆被其一瞬散發(fā)出的帝王之壓給驚到。 都說,帝王之怒,比于雷霆,所言非虛。 不管大國小國,由來君王者,自有其不可磨滅之氣勢。 云初心神凜凜,算是見識了。 鴉雀無聲。 云初也真正的體會到什么叫做鴉雀無聲,這個南齊皇上,果然,帝王多面目,就像大晉親切喚她丫頭的大晉皇上一般,帶著和善的笑容,同時,卻能殺伐果斷的讓她做這世間最血腥之事。 云初心思起伏間,又極其冷然的看著百壽,這個叫百壽的,不過區(qū)區(qū)護(hù)衛(wèi),卻能如此公然叫囂,還能終于讓從頭到尾面色溫和的南齊皇上終于動了怒。 不簡單啊,不簡單。 還有這些滿大殿的裝聾作啞,一瞬噤若寒蟬的大臣們,不知是南齊皇上教育得好,還是本就是八面玲瓏,左右逢源,適時愣呆的人。 云初心緒思忖間,眼底余光掃向?qū)γ娴哪先萘?,南容凌此時面色平淡無波,也沒有擔(dān)憂,但是一雙妖魅流轉(zhuǎn)的眸光卻比亮如白晝的夜明珠更加閃亮,而其深處依稀可見一絲譏諷之意溢于唇邊,不過一瞬即逝。 大殿中所有人已經(jīng)噤若寒蟬,當(dāng)然,除了那么幾個人之外,而那么幾個人中,竟然還包含有百壽。 到底是精忠到不再顧忌,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云初擰眉。 “此事既然已經(jīng)交由京兆尹查,便這般定了,屆時,朕自會給你官家給你等一個結(jié)果?!焙冒腠懀淆R皇上似乎也覺得氣氛太過死寂,斂了斂氣息,這才開口,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兒,目光還直沉沉的掃了一眼百壽,方才看向官老爺。 官老爺自然懂其意思,連連點頭,“是,謹(jǐn)聽皇上之令。” 而一旁,百壽滿是風(fēng)霜劍氣的臉上,五官上卻依然沉著一絲厲氣,不過區(qū)區(qū)一個護(hù)衛(wèi),面色復(fù)雜變換了半響,不僅沒的聽官老爺?shù)?,抬步離開,反而抬頭,不卑不亢的看著上首的南齊皇上,“皇上,您說查,您覺得還能查出些什么,明明就是云初小姐害了我家老爺子,您到底是因為存心想著包庇,還是歸根究底,怕得罪太子,得罪大晉……” “放肆?!卑賶墼捨赐?,便陡然一聲厲喝披頭蓋頂,緊隨著被上首襲來的一道巨大的罡風(fēng)一帶,頓時人如斷線的風(fēng)箏般狠狠的撞擊在一旁的盤龍柱上,當(dāng)下便是一口鮮血噴出,而,即使如此,即使面對著上首皇上那披天蓋地的怒氣,百壽卻依然固執(zhí)而堅持,甚至于還顫抖著手撐著光滑的地面,自地上緩緩爬起,眼神依然堅定,“卑職,只是一個忠于主子的人,只想給主子討回公道。” “公道?”一道冷哼,空氣凜烈。 眾人看當(dāng)即看向出聲之人。 景元桀正襟危嚴(yán)而坐,氣勢如泰山壓頂,鳳目凌厲的看向顫顫巍巍的百壽,“你要公道,官家要公道,那本宮,又要誰去公道,本宮的太子妃被人這般公然冤枉,又該向誰,討公道?!本霸畹穆曇羲貋砭蜆O沉,雖低沉醇厚,可是,一旦帶著沉然的怒意,便讓人心骨發(fā)涼,此時這般淡淡一句的氣勢,不說大殿中人,就連上首的南齊皇上,也不禁被這山巔厚雪的氣勢以至心神一動,連帶著手中再欲以出擊的動作,也在與景元桀互相對視中,悄然放下。 大晉太子素來惜字如日,言簡意駭,可是,卻也字字誅心,句句事實。 眾人各有所思。 南容凌卻只是看了上首的南齊皇上,便收回了目光,沒有多余言語。 而之前,落坐的俞小柴早就收了目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似,一心只觀心中想,兩耳不聞殿中事的模樣。 當(dāng)然,這般時候,一直坐在一旁的蒙宛心,整個心思卻都揪緊了,什么都沒有原本有著期待,而眼下,卻懸掛著無期的感覺讓他心里抓癢。 當(dāng)下,一雙瞳仁里都是破碎的光芒,雖然,她是很想看著云初陷入萬劫不覆之時,受人唾棄,可是,到底,她方才說,能讓她當(dāng)上南齊太子妃,她內(nèi)心,卻是相信,并動搖的。 所以,云初,在沒幫我當(dāng)上太子妃之前,你可千萬別死,要死,也等我當(dāng)上南齊太子妃,被我折磨而死。 而蒙宛心身旁,大長老頂著若隱若現(xiàn)的白發(fā),豐韻蘊藉的姿態(tài)對此中,似乎,不以為然。 “不過,這護(hù)衛(wèi),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倍@時,云初這個看似眾矢之的人卻不輕不淡的道,率先打破大殿中的沉寂。 這個臺階給得如此之好,南齊皇上怎可不下,當(dāng)即哈哈一笑,“云初丫頭到是好性子?!?/br> 云初抿唇一笑,不語,這口改得可真快。 果真,最是無情難猜帝王心。 以后,景元桀做了皇帝之后,一定不能讓他這樣,哦,不對,他本來就這樣。 許是不知不覺中云初看過來的眼神太明亮,也太過赤裸,所以,景元桀原本微斂在濃秘羽睫下的眸光當(dāng)即回視云初。 “我不會,對你不會。”景元桀一個眼神在表達(dá)他的心意。 云初心頭縱然百般甜,面色卻擎得極好,“你若會,我也會讓你不會?!痹捖洌瞥踹@才斂盡心中微起那一絲情動的心思,看向上首的南齊皇上,“南皇其實不必如此動怒?!痹捖?,云初在南齊皇上微微詫異的面色中,這才走向那個已經(jīng)自己支撐著站起來的百壽面前,“古來忠心者多之,然能如你這般忠心者,倒實是少之,看似不敬上者,不重尊位,不過,倒可見真正一片丹心?!?/br> “我不要你的假好心?!卑賶勰ㄒ豢谧齑缴系难E,面色發(fā)青。 云初倒不生氣,反而看著百壽,“不過,如你這般直誠之人,能活到現(xiàn)在,可真不一般,敢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兒頂撞南齊皇上,也真是……”云初意味別然的深深一笑,“倒真是,與眾不同。” “再與眾不同,還是改變不了我家老爺子被你刺死的事實?!卑賶鄞藭r看著云初的雙目都充紅了,極度的憎惡與怨恨在一雙鷹利的眼眸里交織著,倒顯原本還算一名清俊的男子,五官好像都開始扭曲了。 而一旁,有人看著這一幕,看著此時百壽的表情,眼底一抹精光夾著一絲慌色,快速一閃。 而百壽此時扭曲的五官卻越來越明顯,就好像,整個人就被什么東西趨使著,卻跟不上它的速度,而突然一下就導(dǎo)致關(guān)節(jié)脫位,面色開始抽筋,然后,咚一聲,突然摔倒在地,雙目緊閉。 “這是怎么回事?”這狀況太突然,云初面色陡然一冷。 “我來看看?!痹咀募臼孳幃?dāng)即奔身上前,看似無意,可是寬袖一拂,卻很好的將云初給保護(hù)到了身后,而這般同時,云初又正好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里,熟悉清香撲鼻而來。 云初偏頭看著景元桀,卻無心玩笑,神色嚴(yán)肅。 同樣的,一旁的南容凌也快速掠了來,面色同樣嚴(yán)肅的看向百壽。 大殿中人不能近前,也坐在原入,翹首以盼的看著那一處盤龍柱前。 季舒軒只把了一脈,一貫溫和含笑的面色便是輕微一沉,隨即,偏頭看向身后,“五石散?!甭曇舨桓卟坏停瑒偤媚茏尨蟮钪兴腥寺牭?。 而季舒軒三個字,秒懂之人當(dāng)即色變,而上首的南齊皇自然也聽到,本來就有著細(xì)紋的眉宇頓時一沉,一雙眸子里,光澤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