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送到曦暉院時,呂平與呂修已經從先生那里下了早課,正要去呂益那里報道進度,一聽棗木說清楚這粥的原委,立刻也新鮮起來,當下夸了一通。 棗木一個字也不敢漏,盡力都記住了。 到了老祖宗那兒便又是一番不同,雖也是抱著粥桶喜不自禁,然嘴上說的卻是,“哎呦我的心肝兒,怎么好起得這么早做這等粗活?” 棗木嘴笨人又呆,見了老祖宗就有些手腳發(fā)虛,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又匆匆告別去了樂安院。 樂安院的門口站著一個下巴尖尖的小丫頭,叫稱心,正百無聊賴的數(shù)著墻面上的磚頭縫,見了棗木也認出來,笑著問了一句,“這個時候你怎么一個人來了?” 她正說到這一句,屋里又跑出一個小丫頭,提著裙子喘著氣,到了稱心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哎,你怎么還在這兒站著,王jiejie找你呢?!?/br> 稱心忙不迭的跨過門檻進去了。 棗木看著留在原地的小丫頭,怔了片刻認出人來,“哎,你是那日掉進池子里的小丫頭?!?/br> 如意聞言看著棗木,有些驚,后又平復下來,小心的問,“你是?” 棗木咧嘴笑道,“那日少爺讓我拿了衣服給你蓋的?!?/br> “原來那件衣服是你的?!比缫夥蹐F般的臉上也忍不住帶起幾分笑來,她一邊往里走一邊回頭和棗木說話,“從前不知道你是誰,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如今知道了便好辦了?!?/br> “哪要什么感謝,”棗木來回小丫頭見得也多,明蘭明柳那樣長相標致的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卻不知為何這會兒見了如意,心里沒來由的便撲通撲通跳起來。 話說到這兒,正好到了主屋門前,如意是個三等小丫頭,只能上前同別人說了幫棗木通報。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呂朱氏身邊時候的大丫頭春歸便快步迎了出來,一見棗木也笑,“怎么今天還來了興致煮粥?”她一邊說一邊接過棗木手上的食盒,將里頭的最后兩盅拿出去,交由一旁的小丫頭端進屋里了。 棗木道,“少爺昨天睡得早,今天早上醒的也較以往早了些,一會兒興許還要來這兒請安?!?/br> 春歸走下臺階一步,壓低了些聲音,“今天還是讓少爺別過來,荷姑娘同她母親都在,夫人忙的緊,少爺又是個不喜歡應付的性子。” 棗木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那我知道了?!?/br> 別了這里,呂芙那院子也是很快的事情,后折返回元寶居,約莫只消了兩刻鐘的時間。 棗木一一將自己聽得的詳細都告訴軟rou一般躺在榻上看書的呂遲。 呂遲將一邊包好的一紙包新鮮糕點扔給棗木,沒用正眼看他,只道,“知道了,你回去罷,今天沒有其他事情了?!?/br> 位置高的奴婢小廝們一個月有半天假,不過在元寶居里通常是準他們休成一天。棗木是個家生子,母親又是呂遲從前的奶娘之一,也就住在宰相府后頭的一排胡同里。 棗木利落的接過那糕點,又捂了捂自己胸口的東西,無聲的退了出去。 棗木母親李氏是個老實人,早年因著當過呂遲的奶娘,家里男人也還有幾分本事,在宰相府管著些邊角小事,便在這后頭的胡同里獨有一間院子,雖說名上是人奴才,然而日子過的不知多松快。 棗木將呂遲給的糕點交給李氏,自己一頭扎進房里便沒出來。 李氏拿著那糕點,樂的合不攏嘴,連聲道,“哎,少爺還記著我愛吃桂花糕?!?/br> 她待呂遲實實在在疼過親兒子,呂遲做什么李氏都覺得是好的,也就她一個能同老祖宗比一比了。 李氏又想到自己這兩天新作了兩雙鞋墊子,便記掛著讓棗木帶給呂遲,興沖沖的拿了,也沒敲門,徑直推開了棗木的房門,就見他正捧著一卷書,雙頰漲得通紅,一見自己臉上還多有慌亂之色。 顯是有不對的地方,李氏也由不得他掩飾,一把上前將棗木手上的書給拿了過來,定睛一看,上頭哪兒有什么字,全是男女糾纏放蕩之際的春宮畫冊。 李氏差點兒給棗木氣了個仰倒,當下一把將書合著自己手上的鞋墊子砸在面色發(fā)白的棗木腦袋上,罵道,“你成日就記著看這等不入流的東西?偏還沒給少爺看見,若是給他瞧見了,看他嫌不嫌你!” 棗木怕疼,這砸了一下眼淚都給逼出來了,一邊捂著腦袋拼命往后縮,一邊連連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是少爺給我的!” 李氏動作一愣,卻也只停了一瞬,后又一疊著抽打下去,嘴上罵著,“那就是你不帶著少爺學好!棗木,你可記得,如今你吃飽穿暖讀書寫字,哪樣不是少爺給你的,少爺看這些你不勸著便算了,還自己也偷著瞧?” 棗木給打的滿臉淚,心里的苦悶不知如何說,委屈的找不著北。那才看了兩眼的好東西中午便給李氏拿去灶膛里燒了火,連點邊角都沒給棗木撿到。 又說這會兒元寶居的另一番光景。 呂遲坐在榻上,手上明明晃晃的拿著一本名字比棗木手上還香艷的春宮畫冊,一頁一頁的往后翻,看著那對男女從第一式纏做到了第三十九式,臉上的神色也不過是改成雙眉蹙起雙腮微鼓罷了。 春宮圖到底有什么看頭?呂遲一早上已經翻了四五本,全沒看出什么意思來。 待翻到一頁兩人從背后糾纏的畫面,那女人雌伏著看不見臉,恍然一下也分辨不出男女。呂遲心中“看不出男女,如若下面是個男子呢”這樣的念頭才一閃而過,心頭便不知怎么竄起一團火苗,直往臉上拱。 他才算是尋著了無趣的根源,原來是因為畫的是一男一女的緣故。 “哎,明柳,進來給我研磨?!?/br> 呂遲利索的從榻上跳下,一雙rou乎白凈的腳光露露的踩在地上。他也不管,自個兒坐到了書桌旁,晃著腳拿出白紙與鎮(zhèn)紙,將架勢擺好了。 明柳從外頭應聲跑進屋里,站到桌邊扶正硯臺笑道,“少爺今天好興致,要作畫?” 呂遲點頭,只讓她快些。 明蘭后一步走進屋里見了呂遲的隨便模樣,連忙取過他的鞋襪快步過去半跪著給他穿鞋,嘴上帶著些責備,“光著腳怎么好來回跑?這屋里冰鑒涼著呢,寒氣從腳心進去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br> 呂遲也不管她,隨她擺弄自己的腳。手上已經拿起畫筆點了點墨,準備開始畫了。 明柳一邊研磨一邊湊過去看,好奇的問,“少爺,您這是打算畫什么?” 她的一句話點醒了呂遲,他假意正經的咳了一聲,“我就隨便畫畫,你們兩個先出去吧,有人在我畫不出來?!?/br> 明蘭明柳不明所以,卻也趕緊退出了里屋。 呂遲伸長脖子往外看了兩眼,見她們真走了這才放心的落下第一筆。沒有男人和男人的?那他自己畫一本來。 呂遲心中想著褚瑜的臉,手下畫筆像是活的,三兩下的功夫便勾勒出比那畫冊上精致百倍的動作。躍然紙上的畫面,呂遲威武雄壯的將褚瑜壓在身下,而褚瑜面頰帶淚,正是個吃不消的動作。 呂遲一邊畫一邊忍不住捂著鼻子嘿嘿笑了兩聲,一早上的功夫由著性子將秦王殿下在薄薄的畫紙上玩弄了個死去活來。 左右是不會讓人看見的,呂遲紅著小臉,心滿意足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褚瑜:好大一個flag :) 我玩你就如你玩我。 第十九章 早上在紙上將褚瑜折騰的厲害,呂遲自覺地耗費了不少精氣,中午多添了一小碗飯將肚子吃的鼓鼓,完了便躺倒在軟榻上午睡。 他沒什么心思,向來好睡,才沾了枕頭便歪著腦袋睡過去。 明蘭輕手輕腳的進了屋里,見呂遲光腳躺著,特意取了薄被過來給他蓋腳。呂遲全無所感,玉白的臉淺朱色的唇,若不是胸膛還平緩起伏,面上那不帶一點兒防備的樣子,真不像是個凡人來的。 他的幾根頭發(fā)絲落在脖頸之間,明蘭猶豫一會兒,沒敢伸手為他撥弄,只轉身出門,輕輕帶上了。 花園中。 呂芙拉著趙婉的手,拖她站在涼亭里,軟聲細語的安慰,“你瞧瞧你,就這么點兒小事有什么值得不開心呢?我哥哥他素來是個隨性的,你道他是天天對我有好臉的?” 趙婉原本沒什么,給呂芙這么一說反而傷感起來。前些天趙豐年將婚事興許不成的消息告訴了她,讓她心里陡然多了些難受。她從小與呂芙一塊兒玩耍,最相熟的便是呂遲。呂遲偏又生了那樣一張臉,性子雖然隨性但也不壞,沒幾個見了是不喜歡的。 呂芙見她垂眸不說話,怕她難過,想了想給她出主意,“我讓我哥哥過來,你等著?!?/br> 趙婉連忙拉住她,“哎,外頭這般熱,別讓他出來吧,另說他興許不肯的?!痹掚m然是這么說,然而趙婉臉蛋霎時紅撲撲,顯然是個羞澀的期待模樣。 難得來一次,總也想看一眼的。 呂芙眼睛一彎,改成拉趙婉的手臂,親親熱熱道,“阿婉且看我的吧,他鐵定是要出來的?!?/br> 她說著從旁邊找來一個小丫頭,在她耳邊低語兩句后,讓人快步去了元寶居。 元寶居里,呂遲才午睡醒,正翻來覆去的覺得在這府里呆的萬分無趣。 明蘭扣了扣門,輕聲道,“少爺,小姐那邊差人來說,她尋了幾尾錦鯉來,正要放到池塘里,問你要不要去看?!?/br> 呂遲不喜滑不溜秋的東西,魚便最甚,哪兒能讓呂芙毀了他的小池塘,他一個打挺坐了起來,低頭尋鞋的功夫急慌慌的應道,“快些回去同阿芙說,她若是敢倒進去,我削了她的手!” 明蘭忍著笑,將這話給那前來報信已經抖若篩糠的小丫頭又重復了一遍,讓她先行回去了。 呂遲后腳便從屋里快步走了出來,衣服沒穿規(guī)整,頭發(fā)也是閑適打扮,一半束著發(fā)簪一半垂在肩頭。 “整理整理再去吧,”明蘭拉住他。 呂遲擺開她的手,火急火燎的只想往花園去。 明蘭沒法子,只得快步跟在他身后,囑咐明柳看著院子。 一路快行到了小花園里。 哪兒有什么將放進去的錦鯉,只有兩個面目俏麗的少女坐在涼亭里,一個笑容松快,一個雙手抱著茶杯滿面通紅。 呂遲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當,心頭的火氣一股股往上撩,轉身就要走。呂芙見了連忙提著裙子跑下去,一把抱住他的手,殷切的勸,“哎,哥哥,來了便坐一會兒吧?!?/br> 她一張下巴尖尖的小臉可憐兮兮的看著呂遲,輕聲央求著,“就這一次!” 呂遲忍了忍,又耐了耐,這才勉強停下腳步,對著呂芙冷哼一聲,“且記住了,等客人走了,我準保拆了你的骨頭!” 趙婉坐在涼亭里,心里又怕又喜,眼見著呂遲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三五步站定了,竟主動開口同她說起話來。 “雖然暑氣不盛,然而此時還是熱的,你們兩個姑娘家,去閨房里說說話便是了,在這花園里做什么?” “我,我也這么想的?!壁w婉顫著聲,勉強順當?shù)拇鹆嗽挕?/br> 呂遲發(fā)冠未用,衣服打扮都是十分隨便的模樣,也不在意趙婉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說完這句話便又轉頭對呂芙道,“我怕熱,先回去了,你們也快走吧?!?/br> 呂芙知道這已經是對她客氣,那邊趙婉只說了一句話便已經一臉滿足的樣子,她便跟著點了點頭,賣乖道,“哥哥你快些回去吧,若染了暑氣,我是要心疼的?!?/br> 她說了這句,眸子卻往趙婉的身上瞟。趙婉給她說到了自己心中所想,連忙垂下手去,不敢看呂遲。 呂遲對這些小姑娘家的心思向來不太喜歡,太扭捏了些,也不知在羞些什么。既是不想多管也是不知如何理會。 他撇開呂芙的手,照著來路往回走,明蘭從后面要跟上,卻給呂芙拉住了手,“明蘭jiejie,你先別走?!?/br> 明蘭不明所以,卻見趙婉從涼亭里走下來,往她手里飛快的塞了一只繡了鴛鴦的小荷包,聲如蚊吶的道,“麻煩jiejie幫我交給阿遲哥哥。” 明蘭收了荷包,點了點頭,在趙婉感激的目光里快步跟上了呂遲。 游廊之中。 “真是一天比一天傻!”呂遲道,他一雙眉頭皺的緊緊,氣鼓鼓,“連同外人坑我倒成了癮了,不收拾收拾哪兒能成。” 明蘭走在他身側,聞言笑道,“少爺說是這么說,然心里到底疼著小姐,說說罷了,舍不得的?!?/br> 呂遲給她戳中心思,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回了元寶居,一進門就見一個滿頭包的棗木,滿面苦悶的站在廊下。 “你回來做什么?”呂遲穿過院子,有些疑惑。 平日放假準都是忙不迭的回去,到最后才回來,今天竟只去了一個上午。 棗木捂著腦袋,顛顛的走到呂遲身邊,苦聲道,“您給我的書,給我娘看見了,一頓好打,疼的要命?!?/br> 呂遲抬手戳了戳棗木腦門上的青腫,被他這倒霉至極的模樣給逗笑了,倒是沖淡了前頭的不悅。 棗木哎呦一聲,又聽呂遲道,“明蘭,給他上點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