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林海是名在省城服役的軍官,糯米沒想到會遇到他,怯怯地喊了句:“姐夫,你怎么在家?” 林海笑道:“你姐沒跟你說嗎?我轉(zhuǎn)業(yè)了,現(xiàn)在在檢察院工作,周末才回家。你來找你姐是不是?我去叫她。” 糯米連忙說:“千萬別!”然后吞吞吐吐地說,“姐夫,你能借我點錢嗎?” 要換以前打死她也不敢問姐夫借錢,可現(xiàn)在的情形她實在顧不得這么多了。 林海怔了一下,馬上說:“你要借多少???” 糯米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能借我兩百嗎?” 林海還以為她要借多少呢,笑道:“當(dāng)然可以,你在這等我下,要不進去坐會兒?” “不用,我在這等你...姐夫,我借錢的事你能不能別告訴我姐,等我手頭寬裕點的時候我一定還你!” 林海進去拿了錢出來,看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說說,我就算幫不上忙,多少能替你拿個主意??!” 林海的聲音很溫柔,糯米與他打小相識,他是她認(rèn)識少數(shù)真心待她的人,見他如此發(fā)問,她不禁“哇”一聲哭出來,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訴他,像是婚后的婆媳矛盾,丈夫出軌以及他將孩子賣給下山人家的事全部告訴他。 一路上林海陪著她,在渡輪聽到她說向衛(wèi)東出軌的事,他攥緊拳頭,如果向衛(wèi)東在他面前,他一定狠狠給他一拳!他的思緒被糯米的嘔吐聲打斷,只見她暈船吐得七葷八素,她才生完孩子多久啊。 下山是個海島,上島之后林海四處打聽孩子的下落,但是找了一天孩子仍是杳無音訊,本來嘛,這么小的地方一戶人家突然多個孩子,你想瞞也瞞不住,如果找不到的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向衛(wèi)東隱瞞了孩子的去向。 林海又氣又急,帶著糯米要去她家問向衛(wèi)東孩子的去向,回到榕樹村已經(jīng)天黑了,還沒到林海家門口,糯米遠遠看到j(luò)iejie鳳凰在門口守株待兔,心中生出不詳?shù)念A(yù)感。 果然,鳳凰冷笑了一聲:“下午我看皮箱里少了兩百塊錢,問了一圈都說沒拿,還當(dāng)家里進賊了,現(xiàn)在我才知道這還是個家賊!” 林海皺眉:“鳳凰,錢是我拿的,你聽我說,糯米現(xiàn)在有困難需要錢救急,所以我拿了。” ☆、第3章 重生ing 鳳凰大聲說:“你拿錢問過我的意思嗎????就你轉(zhuǎn)業(yè)那么點轉(zhuǎn)業(yè)費,女兒還小,花錢的地方那么多,正是勒緊褲腰帶的時候,你就這么隨便把錢借給外人!” 林海無奈地說:“糯米不是外人,事出突然,我來不及跟你說,而且錢一分都沒動,都在這兒哪?!?/br> 他邊解釋邊把一疊鈔票交還到妻子手上,誰知鳳凰信手一揚:“誰稀罕你的錢!” 林海怕錢被風(fēng)吹走,蹲下身子去撿,撿到一張十元鈔票時鳳凰用腳踩住,居高臨下挑釁地望著丈夫,然后說著拿眼睛瞟meimei,“我看她哪是來問你借錢,明明是來問我借老公的,像她這種被人搶了老公的女人,巴不得天下人都跟她一樣!也好,借了就不用還了,你以后跟這個賤人過日子吧!” 林海怒了:“你聽聽你說的話,要讓別人聽到還以為我怎么了,我們是夫妻,糯米是你meimei,我和她從小就認(rèn)識,也把她當(dāng)meimei,她有困難我?guī)退菓?yīng)該的!” 鳳凰尖叫:“我就是不讓你和別的女人獨處!尤其是她這個禿子!” 糯米聽到這里,撕心裂肺地哭著跑開了,耳邊仍是姐夫和姐夫的吵架聲:“你說!你說!你們這一整天在一起到底干了什么?要讓讓我查出來你和那小狐貍精有什么,我就放火燒了你全家!” “我們結(jié)婚這么久了,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你為這種事兒跟我吵了多少遍,提了多少次離婚,在部隊時我一直忍著你,現(xiàn)在我真是受夠了!” “你受夠了就不必受了,我們離婚!” 林海的聲音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我們離婚!現(xiàn)在就去村委會!” 糯米哭著走了很久,她不明白為什么從小到大jiejie就是和她過不去,其實鳳凰何必如此霸道,以自己這樣的條件,就算讓她再活一次她也未必能過得比鳳凰好。就像手上握了一副爛牌,任你再好的牌技都打不贏。 當(dāng)天晚上,糯米反復(fù)詢問向衛(wèi)東雙胞胎的去處,軟的硬的都用過了,甚至包括下跪,然而向衛(wèi)東死活不肯說。 之后的一個月里,她每天失眠頭痛,她真的很想睡覺,但滿腦子都是女兒的事情,如果她生活在二十年后她就會知道自己得了產(chǎn)后憂郁癥。 有一天終于她做了一個決定,她獨自起身,身旁是打鼾的丈夫,她看了最后一眼起身出門。 是夜,皓月當(dāng)空,她走到海邊,正是漲潮的時候,她越走越遠,直到海水淹沒了她整個身體。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她在黑暗中陷入無知無覺的境界,突然她眼前出現(xiàn)了一縷光,那縷幽微的光逐漸擴散開來,她整個人飄了起來,被拽進那團光里。 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下沉,眼前越來越亮,刺眼得讓她閉上眼睛,睜眼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自家院子里,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倚著門愁眉不展。 屋子里傳出池媽的聲音:“早就跟你說了,小四丫頭不能跟鳳凰住在一塊你偏不信這個邪!你看鳳凰今兒中午又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現(xiàn)在還在屋里躺著呢,我三姐結(jié)婚這么多年都沒懷上孩子,她是誠心誠意要收養(yǎng)小四丫頭,我都跟她說好了,下午就把孩子送過去!” 接著是池爸憤怒的聲音:“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算餓死,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人!你那姐夫在他們那個村,你還能找出第二個像他那么愛喝酒的人嗎?你自己的親jiejie整天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現(xiàn)在你居然要把女兒往他們家送,我看你是腦子進水!” “王喜旺打我姐那還不是因為我姐生不出孩子!孩子是他自個兒同意要的,他打女人不會連孩子都打,要是把糯米送到他家去,說不定兩個都不打了呢!” 池媽理直氣壯地說,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邏輯錯亂得離譜,她倒是想給糯米找個好人家,可他們這村兒誰家都不富裕,一個孩子哪能說養(yǎng)就養(yǎng)啊,就是三姐和王喜旺也是她好不容易說服的呢,“不然那你告訴我,不送走她,你媽現(xiàn)在病著,我又懷上個小的,你又是個不著家的,萬一你媽死了,小四讓誰帶?!” “啪!”聽到池媽詛咒自己病重的母親,池爸終于忍不住扇了池媽一個耳光。 池媽難以置信地望著丈夫,曾經(jīng)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敢碰她,如今卻能向懷孕的自己揮巴掌,果然男人都是沒良心的狗東西,把女人弄到手就不知道珍惜! “好哇我不活了...”池爸摔門而去后池媽正準(zhǔn)備呼天搶地,可她嚎了兩聲發(fā)現(xiàn)池爸早就走遠了,悻悻地收起眼淚無意間在木門的縫隙里看到門外站著的小糯米。 不會讓這小家伙聽到自己要把她送人吧? 池媽連忙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慈母樣:“糯米,你在門口聽到啥啦?” 小糯米害怕地搖了搖頭。 池媽松了口氣,雖然就算聽到也不影響她把糯米送人,但她不跟自己走總歸要麻煩很多:“糯米,娘的心肝寶貝,我剛都是跟你爹生氣才瞎說氣他的,你可不能當(dāng)真,看看娘給你從縣城帶的棒棒糖?!?/br> 池媽變魔術(shù)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根圓形棒棒糖:“棒棒糖可甜了!糯米要吃嗎?” 糯米連連搖頭,她不要棒棒糖,她只要留在自己家,只要不被送到酒鬼家,讓她每天吃一頓飯都行。 池媽看著她發(fā)愣以為她不知道棒棒糖怎么吃:“就是把外面的紙撕開來,等你吃完這根媽再給你買好嗎?” 池媽用她平常對鳳凰說話的口氣溫柔地說,這讓小糯米不由相信了她的話,把棒棒糖放在嘴里,甜甜地對池媽笑了,棒棒糖真的好甜! 她拿著棒棒糖想跑去院子玩,“你在這里干嘛?!”身后一個聲音把她驚得一抖,轉(zhuǎn)身見到鳳凰帶著大龍和地瓜神氣活現(xiàn)地看著自己,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 “這是什么?!”鳳凰奪過糯米手上的棒棒糖氣得七竅生煙,mama居然把舍不得給她吃的棒棒糖給了這個拖鼻涕丫頭! 難道m(xù)ama要接受她了?難道m(xù)ama要把原本屬于她的愛分給這個丫頭?難道m(xù)ama不愛她了? 想到這里,鳳凰內(nèi)心浮現(xiàn)一絲恐懼,氣惱地把棒棒糖丟在地上用力踩著。 地瓜終于忍不住說:“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雖然他也不太喜歡眼前的這個meimei,可細細想來,這是孩子的天性里都不希望多個人分走父母的愛,并不是因為他這個meimei做錯了什么。 “我的棒棒糖!”小糯米大聲喊著,被大龍拖著只能眼睜睜看著棒棒糖被jiejie踩碎,她趴在地上輕聲抽泣。 糯米悲憫地望著趴在地上的小糯米,想要伸手抱抱她,沒想到自己的手直接穿透了小糯米的身體。 接著她的身體又漂浮起來,向衛(wèi)東握住十五歲的她期期艾艾地說:“糯米,你、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嗎?” 她拼命大叫:“不要答應(yīng)!你會后悔的!你會后悔的!” 十五歲的糯米仍是嬌羞地低下頭:“我愿意。” 遠遠滾滾而來的潮汐,她一步步地往前走。 突然海面上空有個聲音一浪一浪地向她涌過來。 “不要往前走,不要再往前走!你還年輕,還有很長一段人生,一段婚姻的失敗并不代表整個人生的失??!再想一想,再想一想!給自己一次機會,生命只有一次,別輕易放棄!離開那些讓你絕望的人,重新開始吧!” 糯米恍惚意識到要回頭,海水已經(jīng)漫過了她整個身體。 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聽到有人在叫她:“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她睜開眼,林海模糊的臉在眼前晃動了一下,這一定是錯覺! 耳邊有人在叫:“這是老池家的小四丫頭,怎么掉到海里去了,林海,我看她是不行了吧?” 林海的聲音飄蕩在耳邊:“你說她是老池家的?她是不是叫糯米?” “是啊,你們認(rèn)識啊?!?/br> 林海詫異地看著他剛救上來的姑娘,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她的頭發(fā)缺了一塊,亮出明晃晃的頭皮,她甚至還沒有眉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省城部隊服兵役,一個星期前身在部隊的他接到一份電報,上面只有五個字:“母病危速歸”他正心急火燎地往家里趕,沒想到還沒到家門口就看到海里有人在掙扎,他毫不猶豫地跳進海里救人。 林海見糯米一直沒醒過來,用手掌用力壓著她的胸口,好半天看她沒有反應(yīng),當(dāng)時他真別無他想,想到在部隊學(xué)的人工呼吸的方法,俯下身捏住她的鼻翼,貼住她的嘴唇向里面吹氣。 很快糯米回過氣,她感覺到自己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竭力想睜開眼去看看那個人是誰,只是眼皮沉得睜不開,她努力拽住他像是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顆圓形硬物被她揪下來,緊緊捏在手心。 九十年代的農(nóng)村交通工具不發(fā)達,林海只能把她抱到附近的衛(wèi)生所去,向衛(wèi)東發(fā)了一會愣也緊跟上去。 醫(yī)生簡單檢查了下,說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溺水有點嗆到了,還夸林海急救工作做得好,不愧是部隊出來的! 林海聽說女孩沒事,不禁松了一口氣,跟向衛(wèi)東說他有急事得先走了,讓他照顧好糯米,向衛(wèi)東一聽喜笑顏開:“包在我身上!” 糯米醒來時向衛(wèi)東的臉龐在眼前逐漸清晰,她居然沒有死... 向衛(wèi)東高興地說:“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頭吧,我是榕樹村向衛(wèi)東哪,以前我們讀一個小學(xué)的你還記得我嗎?” 糯米怨恨地看著他:“當(dāng)然記得,我又沒有失憶!” 說真的,她真恨不得能失憶,這樣就能忘掉失去兩個女兒的痛苦! 向衛(wèi)東的臉紅了,抓耳撓腮說:“我讀三年級的時候老看到你被五年級的同學(xué)欺負得很可憐,所以對你才有印象,沒想到你...對我...對我也有那么深的印象,我真的覺得...” 糯米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太奇怪了,自從婚后向衛(wèi)東還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過。 她不想跟他多說,起身準(zhǔn)備離開,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進門說:“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頭是吧,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紀(jì)有什么想不開的,你才十六歲,人生才剛剛開始,你要想想,你要死了,你父母會有多難過...” 糯米唯一抓住的關(guān)鍵點是,她才十六歲... 她看到房間墻壁上掛著日歷,上面的時間是六年之前... ☆、第4章 鳳凰相親 糯米突然想起她和向衛(wèi)東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一年她十六歲,夏天的時候不知為什么她得了某種怪病,頭發(fā)大把大把地掉落,甚至連眉毛也掉了。 有一天在海邊幾個小孩追著她罵她是妖怪,糯米被他們追得不小心從礁巖掉進海里,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是向衛(wèi)東救了她,后來他們就順理成章地戀愛結(jié)婚了。 糯米腦子“轟”地一下,想起昨晚自殺后又回到小時候,難道上天又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讓時光倒流回她十六歲的時候重新選擇? 如果真是那樣,她一定要改變她的命運! “糯米...”向衛(wèi)東打斷她的思路,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今天我...我救了你,我覺得我們很有緣...緣分,如果你愿意,我們能不能處...處對象?” 跟他處對象?自己掉到海里的時候腦子可沒進水! 糯米努力控制住情緒,搖了搖頭。 “我家里只有我一個兒子!我四個jiejie都出嫁了,你要是到我家馬上就能當(dāng)家!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買,我今年十八歲,初中文化!我在罐頭廠上班,你放心到我家你不愁吃穿!” 看到糯米仍不為所動,向衛(wèi)東沖口而出,“你不要自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嫌棄你!” 上輩子他就是這么和自己告白的,糯米想到那時的自己居然能感動到以身相許,真恨不得給六年前的自己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