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期間，鳳凰由始至終都在淡定地吃著李浩瀚的飯盒，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廠長辦公室。

    杜廠長一拍桌子：“哪里來的毛頭小子！咱們年底生產(chǎn)任務(wù)都火燒眉毛了，他還把我的車間主任打成重傷，太可惡了！我非要好好教訓(xùn)下他不可！”

    廠辦張主任說：“廠長，這可不是一件單純的打架事件啊，我聽說又是因為那個包裝車間的女工。”

    杜廠長“哼”了一聲：“你說說自打這女工進(jìn)了我們廠都出了多少事了，以前還只是小打小鬧，現(xiàn)在連車間主任都跟著起哄，真是紅顏禍水！”他沉吟了一會兒，“不行！這件事要是不來個殺雞儆猴，只怕今后還會沒完沒了！”

    張主任蒙了：“怎...怎么殺雞儆猴？”

    下午，包裝車間的金組長對整個車間的人說：“李主任生病要請假幾天，年底了，生產(chǎn)任務(wù)是頭一等的要緊事，大家可不要偷懶！”

    包裝車間的流水線上，一盒盒“紅塔山”傳送著，幾個穿著工作服的女工手腳麻利地把一條條香煙裝在箱子里，突然有個女工指著窗外叫道：“你們快看??！”

    大家涌到窗口，只見馬林被銬上手銬上了一輛警車！

    女工們議論紛紛：“中午吃飯時就是這個人不知道哪冒出來sao擾鳳凰，我聽說啊，廠長這幾天為了年底生產(chǎn)任務(wù)完成不了正上火呢，這家伙在這節(jié)骨眼上打了車間主任，這不是給廠長上眼藥嗎，廠長馬上報警了，這不警察就來了，聽張主任說這家伙不勞教個一年半年的，還出不來呢！”

    “抓得好??！這種流氓就應(yīng)該被抓起來！”

    “什么流氓，明明是主任先動的手...”

    “不會吧，主任平日里笑嘻嘻的，怎么會動手打人？”

    “還不是為了那一位?！币晃挥H眼目睹現(xiàn)場的女工朝鳳凰努了努嘴。

    幾個女工互相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晚上，卷煙廠的宿舍里鳳凰坐在臺燈下發(fā)呆，她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收到林海的信了！

    以前糯米跟林海的來往書信她都看過了啊，他明明是很熱心地想跟自己結(jié)婚，為什么會這樣？

    難道他在省城喜歡上別人了？難道他已經(jīng)變心了？還是他本來就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人？

    鳳凰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大摞別人寫給她的信，每一封都讓她看得直起雞皮疙瘩，可林海的信怎么就跟白開水一樣，每次信里說來說去就是部隊那些破事，誰要聽什么訓(xùn)練、大比武，她要聽的是甜言蜜語，她要知道自己對他有多重要，這都不明白，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哎！

    想到這里鳳凰突然聽見宿舍外面有人在敲門。

    ☆、第10章 峰回路轉(zhuǎn)

    其他女工在打撲克，鳳凰起身懶懶地開了門：“你們找誰？”

    “你是鳳凰吧？”馬mama已經(jīng)從她出眾的外表猜到她是誰，“我們是馬林的父母，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休息室這會兒沒有一個人，鳳凰和馬家父母在這里坐下了。

    馬爸爸說：“鳳凰同志，我們家兒子被關(guān)進(jìn)公安局了，這件事情有點麻煩，我聽公安局的人說他因為打架斗毆把人打成重傷，要勞教一年！”

    鳳凰漠不關(guān)心地說：“那關(guān)我什么事？”

    馬爸爸一下被噎住，接著沖口而出：“我們家馬林是獨生子，我兒子現(xiàn)在還只是個初中生，要是真的關(guān)進(jìn)去，這輩子就毀了??！”

    馬mama用懇求的語氣說：“鳳凰，阿姨求你了，你去公安局跟他們說你跟馬林是正經(jīng)處對象，他看到那個車間主任調(diào)戲你心里不高興，才出手打人的，先把他保出來再說，好不好??？”

    鳳凰有些高傲地說：“阿姨，不是我不幫忙，只是我已經(jīng)有了對象，我對象要知道這事兒還不鬧翻天！”

    馬mama說：“那你跟他說明白了再跟我們家馬林好啊，池家大囡，我跟你說句實話，其實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我還真不愿意我們家馬林這么小年紀(jì)就找對象呢，他爸在市區(qū)三醫(yī)當(dāng)醫(yī)生，咱們家條件還不至于配不上你，只要你幫了我們家這個忙，我就同意你們的婚事?！?/br>
    馬mama本來并就不情愿自家兒子這么早就找個比自己大這么的對象，可兒子喜歡又有什么辦法呢？

    鳳凰惱羞成怒：“誰要跟你們兒子談對象，你做夢！”馬林家境好沒錯，可就他那個頭還沒自己高呢，他也配！

    馬mama吶吶地說：“那你不跟我兒子談對象，那你想要什么？”

    鳳凰沖口而出：“我想要...”

    她想要林海。

    她想到林海頭都大了，真是個混賬東西！搞得她煩死了！

    鳳凰托著腮，也許這是個機(jī)會？

    *****************

    鳳凰跟著馬林父母走進(jìn)公安局做筆錄。

    “警察同志，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了，我不知道為什么馬林要每天跟著我，給我寫什么情書，在廠里還對我動手動腳的，被我們車間主任看不下去才去教訓(xùn)他，這事兒要讓我未婚夫知道了，我可怎么做人啊！這種流氓你們就應(yīng)該把他關(guān)個十年八年的！”

    馬mama一開始還沒怎么懂她的意思，聽到后面才覺得不對：“你！你血口噴人！我兒子明明跟我說是你讓他坐你的自行車，他請你吃飯連你手都沒碰到！”

    鳳凰睜著淚眼：“我要說有一個字撒謊我就被天打雷劈！警察同志，這件事本來我也想這么算了，可他居然跑到我廠里把我們車間主任打成重傷，這讓我以后在廠里怎么做人！我實在害怕，要是他出來再繼續(xù)這么跟著我怎么辦！”

    馬mama定了定神：“池家大囡，你說話可要憑良心啊，我們家兒子雖然平時頑皮了些，但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從來不跟大人說謊，這件事我已經(jīng)問過他很多遍了，他說自己真的沒有對你動手動腳過，這件事關(guān)系到他的前途啊，不是開玩笑啊！”

    馬mama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動手搖晃著鳳凰。

    鳳凰凄凄慘慘地哭得說不話來：“我...我...”

    旁邊一個正在喝水的女警察忍不住接了一句：“人家有未婚夫，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賴你兒子干嘛！”

    公安局局長辦公室，馬爸爸把兩瓶酒放在局長桌上笑道：“王局長，這茅臺酒請您笑納?！?/br>
    王局長表情不陰不晴，抬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東西你拿回去吧！”

    馬爸爸討好地賠笑：“王局長，我們家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他年紀(jì)尚小，就算做錯了事也是無心之過，您就再給他一次機(jī)會吧！”

    王局長右手按著風(fēng)紀(jì)扣：“如果受害人和目擊證人一直不改口供，我們也沒有辦法，要是平時還好，偏偏又是嚴(yán)打時期頂風(fēng)作案，你這個忙我怕是幫不了，你把酒帶回去吧！”

    “王局長...”

    馬爸爸一個大男人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王局長心里也不好受：“我看你們與其在這兒求我，不如去找找受害人和其他目擊證人，還有，我聽說警是卷煙廠的廠長讓報的，我建議你們?nèi)フ艺宜麄儙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弄清楚再說?！?/br>
    出了公安局，馬mama沈秀琴一臉無措：“孩子他爸，咱們要不要請個律師，我們單位同事她同學(xué)的表姐好像就是律師。轉(zhuǎn)眼這就是除夕了，小林要是在看守所過年這可是要倒一年霉啊！”

    馬爸爸沉著臉：“找律師有什么用？那個人在休息室被打多少雙眼睛瞧著，警方已經(jīng)認(rèn)定他傷人了，那個混小子還長出息了！照我說咱們還費什么心思找什么人，讓他關(guān)進(jìn)去吃個一年半載的牢飯他就學(xué)乖了！”

    沈秀琴激烈地反駁道：“小林是個好孩子，他不會打人的，一定是那個賤女人貪圖我們家的財產(chǎn)才勾引小林！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把兒子保出來，就算讓我們家傾家蕩產(chǎn)也在所不惜！”

    馬爸爸看了看妻子著急的樣子，緩了緩語氣說：“傾家蕩產(chǎn)倒不至于，咱們還是聽王局的話先去看看那個受傷的人吧?！?/br>
    馬家父母帶著一籃水果到了廠里的員工宿舍，其實李浩瀚頭上的傷并不嚴(yán)重，當(dāng)時就只是被送到醫(yī)務(wù)室簡單處理了下，連醫(yī)院都沒有去，哪談得上什么重傷？只不過他當(dāng)著心上人的面被情敵打，心里慪著氣，加上廠方推波助瀾，所以才對外宣稱重傷。

    馬家父母誠心誠意地上門求和，他這才得知馬林還是個在校初中生，連忙解釋報警并非他的本意，當(dāng)場跟著馬家父母去找廠長，廠長經(jīng)過一天的時間氣已經(jīng)消了，殺雞儆猴的效果也起到了，聽了馬家父母的話二話不說跟著去警局幫忙說情。

    一路在車上李浩瀚還寫了一份刑事諒解書，請求減免馬林的處罰，馬家父母想到自己之前還想讓鳳凰做偽證誣陷李浩瀚調(diào)戲她，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兩方不知不覺化敵為友。

    終于在各方努力下，馬林終于在除夕當(dāng)天被釋放了，這幾天的牢獄之災(zāi)徹底擊垮了他，回到家他就生了一場大病，清醒過來就鬧著要轉(zhuǎn)學(xué)，他再也沒臉見學(xué)校的老師同學(xué)了！

    半個月過去學(xué)校開學(xué)了，馬林沒來上課，同學(xué)們議論紛紛：“馬林怎么啦？”

    “那個討厭鬼，不來上課最好！有他在，課堂上吵死了！”

    “我今天在走廊上聽校長跟教導(dǎo)主任說，馬林犯了流氓罪還是什么罪，被學(xué)校開除了！”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不會吧，這么嚴(yán)重，他對誰流氓啦？”

    “你猜?！?/br>
    到最后把班里女生都猜了一遍：“還不是啊，那可沒別人了?！?/br>
    “不是我們班的?！?/br>
    有人一猜就中：“鳳凰！”

    “真的是鳳凰啊，比他大好幾歲呢?！?/br>
    “可不是嗎，那主兒是好惹的嗎？別說人家早就有未婚夫，就是沒有，就馬林也能追得上她？”

    “我聽馬林奶奶說就是鳳凰去舉報的馬林，還到公安局錄口供說馬林對她動手動腳...”

    糯米聽到他們嘰嘰咕咕地議論，直到外面響起上課的搖鈴聲才安靜下來，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回到家里，想找鳳凰問個清楚，一回家只見全家人都圍著飯桌上聽鳳凰念信：“...部隊剛剛下達(dá)了干部調(diào)整計劃，老連長改任三營副營長，而他的連長位置將由我接任...”

    池爸臉上的皺紋都快笑成菊花了：“我就說大海這孩子會有大出息，果不其然吧，這才二十五歲，以后可怎么得了？”

    池媽馬上潑他一身冷水：“瞧你美的，你親兒子有出息也沒見你這樣，林家老三是有點能耐，可現(xiàn)在的部隊就講能耐的地方嗎？他家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任是他有再大的本事有屁用！我看鳳凰不如找個手藝人，好歹吃穿不愁！”

    池爸指著她：“錢錢錢，你這輩子就掉到錢眼你去了！我覺得大海挺好，人老實勤快，性子穩(wěn)重，咱們兩家又是知根知底的世交，牛大姐和老林還能屈了鳳凰不成？我反倒怕那孩子在省城見慣了大世面，鳳凰入不了他的眼，咱們村里那些出去當(dāng)兵的別說當(dāng)連長就是提個干，哪個不是著急忙慌地蹬了未婚妻！”

    糯米對鳳凰的婚事沒有發(fā)言權(quán)，聽到這里也非常贊同池爸的看法，女怕嫁錯郎，擇偶時對方的家境固然不是不重要，但是對方的人品性格和家庭環(huán)境都應(yīng)該排在對方的家境之前考慮，只要夫妻同心協(xié)力，一起努力，發(fā)家致富是遲早的事。

    池媽聽了池爸的話冷笑：“我這輩子就掉錢眼里去了，還不就因為跟了你這個沒出息的！你坑了我一輩子還要把我大好一個閨女搭給老林家，做你娘的千秋大夢！”

    鳳凰這時開口了：“媽，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林海，只要他當(dāng)上連長我就嫁給他，人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我這輩子非他不嫁！”

    ☆、第11章 大事初定

    鳳凰這時開口了：“媽，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林海，只要他當(dāng)上連長我就嫁給他，人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我這輩子非他不嫁！”

    大龍也附和：“媽，大姐的終身大事你就讓她自己決定吧！”

    聽到這里糯米不得不欽佩鳳凰的魄力以及她看人的眼光，所以前世的鳳凰過得比她好也是有原因的。

    池媽聽到女兒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反對：“你好歹把飯吃完??！我養(yǎng)你這么大，說你兩句還不成啊！”

    鳳凰只管跑上樓，高粱跑出外面玩，糯米也去洗碗了，池媽這才瞪了池爸一眼：“林家老三不能有什么問題吧？我一想到我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兒，這些年求親的人都快踏破咱家門檻了，轉(zhuǎn)眼要成別人家的人了，我這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池爸被她問得煩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當(dāng)鳳凰還是什么寶貝啊，好吃懶做，被你慣出一身的臭毛病，求親的人是踏破門檻不假，可哪個受得了她那脾氣，轉(zhuǎn)眼都二十四了還捂著，你非把她拖成老姑婆你才甘心？把她配了大海，我對牛大姐和老林還愧得慌，活了一把年紀(jì)，就沒做過這樣的缺德事！”

    池媽見丈夫如此大發(fā)雷霆，那一肚子要發(fā)作的氣竟被震懾住了，哎，算了算了，不管了，反正是鳳凰自己看上的，以后過得不好也不能怨自己。

    池爸見池媽沒有反擊，這實在是鐵樹開花頭一遭哪，不知不覺軟化了語氣：“孩子他媽，我說鳳凰嫁人以后，咱家就只剩大龍高粱和糯米仨孩子了，倆小子我不說了，糯米那孩子夠可憐了，打小在我媽那兒沒少被欺負(fù)，到了咱們家，鳳凰這霸王脾氣，明里暗里讓她吃了不少虧，糯米今年也十七了...”

    池媽沒好氣地打斷：“知道啦，知道啦，不知道的人還當(dāng)我是惡毒的后媽，你當(dāng)我愿意當(dāng)這惡人，我打從嫁給你起，我過過一天清閑日子嗎，哪天不是忙得腳丫子朝天的，家里的這么多孩子，管得了老大，管不了老二老三，我哪管得了她，再加上那孩子脾氣擰巴，我對她就是親不起來！總之你讓我怎么疼她，我是做不到，但是，我答應(yīng)你，鳳凰出嫁后一定多注意她，再給她物色個好人家，這總行了吧？”

    池爸也知道要池媽對糯米怎么有感情，那也不太現(xiàn)實，他不過是個在地里刨食的農(nóng)民，管不了那些婆婆mama的事，所以默認(rèn)了這個結(jié)果，不過心情終歸是歡天喜地的，大女兒終于要出嫁了！

    她晚上洗過碗打掃完廚房，回屋睡覺時，見鳳凰趴在桌子上在寫信，地上丟著一堆草稿，糯米無意間瞟到其中一張“分手”兩字，心里一驚，不由自主地拿起來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越看越驚：“...你以后不要再寫信給我了，我母親根本不答應(yīng)我們的婚事，我是個孝順孩子，不可能為了你忤逆長輩的意思，加上最近新橋一中有個男學(xué)生因為追我進(jìn)了公安局，我的心很亂，我看你還是找別人，我們的婚事就這么算了吧...”

    “好看嗎？”鳳凰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抬起頭，冷聲問她，不過沒發(fā)火。

    糯米實在忍不住了：“你不是剛剛跟媽說，你非林海不嫁嗎？”

    鳳凰輕蔑地“哼”了一聲：“那是在媽面前，如果我跟他這么說未免也太傻了，我要讓他患得患失！我要讓他知道他還有一大堆別的競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