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鳳凰一下?lián)溥^去,女工們一下愣住了,鳳凰雖然脾氣火爆但大多事出有因,還從沒有無事發(fā)難,平日素來又與張奶霞關(guān)系甚好,哪有平白無故動手的道理。 鳳凰撲上去給張奶霞一個耳刮子,打得張奶霞整個人都懵了,她到死也想不出為什么會挨這一耳光,哎,可憐張奶霞什么都沒做就無緣無故背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罪名,誰讓她和極品交朋友呢,遇到些極品的事也再所難免吧。 轟隆隆的后院跟炸了鍋似的,有個年長的女工叫道:“池家大囡,張奶霞可打不得,她好歹是‘張半仙’的侄女,打了她不要緊,就怕以后有禍?zhǔn)吕p身沒人給你化解!” “張半仙”終身未娶所以收養(yǎng)了弟弟的女兒,農(nóng)村人對鬼神之事多半都有些相信,就算不是深信也多少有些敬鬼神而遠(yuǎn)之,更何況“張半仙”在遠(yuǎn)近幾個村子里絕對算個道行高深的能人異士。 鳳凰結(jié)婚的日子還是他卜的卦,怎么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可鳳凰是什么人,她脾氣上來了管得了那么多嗎,抓住張奶霞一陣搖晃,那一巴掌震得張奶霞左臉頰生疼,只聽鳳凰流水一般地罵道:“你個賤貨,你個臭麻子臭婊/子,下三濫的賤人,你別以為你把我的事情跟林海說了那個王八羔子不要我了你個娼婦就可以抖起來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上呢!姑奶奶這就給你抖出來!我今兒就讓你聲敗名裂!大家聽好了,張奶霞這個賤人!她16歲就被人破了身子,18歲給我們村里的李建軍流過一個孩子,還是我陪這個破鞋去的醫(yī)院!” 后院的機器發(fā)出刺耳的機械聲,然而整個后院的人都把鳳凰說的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張奶霞瘋了似得像鳳凰撲過去。 鳳凰側(cè)身一躲,張奶霞撲在了飛快旋轉(zhuǎn)的機器上,她披著的頭發(fā)被機器繞進(jìn)去了,直到她發(fā)出殺豬般的狼嚎鬼叫,幾個女工這才想起來沖過去關(guān)掉機器,張奶霞倒在地上,大捆大捆地頭發(fā)絞在機器上露出血淋淋的頭皮。 張奶霞被送進(jìn)了市區(qū)醫(yī)院,因為頭皮被大面積撕脫以當(dāng)時并不先進(jìn)的技術(shù),醫(yī)生僅僅能縫合頭皮,張奶霞一頭秀發(fā)算再也長不出來了,她雖相貌丑陋卻以一頭秀發(fā)為傲,知道真相把病房里的東西砸個稀巴爛:“沒有頭發(fā)我還活著干嘛!我還活著干嘛嗚嗚嗚...” 直到回到村子里張奶霞的頭還是被包成了木乃伊,一路上被人指指點點:“這不是‘張半仙’家的囡嗎,聽說16歲就被人破了身子,18歲就為男人打胎呢,還真瞧不出來呢...” 張奶霞慘白著臉,“張半仙”鐵青著臉回到家,張奶霞一下就給“張半仙”跪下了:“爸,你就幫幫我吧!” 她雖然過繼給了“張半仙”平日里卻還是以伯父相稱,這一聲叫得“張半仙”心一軟幾乎要答應(yīng)她了,然而“張半仙”一個轉(zhuǎn)念便毫不猶豫地說:“不行!小霞,你以為要真有辦法爸爸會任由你被人欺負(fù)嗎,換命就是逆天而行,凡事逆天而為都會受到報應(yīng)!” 張奶霞哭得癱軟在地上:“我沒法活了,爸,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今晚就找根繩子上吊去!”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張奶霞哭得肩膀一顫一顫地:“你幫多少人換過命,你為什么就是不幫我換?那年那個天殺的池鳳凰,你算出來她多病多難童女命還不是把她meimei的命換給她!為什么你就不幫我換,還不是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就是不疼我!” 張奶霞絕食了,三天三夜水米不進(jìn)。 她是真的動了死的念頭,“張半仙”終于答應(yīng)了。 糯米回學(xué)校上課了,這天放了學(xué)她還在教室里做功課,她數(shù)學(xué)不太跟得上,其實糯米很聰明,只不過家里有很多農(nóng)活要干,她經(jīng)常要請假落下很多功課所以才老跟不上。 記得小時候在奶奶家每天早上問奶奶要吃早飯的錢,奶奶在她四歲前對她還不錯,只是她四歲那年奶奶腦部做了個手術(shù),她的記性變得很差,脾氣也像是換了個人,糯米要是早上吵醒她問她要錢,她就罵她是賠錢貨、生來就是討債的,所以她后來不敢問奶奶要錢了。 因為學(xué)校離家遠(yuǎn),學(xué)校又不供應(yīng)午飯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她每天要餓兩頓,她餓得受不了只能喝開水,夏天還好,冬天的時候餓得根本沒辦法好好聽課。 有時候餓得實在受不了,課間她會偷偷跑到野地里,隨便拔些野菜草根直接放嘴里嚼,都是又苦又澀,吃不下去只能吐掉。 所以她從小特別羨慕班上帶吃的同學(xué),一看到吃的就眼巴巴望著她們,有時候她們看她可憐也會分一點給她,還偷偷翻過學(xué)校的垃圾桶,糯米特別希望哪天她也有能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想著想著突然有人把她的課桌一敲她一抬頭就看到林海,那一瞬間她的世界仿佛都被點亮了,在微不足道的她眼中,林海是她唯一的英雄。 林海笑道:“你的語文課本沒了就暫時先用這本吧,你餓不餓,先別學(xué)了先吃飯吧?!?/br> 仿佛變戲法似的,一個熱騰騰的飯盒出現(xiàn)在糯米面前,熱熱的米飯上鋪著幾條斕鮒干,青菜還有一只油汪汪的荷包蛋,太香太香了。 糯米她平時就算帶便當(dāng)都是咸菜梗,榨菜根,菜頭粒,蟹醬這些咸貨,很少吃到新鮮的東西,有時候糯米還會到學(xué)校附近的溝里挑海苔,放上一點酒或醋就可以吃了,這樣的飯盒對此時饑腸轆轆的她是多大的誘惑啊。 林海遞給她筷子,糯米只猶豫了下就開動了,她有點狼吞虎咽,林海心疼地說:“原來你都不吃中飯的嗎,我這幾天天天來看你好不好?要是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小河給你送來?!?/br> “不用了,真的不用...” 糯米吃了一會兒又開始翻林海給她的課本,看到扉頁上寫著林河的名字:“這是你弟弟的課本?他還要用呢,我不能要!”她把課本還給林海。 林海連忙說:“你先拿著用吧,小河我已經(jīng)幫他從親戚那邊借來課本了?!?/br> “那我用舊課本吧,這課本還是還給他吧?!?/br> “那行吧,到時候我讓小河把課本給你——我后天就要回部隊了。” 他只有十天的婚假,當(dāng)時打算婚后就帶鳳凰去部隊,現(xiàn)在他真想帶糯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想盡快履行對她的婚約,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有信心可以慢慢打動池媽,畢竟很多家庭一開始反對子女的婚事,后來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慢慢也接受了。 要是過段時間鳳凰有了新對象那就再好不過,他也是怕逼得太緊,反而讓他們的婚事走上了不好的方向,本來他都已經(jīng)想好了,但是一看到糯米卻又兒女情長起來了,和糯米相處的那種感覺就好像面對一張明了答案的試卷,內(nèi)心愉悅而平靜。 他也不明白為何就如此認(rèn)定,眼前的女孩注定是他今生的妻子。 吃好飯后她拿著飯盒和筷子跑到外面水龍頭洗,林海一直說他帶回家去洗,糯米還是堅持洗干凈飯盒不好意思地放在課桌上換給他:“飯盒里有油,這里沒有熱水洗不干凈?!?/br> 林海隔著課桌一下抓住她的手,糯米被嚇了一跳在他炙熱的目光中緩緩低下頭,這是他們訂婚后第一次親密接觸,林海緊張得半天說不出話,無意識地打開她的手掌像是在看上面的手紋,糯米訕訕地說:“你在看什么?” 林海笑了笑:“我在看你手上有幾個簸箕幾個螺?!?/br> 糯米好奇地問:“什么叫簸箕什么叫螺?” “你不知道這個啊,你看你手指上一圈圈橢圓形的就是螺,那些擴散圍不成圓形的就是簸箕?!?/br> “螺好還是簸箕好?。俊?/br> “有螺的人執(zhí)著,認(rèn)定了一個人一件事就不會撒手?!?/br> 糯米反復(fù)看了看自己的指紋氣餒地說:“我的手指上沒有螺。” 林海微笑道:“你沒有螺我有啊,我抓緊了你就不會放手?!?/br> 說完又緊緊抓住她的手。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她課桌上的教科書,林海隨手拿起她的作業(yè),看到她的功課做的不對的地方都給她一一糾正過來,他一邊給她講解,糯米就好崇拜地看著他,林海從來被女孩子這么對待過,雖然不好意思但心里終歸是高興的。 林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向衛(wèi)東還有再纏著你嗎?” 糯米搖了搖頭:“沒有,怎么了?” 林海拉著她的手:“我就是不喜歡其他男孩子纏著你,結(jié)婚那天的事我記在心上了,我會想個辦法收拾他的。要是他以后再來找你,你一定要告訴我。還有,你跟班上那些男同學(xué)記得要保持距離,要明白你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要是真的解決不了,你就寫信告訴我,讓我來處理?!?/br> 糯米問:“你會怎么處理?。俊?/br> 林海笑了笑:“反正你別管了,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行了。” 糯米想起一件事:“海哥哥,你在部隊有沒有遇到那種特別難對付的人?” “可多了,部隊是個很復(fù)雜的地方,里面集中了各式各樣的人,以后有時間我再跟你慢慢說。你是遇到特別難對付的人嗎,是你姐嗎?” 在他眼里糯米身邊應(yīng)該不會有比鳳凰更難對付的人了。 他見糯米沒有回答繼續(xù)說道:“怎樣對付那些對你懷有惡意的人是門大學(xué)問,也要分情況處理。如果你目前的能力足夠與他抗衡,你千萬不要因為怕得罪人而忍氣吞聲;但如果你還不能和他發(fā)生正面沖突,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千萬不要跟他硬碰硬,免得吃虧,你應(yīng)該暗中還以顏色,最好能讓他心虛不敢再欺負(fù)你。糯米,你有時候就是太心軟心善了,你要明白,真正的善良不是縱容不是軟弱,不是任人欺凌,而是當(dāng)你有能力傷害別人的時候網(wǎng)開一面。真正的善良不是手無寸鐵,而是手上有槍抬一寸,你明白嗎?” 糯米聽了林海這番語重心長的話,懵懂地點了點頭,雖然并不是特別明白,可她卻是當(dāng)做金科玉律般一字字地記在心里。 林海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實在不放心:“要是你真的遇到?jīng)]法解決的人,一定要寫信告訴我,要是急的話拍電報給我也行?!?/br> 糯米點點頭:“嗯,好?!?/br> 但是她心里知道,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則她不會拿自己的事情去困擾林海,畢竟那是自己上輩子的事了,應(yīng)該由她自己親手了斷。 ☆、第49章 粉刷房間 這是林海臨走前的最后一天。 糯米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對著課本發(fā)呆,有一刻她的思緒游離了,想著這十天里發(fā)生的事情,簡直不可思議... 想著想著,她突然擦了擦眼睛,她沒眼花吧,她透過玻璃看到林海和他二哥林川各騎著一輛黃魚車,車上載著幾件家具。 她剛走到院子就聽到林海跟池爸在說話:“爸,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聽二哥說糯米搬到樓下了,所以我想給她房間粉刷下墻壁,還有這幾件家具反正放在我們家也用不著,剛好給糯米用——” 其實車上幾件家具就是林海原本給鳳凰打好的梳妝臺和桌椅,現(xiàn)在他和鳳凰解約,這些家具就應(yīng)該是糯米的,還有一床他當(dāng)時在省城百貨公司為結(jié)婚買的腈綸毛毯,也剛好可以給她用。 池爸抽著煙直點頭:“好孩子,難為你有心了,大川,進(jìn)去喝杯茶吧。糯米,趕緊下來,大海來了!” 糯米聽到池爸叫她才從房間走到門口,林海笑道:“糯米,這是我二哥,快叫人。” 林海讓她叫人的語氣不是命令,他眼底是滿滿的寵溺... 此刻,身為電工的林川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一只電流嗖嗖從身體通過的電燈泡! 糯米略帶羞澀地說:“二哥好?!?/br> 林川笑道:“小糯米,你好啊?!?/br> 小時候糯米在林家玩時經(jīng)常可以見到林川,后來林川做了電工跟自家媳婦住在廠里,糯米就很少見到他,所以林川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她九歲那會兒。 林家兄弟倆開始干活了,糯米的床原本是地瓜的床。 當(dāng)初油漆是地瓜他自己刷的,地瓜沒什么刷油漆的經(jīng)驗,在油漆前既沒有除垢,也沒有刮泥,用的還是一把沒有多少毛的舊漆刷,把好好的一張床刷成了大花臉。 林川在做電工前在家具廠工作過,這床看得他這個專業(yè)人士一下樂了,待會兒等刷完墻壁得用從廠里帶的油漆給好好刷刷! 林海和林川把房間里的大床和其他雜物先搬出去,以免被油漆滴到,然后用舊報紙一人做了一頂紙帽子,他這次來穿的也是一身舊衣服,所以不怕弄臟。 兄弟倆用刷子把一面舊墻壁刷得煥然一新,糯米煮好核桃打蛋去叫他們吃的時候差點叫出聲,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臟又舊的房間變成一個四面墻壁都是蘋果綠的嶄新房間! 林川把糯米叫過來囑咐了一番:“弟妹啊,這油漆有毒,所以這幾天你要記著開窗通風(fēng),還有這房間至少得一個月不能住人,實在不行你先去我們家住一陣兒,反正你跟大海也已經(jīng)訂婚了...” 林海也是考慮到鳳凰在她走后會為難糯米,所以才幫她找了這么個借口,讓糯米有個充分理由到自己家小住一陣子,起碼緩沖下矛盾吧,說不定過陣子鳳凰有了新對象也不會那么惦記著他了。 糯米婉拒:“謝謝二哥,真的不用了,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去我二哥家住。” 只不過二哥家為了買店鋪要賣房子,她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只能先答應(yīng)下來。 林海在一旁聽到也沒有堅持,雖然糯米住自己家能讓他更放心些,但對她的名聲的確不好,他們目前只是訂婚還沒有結(jié)婚,一個女孩子哪怕在未婚夫不在家的情況下住進(jìn)婆家,那些長舌婦還是會說得很難聽。 算了,林海打算把身上帶的五百塊錢全部交給糯米,讓她每個月看情況補貼菜錢給二哥二嫂家。 雖然糯米二哥二嫂人不錯,但他自己的媳婦得自己養(yǎng)。 吃完“接力”林川去粉刷床了,林海見四下無人,把錢拿出來給她:“本來我還想多給你點,但是辦喜事錢都花得差不多了,這些錢你先拿著用,等我回部隊再給你寄——” 糯米推辭:“你給林伯伯林大媽讓他們買點好吃的吧?!?/br> 如果林家家境富裕,這錢她拿了也就拿了,可林海兩個哥哥隔幾年地辦婚事,這次林海彩禮和辦酒席的錢都是借的,恐怕早已負(fù)債累累了,林海給她又刷墻壁又送家具她已經(jīng)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哪能再拿他的錢? 林海見她關(guān)心自己的父母,心里很安慰:“我每個月都有寄錢給他們的?!?/br> 糯米緩緩低頭說:“你孝敬父母是應(yīng)該的?!?/br> 林海笑道:“孝順父母是應(yīng)該的,那我養(yǎng)媳婦就不應(yīng)該啦?我這次回家?guī)У腻X不多,以后我每月給你寄錢吧,你要想讓我放心就把錢收下給自己買點吃的穿的吧?!?/br> 他從副連轉(zhuǎn)到正連,月工資從原來的300元增加到350元,別小看那多出來的50元,手上真的松快了不少,雖然家里還有三千元債務(wù),但也不至于捉襟見肘連媳婦都養(yǎng)不起。 林海堅持了好久糯米才答應(yīng)收下100元,林海也拿她沒辦法,拉著她的手跟她說了好久的話。 等他們再回糯米房間時整個房間都煥然一新了,地瓜的一張舊木床被林川刷成一張很有質(zhì)感的新床,再掛上新蚊帳和新帳幔,鋪上新床褥新床單。 房間一角放著梳妝臺,雖然是舊的,但好在是新漆過的,倒看不出是舊的,幾張椅子都是新打的。 林海知道糯米要做功課,這幾天還讓林川托以前家具廠的同事加緊打了一張寫字桌,以前糯米在家寫作業(yè)都是坐在地上趴在床沿寫的,坐久了會很累而且對脊椎很不好。 林海跟林川說讓他先回家去,這樣他就能跟糯米多說一會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