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眼神閃爍了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媽他們說你傻，你姐夫是身體有病才跟你在一起，他根本不喜歡你。要是他病好了，他就跟你jiejie好回去，要是他病好不了，了不起就拖著你。而且他現(xiàn)在人在外地，就算他跟好幾個女孩勾搭，你也不一定知道。聽說他比大八/九歲，你現(xiàn)在還是個讀高一，等你高中畢業(yè)起碼還有三年，你總不至于一邊上學(xué)一邊跟他結(jié)婚吧，要是不結(jié)婚，你覺得他等得了你嗎？”

    正經(jīng)起來的馬林分析起道理倒是頭頭是道，其實馬林這些話也是從他媽跟他奶奶說張家長李家短總結(jié)出來的。

    糯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馬林又開始嬉皮笑臉：“所以呢，你還不如找我，我起碼跟你年紀(jì)相差不多，家里條件也不錯，我爸最近升三醫(yī)院長了哦?！?/br>
    “三醫(yī)？”糯米兩眼發(fā)光。

    “市區(qū)第三人民醫(yī)院啊?！瘪R林以為她被打動了，得意洋洋地說。

    糯米補充道：“是市區(qū)第三精神病院吧？”

    馬林急得拍她肩膀：“你！”

    糯米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糯米坐在燈下，拿著筆對著空白信紙，要不要把馬林追她的事情告訴林海？

    還是不要吧，第一馬林心性未定，今天的話可能只是個玩笑而已，再說上次馬林追鳳凰，鳳凰告訴林海就差點弄巧成拙了，所以還是別告訴他吧。

    糯米打完十幾件毛衣已經(jīng)是農(nóng)歷十一月底了，糯米以平均四十元一件的價格賣了十五件毛衣，每一件的圖案都是她用心設(shè)計過的，件件都是絕版。

    九十年代因為生活水平有限，大家穿衣都是能將就則將就，夏天穿單衣，春秋穿夾克，冬天穿棉襖，毛衣非但農(nóng)村人穿不起，就是對一般城里人來說也是奢侈品。

    林海二嫂后來悄悄跟她說，每個人收到貨都是贊不絕口，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值。

    糯米把織好的兩件毛衣給林海大伯母送去，林海的大伯母跟大伯就住在縣城毛紡廠的宿舍里，糯米把毛衣送給他們時兩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再三留她在家吃飯，大伯母剛準(zhǔn)備出門買菜，糯米連忙推辭說：“大伯母，不用啦，這次來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下?！?/br>
    大伯母笑了笑說：“啥事，你說?！?/br>
    “就是你們毛紡廠還有沒有新的邊角料，如果不麻煩的話我還想弄點?！?/br>
    大伯母笑道：“我當(dāng)是啥事呢，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你這就跟我去吧。”

    說著帶著糯米出了宿舍又拐進(jìn)一條巷子，等出巷子就看到兩幢毗連式的紅磚建筑，剛到門口有個人過來問路：“大媽，請問下這附近哪有紐扣廠？”

    林海大伯母笑著指了指兩幢紅磚樓右邊那幢：“那可不就是嘛?！?/br>
    對方連連道謝：“難怪我找了半天呢?！?/br>
    進(jìn)了廠區(qū)糯米跟著大伯母后頭走，大伯母說：“咱們毛紡廠挨著紐扣廠，兩幢建筑又像，好幾次我們廠新來的職工跑他們那里去，他們新來的職工跑到我們這兒來。到啦，這就是絨線倉庫?！?/br>
    糯米跟著大伯母進(jìn)了倉庫，只見偌大的倉庫到處都是一排排架子，上面放著一絞一絞各種顏色的整線，大伯母說：“這些線都是整線，咱不能動，咱們能拿的是廢品區(qū)的線?！?/br>
    說著把糯米帶到一個掛著紅字標(biāo)示“廢品區(qū)”牌子的區(qū)域，糯米只見框里放著整捆整捆的線頭，她翻了翻心里大喜，好多毛線幾乎看不出什么瑕疵，有的只是毛線里的一股有一小段脫線了，大伯母說廠里說機器織毛衣跟手工不同，如果瑕疵不在毛線上第一時間剔除，織出來的成衣不合格最后還是得報廢，白白浪費人力物力，還是不值得。

    糯米翻出好多腈綸線，這種線又細(xì)又輕，織出來的毛衣比大磅線顯瘦很多，糯米驚喜地在一堆線里找到羊絨，這種線質(zhì)地柔軟而且也不挑針法，還有一種毛線不是純黑，黑線里夾雜有白色的毛，但是很少，看上去總體還是黑的。

    大伯母說：“這是澳毛，是澳大利亞羊毛做的毛線，老三家的你手勁勻，可以織個圍巾高領(lǐng)什么的。”

    林海這邊的親戚都管糯米叫“老三家的”，她剛開始也不習(xí)慣也試過讓他們別這么叫，可他們這次答應(yīng)下次照樣叫，糯米也沒啥辦法。

    糯米選好線跟著大伯母出廠區(qū)，到傳達(dá)室時里面的看門老頭出來打招呼：“志安家的，這是你們家姑娘??？”

    林海大伯名字叫林志安。

    大伯母笑道：“我哪有這么好的福氣，這是我們家侄媳婦，這不，小兩口剛訂婚，跟我念叨著幫她在部隊的男人打件毛衣，我看工廠那些報廢的線頭反正都要處理掉就領(lǐng)著她來了，我可跟我們主任說過了啊，要不你檢查一下？”

    老頭笑道：“不啦，我還信不過你嘛?！?/br>
    說完就放行了。

    ☆、第81章 銀行開戶

    糯米背著一麻袋毛線，大伯母問她重不重，糯米連忙說不重，她在家時也做農(nóng)活，雖然瘦弱但力氣并不小。

    她們出門口時，糯米看到另一幢建筑門口寫著“紅星紐扣廠”幾個大字，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對大伯母說：“伯母，您先回去好嗎，我想在外面逛逛再回學(xué)校。”

    大伯母吩咐了她幾句讓她路上小心，自個兒也就回宿舍去了。

    糯米見她的背影走遠(yuǎn)才背起毛線進(jìn)了紐扣廠，傳達(dá)室的老頭看見她就叫住她：“你來廠里干嘛的？”

    糯米淡定地說：“我來這兒找我朋友?！?/br>
    “你朋友是誰??？”

    糯米隨便報了個名字，廠里女工那么多，傳達(dá)室老頭也不可能全都記住，隨口問了兩句就放她進(jìn)去了。

    糯米一路走一路看，因為年末流水線這么忙碌，可見這家工廠效益非常不錯。

    糯米想著剛好有個穿著工作服的女工提著一袋東西不知往哪走，糯米循著她的背影跟上她只見她把那袋東西往垃圾場一丟又回車間了。

    她連忙去把那袋東西撿回來，一看里面的東西她又驚又喜，袋子里是各式各樣的紐扣！

    每個都好漂亮，有的是白襯衫那種最簡單的白色紐扣，有的是透明的雪花紐扣，有的是卡通小人紐扣，牛角紐扣，糖果紐扣，珍珠紐扣，小熊紐扣...

    所有的紐扣都好看得不得了，糯米想不通工廠干嘛要把這些好好的紐扣扔了。

    其實這些紐扣在外行人眼里看不出毛病，在內(nèi)行人眼里，扣眼釘歪了，紐扣圖案跟樣本有細(xì)微差別，或是有輕微的劃痕都只能處理掉。

    不過也好，糯米心想著她剛拿的線給自己織件毛衣，這些紐扣剛好可以派上用場，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穿過新毛衣了，小時候看到鳳凰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的很羨慕，可小時候鳳凰的毛衣不到破得不能見人是不會讓她上身的。

    糯米從紐扣廠出來，背著一麻袋毛線和紐扣，口袋還揣著打毛衣賺的六百元，她不敢放其他地方，但這筆錢隨著帶著也不太/安全，所以她打算去銀行辦個存折把錢存掉。

    她一路想著存哪家銀行好，剛好看到工商銀行就推著玻璃門進(jìn)去了。

    銀行人可真多啊，糯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輪到她，客服一張撲克牌臉：“要干嘛？”

    “我要存錢?！?/br>
    客服丟下一句：“先去柜臺填單子！”就打發(fā)了她。

    糯米本來還想問填什么單子，但看她的服務(wù)態(tài)度，還不如自己研究呢。

    到了柜臺各種各樣紅紅綠綠的單子讓人瞧了眼花繚亂，她拿起單子研究了半天，最后憑感覺拿了一張申請開戶的單子，仔細(xì)填好個人信息又回到柜臺。

    “身份證給我?！庇质且粡埐魂幉磺绲哪?。

    糯米不知道還要用身份證：“我還沒到十八周歲沒有身份證?！?/br>
    “那就讓你家長帶著戶口簿領(lǐng)著你來存！”客服已經(jīng)不耐煩了。

    糯米無功而返，出了銀行看著川流不息的街道，既然出來一趟總得好好吃一頓吧，她又進(jìn)了那次跟林海進(jìn)的那家面館，看著柜臺上掛著的黑板，點了一碗最便宜的青菜面坐下來吃。

    吃完面她打算到舊書店淘幾本專門教打毛衣的舊書，之前接的單子不多所以她腦子里的干貨還夠用，但如果遇到更挑剔的顧客可就不行了。

    “你好，我想問下舊書店怎么走？”糯米看到路上剛好有個穿著一中校服的學(xué)生問道。

    對方笑了笑：“我剛好也要去哪里呢，我?guī)闳?。?/br>
    糯米謝了一句，跟在對方后面從街上的路上拐進(jìn)一個古老的小巷，兩面都是六七十年代的房子，蔽舊的木樓上還保留著斑駁的紅色革命標(biāo)語。

    這條小巷原來名叫“攔詩巷”，本來是個挺風(fēng)雅的名字，只是當(dāng)?shù)胤窖缘摹皵r詩”跟“拉噓”（撒尿）很像，加上這條巷子經(jīng)常有人隨地大小便，所以大家都口口相傳管這條巷子叫“拉噓巷”，這里有二手家具店，打鐵鋪，毛線店，服裝店，教堂，還有就是舊書店。

    書店的老板是個老頭子，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曬太陽。

    那個學(xué)生沒跟老板打招呼，直接就進(jìn)店開始挑書，糯米看他選了一本高三英語教科書，又不知從哪里翻出一本高三語文教科書，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把課本弄丟了？

    糯米心里想著還是別管人家的閑事比較好，于是安心四處找自己要買的毛衣書，這家舊書店書倒是很齊全，只是基本都有六七成舊，店主既沒有分門別類也沒有定期清理書架，要是顧客問他什么書在哪里，恐怕連他也不知道。

    糯米拿起一本名著，灰塵在照進(jìn)店里的一束光里飛舞著，每本書上都有一層厚厚的浮灰，要買回去可得好好弄干凈。

    糯米一個書架一個書架地找，毛衣書可真不容易找。

    店里大部分都是漫畫、雜志、名著什么的，林海給她寫信時經(jīng)常引用某部名著的話，林海是個喜歡安靜喜歡看書的人，當(dāng)副連長以前就曾擔(dān)任過文書一職。

    糯米在家就整天干活，幾乎沒什么時間看書，都說讀書可以明理，現(xiàn)在趁著在學(xué)校，是應(yīng)該想辦法把這一塊補上。

    她挑完名著后那個男學(xué)生拿著一大摞高三課本跟店主結(jié)賬，九十年代新書也才幾毛錢一本，舊書更加便宜，幾分錢一本，算下來一摞書也才八毛五分。

    糯米一本毛衣書加兩本名著是兩毛五，她付了錢出了書店，那個男學(xué)生轉(zhuǎn)過身跟她說：“你要是想看書的話，其實可以去市圖書館辦張借書證，不用每本都花錢買?！?/br>
    糯米喜出望外：“真的嗎？那借書證多少錢一張啊？”

    “市圖書館是福利性質(zhì)的機構(gòu)，辦卡不用錢，只要交2塊錢的押金，如果你哪天不想看書了，把卡退掉，這2塊錢還會退給你的?！?/br>
    “謝謝你！可你為什么要買這么多高三課本？”糯米終于忍不住問出心里話。

    “我買課本是因為我要自學(xué)考大學(xué)?！?/br>
    “自學(xué)？”

    “嗯，我家人反對我讀高中，他們覺得反正讀了也考不上大學(xué)，所以讓我早點工作減輕家里的負(fù)擔(dān)，所以我想先聽他們說的找份工作一邊工作一邊自學(xué)，然后瞞著家里參加高考，要是我能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學(xué)，他們也沒啥話好說了?！?/br>
    “你好厲害，自學(xué)高考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糯米嘆道。

    對方連忙擺手：“你先別夸我，能不能考上還是問題，說不定哪天我實在扛不住壓力放棄了呢?！?/br>
    “不會的，你千萬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不管能不能考上都要去試試，否則會后悔一輩子的?！?/br>
    “謝謝你?！蹦莻€男學(xué)生漲得滿臉通紅，他這輩子還沒跟除了家人外的女生說過這么多話，尤其...還是那么可愛的女生。

    兩人走了一小段路，男學(xué)生問她：“你現(xiàn)在也在縣城一中讀高中？”

    “是啊，我讀高一?！?/br>
    “那我們還是校友啊，你想過沒有，你高中畢業(yè)以后還打算繼續(xù)念大學(xué)嗎？”

    說真的，糯米還沒真正考慮過這個問題，首先她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還是問題，再說離她高中畢業(yè)還有兩年多時間，說不定到時候她已經(jīng)和林海結(jié)婚了，她知道如果執(zhí)意要讀大學(xué)林海也不會阻止，但她肯定要征求他的意見，不能自作主張。

    她笑了笑：“我還沒決定好，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你買了書是要回家嗎？”

    “我不回家，要讓我媽看到我買這些書回家，肯定會打折我的腿，我要去我同學(xué)家。哎呀！跟你說了半天，我同學(xué)家都走過了，不說了，我先走了，再見！”

    糯米也跟他揮了揮手，笑著說：“再見?！?/br>
    其實，像他們這種偶然相遇的人很可能今生都不會再見了吧，糯米在心底真心祝福他能心想事成，考上滿意的大學(xué)。

    糯米淘了書就回寢室開始打毛衣了，她打算用腈綸線給自己打一件純白色的毛衣，然后用澳毛自己打個假高領(lǐng)，臟了把領(lǐng)子拆下來洗洗就好，那些羊絨就給林爸林媽一人打一套毛衣，最后用灰色羊絨給林海織件輕便又暖和的馬甲。

    可惜她時間不夠，不然可以給二哥二嫂妞妞還有池爸他們每個人都打件毛衣，可畢竟這次毛線和紐扣都是林家人出力才讓她弄到手的，只能優(yōu)先考慮他們了。

    糯米雖然織毛衣最后一個才想到林海，但林海的馬甲也是第一個完工的。

    因為考慮到林海要訓(xùn)練，軍大衣里面加馬甲運動更靈活，糯米織好當(dāng)天是周日她立馬到郵局把毛衣寄出去，林海給她的地址不是部隊地址，包裹到部隊附近的一個站點后，有專門的人會把包裹送到林海部隊的收發(fā)室，收發(fā)室的人再把包裹交到林海手上。

    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林海收到包裹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他聽通訊員說有他的包裹還以為是林媽給他寄的，打開一看是件非常洋氣的灰色馬甲，灰色的背景上是一個個拼接在一起的幾何菱形，交界處是一個個雪珠似的白點。

    包裹里除了馬甲什么都沒有，林海看到包裹外面貼的包裹單不禁微笑了，因為他看到了糯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