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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哥見我多嫵媚在線閱讀 - 第35節(jié)

第35節(jié)

    氣場強硬,碰到了桌案,一桌的書簡嘩啦啦全都掉到了地上。聞蟬抬頭,懵懂而疑惑地看他??蠢钚虐欀迹奸g像是壓著一座山。她突如其來的一吻,沒有讓他悸動,卻反而讓他一瞬間多了無數(shù)煩惱。

    他站在倒了的桌案邊,低頭看她一眼,眉頭皺得更深了。

    聞蟬撅起嘴,有點兒不高興:怎么啦?她都沒發(fā)怒,他擺什么臉色?。棵髅鞒蕴澋氖撬齺碇€沒有不開心,李信就先不開心,聞蟬也開始生氣了。

    李信又突然的再次蹲了下來。

    哐!

    重重一聲。

    聞蟬抖一下,看到他從袖中,掏出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那匕首上鋒利的光,照得聞蟬小臉煞白:他他他要殺她?

    李信卸下匕首,拉過聞蟬的手,在她茫然中,少年十分慎重地把匕首交到少女手中,“這是我從小就不離身的東西,給你?!?/br>
    聞蟬迷茫眨眼。

    他又寬衣解帶,在聞蟬快綠了的臉色中,把腰間掛著的各種小刀給她。衣服里衣服外,叮叮咣咣,一堆破爛玩意兒,是聞蟬平時走過去、看都不會看的東西。李信說,“這些是我保命用的,也給你?!?/br>
    聞蟬:“……”

    他摘下了脖頸上掛著的保護符,取下了綁腿里藏著的一把銀針,拿出了懷里的迷藥。他把身上值錢一點的、從她那里搶過去的玉佩放在地上,他還忽然拔下了簪子,把木簪也擺到了聞蟬面前。

    夜霧深重,正是男子獸.性大發(fā)的危險時期。雪還在下,聞蟬被嚇得以為他要非禮她了。

    屁滾尿流想逃時,散了發(fā)的少年一伸手,就把行動不便的聞蟬堵了回去。他跪在她面前,與她平視,湊近她蒼白的小臉,很誠懇地說,“知知,全都給你。這些給你,我的命也給你。你要什么我都給你,你想要什么我也給你,你未來要求什么我還給你。我有的給你,我沒有的搶給你,我搶不到的找給你。你再親我一下吧!”

    聞蟬:“……!”

    她瞪大眼,看著眸子里倒映著她的李小郎。

    李信非常誠懇、非常卑微地、非常嚴肅地,求她道,“知知,你再親我一下吧……好么……你就再親我一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不會敗壞你的名聲……”

    “知知,求你了……”

    他捧著她的面頰,這樣哀求她。

    ……

    當一個武力很高的少年,明明能強迫你的少年,不去強迫你,而是試圖用言語說服你,你是什么樣的感受呢?

    當一個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少年,在你面前低下頭,說“你親我一下吧”,說“翁主就要有翻臉不認賬的氣魄”,你要怎么辦呢?

    當少年時期,一個少年特別喜歡你,特別愛你,愿意把他的一切奉獻給你,求你一回眸,你的心,真的冷硬如鐵,不會動一下嗎?

    ……

    李信很討厭。

    李信很自大。

    李信和她身份不相配。

    李信普通的臉也不討她喜歡。

    李信身上毛病那么多,可是他的毛病中,又總有那么一點兒品質(zhì),讓聞蟬眼中一亮。

    在某一瞬間,聞蟬忽然想到,少年時期的李信,是最喜歡她時候的李信。如果她錯過少年時的李信,再不會有一個李信,這樣討好她了。

    然而她呢?她又喜歡什么呢?

    ……

    大雪一直在下,絲毫沒有變?nèi)醯内厔?。李府被大雪覆埋,寂靜的深夜中,李郡守待在書房中。十五盞青銅鳥獸燈,將屋中照得通亮。而李懷安坐在木案前,已經(jīng)很久了。

    三天前妻子昏迷,他就坐在了書房中?,F(xiàn)在,他依然坐在書房中,熬得雙眼通紅。李懷安握著筆,在很凝重地對著竹簡,寫信件,寫函告。他寫得很慢,要想很久,才能落下下一筆字。

    為了妻子能好起來,整個家,都在找一只叫“雪團兒”的貓。

    李懷安卻不在找那只貓,他深深知道,妻子的病魔,在于二郎的丟棄,在于二郎的生死不明。

    曾經(jīng)尋了很多年,一直沒有下落。后來他們又有了別的孩子,李懷安一度以為妻子放下了過去。到幼子夭折、妻子病重,李懷安才恍然察覺:過去的并沒有過去,一直存在。它藏在nongnong大霧中,在你最不經(jīng)意的時候,會跳出來,打亂你過去所有的平靜。

    李懷安握著竹筆的手青筋顫顫:找人吧。全力尋找當年的那個孩子!

    他要發(fā)動會稽郡能用到的所有勢力,去找那個或者在、或者不在的孩子。而不論生死,他都必然找到一個活著的“二郎”,把他領(lǐng)到妻子面前!

    哪怕找到的人是個乞丐,是個流氓,是個地痞無賴,他都要把人領(lǐng)回來,調(diào)教好,讓妻子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個孩子!

    誰能帶回那個孩子,誰就是他的恩人!他一輩子去報答!

    李懷安的字,落在竹簡上——“腰間有記,通告示之。挨戶探訪,有腰間記者,皆到官司領(lǐng)賞。再有口齒伶俐者,到吾面前領(lǐng)賞。吾親見之,教之,無論真假。李氏二郎,必歸!”

    最后一“歸”字,下筆極重,在竹簡上劃下一道深痕。

    咣。

    竹筆落地,對半裂。

    雪靜靜落,而夜冷如霜,抖一抖,又是漫長的煎熬。

    ☆、35|1.0.9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卿情復(fù)何似。]

    天幕幽黑,照見荒荒雪景,形成一種寧靜的藍白色澤。天地是幽涼的白色,雪如絮如鹽,覆蓋著一切。深巷兩邊是高墻,一墻邊種著疏疏朗朗的松柏,碧綠與純白交覆,有風(fēng)吹過,便有皓白飄飄向下。

    雪粒子在大地上紛舞,像大地女神披著一層銀白紗衣。她從天地盡頭走來,邁著平靜的步伐,緩緩而堅定地走入人間。

    少年行在漫漫大雪中。

    幽長的雪路上,寒冷的深夜中,巷道里,只有李信還未曾睡,還在走這條夜路。

    夜間大雪,比平時更加冷。而少年又穿著單薄,該是更冷。

    可是李信絲毫不覺得冷。

    他雙眸發(fā)亮,耳根通紅,懷中那顆捂著的心臟砰砰砰不停跳,而他面上,時而露出笑來。是那種很害羞、又很得意的笑。他眼睫覆著雪霧,雪的冷氣化成了點點水光,讓少年的眼睛像被水洗了一樣明亮。

    他露出羞赧的笑。

    這笑容,讓他走深長的夜路,也變得格外興奮。

    李信懷抱中有一腔激動情意,從之前一個時辰到現(xiàn)在,他在聞蟬那里徘徊不肯走,他在雪地里周折往復(fù),而他的心跳,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激蕩。

    有說不出的情感,流遍他的周身。讓他想擁抱知知,想親吻知知,想整夜整夜地陪在知知身邊,再不要離開她半步。

    他想化成她發(fā)上的簪子,可以每天被她插在發(fā)上;他想化為她手里捧著的竹簡,讓她垂頭讀書時,每日每夜地看到自己;他想化成妝鏡,讓她攬鏡自顧;他想化成她天邊的明月,千里相隨相伴不舍不棄。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他從來沒有這樣在過后的一個時辰內(nèi),越想越開懷,越想越羞澀,越想越想沖回去,再死皮賴臉地央求她!她輕輕碰了他臉頰一下,而一股熱流,便從他的guntang頰面開始,蔓延全身。

    他的五感喪失,他的理智沉淪。他就此不復(fù)醒!

    十五歲的李信貪戀著這種奇妙的感受,他如此敏感,他時時不能忘記。他感情熾烈,情緒激烈。也許他這一生,也只會在這個時候最渴望一個少女的感情。明明知道她涼薄,明明知道她和他云泥之別,可是他拼盡全力,也要去爭一把。

    聞蟬親他一下,他愿意為她去死!無怨不悔!

    她讓他變得這么沖動,變得這樣不計后果。他曾經(jīng)計劃,而他現(xiàn)今渴望,幻想。那樣愉悅的快感,讓李信覺得,這是他值得一生去追求的。

    李信身份低微,然他內(nèi)心驕傲。他對自己定位清醒,他明確自己是什么樣的人,未來要怎樣。

    如果沒有遇到聞蟬,他會成為山大王,會成為會稽的地下頭領(lǐng),會是這片地域的隱形王者!李信自我而強勢,他從不為別人而活,他做什么,永遠只憑自己高興。

    ……而現(xiàn)在,讓他最高興的,就是聞蟬了。

    李信忽而一躍而起,動作如殘影般向上斜掠,攀附樹木,上了樹,又在樹上一彈,跳上了高高的墻上。他喜歡站在高處,他站在皓雪墻頭,看著郡守府的方向,看那處燈火熹微。風(fēng)吹來,雪滿身,李信放聲大笑,笑完后,眸子更加亮,伸出手,在半空中,圈出了一個小小的輪廓。

    李信輕聲道,“我一定要你!”

    他算著自己留給聞蟬的東西,算著如何感動聞蟬。聞蟬的感情,需要他一步步算著來。然即便將這些都想一遍,胸臆中的燥熱仍無法緩解。

    李信身子忽然往后一仰,從墻上往下跌去。

    他雙手枕著后腦,摔躺在了雪地上。雪飛濺,雪灌撒,他整個人,被埋入了厚雪中一般。然即使是這種冷冽,仍無法讓少年冷靜。他滿腦都是聞蟬,都是少女的一嗔一笑。他不用閉上眼,她都能自動跑到他腦子里來。

    “女人啊……”李信嘿嘿笑兩聲,從地上跳起來,抖了抖一身雪。

    三更半夜,少年阿南躲在陳朗之前的家里睡覺。有雪在外面簌簌飛,晚上早就關(guān)了窗子。雖然沒有炭火,屋里仍然很冷,但是對于他們這些居無定所的混混來說,有個住的地方就行了。

    阿南酣睡。

    酣睡中,突然打個哆嗦,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冷意。

    阿南反應(yīng)很快,立刻睜眼,躬身要動手反拿來人時,來人與他快速地交了幾次手。看到少年帶著一身雪粒子,蹲在木板外,阿南先是松口氣,然后又快瘋了,“阿信?!你半夜來找我干什么?還吭都不吭一聲地蹲我床頭,嚇死我了!”

    阿南揉著惺忪睡眼坐起。

    屋子另一邊,少年李江聽到了深夜中阿南的說話聲。他躡手躡腳地下床,靠在門后,看到是李信,眸子閃了一閃,沒有進去。

    李信根本不在乎那些。他就蹲在阿南床頭,很嚴肅、很正經(jīng)、很認真地跟阿南說,“我想女人了?!?/br>
    “……!”阿南的瞌睡,一下子被李信的神來一筆給震飛了。

    他呆愣愣地看神色平靜、滿身飛雪的李小郎半天,突然揉著下巴,掃一眼李小郎的樣子,樂不可支。兒郎之間,一談起這種事,就特別容易拉近彼此的感情。

    阿南半夜被李信吵醒的惱怒,一掃而空。他高興地摟著少年單薄的肩頭,慫恿道,“這么晚了……咱們?nèi)ユ郊衣犅犘∏??”他沖李信眨眼睛,神情曖.昧:男的嘛,都懂這是什么意思。

    李信笑了。

    有些躍躍欲試。

    不過他現(xiàn)在滿腦子想到的女兒家,只有一個叫聞蟬的小娘子。除非讓他立刻能睡到聞蟬,不然他對別的,暫時還沒有興趣。很久以后,當少年李信長大,他會明白,一開始起點定得太高,那天下大部分女人,在他眼里,都會變成庸脂俗粉。

    世上再沒有一個在他少年時、就走入他世界的知知了。

    李信扯阿南起來,“跟我出去,咱們打一架!”

    阿南抱住木板哀嚎,“有病啊?!誰要跟你打???!不想去娼家,就給老子起開……阿信你放開老子!”

    兩個少年推著打著拽著,拖起地上的塵土,罵叫著,很快就到外面的雪地里野去了。阿南任勞任怨地去陪李小郎散去他一身火一樣狂熱的激.情。躲在門后偷聽的李江,扯了扯嘴角,又回去睡了。

    他有時候很茫然,好像自己拼盡全力想做的事,李信卻全不在意。

    他想成就一番大事業(yè)。

    李信卻在想女人。

    ……李信心里,莫不是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他?

    何等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