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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哥見我多嫵媚在線閱讀 - 第149節(jié)

第149節(jié)

    可是他們真心待聞蟬,李信又很開心。

    李信咬破手指,面無表情地在下方按下了血手印。他心想沒關(guān)系,反正我做什么,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意,只要知知知道就好。只要知知知道我待她別無所求,對她毫無保留就好……只要她不提防我,不把我當壞人看就好……

    長公主看他簽下字,心里又很愧疚,卻硬著心腸看少年神色淡漠的樣子。她也想相信李信,但是李信實在和別的郎君太不一樣了。別的郎君起碼能讓人看出個影子來,就李信這個小郎君,誰也不知道他的未來能走到哪里。

    當李信放下手中竹簡,長公主忍不住追問出自己的疑慮,“你十五歲的時候,為小蟬殺人,為她去坐牢,還差點重新淪為草寇……若當年的事再重復一次,你沒有別的選擇,你還愿意為她把自己推向絕路嗎?”

    李信怔了一怔,抬起眉眼。

    一室靜謐中,他們忽聽到了窗外的笑聲。李信本就坐在窗邊,當他聽到笑聲時,就隨手開了窗。半個湖邊的景象映入了長公主與少年郎君的眼中——屋中的二人看到湖水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年少女郎們彎腰蹲在水面,不知哪里找了木枝去挑冰玩。

    冰很薄,一挑就破了。水濺開,淋濕了誰的裙裾。誰尖叫一聲,誰又大笑。更多的水濺出來,女郎們邊跑邊玩,互相推攘。

    美麗的舞陽翁主站在湖邊拆了半截的小亭凸出來的一塊石頭上,笑盈盈地看她們想打她而過不來。她穿著碧綠色的絹絲襦裙,站在水中央,清瑩瑩的眼睛映著光。女郎迎水而立,衣裙飄然,眉目婉婉,仿若水中仙子般好看。

    當她笑起來,院中的花木都為之暗淡,冬日陽光也變得暖融融的。

    這樣的充滿靈氣,又細嫩明艷。

    冬華寂然,陽光萬里。

    剎那時刻,多少過往撲面而來。那陽光一照千萬時光,穿越時空,穿越歲月。將他帶到過去,讓他一遍遍地看到她。從初相識的山賊窩,到會稽,到徐州,到李家,再到長安……無數(shù)次的輪回,數(shù)不清的周轉(zhuǎn),其實都是一樣的。

    當她站在那里時,他畢生的想念,就是能夠走近她。

    李信隔窗看著她,目中柔軟而眷戀,心中歡喜又酸澀。無論多少次,他都對她迷戀無比。在長公主也看女兒玩耍時,少年頭靠著窗,聲音不高不低地開了口。他說——

    “我有野心,也有抱負。可是知知于我,凌駕于一切之上。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我,還有很多人害怕我,我不在乎這些人怎么想我。我需要迎合誰么?我這么驕傲,我誰也不屑于迎合。我還記得少時我為她去犯錯,去求死。我永遠記得那時候的心情,永遠忘不掉那時候的愛。從那以后,我永遠可以為她去犯錯,去求死?!?/br>
    因為已經(jīng)死過一次,之后死再多次也沒那么可怕,沒那么需要斟酌。他的少年時光,全都給了她一個人。

    所有以后漫長的人生,那也是她的。

    長公主心中發(fā)顫,垂了眼,再不質(zhì)問什么了。

    冬日這樣短暫,又這樣漫長。

    少女們在水邊嬉戲,少年在窗邊愛慕著女郎。時日悠遠而靜謐。

    聞蟬不知道母親與表哥的對話,也不知道母親同意了婚事,因為李信什么也沒說。她依舊日日去看望李信,看他的傷剛好一點,就去東宮報道了。聞蟬每天變著花樣讓青竹他們做些補食,直吃得李信鼻血流個不停,沖她吼了一次后,她才消停些。

    慢慢的,長安又下了幾場雪,天越來越冷了。

    又要過年了。

    聞蟬這次非常有自覺,在李信沒提醒她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在想送什么禮給李信了。聞蟬頗為苦惱,心想我總不能再次送錢吧?表哥現(xiàn)在好像不缺錢?

    她有心試探李信,然李信重新忙起來后,拖著受傷的手臂上蹦下跳,聞蟬又找不到人影了。她郁悶之后,只好找自己的女伴們想主意。某日,女郎們在一間新建了二層樓的酒肆中請宴喝酒,聞蟬靠在窗邊,忽然看到了下方李信的身影。

    他與一眾郎君們大打出手,當街鬧得很亂。

    眾女全都探出了窗子,去看下方的打斗。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過年了,知知的禮物肯定要信哥感動得恨不得以身相許~~

    謝謝這兩天霸王票,愛你們,親親~~

    ☆、第118章 1.0.9

    從外圍看,李信這邊的人,當街與執(zhí)金吾的人起了沖突。執(zhí)金吾也屬于光祿勛,李信這邊與過去同僚們喝酒,就來了這么一樁事。丞相家的大郎吳明什么時候怕過打架呢?更何況旁邊有個人形打架機器啊——李信就是胳膊掛了彩,耍起狠來也比一般人有用。

    滿街就聽到吳明囂張的叫喊聲了——“阿信,攻他下三路!跟他們講什么義氣啊!”“媽的,你們敢碰阿信的手!老子跟你們拼了!”“打啊,你打啊!你阿父還欠我家錢呢!你敢打我,我明天就拿著借條上你家催還錢!”

    就聽到吳明蹦跶來蹦跶去了。

    眾女郎聽得又好氣又好笑,丞相家大郎的名聲,百聞不如一見???

    就是李二郎……眾女蹙眉,竊竊私語,“李二郎怎么又在跟人打架???”“他怎么見天打架啊?”

    李二郎是最近長安城中的一個風流人物,從他在校場上大展神威,再到他掛著彩還和太子身邊的武士打了一個囫圇……大家都聽說了少年郎君的風采,也都想要見識一番。

    李二郎身上氣勢很強,不說話不笑的時候太陰沉,戾氣太重??墒撬恍ζ饋?,那個勾人的味道,又撓得人心癢癢。他壞起來真壞,兇起來又讓人難以靠近,而溫柔起來……

    這般的少年郎君,比起一味的溫潤爾雅,實則更討十幾歲年少女郎們的歡心。然而無奈,她們都打聽過了,李二郎是要聘他家表妹舞陽翁主的,這就沒辦法了。女郎們依然和舞陽翁主出來玩,不過碰上李二郎當街斗毆,卻是第一次。

    眾女蹙了蹙眉,年紀成熟一些的開始想:少年郎君囂張狂野,惹人喜歡??墒嵌家捎H了,還一點都不成熟,天天打架的,這像是能承擔家業(yè)的郎君么?翁主嫁了他,這也太可憐了吧?

    她們悄悄閉了討論李二郎的嘴,去看翁主。見聞蟬趴在欄桿上往下看,悶悶不樂,看不出什么高興的影子來。女孩兒依然明媚得讓人心動,可她下巴撐在雙臂間,滿目憂郁的樣子,又惹人憐愛。

    眾女交換眼神,對李二郎的評價低了些。

    聞蟬與眾女伴坐在樓上,有氣無力地趴在欄桿上看下面李信跟人打架。大家的議論聲她都聽到了,李信打一次架大家覺得新奇,每次碰到他他都在打架斗毆,不由就讓人懷疑這位郎君的人品了。眾女對李二郎指指點點,隱隱約約的,也同情上了聞蟬。不再如往日般,有意無意地跟聞蟬攀比,想知道她到底哪里得了李二郎的歡心。

    聞蟬哪里不知道這個呢?她混跡于長安貴族圈這么多年,彎彎繞繞她都知道啊。

    但她沒跟她們的小心思一般見識,她專注地看著下面郎君的陰狠勁兒。看他打完了架,受傷的手臂出了血,吳明立刻大呼小喝地讓人伺候。聞蟬看著李信,看他眉目間的厲狠之氣一時半會兒都壓不下去。郎君身邊氣壓極低,也就缺根筋的吳明敢跟著,其他人都有些忌憚。

    然而李信卻不是真正的沉浸于跟人打斗的樂趣中。

    聞蟬只消看一眼,便知道他并不高興,并不享受。他的笑容隔著一團nongnong的霧,像在演戲給誰看似的;他身上的狠勁也不對,整個人陰陰郁郁的……他還是沒那么開心。

    聞蟬想,好像自姑母病逝后,二表哥就一直這個樣子。每次見到她能開心一點,但也非常的表象化。

    他少時總教訓她。

    現(xiàn)在他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呢?

    笑不是真正的笑,難過不是真正的難過,哭也不曾真正地去哭。他透著一股疲憊感,像是被塵世萬物所壓著,一點點往下壓……聞蟬心中升起恐慌感,覺得李信依然沒有從聞蓉的死中走出來。

    她喜愛的少年風采世無雙,眼下卻在老去,卻在凋零……她不想他身上的那些東西消失。

    聞蟬沉靜地看著李信發(fā)呆時,李信忽然抬頭,目光毫不迂回地往她這個方向看來。少年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深深凝視著。

    李信看到帷帳飛揚中少女的身影,看她靜靜地看著他。他心中不解她為何這般安靜,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跟她打個招呼,腰間被撞了一下。一個小孩子從街上正中央的馳道上被撞了過來,執(zhí)金吾的人大罵出聲。

    長安大街乃是三條道,兩邊是吏民們走的,中間寬闊的馳道,乃是皇帝一家的專用道路。自然,現(xiàn)今皇權(quán)旁落,走馳道沒以前規(guī)矩那么大。但就是貴族人士走馳道,都要考量一二。非緊要事務(wù)不上馳道,現(xiàn)今一個小孩子卻敢在馳道上玩耍?

    執(zhí)金吾沒直接打殺,還是看期門的郎君們在這里。

    期門的人跟執(zhí)金吾不對付,不管有沒有理,先吵一頓。反正剛打了一架,再打一次也沒關(guān)系。李信沒有參與他們的對罵,他蹲下身,給臟兮兮的小孩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李信想了想,又把錢袋給了出來。在小孩子震撼一般的眼神中,他笑得分外明朗,還手放在唇間,做了個噓的動作。

    畢竟哪有貴族郎君這般對待一個庶民的?

    “阿信!走了!”那邊吳明等人喊叫,李信應(yīng)了一聲,摸摸小孩子的頭,再抬頭對樓上已經(jīng)站起來的聞蟬笑了笑,轉(zhuǎn)身走了。

    聞蟬發(fā)現(xiàn),當李信看著小孩子時,他的眼神,就真誠了很多,笑容也親切了很多。

    少年郎君已經(jīng)從街上打馬走遠,留下一串馬蹄飛印。酒肆中又恢復了熱鬧,郎君女郎中重新把酒言歡。聞蟬走了兩步,反應(yīng)了過來。她表哥心里,還是認同那些貧苦的人。他有時候不方便出手,但是能幫的時候他都幫。

    聞蟬想到當年長安城中的乞丐,想到當年李信跟乞丐換衣服,就怕乞丐凍死……

    聞蟬默默想:我表哥所向遠大啊。他憂國憂民,非我般人所能比。

    難怪李信總跟貴族中的異類江三郎玩到一處去,也能和不拘一格的吳明耍得好……

    聞蟬想:我是跟不上我表哥的思想境界的。但我既然明白了,就要努力跟上。他心懷天下,我總不能草菅人命吧?我也得做點什么,幫幫他。

    聞蟬身上有所有貴女的通病,只是因為自小生活優(yōu)渥,性情比較乖巧。她沒有瞧不起平民百姓,但她也同樣沒覺得對方如何與自己平等。她不接觸社會底層的人,身邊所有人都不接觸。高興了給點錢,不高興了打發(fā)走。那沒什么的,滿長安城的貴族都這樣。你要是對一個平民好一點,還反而要被瞧不上,被說家中沒規(guī)矩。

    當聞蟬為了李信,往他的世界走一步時,她的心,也向他更靠了一步。

    之后便是過年,祭天。

    聞蟬身為舞陽翁主,每年過年期間的這些活動,她一個都不能拉下,都得跟著走一趟。進入了新一年的忙碌時期,每日跟著阿父阿母參加各種宴席。除夕的時候得在宮中,大年初一開始,又要拜訪各位長輩。

    她十分的忙,李信也同樣。李信來長安滿打滿算兩個月的時間,就從期門郎升到了東宮的侍衛(wèi)長。連當初提拔他的寧王殿下都驚訝十分。既然到了東宮,那么太子有什么活動,李信都要跟著。

    當蠻族使臣來大楚的時候,皇帝陛下他出來晃了一晃。當國無外使時,未央宮中、驪山上的各種慶典祭祖,皇帝都是不參加的?;实鄄粎⒓樱@些活動就落到了太子等一干公子身上。太子倒是有野心大包大攬,然他當然沒那樣的精力。就是他的死對頭,他所討厭的定王,在他特別忙的時候,都能從他這里順走一些主持宴席的活計。

    由此太子對定王更看不上眼,然而他身邊的人都派了出來?;首又形ㄒ槐容^清閑的,是寧王。但太子看了看寧王,寧王那風吹就倒的身體……太子不敢給這位弟弟派太重的任務(wù)。這位弟弟要是累病了,他那位兇悍的王妃,還不得找太子拼命嗎?

    張術(shù)想起寧王妃,就心有戚戚然。聞家的女孩兒啊,也就小表妹聞蟬乖巧。聞姝從小到大,就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比他那位姑母還厲害——姑母起碼不會武。聞姝連武都會了,這世上,還有哪個郎君是她的對手嗎?

    從年前到年后,統(tǒng)共十來天的時間,聞蟬與李信都沒怎么見過面。每次李信匆匆來見她,說個兩句話的功夫,就又被叫走了。更多的時候,聞蟬夢見他坐在自己床邊看自己。屋子黑漆漆的,她每次睜開眼,他都不在。

    聞蟬心中茫然,不解他為何半夜三更都敢來看她,卻不敢面對醒來的她?每次都只在她睡著后坐那里發(fā)呆?

    李二郎的心思,太難琢磨了。

    畢竟是年少的女孩子。

    聞蟬即使少時便看過春宮圖,即使多年來與李信玩得好。她也不知道當夜沉下去,她對李信的致命吸引力。李信根本就不敢在晚上看她,可是他又忍不住。全身血液逆流,身子發(fā)抖,想碰不敢碰。她恬靜無害的睡顏,讓他坐都坐不住。李信只敢望梅止渴罷了,只敢在心里偷偷想。每次想,就甜得發(fā)酸。

    年過后,事務(wù)總算一日日越來越少了。

    離府衙開印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太子累得脫了一層皮后,也大方地給身邊郎君們許了假。年十五上元節(jié)那天,太子傍晚時出宮與謀士們談來年對蠻族開戰(zhàn)的可能性。太子雖然性格有些缺陷,卻是真的想打仗。他不知道邊界那里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派出了不少將軍去守境,可是也沒聽到什么好消息。

    太子心中焦慮——要知道正是因為他開戰(zhàn)的緣故,今年蠻族根本沒派使臣來大楚。

    更煩的是,他這邊戰(zhàn)事不順,定王那邊不停地撫慰蠻族人,稱一切摩擦都是誤會,與以前無異。

    誤會?

    太子冷笑。

    他在謀士府中走來走去,心里煩躁無比。他雖然現(xiàn)在是太子,可是朝中大臣們明顯更喜歡性情溫和的定王。更關(guān)鍵的是,他那位父皇也喜歡從不忤逆自己的定王。太子自覺自己的砝碼越來越少,他需要一場勝仗,好來鞏固自己的位子!

    他父皇年前就說要退位,退到現(xiàn)在還沒退下去!太子總覺得他父皇是不滿自己,想把自己這個太子踢下去,卻還沒找到合適的理由……

    太子手在圖上重重一敲,恨道,“打!必須打!蠻族人那般目中無人,侵犯我大楚邊界多年。我大楚難道沒人了嗎?今年他們要的東西,一個也不給!”

    眾臣驚住了:“您要動兩國的貿(mào)易?!這、這可不行!會鬧出大亂的!殿下您再忍一忍,他們只是小小侵犯我國邊界。但你若停了貿(mào)易,那會引發(fā)大亂的。萬萬不可!”

    太子一時熱血上臉,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貿(mào)易非小事,官不咎民不報,要動這塊的話,涉及到的利益分割太多。然而謀士們這個大驚失色的態(tài)度,更讓他生氣。他忍著胸中怒意:“孤聽說邊關(guān)有人做兵馬生意!去年有人給孤送上來的戰(zhàn)利品,出土地居然是徐州!徐州那么遠,架子都能跑漠北去?!往大里說,這是叛國通敵之罪!”

    程太尉的一個弟子在旁邊咳嗽了一聲,說,“話也不能這般說。徐州那邊的亂臣賊子尚沒解決,萬一他們跟漠北的蠻族人勾結(jié),互通有無,也是可能的。叛國通敵什么的,還是不要說啊?!?/br>
    場中很多人臉色都不自在。

    太子這罪定的太嚴重了。

    叛國通敵?

    要真這么算的話,第一個叛國通敵的人,那就是定王啊。

    朝上誰不知道定王一直在積極與蠻族溝通,想讓兩國邊關(guān)無事。朝中大臣的家屬,也不乏跟蠻族人通話的。太子這一竿子打死一片人,就是大家現(xiàn)在站太子這一邊,也肯定不滿啊。通敵?都通這么多年了,您現(xiàn)在才說?那往上面追,當朝陛下還通敵呢,陛下的陛下還通敵呢!您不能這么說啊。

    太子又說錯話了。

    連自己身邊人都開始疑心太子這是要干什么。

    話不投機,張術(shù)也知道自己話說得過了。旁邊聞家一位郎君拼命咳嗽給他暗示,他只能忍著一肚子火,安撫了眾位一番,說改日便聊,出了府。出府后,已是傍晚時分。太子坐上馬車,經(jīng)過街市時,看到滿街的花燈。光華璀璨,流麗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