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這啞巴虧就這么吃了？

    高寧大長公主也沒料到鄭家會那么不要臉，她當(dāng)真是小看了鄭太后，竟然絲毫不顧及這事兒會讓殷家和鄭家交惡。

    高寧大長公主嘆口氣，她心里也明白的很，要想給芙姐兒尋一門得當(dāng)?shù)娜思?，現(xiàn)在是真的有些難了。

    內(nèi)室里，青蘭，玉梅見殷錦芙幽幽醒來，忙捧了帕子、溫水給姑娘凈面。

    一旁，許姝體貼的扶她起來，在她身后墊了厚厚的大紅金線牡丹引枕，“二jiejie，你好一些了嗎？”

    殷錦芙拉了她的手，雙眸盈盈如水：“姝兒，難為你這么關(guān)心二jiejie。二jiejie也想過了，大不了二jiejie去庵里代發(fā)修行?！?/br>
    外間，蘇氏聽了這話，早已紅了眼圈。

    她踉蹌的走進(jìn)來，哽咽的一把把女兒摟在懷里：“芙兒，你別擔(dān)心，總會有法子的。娘也想過了，你二表哥騫哥兒是個不錯的，娘這就寫信往……”

    蘇氏還未說完，許姝急急道：“大舅母，騫表哥是好，可姝兒卻覺得，不是良緣?！?/br>
    “即便蘇家當(dāng)家老太太不說什么，那蘇大太太心里能沒點計較。騫表哥姝兒也見過幾次，性子溫吞，對蘇大太太的話那可是說一不二。二jiejie即便嫁過去，便是有難事，騫表哥也未必會維護(hù)二jiejie?！?/br>
    “如果蘇大太太再不使好心，給騫表哥抬幾房姨娘，到時候，二jiejie不僅得在婆婆面前做小伏低，處處立規(guī)矩，還得看著騫表哥和別人歡、好。內(nèi)宅的齷、齪您是知道的，到時候，二jiejie過得是何等艱難，您難道愿意看二jiejie這樣嗎？”

    蘇氏愣了愣，沒料到許姝能說的這般頭頭是道。就連高寧大長公主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只想著早點把眼前這麻煩解決了，把芙姐兒的親事給辦了。蘇家畢竟是自個兒的娘家，總好過其他府邸。可現(xiàn)在細(xì)想一下，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大嫂是怎樣一個人，她怎么會不了解。

    殷錦芙也被許姝給驚訝到了，她不想，姝meimei竟然這么替她擔(dān)心。她很是感動，笑著捏捏許姝的臉，“姝meimei……”

    許姝回眸看向蘇氏：“大舅母，事已至此，事情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二jiejie的婚事若是不如意，倒不如一直不嫁，也省的受那樣的蹉跎。難道我們偌大的定國公府邸，還養(yǎng)不了一個二jiejie?！?/br>
    “人生漫漫，為什么不能讓自己過得輕松些，如意些。比起盲目婚嫁，倒不如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br>
    許姝的話可謂是驚世駭俗，可細(xì)細(xì)品著，卻也的確是這么個理。高寧大長公主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寶貝女兒，若她有姝兒這般灑脫的性格，想必不會走到那一步了吧。

    漣漪院

    外面日光明媚，陽光自糊著高麗紙的窗欞透進(jìn)來，殷錦嫻手里拿著一把小剪刀，修剪著桌上的一盆萬年青。

    這樣的粗活平日里殷錦嫻鮮少自己親自動手，她還怕她的纖纖玉手生了繭。

    可今天，聽著這咔嚓咔嚓的聲音，她心里愉悅極了。

    自打那日在鶴安堂被祖母訓(xùn)斥，這幾日她都被拘在屋里抄經(jīng)卷。

    她記得，那個時候，二jiejie臉上還是笑意嫣然，可瞧著她的目光，卻是那么不屑。

    二jiejie心里怕是一直都看不上她吧。

    所以說，人不能太得意了，二jiejie平素要面子，外出時也一副嫡女的風(fēng)光，現(xiàn)在不也淪為京城的笑柄了嗎？

    這些年，庶出的身份給自己帶來的尷尬，現(xiàn)在也讓二jiejie體會一下，被人戳脊梁骨到底是怎樣一番感覺。

    “姨娘，你說太太平日里那般精明能干，怎么就沒料到二jiejie會有這一日呢？”殷錦芙滿是幸災(zāi)樂禍道。

    和女兒的得意不同，鄭姨娘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太后娘娘這么一鬧騰，殷府和鄭家算是真的結(jié)下梁子了。

    她這當(dāng)姨娘的，本來就是在大太太手里討生活，如果大太太把所有的怨氣都往她身上撒，她該怎么辦。

    她如今已經(jīng)是在夾縫中生存，現(xiàn)在，是真的把大太太給得罪了。

    殷錦嫻這廂正得意著，轉(zhuǎn)身恰巧看到鄭姨娘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

    她突然就來了氣。

    “姨娘，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沒出息！”

    “你也看到了，殷府再厲害，祖母再強勢，這次還不是在姑祖母手上吃了虧。我早就說過，只有太后娘娘才是我們的倚仗，但凡你這些年用些手腕，再有姑祖母的照拂，現(xiàn)在長房當(dāng)家之人還不定是誰呢?！?/br>
    鄭姨娘輕輕咬了咬唇，一副為難的樣子。

    殷錦嫻最是見不得她這樣了，她忍不住緊緊攥緊手，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真的是太荒謬了，別的府邸的姨娘，那的確是身份生生低正室一籌，可她們有太后娘娘啊。

    為什么，姨娘還這么卑微。

    如果姨娘能跋扈些，這些年，還能絲毫管家之權(quán)都拿不到?？伤@般不會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這些年竟然這樣糊糊涂涂就過了。

    姨娘在這府邸沒臉，讓她也跟著沒臉。這樣的憋屈日子，她早就不想過了。

    殷錦嫻越想越對鄭姨娘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心生厭煩：“姨娘，如果哭有用的話，那您的眼淚早把父親給哭來了。要女兒看啊，姨娘從今個兒起就日日的給父親做夜宵，去書房堵父親去。長此以往，父親還能看不到您的好？”

    鄭姨娘直接就被嚇壞了：“你怎么能攛、掇姨娘做這樣的事情呢？如果被太太知道了……”

    殷錦嫻似笑非笑道：“太太現(xiàn)在憂心二jiejie的婚事還來不及，怎么有閑情管后宅這些破事兒呢？”

    “等她晃過神來，說不準(zhǔn)您肚子里連弟弟都有了?！?/br>
    “您再做無辜樣去找太太請罪，太太還能真的發(fā)落了您不成？這些年，祖母對您不喜，對女兒也不見得喜歡。可如果您有了個哥兒，祖母即便是看著弟弟的面子上，也會善待我們的?！?/br>
    ☆、第10章 攛掇

    鄭姨娘是個沒主意的人，知道自己如果不表態(tài)，女兒定會不快。想了想，她苦笑著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那姨娘就試試。”

    殷錦嫻頓感欣喜，忙打發(fā)身邊的丫鬟去打聽打聽父親在不在書房，在做些什么。

    若是以往，鄭姨娘定是要阻止的。前院重地，豈是她們能隨意打聽的。這一個弄不好，被太太知道，雖不說有窺、探之嫌，卻也討不著好的。

    可這些擔(dān)憂她只能咽下去，否則又是掃了女兒的興、致了。

    想起這些，她也忍不住的感嘆。從進(jìn)入定國公府邸那一天開始，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太顯眼，刺了大夫人的眼?？伤闹杏衷趺磿栽冢瑢氊惻畠涸诖箝L公主那里得不了歡、心，老爺對女兒也不那么熱、情。反倒是姝姐兒，老爺?shù)臅课ㄋ蝗丝梢噪S意進(jìn)出。老爺并非庸碌之輩，可對這個外甥女，卻是極盡寵溺。

    她當(dāng)然不會因此挑姝姐兒的不是，可心中到底是替女兒不平的。

    此刻，她心里也免不了泛起嘀咕，如果真的借著這次機(jī)會能有個哥兒，那自己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有盼頭了。

    許姝從瑤華院出來之后，想著時辰還早，就起身往前院舅舅的書房去了。

    從許姝很小的時候，舅舅就很喜歡把她帶在身邊，就和個腿部掛件一樣。許姝小小的人兒坐在舅舅給她找的那些話本堆里，看著看著，竟也能看懂一些。

    時間長了，闔府皆知，你讓表姑娘背誦女戒，女訓(xùn)表姑娘一定背不出來，可如果是時下流行的話本，她一定娓娓道來。

    時下，世家貴女只允許讀女戒，女訓(xùn)之類的，像許姝這樣偷閑看話本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許姝自然也不會一個人獨占，姐妹間吃茶的時候，總會和府邸姐妹聊一些傳奇話本，逗得大家直樂呵。只殷錦嫻規(guī)矩的很，每每見她這般，總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說什么正經(jīng)閨閣的貴女誰會看這些，那里面都是些你情我愛的，也不知道害、臊。

    許姝也不和她做口舌之爭，她不愛聽她大可以走。

    而這樣的云淡風(fēng)輕落在殷錦嫻眼中，更是冥頑不靈，回去之后總免不了和鄭姨娘絮叨許姝德行有虧。

    她病了的這些日子，舅舅還真有找了一些奇書異志，她看的入迷，連太陽下山了都沒發(fā)覺。

    殷衡進(jìn)來的時候，看著自家外甥女歪在貴妃椅上，夕陽的余暉從窗戶射進(jìn)來，姝兒身著件粉色鑲邊對襟小襖，明黃色金絲牡丹暗紋月華裙，明眸皓齒，巴掌大的小臉粉嫩粉嫩的，許是看的入神，粉唇微抿。

    看著這孩子，殷衡不由想到了meimei，外甥女出落的和meimei愈發(fā)相像了，甚至可以說，更勝一籌，長大之后，不用想絕對是風(fēng)姿過人。

    母親一直都說，姝兒自小就被她們嬌慣壞了，這樣驕縱的性子，如果做人家長媳或者府邸的宗婦，一定應(yīng)付不來，反倒是受了委屈，私心想讓姝兒嫁給坤哥兒。

    可姝兒關(guān)于蘇家并非良緣那番話，殷衡卻覺得，姝姐兒伶俐的很，看的那般通透，未必一定要拘在定國公府。

    許姝看書看得入神，半晌才聞著身邊的動靜。

    她忙站起身，笑著福了一福，“姝兒給舅舅請安。”

    殷衡按捺下心中的感慨，笑道：“姝兒病的這幾日有些日子沒去書堂了吧?！?/br>
    一邊說著，他一邊擺好宣紙。

    這樣的情景真的好熟悉，上一世，許姝的字總是慘不忍睹，為著這個，沒少挨師傅的批評。舅舅總是私底下給她開小灶，每每被舅舅逼著練字，她總是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可惜舅舅不知道，宮里那么多年落寞的日子，她為了打發(fā)時間，一天里有半天都在抄書練字。如今，她的字已經(jīng)是有十足的長進(jìn)了。

    “愣著做什么？又想偷懶啦？”見她晃神，殷衡輕輕在她額頭彈了一下。

    許姝心緒復(fù)雜，走上前，乖乖的拿起筆。

    殷衡看的直笑。

    半晌，他笑不出來了，姝姐兒他是知道的，提到練字就避之不及，寫出來的字在他看來就如鬼畫符一般?？刹幌氩艓兹盏墓Ψ?，這字竟也有極大的長進(jìn)。

    而且，姝姐兒寫字時的那神態(tài)，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平添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鎮(zhèn)定來。

    許姝自然已經(jīng)是極大的想把字寫的差勁一些了，可身子似乎已經(jīng)形成了習(xí)慣，筆剛下，就已成形。還好因為這樣的故意克制，舅舅雖然驚訝，卻也沒發(fā)覺什么異常。

    鄭姨娘手中拿著一碗扇貝銀耳粥緩步往前院走去。只是，想到畢竟是書房重地，她不免心里又有些不安。

    身后的殷錦嫻見她腳步越來越緩，眉頭緊凝，“姨娘，你如果想半路折回，那日后再沒我這個女兒了?！?/br>
    鄭姨娘登時心猛的一咯噔。

    可她還是忍不住的心慌。方才出內(nèi)院垂花門那，守門的婆子垂首不語，雖沒直接攔著她，可那鄙夷的神態(tài)她如何看不到。

    這偌大的府邸，除了太太，她一個妾室，怎好不害羞的往書房來。

    可有女兒在，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邁開步伐。

    “老爺，鄭姨娘和三姑娘給您送宵夜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面等著呢?！?/br>
    傳話的小廝心里也是一陣納悶，鄭姨娘今個兒莫非吃錯藥了。平日里看著倒也算安分，現(xiàn)在竟然追到書房來爭寵了。

    鄭家這次確實是讓二姑娘吃了虧，可這鄭姨娘也太不知所謂了。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老爺該更不待見她的。她倒好，反倒巴巴來了。

    果然，殷衡聽說她來了，眉頭一皺，眸子里滿是陰沉：“書房乃重地，什么時候她也能來了。告訴她，如果不知道什么叫做規(guī)矩，那便再好好學(xué)學(xué)?！?/br>
    ☆、第11章 郡主

    書房的訓(xùn)斥不用小廝來傳，已如一道驚雷落入鄭姨娘耳中。頂著眾人看笑話的目光，鄭姨娘險些暈厥過去。自打她嫁給老爺，起初，鄭太后也隔三差五的派身邊的嬤嬤來府邸看望她，她知道姑母的心思，不就是讓闔府上下都掂量掂量自個兒，別做出什么犯上的事兒來。

    可姑母錯了，不過半個月的功夫，京城就傳遍了她恃寵而驕，仗著宮里的太后娘娘，很不安分。就連高寧大長公主都差身邊的嬤嬤給她送了經(jīng)書，讓她恪守規(guī)矩。

    那個時候，她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她甚至聽說，大長公主殿下有意在后宅再建個小佛堂，有大長公主在，她豈能在這府邸蒙混下去。這不，當(dāng)即就往鶴安堂去請罪。

    日子本身就難熬，老爺也是不得已納她為妾，她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老爺只會更加的厭惡她。

    當(dāng)然，她更明白，如果真的觸怒了大長公主，一句孝道壓下來，讓她代發(fā)修行，每日的抄經(jīng)卷供奉在佛祖面前，她還能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