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熟料,這話音剛落,卻見傅老爺子一聲低斥:“夠了,鬧夠了沒有?” 說罷,他把視線落在傅姜氏身上,沉聲道:“你既然來了,那邊在旁站著吧。你雖侍奉我多年,可到底對老二沒生養(yǎng)之恩,自然也沒這喝媳婦茶的名頭。如今外頭多少雙眼睛盯著,現(xiàn)在不比在老家,凡事可不能失了規(guī)矩?!?/br> 傅姜氏萬萬沒想到,傅老爺子竟然當(dāng)場撂了她的面子。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莫說傅姜氏了,就是許姝,也因此對自己這公公,心生佩服。這樣的事,若是換做一個糊涂的人,只怕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伤@公公沒有,方才顯然是被傅姜氏母女搞得有些手足無措了。可這并未影響他的判斷。 “老爺……”傅姜氏還想掙扎,可才開口,就見傅祈鈺一道凌厲的目光向她射來,直弄的她渾身冒冷汗。 讓她更意料不到的是,不僅僅傅老爺子一人不站在她這邊,就連老大,也一副事不關(guān)己,看笑話的態(tài)度。 傅瑤也是險(xiǎn)些暈厥過去,眾目睽睽之下看娘親這么沒臉,她當(dāng)然不可能當(dāng)木頭人??蛇@剛想要開口,卻被傅姜氏一把拽住了。 半晌,她強(qiáng)撐著嘴角的笑容,哽咽道:“老爺說的是,妾身哪里敢奢求郡主給我敬茶。今個兒妾身來,只是因?yàn)樽騻€兒沒能見見老二媳婦。想問問,正院有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說?!?/br> 這話算是她退了一步了,既然不能讓許姝給她敬茶,那這后院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不奢求能執(zhí)掌中饋,可她也不能真的丁點(diǎn)兒權(quán)力都沒有吧。 好在,傅老爺子也不想弄得太難堪,點(diǎn)了點(diǎn)頭。 傅老爺子不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昨個兒大婚,他算是知道了,自己這兒媳婦那是什么都不缺的。銀子,珠寶,首飾,珍貴書畫,自己即便有收藏的幾件,可比起她那庫房中的,當(dāng)真是上不得臺面的。 既如此,他也不糾結(jié)了,就如尋常人家的長輩一般,給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許姝笑著接過。 這給傅老爺子敬了茶,又收了紅包,就留下和大哥的見禮了。 當(dāng)年傅老爺子喜得貴子,喜出望外,并沒有和村里其他人一樣,起什么虎子,二狗之類的名字。而是特意尋了百里之外一個寺廟的方丈,取的名字。 老大叫傅祈宗,老二傅祈鈺。 “大哥,我聽王爺說,大哥平日里癡迷醫(yī)藥,我在京城這么些年,若說醫(yī)術(shù)上德高望重之人,莫過于常太醫(yī)了。常太醫(yī)雖說是宮中的御醫(yī),可也在坊間開了個醫(yī)館,不如由我把您引薦給常太醫(yī)?!?/br> 一旁,傅祈鈺也微微愣了愣。他了解姝兒,對于不相干的人和事兒,她從不放在心上。而今,她卻肯替大哥從中周旋,可見是真的把大哥當(dāng)做一家人的。 這一切當(dāng)然是因?yàn)樽约?,因?yàn)樗闹杏兴?,才會把他的同胞兄弟,也?dāng)做大哥來對待。 傅祈宗萬萬你沒想到會這么順利,他按捺不住喜悅道:“若是可以,大哥自然歡喜。只是麻煩弟妹了?!?/br> 邊兒上,傅姜氏和傅瑤看著眼前的合家歡快,頓時有一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 可所有的苦,兩人也只能暫且吞在肚子里。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個兒這狀況已經(jīng)夠糟糕的了,可不能弄得不可收拾了。 慈寧宮 周氏昨個兒就往宮里遞了請安折子,原以為太后娘娘會故意晾她幾日,卻沒想到,今個兒一大早宮里便傳來了消息。 經(jīng)過上次那事兒,周氏知道,太后娘娘對鄭國公府,到底不如從前了。之前吧,國公府有什么事兒,都有太后撐腰??山鼇?,太后鮮少主動問及府邸的事情。 可周氏愣是不信這邪。莫說他們這些世家貴族了,就是外頭那些小門小戶,出嫁的姑奶奶哪能不顧及娘家。有多少人為了娘家兄弟,縱是到勾欄里賺那骯臟錢,也不忍讓娘家人過清貧日子的。 太后娘娘心里就是再窩火,再憋氣,也不能否認(rèn),她是從鄭家出來的。 “娘娘,妾身今個兒入宮,又叨擾您了。還請您恕罪?!?/br> 鄭太后懶懶的靠在大引枕上,微微抬眸,“說罷,今個兒入宮,又是為了什么事兒?” 前幾日,成元帝終于下了旨意,冊封皇長孫為皇太孫,即日起,東宮解除封禁。皇長孫一切事宜,皆由專人照顧。 鄭太后知道,這是在特意給皇太孫立威的。也讓眾人收起那些小心思,皇太孫這個時候若是有什么意外,誰都難逃其咎。 看到事情終于塵埃落定,鄭太后心中自然歡喜。可她手中,到底是無堪用之人啊。你說抬舉誰,誰又能真的信得過。 娘家人說當(dāng)初背叛了她,可到底是一家人。這心中有怨氣也好,沒有也罷,她總不能便宜了別的人吧。 許真的是眼瞅著自己快要站到權(quán)利高峰了,鄭太后也想開了,當(dāng)初鄭國公府之所以那么做,都是因?yàn)樗种袩o權(quán),她們才敢奴大欺主,欺上瞞下。人都是畏懼權(quán)力的,只要她真正掌控整個朝堂,誰敢不尊她。 這么想著,她自然也就不想著計(jì)較之前那些事兒了。人眼光得長遠(yuǎn)一些,朝堂那些人,尚且知道天下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她這里,也無需太過執(zhí)拗了。 鄭家人,日后只能仰仗她,那自然不會再有別的什么心思。 周氏沒想到太后會這么直接,斟酌了下,她緩緩道:“娘娘,鎮(zhèn)北王和清溪郡主,昨個兒已經(jīng)大婚了。漣姐兒的婚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漣丫頭最敬重您這老祖宗,還說想來宮里侍奉您呢。” 其實(shí)即便周氏不開口,鄭太后也琢磨出她的來意了。 漣丫頭這事兒,到底當(dāng)初是她親自下的懿旨,不管是為了誰的面子,這婚事,自然不可能落了人的口舌。 想及此,她笑了笑:“你放心,到時候哀家讓人從庫房拿幾件珍貴的東西,給漣丫頭做添妝?!?/br> 周氏當(dāng)即就愣在了那里。 鄭太后見狀,眉頭微蹙:“可有什么問題?” 周氏猶豫了下,終于是開口了:“娘娘,昨個兒鎮(zhèn)北王和清溪郡主大婚,那當(dāng)真是十里紅妝,盛大的很。加之有定國公府和許府,京城多少年沒這么大的盛況了。漣丫頭沒那福氣和清溪郡主一同入門,我也不敢奢求這個,只懇求娘娘您下懿旨,讓漣丫頭從正門進(jìn)去。否則,倒是讓別人看了我們鄭國公府的笑話了?!?/br> “漣兒雖說是側(cè)妃,可我們鄭國公府,身后可是有您這位太后娘娘做倚仗。若是連這點(diǎn)兒都做不到,豈不讓人覺得我們漣兒可欺,連帶著鄭國公府還有您面上也不好看?!?/br> 這會兒,鄭太后終于是聽明白了。這周氏是想抬舉自己女兒呢。真是天大的笑話,莫說是區(qū)區(qū)一個側(cè)妃了,就是宮里這么多妃嬪,只要不是中宮的皇后娘娘,誰有那資格從正門被抬進(jìn)去。 見鄭太后神色突地就變了,周氏才猛然想到,鄭太后當(dāng)年不過是宮里的一個宮女,身份卑微。這事兒鄭太后耿耿于懷這么多年,她當(dāng)真是糊涂的很,怎么就勾起了太后的傷心事兒了呢? 鄭太后冷哼一聲:“不知所謂的東西,若區(qū)區(qū)一個側(cè)妃都能從正門進(jìn),那這正妃之位,干脆讓給她算了。內(nèi)廷尚且有尊卑之分,你讓哀家拿什么名頭下這懿旨。你這是故意讓全天下的人笑話哀家嗎?” 周氏當(dāng)即一身冷汗,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娘娘,妾身萬萬不敢有此意。妾身是關(guān)心則亂,妾身有罪。” “好了,起來吧。告訴漣兒,讓她別這個時候就胡亂鬧騰。鎮(zhèn)北王不是傻子,男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是溫順,賢惠,識大體。而不是還未入門就暗地里算計(jì)。” 周氏連連點(diǎn)頭:“娘娘的教誨,妾身謹(jǐn)記在心,回去一定告訴漣丫頭?!?/br> 聞言,鄭太后暗暗嘆息一聲:“好了,這幾日沒別的什么事兒,便不用遞請安折子了。” ☆、第137章 撮合 周氏這一大早往宮里去, 鄭漣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太后娘娘是個要臉面的人, 即便不疼她, 應(yīng)該也礙著鄭國公府的名聲, 抬舉抬舉她吧。 直到等到周氏回來, 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鄭漣滿滿的期盼, 算是徹底落空了。 鄭漣氣的不得了:“娘, 這事兒真的絲毫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周氏也不忍她傷心,可有些話,她覺得太后娘娘說的未必就真的錯了,未必就真的都是推脫之言。 她回來的路上細(xì)細(xì)想了一路,這事兒吧,且得慢慢來。這若真的太后答應(yīng)了這事兒,怕是剛進(jìn)門, 就和那位對上了。漣兒的性子她清楚,雖說好些事情上還算穩(wěn)妥,可這出閣的姑娘那心思她如何能不知道,怕會真的行差就錯。到時候,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豈能袖手旁觀。 見她不說話,鄭漣緊緊攪著手中的帕子,哽咽道:“娘, 我算知道了,我已經(jīng)成為了太后娘娘手中的一枚棄子。就和那殷錦嫻一樣,當(dāng)初闔宮的人都說, 太后娘娘最疼我們兩個,甚至比起女兒,嫻姐兒更得太后的寵愛??墒强纯?,到頭來我們兩個是什么處境,嫻姐兒戴罪之身前往乾州,而我,只能屈居側(cè)妃之位,說到底就是個妾室。鄭國公府出來的又如何,這若是出去參加什么茶會,只怕之前玩的好的姐妹們都對我避之不及呢。誰讓我只是個妾室呢?” 說著說著,鄭漣頗有些感傷。 周氏輕輕拍拍她的手,勸慰道:“前幾日傅姜氏給我寫了信,說是讓幫著看看,京城這么多的貴女,可有哪個合適,當(dāng)傅祈宗的繼室?!?/br> 聞言,鄭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傅家那位老大聽說入京這么些日子,都在擺弄什么藥草。可見就是個草包性子。這京城貴女,誰肯嫁給他呢?” 周氏和鄭漣一樣,心里也看不起這位傅祈宗,和鎮(zhèn)北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又如何?這些年,誰不知道王爺鎮(zhèn)守西北,兄弟倆這么多年不見面,即便有血緣,那也生分了。他們鄭國公府,確實(shí)沒必要在他身上下功夫。 可這事兒,既然傅姜氏問到她這里來,可見,心里確實(shí)是沒數(shù)的。她在王府身份尷尬,昨個兒聽說王爺和清溪郡主拜天地時,她都沒到場。外頭都在傳,其實(shí)是傅家人刻意為之。 外頭這些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事情,周氏也只是笑笑,傅姜氏到底如何,她不關(guān)心,她關(guān)系的是,傅姜氏能成為她們手中的棋子。 想及此,她看了女兒一眼,意味深長道:“確實(shí),這傅祈宗不重要。只是,你日后要在鎮(zhèn)北王府立足,還真的少不了傅姜氏母女這兩盟友。所以,我們不如替傅姜氏做了這媒人。京城貴女那么多,他那不爭氣的樣子,自然不用想高門之女,含糊能過得去就成。你想想,心里可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鄭漣雖不樂意,卻也知道,母親說的話在理。她就是再看不慣傅姜氏的做法,如今也不得不討好她。 “娘,這既然要插手此事,那這事兒,是該好好合計(jì)合計(jì)。娘,我知道您和我一樣,看不上這傅祈宗,可您忘了,您之前還和女兒說,人眼光要長遠(yuǎn)一些。這親事若是弄的好,說不準(zhǔn),傅祈宗也能為我們所用呢?!?/br> 說著,鄭漣壓低聲音又道:“娘,這肥水不流外人田,傅祈宗就是再愚蠢,那也是王爺?shù)拇蟾?。您覺得,汐meimei怎么樣?” 鄭漣口中的汐meimei正是周氏娘家周府二房的庶出姑娘。又因?yàn)橹芗叶刻ハ挛ㄓ袃蓚€兒子,自小便把這周汐抱養(yǎng)在身邊,當(dāng)做嫡出的來養(yǎng)。 周府是她的娘家人,這些年,因?yàn)閷m里太后娘娘的關(guān)系,好多事情上,都對鄭國公府亦步亦趨。對她這個出嫁的姑奶奶,也奉承的很。 只是,周氏有些不明白,怎么女兒竟然選中了汐姐兒。 到底是個庶出的,若女兒真的覺得周氏的姑娘合適,只要她開口,長房嫡次女也是小菜一碟。 鄭漣漫不經(jīng)心的玩著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似笑非笑道:“娘,這人啊,總免不了會心大了。汐姐兒身份尷尬,平日里也敬畏您這姨母,不可能不為我們做事?!?/br> 周氏聽了女兒這話,瞬間才明白過來。 “你說的是,那等過幾日,我就去往周府一趟。傅姜氏那邊,你也寫封信過去?!?/br> 提及傅姜氏,鄭漣的情緒再次有些變得低落。 周氏這一大早就往宮里去,出了慈寧宮之后,又急急的往府邸趕。確實(shí)不知道外頭又生了什么事兒了。 半晌,鄭漣嘲諷道:“娘,您可知道今個兒王爺和那清溪郡主不是得給長輩們敬茶嗎?這傅姜氏,只能尷尬的站在傅老爺子身后,你說丟不丟人?這樣的人,真的能成為我們手中的利劍?” 聞言,周氏也滿是詫異。這,這也太…… 可想到昨個兒王爺和郡主拜天地,傅姜氏就未現(xiàn)身,那么今個兒這事兒,其實(shí)也沒那么讓人覺得難以置信。 她知道女兒有些看不上這傅姜氏,不屑于這樣的人同事??捎行┦?,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jì)。 鄭漣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能使小性子。只是,想到傅姜氏那卑微的樣子,她愣是覺得好笑的很。 此時的鎮(zhèn)北王府,這次大婚,朝廷給了足足七日的婚嫁。 正院滿目的薔薇藤下,許姝懶懶的坐在貴妃椅上,瞧著身側(cè)同樣愜意的傅祈鈺,她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王爺,我看大哥的心性,倒是全隨了爹了,人能活的這么瀟灑,仔細(xì)說來也是種福氣呢。” 提及傅祈宗,傅祈鈺笑笑:“母親去的早,我這些年也不是沒想過讓大哥隨我一起。只是,每次大哥都拒絕了,說他志不在此。其實(shí),大哥說的對,他和我不一樣,大哥的愿望是能濟(jì)世救人,而我,身上早已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 聞言,許姝緩緩直起身子,在他臉頰輕輕落下一吻:“王爺這些年若不是殺伐果斷,莽子南下,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大哥想開醫(yī)館,想治病救人,王爺又何嘗不是,最終都是殊途同歸?!?/br> 傅祈鈺深深看著她,“好一個殊途同歸。這天下,怕也只有姝兒,能讀懂我。” 許姝噗嗤一笑,突然又道:“我聽琥珀說,爹爹有心考慮大哥續(xù)弦之事。有件事我一直未和王爺說,其實(shí),前些日子,恭親王世子妃來找過我,想撮合大哥和嬿meimei?!?/br> 傅祈鈺愣了愣:“王妃的意思呢?” “我倒是覺得,可以答應(yīng)。嬿meimei是老王爺最寵愛的外孫女,也因?yàn)橹皇峭鈱O女,所以,并不是真正和恭親王府聯(lián)姻,如此,圣上即便是有些猜忌之意,也不好說什么?!?/br> “更重要的是,我見過嬿meimei幾次,是個知書達(dá)理的妙人,你怕是不信,嬿meimei自幼也極其喜歡醫(yī)術(shù),這些年,也偷偷跟著常太醫(yī)當(dāng)學(xué)徒。那一身男兒裝,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是哪家的公子哥呢。這么一個妙人,和大哥在一起,應(yīng)該能志趣相投吧?!?/br> 傅祈鈺忍不住啼笑皆非:“看來能讓王妃看得上的,總是些奇女子?!?/br> 這是損她呢還是損她呢?許姝鼓鼓腮幫子,伸手撓他一下。 傅祈鈺忍不住大笑出聲。 “不過這事不急,若大哥往常太醫(yī)的醫(yī)館學(xué)習(xí),兩人總該會碰到的。若兩人真有此意,遲早能到一塊去的。” 說著,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旁,傅祈鈺看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