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說沒有這個習(xí)慣，就沒有這個習(xí)慣。

    魚丸還記得上一次這么撒嬌時，主人就陪它玩了玩具。然而這一次，直到被牽到了大門口前，它才放棄了幻想。在強悍的主人面前，它連鬧脾氣都不敢。

    回到家中就脫了外套，屋子里暖氣充足，燥熱半分沒減，陳巖拿了杯子去制冰機內(nèi)鏟了大半杯的冰塊，再倒了蘇打水填滿了冰塊間的空隙。

    他沒那么愛吃羊rou，但也不討厭。這還是入冬以來第一次吃，沒想到這么熱。他直接端著灌下了大半杯，才稍以緩解。

    將剩下的蘇打水倒進杯子中，順手捏扁了易拉罐扔進了垃圾桶，他端著冒著氣泡的水杯走到窗前，開了半扇窗透氣。

    他并不驚訝許永成的暫時不開口。一是沒必要上來就把所有事給交代了，是要一點一點吐的，還有些是永遠不能說的。二是，這個人的性格特點。

    像許永成那樣的商人，占比不低的一部分人都是草莽出身，沒什么文化。腦子活絡(luò)到?jīng)]邊，也沒什么底線。

    許永成不同，出身貧寒，考上了很不錯的大學(xué)。念了數(shù)學(xué)，讀書時還在報刊上發(fā)表過文章。剛畢業(yè)后也并沒有從商，留在了大學(xué)里工作。

    只是種直覺，這個人會更有氣節(jié)一點，更有底線一點。

    他盤算完一堆事，冰塊也融得差不多。剛剛天際邊的一道金黃也消失，外邊的天徹底黑了。

    口中的蘇打水淡的沒味，陳巖的腦海中卻是浮現(xiàn)出了一個名字。

    她叫許嘉茗。

    戒心重，不是個壞事。

    可當(dāng)她說沒有必要時，還有那尷尬與避之不及的神情，他能確信，對她，他的防備心過重了。

    想想挺可笑，他至于這么提防一個女孩嗎？

    他從不在乎被任何人誤解，那是別人的問題，不是他該負責(zé)的東西。

    那句話，確實是他說出口，也確實是會被誤會的，因為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知道了她的名字，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城市于他，毫無夜生活可言。

    他關(guān)上了窗，杯子丟在了柜臺上，去洗了澡。

    周卓在這呆了三天，就因為突然的工作要改簽了回去?；氐郊~約，他也有些social的聚會要參加。

    許嘉茗雖然口中說著等你成大律所合伙人了，我見你一面都得按預(yù)約排到三個月以后。但心中還是松了口氣，她真挺怕他特地留在這陪她過節(jié)的。

    不過這好像也算是這幾年她第一次一個人過圣誕。

    公寓的大堂里早已放了棵圣誕樹，這里一向會搞氣氛。之前她期中趕作業(yè)晚歸時，打著哈欠進了公寓，瞟到沙發(fā)旁茶幾上的蜘蛛網(wǎng)與小鬼人時差點嚇?biāo)溃髞聿欧磻?yīng)過來是萬圣節(jié)快到了。

    可惜鄰居圣誕也好像沒有出行計劃，不然就可以把狗寄養(yǎng)在她這里了。

    到家時已經(jīng)八點，有點餓，想吃點清淡的，冰箱里有腐乳，她就用電飯鍋煮了一鍋粥。等待的功夫去洗了澡，出來盛了粥，坐下時才拿了手機來看。

    有人給她發(fā)了條微信信息，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最近怎么樣？

    是爸爸的員工，跟了爸爸許多年，在公司，級別上不算低。以前她回國時，爸爸還派他去機場接過她。也是因為接過她，才順便加了微信。備注是王叔叔，她一時都記不起他的真名。

    從爸爸出事至今，沒有人聯(lián)系過她。

    爸爸一向?qū)λ鼙Ｗo，從不與她說他的生意，也很少會帶她去公司。

    她不應(yīng)該回這條信息，但她還是放下了筷子，回了「挺好的」。

    對方幾乎是立即就回復(fù)了：方不方便打電話？

    此時許嘉茗卻忽然想起了從前在一起做字幕組翻譯的網(wǎng)友，那個網(wǎng)友還上網(wǎng)做音頻節(jié)目，但都使用變聲器。她當(dāng)時很好奇，說你又不露臉，還要變聲干什么。網(wǎng)友說，萬一現(xiàn)實生活中人聽出了我的聲音呢，而且語音識別跟人臉識別也差不多啊。

    她回復(fù)：不方便。

    這個王叔叔接著問：你那缺錢嗎？你爸爸叮囑過我，錢上面，你不需要擔(dān)心。

    就這一句，許嘉茗確認了他來者不善。

    她還是回了：不缺。

    看著對方那頭正在輸入又消失，等待了好一會才發(fā)來了信息問：你爸爸有跟你說過什么嗎？現(xiàn)在公司的人都在想辦法救他出來，我也是實在沒法辦法了，才來問問你。

    不論是敵是友，問一句爸爸現(xiàn)在怎么了，也許都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論真假。即使是假的，也能尋著邏輯倒推去得到些真的。

    但她花了好久，才克制住了這種巨大的沖動，回復(fù)了對方：沒有。

    許久之后，對方回了最后一句：好的，你早點休息。

    一碗粥早已沒了溫?zé)?，她也沒了任何胃口。

    第16章

    幾乎每年都來這，陳婧在溫哥華的朋友挺多的。

    這兒的中國人很多，只需認識幾個朋友，朋友再帶著朋友一起玩，多參加幾場聚會，看似不同的圈子重合度還挺高。

    人在海外，冬天還是如此寒冷，都喜歡呼朋引伴。常常被邀請到家中吃頓飯，飯后聊天玩游戲打發(fā)時間。

    出來讀書的這么些年，她還是跟中國人玩的更多。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不同種族的圈子本來就很難融入。大學(xué)里的什么兄弟會、姐妹會，不也就是個小團體，對外排擠，對內(nèi)搞欺壓的事情多了去，她也從不屑加入。

    她哪里能像她哥一樣沉穩(wěn)，生活作息規(guī)律，每天還定時定點遛狗。這也沒什么稀奇，他在國內(nèi)的生活太腐敗了，用燈紅酒綠形容也不為過，來了這就當(dāng)是偶爾的清粥小菜。

    不過他今天也出門了，不知去干什么。

    她吃早飯時見他拿了車鑰匙，連忙問他，能不能捎自己一程。家里雖有車，但她不想自己開車，去哪兒都要找停車位，當(dāng)然不如有司機方便。

    他看了她一眼問，你是不是還要化妝。她說是啊，但我很快的。結(jié)果他連等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跟她說了自己打車。

    陳婧無語，他看上去又不急著出門，等一會怎么了。

    雖是她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在這種小事上，他從不會慣著她。知道他就這個性格，也犯不著跟他生氣。

    陳婧今天是去朋友王思雨家玩，她幾年前買的樓花，交樓后就出租了。今年秋天回了溫哥華，收回了房，用來自住了。

    陳婧倒是第一次來，公寓附近就是地鐵站，而這好幾棟密集的高層公寓，幾乎能算得上是這個站點的標(biāo)志性建筑了，位置很不錯，旁邊就是個商場，附近的商圈也不少。

    她買了花上門，家里還有些凌亂，陽臺上還堆著一堆紙盒沒扔，被帶著參觀了一圈新房，“你這出租了多久，還維護得挺好，跟新的差不多?！?/br>
    王思雨將她帶來的花找了花瓶插上，“兩年多吧，是挺好的。租給了兩個女生，來這讀書的，還能算得上是我的學(xué)妹了?！?/br>
    陳婧知道她是什么學(xué)校畢業(yè)的，這離學(xué)校不近，租金也低不到哪去，但的確是，住得很舒服。

    “那你這兩個房間，是還要租出去一個嗎？”

    “我應(yīng)該要租出去一個，空著太浪費了，還能補貼伙食費?！蓖跛加曷柫思?，“又怕找不到適合的，自己過得不舒坦?！?/br>
    陳婧笑了，“我懂。”

    “次臥跟主臥一般大，只是衣帽間小了點，一間房能租到兩千多?！?/br>
    “為了錢，你可以慢慢選個靠譜的?！?/br>
    “我也是這么想的，上次租給那兩個國內(nèi)來的女生，看著人不錯，我還給人降租了?！蓖跛加甓肆吮Х冉o她，“難為你只能坐餐椅了，沙發(fā)還在海運路上?！?/br>
    陳婧接過了咖啡，“剛剛在陽臺看到的那棟挺矮的樓，是健身房？”

    “對，里面設(shè)施還挺全，一會帶你去看看。你要夏天過來，咱們能在那的樓頂燒烤。”

    “好啊?！?/br>
    陳婧坐在餐廳里，透過玻璃門向外看去，“我還能看到對面那棟樓里的人在做飯?！?/br>
    兩棟樓的間距并不小，然而為了采光與設(shè)計，向外的一整面都是玻璃門窗。高層之間無外物遮擋，能將對面樓里客廳人物的走動看個大概。

    “是不是很像恐怖故事的開頭？”王思雨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為了客廳采光也不會安窗簾，而且誰沒事會盯著對面樓里的人看？”

    “恐怖故事里的變態(tài)唄”

    王思雨的手藝很不錯，燜了米飯，現(xiàn)燒了個黃燜雞?？上s了三點的銀行客戶經(jīng)理，飯后只坐著聊了會就出門，走之前也還沒忘了帶陳婧去了旁邊的大樓轉(zhuǎn)悠了一圈。

    健身房、瑜伽房、臺球室等配備齊全，還有會議室和自習(xí)室可供使用。頂樓的露臺挺大，夏天用來聚會是挺不錯。但陳婧也就看了一眼露臺就下去了，外邊又下了雨，太冷了些。

    陳婧看了眼表，催促了她，“你趕緊走吧，預(yù)約別遲到了。”

    “你怎么回去？”

    “打車吧，或者讓我哥來接我?！?/br>
    “你哥在這？”

    “對啊。你有空來家里玩。”

    王思雨點了頭，“行，那我先走了。”

    “拜拜，下次見?！?/br>
    王思雨推開門時，一個手中拿著紙袋的女人走了進來。她多看了眼，瑜伽褲與修身的運動長衫包裹的嚴(yán)實，毫無疑問，身材非常棒。

    許嘉茗昨晚沒睡好，今天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上午。

    到中午時還是爬了起來，頭依舊很重，不想一天都這么沒精神，她脫下睡衣時，順便就換上了運動服。喝了杯溫水后，就直接去了樓下的健身房。

    這種沒睡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上學(xué)時還有上課來維持稍微正常的作息，假期沒有了任何約束，她要給自己一點約束與規(guī)律。

    日夜顛倒、長時間宅在家，對她的精神狀態(tài)，絕對沒有好處。

    在踩橢圓機時，她點了外賣。外賣送達時，她已經(jīng)出了汗，因為運動，心情好多了。她想著一會還可以去練點器械，就將外賣拿進了大堂。

    大堂里邊有一片休閑區(qū)，下午時人不多，她坐在了沙發(fā)角落里，搬了移動茶幾到跟前，攤開了食物開始吃。

    她昨天沒有吃晚飯，餓過了頭，今早躺在床上時一點胃口都沒有。此時加了冰塊的可樂入肚，一個激靈，人都徹底清醒了。

    還點了炸雞和壽司，是她愛吃的店。

    勤儉節(jié)約這種事，還是等她心情好了再說。畢竟其他消費都已被她砍得七七八八了。

    盤著腿在啃雞塊時，許嘉茗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著她，她抬頭看去，看到那人時，卻是下意識掃了眼那人的周圍，并無第二個熟悉的人影。

    陳婧想找水喝的，喝了杯咖啡，又吃了咸鮮的午飯，結(jié)果在這一層轉(zhuǎn)了一圈都沒找到。外面下著雨，糾結(jié)著是打車回去，還是讓她哥來接她。她哥來接她的話，就能順便去趟韓國超市買牛rou和五花，在家烤著吃。

    她發(fā)了信息給她哥，問他有沒有空來接自己。

    他一時沒回，正準(zhǔn)備先坐在沙發(fā)上等待時，陳婧就注意到了茶幾上的食物，種類頗多的壽司拼盤，還有炸雞和可樂，看上去就十分美味。

    挺逗的，這人穿著瑜伽服來運動的，結(jié)果在外邊吃這么不利于運動的高熱量食物。

    再一看，陳婧覺得這人還挺熟悉，當(dāng)這人抬起頭時，她想起來了，在滑雪時遇到的。

    “嗨，你也住在這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