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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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之事積弊甚深, 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那些大jian大惡之人自不必說,提心吊膽。有些人其實也算是盡職盡責, 不過分潤些工程上慣例的油水,也有些擔憂。 張鵬翮向來是以清廉著稱, 號稱第一廉吏,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 便不是第一, 那也是前幾數(shù)得著的,誰知道他會不會嫉貪如丑,把自己告上一告? 便是八阿哥,□□和某些權(quán)貴,也擔心張鵬翮不管不顧的來個魚死網(wǎng)破,某些心狠手辣暗恨張鵬翮謹慎沒給人下手的機會好一了百了。 這京里和河道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都在心里惶惶, 但其實張鵬翮自己也是愁得不行。 他老妻王氏看他在那里喝悶酒, 難免心疼, 嘆道,“不行就你跟皇上說, 這差事你干不了吧。畢竟你本來也不是治河出身的?!?/br> 張鵬翮卻搖頭嘆道, “且不說為臣為人如何能為畏難不前, 這河工之事,我也不是吹噓,當朝里我要再撂挑子,這差事真沒幾個人能擔的來了?!?/br> 王氏見他執(zhí)意, 也無法,嘆口氣,“你這個官兒當?shù)囊簿褪敲暳?,要錢沒錢,富貴榮華沒享受到,安閑自在也沒享受著?!?/br> 張鵬翮卻道,“我也不是為了名聲,若要清名,法子多得是,很不必如此辛苦,我是為了我的心?!?/br> “好好,就你高風亮節(jié),我庸俗!”王氏不高興了。 張鵬翮正準備哄哄妻子,仆役過來道,“李光地李大人來了。” 李光地和張鵬翮同為漢臣,一同在朝,自然難免有些歌守望相助,李光地本就是出名的圓滑,因此兩人關(guān)系算是不錯。 張鵬翮便起身對張氏道,“我出去迎迎李大人。” 王氏之前雖然有些賭氣,不過還是擔心的道,“雖然你和李大人關(guān)系不錯,但是有些事還是要留個心眼的,別什么都對他說了?!?/br> 張鵬翮點頭,又道,“也不知道李大人是什么說法,畢竟他是直隸總督,疏通河道需得他的配合啊。” 李光地為臣做官向來圓滑,張鵬翮也拿不準他的態(tài)度,若是他不配合,這差事真是沒法做了,若是配合,以李光地圓滑會得罪那么多人嗎? 張鵬翮的回京牽扯了不少人的心,四阿哥也不例外,他本是最積極要求治河的一個,自然十分上心,然后跑到康親王府商量去了。 椿泰自年前便暫時卸了差事,如今也在家,自是有時間和四阿哥商量,又因為淑慧本身也是個極有見地的,便也請了淑慧過來。 淑慧畢竟身在內(nèi)宅,許多細節(jié)事情不清楚,倒也十分樂意的聽了一回。這一來二去的,便到了用午膳的時間了。 淑慧笑道,“你們想要在那邊用膳?我覺得花園就不錯,如今天氣也轉(zhuǎn)暖和了?!?/br> 二月里雖然不算春光正好,也比臘月正月多了許多暖意??涤H王府花園里迎春花和梅花都開了許多,也并不顯得單調(diào)。 椿泰笑道,“那就擺在暖閣吧,四哥的意思呢?” “我自然是沒什么意見的?!彼陌⒏缧Φ?,“如今天朗氣清,花園就很好。” 淑慧便吩咐了下去,不過一會兒,丫環(huán)便來稟報淑慧,說暖閣那邊收拾好了。 幾人便移駕過去,到了花園暖閣二層,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四面有窗,春風徐來,花園人工湖波瀾微動,暗香隱隱傳來,確實讓人神清氣爽。 而桌上早已經(jīng)擺了幾色菜肴,雖然都是涼菜點心,但是也足堪下酒配茶了。 淑慧親自倒了杯茶與四阿哥,見四阿哥依舊穿著厚裘衣,便笑道,“便是捂春晾秋,四哥你這衣服也太厚了些,也該換了?!?/br> 四阿哥嘆一口氣,“我不比椿泰好運氣娶個賢妻,自己也難免注意不周全。” 四阿哥和四福晉那樣子,淑慧也是知道的,兩人都差不多撕破臉了,要讓四福晉對四阿哥多上心也難。說到底,這樣的事,也不過是真心把人放在心上,也才會時時在意。 不過這話倒是不好說了,淑慧只笑道,“賢妻我是算不得的,妒婦我倒是要認一個,四哥你享了齊人之福,想要用心的可多了去了?!?/br> 見淑慧有些似笑非笑的,椿泰忙表忠心道,“我覺得一生一世一雙人挺好的,你看四哥這妻妾雖多,可不也沒有多上心的?” 躺著中槍的四阿哥:…… 淑慧:…… “你少說兩句吧。”淑慧看四阿哥臉色都有點冷了,忙岔開椿泰的話道,“咱們今天不談這個,好容易春光明媚了,自要談些個清風明月的不是嗎?” 話雖然這么說,四阿哥的心還是有那么點受傷,正如椿泰所說,妻妾雖多又有幾個真對他十分上心。只覺得他冷不著就行了,那就是愛的溫暖了,豈會在意他是不是有點熱? 四阿哥府里,慣例一天三頓刷一下四阿哥好感度的孫玉瓊差點吐了血,她好容易把好感度刷到了六十,竟然又掉了下來,只有五十八了。 而且不僅是自己一個人掉的,別人也掉了,只要是四阿哥的妻妾連帶府里伺候四阿哥的人,好感度都掉了。 “這是又發(fā)生什么了?” 孫玉瓊心里暗恨,四阿哥丫就是個玻璃心,心腸也不寬曠,特別容易記恨。這好感度刷的實在是太艱難了,或許自己還是應該想法子生個孩子?畢竟四阿哥對孩子還是很上心的。 不說四福晉所出的大阿哥,雖然四阿哥和四福晉關(guān)系極差,但是還是只要回府就去看一下,也開始教著孩子練字讀書。 便是佟云惠,雖然四阿哥一直不算很喜歡她,但自從佟云惠有孕,也經(jīng)常過去關(guān)心垂詢一下,可見重視。 只是若是生子,自己日后任務完成離開的時候,能割舍的下嗎? 孫玉瓊糾結(jié)了。 不過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決斷的,她想了想,還是先打聽一下四阿哥到哪里去了,才惹得對所有人好感度降低。 不過到了四福晉那邊,就見四福晉臉上帶著怒色,顯然是不知因何事動怒了。要照往常,孫玉瓊是不想去這時候和四福晉接觸的,可是丫環(huán)已經(jīng)稟報了,也退卻不得,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李光地 四福晉甭管心里多生氣, 在四阿哥的妾室面前,面上還是維持了大方溫和的表象。孫玉瓊目的不在此,繞著彎打聽了一下四阿哥的動向。 四福晉也不至于看不出孫玉瓊的用心, 只淡淡的道,“你家爺, 自是不在府里的,一下了朝便朝康親王府去了?!?/br> 本來心情不好, 四福晉說話的語氣便帶了淡淡的嘲諷, 臉上還是露出些端倪。 孫玉瓊知道四福晉許還懷疑著四阿哥和康親王之間有點什么,可也不好多說。就是不知道四阿哥到底在康親王府碰到什么事,怎么所有妻妾好感度都降了一次。 倒是四福晉眼見孫玉瓊還不走,略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頭道,“你還有什么話說不成?” 孫玉瓊眼見著四福晉這是要動怒的樣子, 也無意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和四福晉對上, 便老實退卻了。 見孫玉瓊走了, 四福晉心里有些煩躁的道,“這孫氏也越來越不著調(diào)了, 多大的事也老擾我一次?!?/br> “不過見福晉和善, 想來打探爺?shù)男雄櫠选!彼母x的貼身嬤嬤冷笑道, “哪里知道爺心里可沒這么些個人?!?/br> 四福晉不耐煩聽這個,打斷了嬤嬤的話道,“爺心里裝著誰,我也管不著, 可是德母妃今兒對我表達不滿,可是頭一回兒。” 德妃一向是很喜歡四福晉的穩(wěn)重大方的,至少對四福晉比擰脾氣的四阿哥更親近,婆媳兩個處的也一直都很不錯。 但是這一次因為四福晉表妹關(guān)佳氏的緣故,八福晉一氣告到了惠妃處,又去宜妃處說項,還跑到太后處上了四福晉的眼藥。 惠妃還好,宜妃就似笑非笑嘲諷了德妃幾句,德妃雖然不畏懼宜妃,但是也非常惱火四福晉的插手過多。給八阿哥后院里插個釘子沒什么問題,可是四福晉有必要先給八福晉說么,八福晉可不是省事的! 因此這次德妃罕見的訓斥了四福晉幾句,四福晉心里知道自己不得四阿哥喜歡,如果德妃再不支持自己,日子就未必有這么穩(wěn)當了。 好在德妃還是支持四福晉的想法的。德妃和四福晉的想法不同,她的眼光比四福晉的深遠些。 不管如何,四阿哥還是德妃的兒子,兒子總是自己的好。眼下四阿哥和八阿哥關(guān)系不睦,八阿哥母族本來就弱,多靠著八福晉母族安郡王府一系支持。八福晉如果因為關(guān)佳氏和八阿哥離心,八阿哥想要在朝上抬頭,難度就有些大了。 更何況,宜妃竟然在太后面前下自己的面子,德妃如何能忍?到底還是要找回場子的。 三年一次的選秀眼看著到了,這后院女子之間的暗潮涌動自不用說。朝上也因為治河之事,雖然維持著面上的平和,可某些東西就像是隔著一層窗戶紙,只要戳破了一觸即發(fā)。 乾清宮里,康熙卻正心平氣和的與李光地一道兒品茶閑話。 “河務積弊之深,朕也不是不知道,晉卿覺得,張鵬翮可否擔當這重任?” 李光地年已六十,不過眼睛依舊極亮,聽了康熙的話,略沉思一下道,“臣倒是覺得,以張鵬翮之清廉,cao守上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張鵬翮與臣同為漢臣,且張鵬翮性格耿直,只怕是壓不住陣腳?!?/br> 這話倒是實話,張鵬翮上的折子里也提到過這一點,從上到下,很有些官吏不把張鵬翮這個欽差放在眼里的。 “你的意思是派幾個壓得住陣腳的親貴大臣?” 李光地也不諱言,“臣便是去做急先鋒,至少也還得出動一位皇子或者王爺?!?/br> “是么?”康熙知道李光地為人圓滑,他要說一位皇子或者王爺壓陣,那必然一定需要。 康熙雖然知道河務積弊很深,卻還是有些震驚,連尋常親貴都不行,這河務上只怕從下面都爛了。 “朕本來派了大阿哥主持此事……若要再派他,如何?” 李光地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論理,皇子不是臣下能評判的,只是當年臣跟著靳輔大人做事,眼見著靳大人從康熙十六年開始擔任河道總督,最后在任上積勞成疾去世,整整十五年,治河方漸見成效。之后于成龍于大人接任,三十九年也去世了,可眼下如此情況,若是放任下去,只怕之前所花的心力人力全要荒廢,實在讓人痛心?!?/br> “你說吧,朕懂你的心。”康熙想起靳輔于成龍等人,心里也是有些傷感。 李光地深嘆了一口氣,“臣看大阿哥素日性格為人,勇武有余,精細處不足的,治河之事千頭萬縷,那些jian臣小吏jian詐之處絕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必是個細心認真之人才能做好?!?/br> “那八阿哥呢?”康熙眼下對八阿哥的印象還是不錯,問道。 李光地一聽康熙這提議,內(nèi)心暗暗啐了一口心道,這河務里面就是八阿哥在領(lǐng)頭弄鬼,派誰都不能派他! 然而八阿哥畢竟是皇子,別說現(xiàn)在康熙對八阿哥的印象不錯,很有些寵信,便是印象不好,怕也不會許臣下說的多難聽的。 李光地對康熙說的話也算是半真半假,李光地面上圓滑,內(nèi)心高傲,當過靳輔的副手,與靳輔關(guān)系不錯。但他和于成龍的關(guān)系就有點,許是年紀相近些,總有點暗地里較勁。 不過治河確實也算是李光地的夙志,當年但凡見過黃河決堤后浮尸數(shù)百里,餓殍遍地的,只要是有些良心的大臣沒有不想盡一份心力的。 李光地雖然有些功利心強,風評毀譽半?yún)?,但是他為臣還算純粹。而且人年紀大了,見多了世情,又不像康熙是看自己的兒子,難免帶著美化光環(huán),他這樣的老狐貍?cè)绾慰床怀霭税⒏绲囊靶暮痛蛩恪?/br> 太子雖然不好,八阿哥更不是個好的,私心實在太重!別的地方弄鬼就罷了,河務關(guān)系天下民生,在這上面動這么大的手腳,為人未免太過沒底線。 真要這樣的皇子上位,對天下絕對不是什么幸事! 不過話怎么說還是要斟酌的,李光地踟躕了一下,沒說話。 康熙倒是笑道,“晉卿你怎么猶豫了起來?!?/br> 李光地笑了下,“臣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啊,要說八阿哥性格溫和,人也挺細心,對臣下很是關(guān)懷,確實是個好人。但是治河之事積弊甚深,其中牽扯著權(quán)貴世家不少,臣也聞說八阿哥與京中大族的關(guān)系都極好,而且常有交游來往,臣下怕萬一牽扯到哪家,以八阿哥的寬厚溫和……” 李光地這話雖然沒說完,康熙卻很明白李光地的意思了。他自己想了一想,確實,如果是八阿哥去的話,若真涉及哪家,真有可能幫著遮掩,這樣的話,如何能理清河務。 說句不好聽的,這次派去的人,是當鎮(zhèn)山太歲的,八阿哥這樣和親貴大臣打成一片的,肯定是不行。 李光地不愧是老狐貍一席話,說得康熙不僅打消了派八阿哥的念頭,還對八阿哥心里多少起了點疑心。你一個皇子,還不是太子,和親貴大臣打成一片,是要做什么? 李光地的話還沒說完呢,見康熙面上生疑,他壓低了聲音輕聲道。 “還有一句話,臣說著可能有些冒昧了,不過也是個事,八阿哥的母族弱了些,只怕也難以服眾。” 別的阿哥的生母,最少也是個包衣,那也是正經(jīng)的小選選進宮來的。 只有八阿哥的生母良貴人,辛者庫出身。當日康熙幸了她,雖然是因為衛(wèi)氏確實美貌,一時興起,但是在朝內(nèi)宮內(nèi)多少還是有點小小的波瀾的。 清廷最講究個規(guī)矩家法,皇帝大家不好苛責,但衛(wèi)氏在外人看來多少是有些不規(guī)矩的,加上出身確實是差,八阿哥也因此受了許多奚落冷待。 便是康熙自己,在這個問題上,說實話也低看八阿哥兩分。畢竟衛(wèi)氏……當日里確實是因為受不得辛者庫的苦處,想了個法子,憑借自己的美貌攀上了康熙。 年少的時候,康熙還會為衛(wèi)氏的美貌心動,如今年紀大了,衛(wèi)氏也不再美貌,康熙這樣的理智帝王,對衛(wèi)氏的評價自然不會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