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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ㄖ厣┰诰€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正是林瑯帶著自家丫鬟杏兒出來趕集買東西,兩人走到一家繡坊前被攔下,伙計眉開眼笑的拿著一對繡云墜紅珠的香囊賣力介紹:“姑娘,看到這針腳了嗎,可是我們王家鋪子招牌繡娘的絕學云繡繡成,只此一家,世上就這么一對兒,鄭家的花間鋪都沒有,我算便宜點給你,怎么樣?”

    面前的小姑娘看起來差不多十二三歲,正是嬌艷如花的年紀,再大點絕對是個美人。就是太嫩了點,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是好騙,說幾句好聽的就會乖乖拿出銀子,何況身邊還跟著個小丫鬟,絕對是哪家大戶趁熱鬧偷跑出來的小姐。

    想到那些小姐花錢如流水的習慣,他更賣力忽悠:“這一對香囊里的花粉都是從京城進來的,花香細膩,最是怡人,就連京城里的高門貴女都用咧。”

    林瑯上前看了一眼,嘴角一勾,表情似笑非笑。

    這伙計看到神情一愣,心也癢了起來,接下來半真半假的話竟有點不想說了,要不,別說那么高價得了。

    “云繡?”

    小姑娘漂亮,聲音也是清越好聽。

    伙計連連點頭,笑的一臉誠懇。

    林瑯也笑,笑的伙計心臟直跳:“我記得王家鋪子只是有幾個云繡的成品,從沒有繡娘會云繡的工藝,這是回繡的手工吧,你是不是記錯了?”

    伙計背脊一涼,知道這是碰到有眼力的了,他只想著大戶人家的小姐揮金如土,倒是忽略人家見多識廣,沒那么好騙。

    他伸手將一只香囊送出去,賠著笑臉:“貨太多是我記錯,這給小姐賠禮吧。”

    林瑯沒接,小腦袋一昂,不屑一顧的模樣,抬腿就走。

    真是晦氣,這王家鋪子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還敢拿云繡的名頭騙人!

    身后的杏兒一雙杏眼微抬,不動聲色的接下香囊,走在林瑯身后埋頭繼續(xù)向前,這種事她跟著林瑯也遇到不少,很多人看林瑯面嫩人小,好騙想欺負,可她清楚的很,自家小姐只是看起來軟綿好欺,其實爪子鋒利,被抓一下不死也得帶點血,絕對的不可貌相。

    林瑯不知杏兒把自己琢磨個遍,現在她太陽xue突突的疼,心中極不安寧,大約是被昨晚做的噩夢影響的。

    林瑯自小便會做一個夢,最開始是在黑暗中墜落,而后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站在山頭上凄然大笑,情景逼真,連掠過耳邊的風都別樣真實。

    這夢每隔一段時間會做一次,一次比一次清晰,就像是一個倒敘的故事,每次都多一點情節(jié),直至昨晚,前因后果,恍然大悟。

    這夢境實在讓人悲憤填膺,她猶如附身在那凄厲慘死的女人身上,體會著她所有的悲痛心情,導致林瑯越加悶悶不樂。

    一旁的杏兒看到林瑯眉頭輕皺,勸道:“小姐,不生氣,咱去買夫人吩咐的東西吧?!?/br>
    林瑯嘆了聲,轉頭說:“杏兒,在外面就別叫我小姐了?!?/br>
    杏兒馬上頷首認錯:“杏兒記住了,不會再犯?!泵髅魇呛土脂槻畈欢嗄昙o,本是正當活潑的年紀,可杏兒看到集市絲毫沒有雀躍新奇,此時更是低眉順眼,怕是再被說一句,就要跪下領罰似得。

    林瑯內心無限惆悵,知道現在自己什么都不說反而更好,起步往前走去,杏兒恪守身為“丫鬟”的本分,乖順的緊跟在她身后頭。

    路人一看頗為美貌的林瑯,再瞧她身后的杏兒,大約都會認為她是某家大戶的小姐,有個婦人眼尖認出林瑯,竊竊私語的對眾人介紹。

    那個是十幾年前搬到渝鎮(zhèn)的一家農戶的女兒,母親有頂好的刺繡手藝,可惜是個半瞎,手藝等于是廢了,兄長就是有名的林書生,學問好,但脾氣臭,眼高于頂,這姑娘聽說是在家里把持事務的,聰明也有禮數,就是對外時人挺冷的,臉繃的緊。

    眾人的目光投向林瑯,見她眉目如畫,低頭淺笑時美麗嫣然,看不出多少冷意,不過知道她不是大戶小姐,目光中不免多了幾分輕佻。

    林瑯耳力靈敏,其實早就聽到婦人的話,只是充耳不聞的置身事外,她的確只是個普通農家的姑娘,不過其實……也不算是普通,相較于其他人家,她家還是有些不同的。

    “林家meimei!”思緒被打斷,人群中突然跑出一健壯少年,大聲喊著林瑯。

    她認出是鄰居家的二牛哥,他怎的這樣著急?

    二牛滿頭的汗,氣喘吁吁的說:“總算找到你了,你……你快回去吧,你娘被人搶走了!”

    什么!

    林瑯大吃一驚,連問:“搶走我娘?什么人?到底怎么回事?”看著二牛支支吾吾的模樣她壓抑住焦急的心情,抿緊唇:“人走沒走?我們得先去報官!”

    二牛哥喘著粗氣:“具體我也不知道,我爹已經去找官府了,我娘讓我來找你回去,我走的時候就看見一群人聚在你家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老大老大了。”

    林瑯心急如火,拉著杏兒就往家跑,本就是距離不近,兩人又是女眷,很快體力不支,連跑了一路的二牛哥都又追上來,還問要不要背她。

    林瑯搖搖頭,努力壓下心頭的焦急與不安。

    應該沒事的,她家安分守己,從沒得罪過人,王家應該不會,就算是搶劫也不敢青天白日眾目睽睽的這般行事。

    她提起仿佛千斤重的腳,繼續(xù)往家里跑。

    如今,除了快些回去再無他法!

    可這么荒唐的事情就真的發(fā)生了。

    林瑯氣喘吁吁跑到了家門口,大門是敞開的,小院里的她娘精心養(yǎng)的幾盆蘭草被打翻在地,地上滿是腳步,來的人肯定都是些體壯的男人,而且人數不少。

    惶恐與不安占據了她的心神,她跑向母親的屋子,椅子傾倒,絲線滿地,已是人去樓空,林瑯瞬間如同被抽沒了力氣,坐倒在地。

    心臟怦怦直跳,胸口被壓的難受,林瑯不明白怎么就出了一趟門,娘就不見了。

    不是說去找官府的人了嗎,官差怎么都不見一個?

    林瑯覺得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轉變在悄然發(fā)生。

    外面忽的傳來呼喊:“小姐,小姐!”是落在后面的杏兒回來了。

    “是小姐回來了?”

    是平叔的聲音,林瑯喜出望外。

    只見一個壯漢擎著個一瘸一拐、年約四十的男人進來,男人面黃肌瘦,兩鬢斑白,身形有些佝僂,正是林家的老仆平叔。

    兩人身后跟著一個胖婦人,這壯漢與胖婦人是一對夫妻,正是林家的鄰居牛叔和牛嬸。

    林瑯謝過牛嬸之后,心急如焚的問平叔:“我以為您也被帶走了呢平叔,我娘呢,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平叔臉上有一片明顯的青紫,他長嘆一聲回林瑯:“是我沒用,沒攔住他們,他們來太多人,還沒說幾句話就動起手了,周圍聚一堆人就是沒人管啊,還是你牛叔仗義去找了官差,可最后夫人還是被帶走了,不過小姐,你別急,夫人應該會沒事,人是老爺派來的?!?/br>
    林瑯陡然一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平叔口中的老爺,是她的父親。

    這就是她家不“普通”的特殊之處了。

    是的,她有爹,但她從沒見過她爹。

    林家十幾年前搬到渝鎮(zhèn),林瑯自小便生長于此,所見親人就是自己的娘和兄長,平叔是看著她長大,名為仆人,林瑯也當他是半個長輩,杏兒是前一年餓暈在她家門口,自愿為仆,她娘于心不忍留下來的。他們一直生活在渝鎮(zhèn)這個偏小的鎮(zhèn)子,生活并不闊綽,平日就靠平叔種田為生,兄長也去私塾教人識字,本該是個清貧之家,卻有著身為“奴仆”的平叔和恪守“丫鬟”身份的杏兒,這就造成和周圍農家的格格不入,左右鄰里并不親近,這也是她家出事沒人幫著的原因之一。

    對于大部分村民來說,沒有相對的地位錢財卻擺出一副有身份的譜兒,那是絕對嗤之以鼻的,所以林家與周圍的親鄰并不要好,也僅有比鄰而居、心善的牛叔家會和她家來往。

    可來人竟然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父親,林瑯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疑惑:“怎么會是他?”

    這么多年都沒出現過,怎么會突然想起把娘帶走,還用這樣粗魯強迫的方式。

    反復琢磨,反而覺得其中有鬼。

    第3章 仇家

    這種事實在不便與外人道也,平叔謝過牛叔牛嬸,因他腿腳不便,由林瑯送他們出門,“今日謝謝牛叔、牛嬸還有二牛哥了,這有些我娘平日繡的手帕,牛嬸不嫌棄就收著吧。”她娘的繡工手藝自是一絕,成品賣出更是一大筆進項,給他們這些便是要他們賣了錢財,變相答謝了。

    牛嬸看林瑯小小的人兒,母親不知所蹤,還強打起精神做的這樣周全,心疼的難受,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要是有什么難處了就來喊一聲,牛嬸肯定幫你,你叔也是一樣的。”

    牛叔馬上搭腔,胸脯拍的直響:“是啊,千萬別自己忍著,你哥去京城考功名,你娘又沒了……”話說一半牛嬸猛地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眼睛瞪得老大,那意思就是在訓他——怎么說話的,什么叫沒了!

    牛叔馬上反應過來,干笑兩聲:“不是那意思,總之你別多想,有事就找我們好了,這帕子你還是自己留著吧?!?/br>
    林瑯道:“平叔說今天出事時牛叔馬上就過來了,又找了官兵,結果還被罵了。二牛哥他跑那么遠到集市里找我,這么費心費力,我只是拿幾個帕子都嫌燒臉呢。”說著把帕子塞到牛嬸手里,“牛嬸你就拿著吧,或許之后還有麻煩你們的時候呢?!?/br>
    牛叔還要推辭,牛嬸瞧出林瑯神情堅定,回了句有事一定要來找他們后,拉著牛叔出去了,二??粗约腋改鸽x開,猶豫著想對林瑯說些話,又不知道年少的自己能為她做什么,要是自己和爹長得一樣壯就好了,起碼那些人來可以擋一擋!

    獨自站在門前的林瑯一身翠綠,臉色清白,嘴唇輕抿,眉宇間又幾分愁緒,可并不畏懼膽怯,像一根挺拔獨立的翠竹,堅強的迎風不倒,傲立昂然。

    林瑯見二牛哥沒走,自是知道他擔心她,對于這位年長她不多、逢年過節(jié)會給她帶些吃食的鄰家哥哥也是心生感謝,她朝他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關系的。

    二牛哥倒是突然紅了臉,慌亂的轉身跑了。

    林瑯此時心思混亂,送走牛家三人,她馬上回了屋子,正看到平叔對杏兒說:“就是被推的時候崴了下腳,一晚上就好了?!?/br>
    杏兒見到林瑯,喊了句小姐,知道兩人要談事情,很是知趣的說去廚房了。

    平叔見她這么謹小慎微,不由的說了句:“杏兒以前估計是哪家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吧。”

    林瑯恨不得眼睛能飛兩把菜刀過去,都什么時候了,平叔竟然還有心思想這些,她思忖了下,問:“那我娘也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

    “小姐真是聰明?!逼绞逯懒脂樧孕∧X子活絡,以前有人見她人小欺負她,她可是神色自如的一一“還”了回去。

    林瑯坐到他旁邊,“小時候我每次一問關于父親的事情,娘就不高興,哥哥也是臉色難看,我也不再敢問了,可我知道平叔你是知道的,到了這步田地,總該告訴我了吧?!?/br>
    平叔臉色復雜,壓低了聲音說:“我猜,少爺該是高中了,只是消息還沒傳過來。”

    林瑯心頭一震,先是一喜,繼而迷惑。

    “我也是聽那些人隱約對夫人說的,剛開始是勸夫人跟他們走,夫人不同意,就開始動粗了,后來我被那群人推倒,夫人要被帶走時官差倒是來了,可那些人一拿出文書,官差也只能放人走,畢竟是主夫來帶走自己妻子,不犯枉法?!?/br>
    “娘不是和離的?”

    “沒有,你是不知道老爺是什么樣的人,”平叔長嘆一聲,沒看林瑯,畢竟是她的生身父親,說起這些話來總有些顧慮,猶豫片刻,他在林瑯的催促中開了口:“那時老爺仕途正好,也沒人知道老爺是成了親的,后來老爺逼走夫人,就是、就是為了娶上頭的女兒為妻,這下少爺高中,他肯定是要認親的,那首要的第一步自然是接回夫人?!?/br>
    “他、他當初為了……連哥哥都不要了?”

    平叔兀自搖頭,沒有回話。

    林瑯的心頓時涼了一片,怪不得每次提到父親,母親總是一臉哀傷,兄長更是疾言厲色,以哥哥的高傲性情,再遇父親是絕不會低頭的。

    平叔見林瑯精致的小臉扭著,安慰道:“夫人該是沒事,而且還會被好生伺候,你放心吧。”

    想了下,他又說:“老爺沒有接你走也是有原因的……”

    “我明白,他當初能連結發(fā)妻子與兒子都不要,我又算什么?!绷脂樖钦娴牟辉谝狻?/br>
    平叔見她這樣,以為她是反過來安慰自己,忙說:“不是的,小姐,你聽我說……”

    “小姐!”杏兒突然進來,如臨大敵,她少有這樣慌亂的時候,“外面來人了?!?/br>
    林瑯和平叔對視一眼,她家與人少有來往,誰會在她家剛出事的時候過來。

    杏兒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瑯,說:“她說告訴你們王姨來了,你們就知道了?!?/br>
    果然,杏兒看到林瑯一聽完,臉色馬上變了。

    林瑯覺得心底那根神經又崩了起來,這種時候,她突然登門必然沒有好事!

    平叔反應更大,猛拍了一下桌子:“這個不要臉的還敢過來,欺負我們家沒人了是嗎!”

    可不就是故意的,兄長上京趕考,母親被人擄走,不就是欺負她家現在就剩她這么個姑娘了么。

    林瑯第一次是用幾乎命令式的口吻對杏兒說:“給我整理衣衫。”

    杏兒精神一震,瞬間感覺到林瑯身上的氣勢有些不一樣了,這種感覺她很久以前也見過,那都是侯門貴女們身上獨有的威嚴。

    杏兒非常盡責的幫林瑯整理好因奔跑起皺的衣服,將略微散亂的頭發(fā)快速梳齊,甚至拿了夫人的水粉稍微一涂,所謂術業(yè)有專攻,很快林瑯搖身一變,一副精神奕奕的小模樣。

    連平叔都想鼓掌夸夸杏兒的巧手了,不過顯然目前不是時候,他說:“要不我也過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