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就這么忍一生嗎? 林瑯在心地反問,可下個瞬間,蕙娘與林懷瑾的臉浮出腦海,林瑯蒼白著臉,咬著下唇,想起林正則最后的威脅,驀地肩膀一頹,力氣也被抽沒了大半。 “我自己來?!绷脂樧呱锨澳闷鹑A服,這才發(fā)覺衣服輕薄滑紗,觸手清涼柔軟,料子是上等的珍貴,可腰間與胸脯有不少鏤空之處,怕是穿上根本遮掩不住身體,欲透未露更是惹火。 林瑯的手一僵,隨后將衣服推遠(yuǎn)。 小嘴丫鬟微微蹙眉,以為林瑯還是不肯就范,“女郎?” “去換一件見客的衣服來?!绷脂樜⑽⑻ь^,明亮的雙眸中寫滿了高傲,那份氣勢驚住了兩位閱歷無數(shù)女人的丫鬟,“你們也不想事情難做,若是得到一具尸體,怕是受到懲罰的就會是你們倆了。” 兩位丫鬟皆驚愣一剎,隨后小嘴丫鬟一福:“女郎稍等片刻?!?/br> 她走出房外,林瑯繞著桌子,手上輕輕拂過旁邊盤中的金釵玉飾,在另一個丫鬟有些鄙夷的目光中,她偷偷將一枚金釵收入袖中。 金釵要比玉釵鋒利多了吧。 ************************************************************************************ 小嘴丫鬟回來的比林瑯預(yù)料的快,她將一艷紅石榴色百褶裙送到林瑯面前,果然比起之前那件薄紗群嚴(yán)謹(jǐn)多了。 這晉陽候府的東西的確奢靡,衣料樣樣上乘,林瑯拿起百褶裙到內(nèi)室換上,再出來時,兩位丫鬟也被驚艷的眼眸一亮。 林瑯清艷的容色被艷紅石榴裙襯得光彩奪目,少女嬌艷的味道發(fā)散的淋漓盡致,即使她冷面含怒,那微挑的眼眸依舊水波瀲滟,更難得的是情理當(dāng)中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嫵媚,只這一點(diǎn),便能撩心攝魄。 美花欲開未開時最勾人心,眼前的林瑯便是朵讓人禁不住要采擷的嬌艷春花。 小嘴丫鬟滿意一笑,上前為林瑯梳發(fā),“女郎頭發(fā)黑亮順滑,令人愛不釋手,侯爺定喜歡的緊。”她可以斷定,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侯府中最受寵的定是這位林家女郎,前面再有諸多不愉,也不妨礙她如今討好一二。 只不過任由她如何夸贊,林瑯依舊不言不語,冷淡的如同一個冰人。 待兩位丫鬟為她梳發(fā)化妝后,將銅鏡捧到她面前是,林瑯徹底愣住了。 這是自己? 不知他們是如何妝點(diǎn),將林瑯原本的清艷幾乎凸顯到極致,細(xì)眉明眸,眼角有淡淡的紅,清波深眸,嫵媚靈動,林瑯從未覺得自己能有這樣?jì)擅牡纳駪B(tài)與表情,可鏡中的自己即使毫無表情,眉宇間的風(fēng)情依舊不減。 尤物。 林瑯心中驀地彈出這個詞,可這個詞帶給她的只有災(zāi)難。 另外兩個丫鬟滿意的望著自己的杰作,連連贊嘆,林瑯心頭復(fù)雜,悶不吭聲,直到一名年輕貌美的丫鬟將她帶走,她也未發(fā)一語。 ************************************************************************************ 小嘴丫鬟嘖聲嘆道:“這女郎難得有這樣的美貌,卻是如此不知禮數(shù),也不知她之后命運(yùn)如何,不過侯爺對美人一向?qū)拺?,再冷艷高傲的人也會被侯爺暖熱的?!?/br> “我倒覺得她有些奇怪。”另一位丫鬟道。 “奇怪?” “是,通常女郎到了侯府,沒有不哭泣耍鬧的,你瞧這位,從一開始就不聲不響的,連滴眼淚都沒掉,哪里正常,”她壓低了聲音,悄聲道:“還記得幾年前的方二小姐嗎,入府后乖順的很,結(jié)果誰能料到,她在床榻上差點(diǎn)要了侯爺?shù)拿?/br> “慎言!”小嘴丫鬟低聲喝道:“方二小姐最后連尸骨都不剩,全喂了京外的野狗,京中皆知,誰還敢效仿,她只要聽聞一二必是不敢,我們也莫要自己嚇自己?!?/br> “希望如此吧?!?/br> ************************************************************************************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林瑯的確存了死志,她也并不曾聽聞過晉陽候的名聲,更不會知曉他的惡劣行徑。 她住在林家南院,本就消息閉塞,只有杏兒略微知曉京城事跡,卻也不會同她講這些污穢之人。 就在林瑯?biāo)伎嫉降兹绾螐臅x陽候府中脫身時,意外發(fā)生,引路的丫鬟竟沒有將她帶到上面絲樂聲不斷的樓閣,而是漸漸將她引去外宅。 這路和來時雖不一樣,但經(jīng)過了湖心時,她自然明白方向是往府外走的,難道是哥哥來救她了? 不對,若是哥哥,怎會不見她?這人又為何將自己帶到外面,卻無人阻止? 林瑯心臟狂跳,在獲救的欣喜與對未知的不安的咬緊了下唇,而后輕聲開口詢問:“這是去哪兒?” 年輕美貌的丫鬟開口,聲音柔媚,語氣卻十分僵硬:“女郎隨我來便知?!?/br> 林瑯靈動的眼珠微微一動,捏緊了手中的金釵,她清晰地能感到尖銳的頭扎到自己的手心處,這疼痛提醒著她,也給了她勇氣,深吸一口氣提步跟上,無論前路怎樣可怖,她也要走下去。 令林瑯意外的是,她跟著丫鬟竟然走到了府外,竟是正門,門外已有一支隊(duì)伍等候,丫鬟將她帶到一輛華麗的馬車旁,躬身道:“女郎請上車?!?/br> 林瑯細(xì)眉蹙起,目光看向她,一定要問清緣由:“這是誰的車隊(duì),為何要我上去?!?/br> “侯爺已將您送人,”年輕丫鬟終于開口解釋,臉上的笑陰森得意,“這是太子殿下的車隊(duì),請女郎上車吧?!?/br> 太子殿下? 林瑯臉色驀地一白。 年輕丫鬟看戲一樣瞧著林瑯絕色的臉,以為出了侯府的狼窩,卻不知又進(jìn)了虎口,在侯府好生伺候尚能榮華富貴,可在太子府,怕是不出一月,就只能被抬出來了。 ************************************************************************************ 林瑯被扶上馬車,車內(nèi)華貴,透著一股芬芳香氣,卻悶得人喘不過氣。 她想起今早杏兒與自己談起關(guān)于太子殿下的事跡,何曾想過,早間當(dāng)傳說一樣聊起的人物,如今竟要親眼見了。 太子,名為高殷,民間多稱其為血厲太子,這個稱號是因他最初以少勝多打敗了燕國而起,他當(dāng)時弱冠之年便有此稱號,自然是因?yàn)樗男惺率侄巍?/br> 當(dāng)年燕國自毀盟約,犯禁申國,燕國軍隊(duì)是申國的數(shù)倍之多,且申國無大將,云大將軍年邁只能坐鎮(zhèn)威鐵營,而領(lǐng)軍參戰(zhàn)殺敵的就是太子殿下。 從他上戰(zhàn)場之后便表現(xiàn)出與同齡人非比尋常的鎮(zhèn)定與機(jī)敏,真正讓他坐實(shí)了這個名聲的,是他帶領(lǐng)威鐵營攻打燕國的方式。 當(dāng)時威鐵營被包圍,太子率領(lǐng)一支隊(duì)伍突圍,最后直搗燕國大營。 林瑯也很疑惑,這樣敵強(qiáng)我若的情況,太子是如何突圍戰(zhàn)勝的。 杏兒慘白著臉,告訴林瑯,因?yàn)檠鄧鴮?zhàn)時,第一個面對的,是自己將軍的人頭。 太子派人暗殺了燕國大將,大創(chuàng)了燕國軍隊(duì)的氣勢,而后威鐵營的將士朝燕軍投擲一堆圓物,不是地火雷和霹靂彈,而是一顆顆燕軍戰(zhàn)敗士兵的人頭。 燕軍的人心亂了,威鐵營的將士訓(xùn)練有素,各個威風(fēng)凜凜,以一敵三,如同割秋后的麥穗,將燕國軍隊(duì)打散,闖入大營,燒了敵軍,最后戰(zhàn)勝燕國,一舉成名! 太子的威名,是用數(shù)不盡的人名鑄就的。 百盡高山盡頭顱,何止區(qū)區(qū)萬骨枯。 這些年來,能與燕國對戰(zhàn)的唯有太子,與他聲名并齊的,是他殘忍狠辣的手段,不僅在戰(zhàn)場對敵軍無情,若是觸怒了他,對方身份如何貴重,才學(xué)何等深厚,他也能殺。 而且,是笑著的。 對于太子來說,殺人,是一件趣事。 每次他歸京,如云的美人送進(jìn)去,不出一月便再抬出來,每一具尸體都肢體破碎,不知遭受了怎樣的折磨,怕連死都是解脫。 因此,即使太子殿下是儲君,京中女子也無人愿嫁,皇上偏心五皇子,也故意耽擱了下來,以至于如今太子府上仍沒有女主人,要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已二十有余了,平常人家孩子都不小了,而太子仍膝下無子,傳言若府中有女子懷孕,他會立刻命人打下,連女人都會丟出府,這樣一個連自己孩子都不放過的人,簡直比虎狼陰鬼還要可怕萬分。 因此對于女人而言,太子殿下簡直如同最可怕的噩夢。 ************************************************************************************ 晉陽候竟然將自己送給了太子? 原來他的貴客是太子殿下。 原以為是求生的轉(zhuǎn)機(jī),結(jié)果是萬丈深淵。 林瑯眼角猛跳,喉嚨卻干渴的像是被燒干了,杏兒只是聽聞一些事跡便這樣的可怕,那真正的事實(shí)又是這樣呢。 她不敢想象。 馬車內(nèi)的熏香令她更喘不過氣來,掀起車簾一角,外面郁郁蔥蔥的綠色刺痛了林瑯的眸,自由與她已是咫尺天涯,以后便是死怕也是由不得她了。 馬車一頓停住,林瑯身子微微一晃,而后前簾掀開,一個中年男人低眉頷首,應(yīng)是管事,他對林瑯說道:“小姐請下馬車,太子爺在府中等著您呢。” 林瑯瞳孔一縮,艱難的吞咽了下,動作磕磕絆絆的下了馬車。 管事的很是妥帖,招來一個丫鬟攙著林瑯,將她扶進(jìn)了府。 一路上林瑯心神不定,走路踉踉蹌蹌,根本沒有任何心思看周圍的景色,要面對一個掌握生殺大權(quán),且又以殺人為樂的人,哪里是輕易能對付的,何況那位是當(dāng)今太子,坐鎮(zhèn)威鐵營,是真正的權(quán)勢天下。 林瑯渾渾噩噩的被帶到一間大廳,丫鬟躬身退下:“殿下在里面,小姐請進(jìn)?!彼臒o聲息的退下,林瑯緩過神時再找人竟不見蹤影。 ************************************************************************************ 無論怎樣克制,林瑯始終無法壓抑狂跳的心臟,深深地吸氣吐出,她推開那扇繁復(fù)的門,邁步走了進(jìn)去。 殿內(nèi)極大,香氣飄渺,相較于之前晉陽候府的華貴,這里透著一股莊重的森嚴(yán),壓得人喘不過氣。 像是一座華麗的牢籠。 這個想法突兀的出現(xiàn)在林瑯的腦海里,令她微微一滯。 前方,一個低厚的男聲傳來,辨不出他的情緒,“走上前來。” 林瑯渾身一震,狠狠地打了個哆嗦,死死的咬住了舌尖,嘗到微腥的血?dú)獠趴翱傲钭约撼炼ㄏ聛怼?/br> 她微低著頭,目光覷著自己的鞋尖,一步步走向前去。 直到眼角余光看到一雙錦緞華靴她停下腳步,身子福了下去,她的聲音平直:“小女林瑯見過太子殿下。” “起身,坐吧?!彼膽B(tài)度堪稱客氣,林瑯卻絲毫不敢放松。 “多謝殿下?!彼蚺赃吙慈?,坐到他右下首的椅上。 “為什么不抬起頭來呢?”他問道。 林瑯握緊了袖中的釵子,以一種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回道:“殿下尊顏,不敢直視。” “我允你直視?!彼恳粋€字音調(diào)都十分平緩,偏偏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 他既如此說,林瑯哪里敢不抬頭呢,僵硬的抬起自己的脖頸,她甚至聽到自己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一小聲“咔”,然后……她見到了傳說中狠戾嗜血的血厲太子。 在聽聞杏兒告訴她太子的事跡后,她腦中對太子的形象是一個人高馬大,吊眼陰邪的男人,可能長得比木伯還要可怕,氣質(zhì)比白先生還要邪獰。 完完全全不可能是這個樣子。 大約是常年行軍征戰(zhàn)的緣故,他即使坐著也是端正挺背。 他的確身材高大,猿臂蜂腰,只是相貌大大出乎林瑯的意外。 血厲太子高殷的樣子并非邪厲陰狠,相反,他長得很特別。 與沈連卿的仙和林懷瑾的冷截然不同的一種俊美,他的特別之處在于一雙眼睛,他有一雙十分美麗的鳳眼,而且眼珠色淡,淺淺的瞳色看起來輕佻冷淡,但眉毛與眼睫顏色非常濃郁,這樣便使他臉上的神情看著有幾分陰晴不定,似喜如嗔,勾唇淡笑時別有曖昧之意。 更加令人無法琢磨他真正的情緒。 而且相比傳言中的暴戾陰狠,他的態(tài)度堪稱和善,見林瑯怔愣的神情并無不悅,只是稍稍抬手,本趴在她身下的一只巨大強(qiáng)壯的白狗站起來,將頭乖順的蹭到他的手心,只是并沒有平常狗的熱情擺尾,除了相較于普通狗的高壯體型,這只白狗連舌頭都不吐,看起來有股冷峻的鋒利感。 林瑯本有些微驚的神情立刻呆住了,她感覺自己小臂的汗毛根根立了起來,那是身體恐懼的預(y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