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林懷瑾嗯了一聲,眸子微微垂著,并沒有看她,更讓林瑯起疑了,他輕咳一聲,似乎才察覺到不對勁似得,“這么晚了你怎么沒睡?” 林瑯抬了下手,原來攥著一把細(xì)嫩的青草,“我來給毛豆弄些嫩草吃,它挑食,除了豆子和這種嫩草別的一概不吃。” 她抿了抿紅唇,試探著問:“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怎么神色這樣不好?” 林懷瑾抬頭看了她一眼,諱莫如深的意味,片刻他嘆了一聲,“你隨我來?!?/br> ************************************************************************************ 林瑯跟著林懷瑾到了廳內(nèi),屏退了丫鬟等人,只余彼此時,林懷瑾依舊臉色沉郁,像是暴雨即來的烏云天。 這莫名的令林瑯不安起來。 半響過后,林懷瑾才在林瑯忐忑的目光下艱難開口:“我今日得了一個消息,事關(guān)重大,本不該說,只是此事……” 也許這件事真的十分機密,不能外露,因此讓一向嚴(yán)謹(jǐn)?shù)牧謶谚獮殡y極了。 可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讓他這樣為難,而又想告知自己的呢? 林瑯默默想著,隨后心頭一個咯噔,怯怯的望著林懷瑾,“是……和端王有關(guān)嗎?” 林懷瑾沒想到林瑯能這么快反應(yīng)過來,身子微微一震,再抬眼,里面的意味已經(jīng)不必林瑯再猜。 “到底是什么事?”林瑯緊接著發(fā)問。 能讓哥哥這樣為難又焦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林瑯又覺得以端王的身份地位,應(yīng)該不會有人能害到他,然而世事無絕對,就在她和他相識之初,她也不是當(dāng)他是個簡單的富貴公子,何曾想過他又如此身高地位,可見若是有人加害,也不見得會不成。 思及此,林瑯的神色也微微開始凝重了。 林懷瑾注意到林瑯的變化,心中已明白端王對于自己meimei的影響,縱然他三番五次的提醒林瑯要遠(yuǎn)離端王,可男女吸引哪能是幾句提放警告就能斷絕的,否則,那便不是世間最讓人頭疼的情了。 在經(jīng)過短暫的一場思量過后,林懷瑾沉定自若的神色復(fù)現(xiàn),他冷聲開口:“今日我在太子那里得到消息,五皇子在京外召集了數(shù)千精兵,意欲謀反逼宮?!?/br> 林瑯?biāo)查g睜大的雙眼,驚道:“他瘋了么?皇上還沒駕崩呢?” “據(jù)可靠消息,陛下已經(jīng)臥床多時,前一陣子似乎受到了某種影響,如今是連話幾乎都講不出了。若是繼位,一定是太子,五皇子就徹底沒了機會,所以才趁著這個時機來比逼宮,這倒不是他最瘋的,已有線人來報,五皇子以涉獵為由邀請了端王,而那些精兵就在附近不遠(yuǎn)處,只要五皇子覺得時機一到,率領(lǐng)大兵入京,到時候端王的處境便十分堪憂了?!?/br> 林瑯煞白著小臉,久不能言。 林懷瑾一鼓作氣繼續(xù)道:“端王成為質(zhì)子還不算最嚴(yán)重的,我們猜測,五皇子很有可能要打著端王的名號謀反,等到時機成熟之時,也許他會殺了端王來個死無對證,屆時五皇子就能以援救者的身份上位,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的確不錯,若不是我們在五皇子身邊安插了可靠之人,恐怕也不能及時發(fā)現(xiàn)?!?/br> “現(xiàn)在是最好時機將五皇子壓下,可如今端王還被蒙在鼓里,估計還以為是一場普通的射獵,蓁蓁,我將此事告知你便是讓你有個心理準(zhǔn)備,若真出了事……” “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林瑯突然開口問。 林懷瑾皺眉,“你問這個做什么?” “端王曾送我一只鳥,我在想,若是可以,能用此鳥給他傳信。” “不行,此事不能打草驚蛇,否則會誤了太子的大事?!?/br> 林瑯表情立刻沉落了下來,眼睫微微顫抖,心思惶惶。得知心愛之人處于虎狼之窩,她怎能安心。 林懷瑾一時不忍,“他們應(yīng)該在京外不崀山腳下,蓁蓁,你且放心,端王心思聰慧,不一定會中了五皇子的圈套,就算到了最壞的境地,也能夠險中逃生。太子已下了命令,我們會照拂,只是若真的出了事,你也不要太過掛懷了。” 林瑯沉默良久,才悶悶的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她站起來,“那我去給毛豆喂草?!?/br> 林懷瑾知道林瑯遇事時是冷靜的性子,只是聽聞這樣的事都沒有哭泣流淚,更沒有苦求讓他多照看端王,不禁心中納悶,難不成她是覺得此事無門,心生絕望之意了? 可看樣子又不太像。 ************************************************************************************ 林懷瑾再猜測,也想不到林瑯的打算。 她明白哥哥冒著風(fēng)險將此事告知自己,是希望當(dāng)她得到沈連卿死去或者打著他的名號逼供時她不要太過驚詫與傷心,可林瑯是多聰明的心思,同時她也知道了,沈連卿這次兇多吉少。 若是她不知道此事還好,然而現(xiàn)在知曉,怎可能坐以待斃。 林懷瑾還是不夠了解林瑯,在他眼里,林瑯聰穎、冷靜,但也是個未出閣的少女,有著純凈心思的天真。 可林瑯并不完全是這樣。 在上京途中她見過太多世態(tài)炎涼,在路上她被野獸襲擊,也被勇士搭救,曾路遇歹人,也幫助過幼童,她有一顆赤誠的良善之心,卻也懂得施給分寸。 最重要的是,在經(jīng)歷過杏兒之死后,她已經(jīng)不想再失去身邊的人了,那時她的昏迷令自己懊悔不迭,如今又怎可重蹈覆轍? 林瑯沒有騙林懷瑾,她獨自去了馬廄,喂給毛豆豆子與嫩草,讓它吃了個飽,然后回了房間留書一封,趁著夜色,騎著毛豆出了府。 林懷瑾大約想不到林瑯會騎馬,更加不知道對于那個不崀山,林瑯是知曉路線,且十分熟識的。 那是她與沈連卿相遇之地,怎會不記得呢。 ************************************************************************************ 夜風(fēng)細(xì)細(xì),舒爽涼適,林瑯的身體卻炙熱極了,伴隨著劇烈的心跳,她很是焦灼。 對于未知的不安,還有擔(dān)憂沈連卿的安危,自己會不會去的晚了? 她逼迫自己不再亂想,只加快馬鞭,奔向京外的不崀山。 京外路途遙遠(yuǎn),縱然林瑯加急趕路,也不得不在中途休息。 此時已是第二日了,已近午后,她提前帶好了防身之物與食水,在喂給毛豆水后,休息半響,她立刻騎上馬想繼續(xù)趕路,根據(jù)自己的記憶,這里已經(jīng)十分靠近不崀山附近了,想想前兩年的那場匪寨的大火,懸崖邊獵獵的急風(fēng),冰冷刺骨的潭水似乎都?xì)v歷在目。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內(nèi)心的躁動,再騎馬要繼續(xù)踏前時,被迫停了下來。 ************************************************************************************ 她的脖頸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身后有淡冷的男聲:“你是什么人?” 沒等她回答,毛豆嘶鳴一聲,站起起來,將男人掀翻下去,可也讓騎術(shù)尚可的林瑯一同掉了下來。 她感覺身下砰地一聲,眼前一陣發(fā)黑,等再睜開眼,面前依舊是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拿著匕首的是個年輕男人,身形瘦削,眉毛細(xì)長,下巴尖細(xì),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只是氣質(zhì)略陰郁,顯得年紀(jì)平白比實際大了好幾歲。 “說,你是什么人,為何在此?”陌生的陰郁男子冷聲發(fā)問。 林瑯怔怔地看著對方的眼睛并沒有開口。 她出了府前是特地喬裝了的,頭發(fā)豎起,穿的也是男裝,又將自己柔軟的臉頰特地抹黑了一些,他人見自己大約會覺得她是個年輕的小公子,不會一眼瞧出她是個女子,可林瑯知道,自己若是說話了,便瞞不住的。 可她如今說不出話來,并不是因為想隱瞞身份。 不崀山,不崀山。 說起來,林瑯雖是在此地與沈連卿相識,卻并不喜歡這里。 在這個山頭,她遭到山匪洗劫,被迫與平叔、杏兒分離,多日流浪,她救了沈連卿的弟弟沈博之,還有一位萍水相逢的王鴨子。 可結(jié)果,在山寨的那場大火燃起來后,她再也沒見過博之,連王鴨子也為了救自己而死,最后她墜入山崖,與夢境中最終的遭遇重疊,讓她在午夜夢回時都心悸不已,之后的連環(huán)追殺,還有那個奇怪的瘋四娘,看著她死去,在穿過數(shù)具尸體找到生死不明的沈連卿…… 這些事對她而言,都并不是好的回憶。 可如今林瑯?biāo)坪趼牭脚镜囊宦暎孟裼写蚧鹗谀X中撞擊燃?xì)饬诵切腔鸹?,她突然覺得喉嚨發(fā)干,前因后果,終于明白。 ************************************************************************************ 她許久未開口,對方似乎不耐煩,將匕首又逼近一寸,喝道:“說!” 林瑯看著面前的男人,眼中并無懼怕,這反應(yīng)令男人十分奇怪,可當(dāng)林瑯終于開口時,他瞬時愣在當(dāng)?shù)亍?/br> “王大哥,一別兩年未見了?!绷脂樀穆曇艉芊€(wěn),沒有激動,更沒有想探究追問。 年輕陰郁的男子在最初的驚愣后,眼眸微微一瞇,仔細(xì)看了看林瑯,像是終于認(rèn)出來了,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收回匕首,“你是林瑯?” “是?!?/br> “怎么打扮成這樣?” “來尋人。” “呵,又在這個山里尋人,還想找死么?” 林瑯在心底地嘆一聲,這個人啊,兩年沒見嘴巴還是這么壞。 沒錯,她已經(jīng)知道面前的男人正是兩年前在不崀山匪窩里死去的王鴨子,或許他不叫這個名字,但林瑯并不在乎。 他還活著就夠了。 林瑯示意了下,道:“能先把這個拿走嗎,我想起來,地上太臟了?!?/br> 王鴨子嘖了聲,猶豫了下還是將匕首移開了。 林瑯已經(jīng)猜到對方是個身手極好的人,能無聲無息的落在毛豆身上,從后面挾持住她,怎么可能不是高手呢,何況,追溯往事,林瑯也見過他的功夫的。 林瑯站起來后,有條不紊的拍打身上沾到的泥土。 王鴨子抱著雙臂,睨著林瑯,“你怎么認(rèn)出我來的?”就連他自己在看到兩年后喬裝過的林瑯都沒能將她馬上認(rèn)出,如今他的面容已不是當(dāng)年易容的模樣,聲音也不再是刻意偽裝的尖銳,她怎么能這么快認(rèn)出自己? 林瑯露出一個發(fā)澀的淡笑來,“我是看著你”死“的,人的容貌會變,眼睛不會變,我怎么會認(rèn)不出來呢?!?/br> 一瞬間,山中寂靜極了,只有風(fēng)聲颯颯,樹影輕動。 王鴨子似乎低笑了下,“虧你還記得我呢?!?/br> “當(dāng)然記得,我怎么會忘記為我而死的人,不過好在你還活著,”林瑯抬起頭,“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想問,那時在山崖邊的人是王大哥你吧?!?/br> 那個偽裝成婦人騎在毛豆身上,趁亂偷襲沈連卿,最終害得他們兩人紛紛落下懸崖的人就是他吧。 即使猜到了,林瑯也想問上一問。 王鴨子倒是沒掩飾,肩膀一聳,“沒錯,你又猜到了?!?/br> “不是猜的,我當(dāng)時聞到血腥味了,本來以為是毛豆身上的,現(xiàn)在想想,是那個□□眼劃傷你的緣故吧,不過我是不是不該問這些呢?”知道太多了,也許不是很好。 王鴨子哼笑一聲,顯得不是很在乎林瑯是否知道這些:“你本來就是個瘋丫頭,總做一些蠢事,問這些也沒什么奇怪的。” “這樣啊,”故人重逢,倒沒有多少喜悅在里頭,林瑯嘆了聲,“知道你活著我也就放心了,不過現(xiàn)在你要殺了我么?” 聽到這話,王鴨子一愣,“你為什么這么想?” “因為我要過去找人。” “那我為什么要殺你呢?” 這次換做林瑯愣住了,她快速地思量片刻,然后才道:“我要找誰你應(yīng)該知道的?!?/br> 如今京城里關(guān)于她與端王的傳言這么多,王鴨子只要在京中走動,怎么沒聽說過,而現(xiàn)在沈連卿就在這個山頭里,王鴨子又是要殺端王的,那么不就意味著,他們對立的么。 誰料王鴨子挑了下眉頭,意味深明道:“當(dāng)然知道,而且我可以帶你去?!?/br> “帶我去?” “是,敢不敢來?對了,你得把馬留在這,不然目標(biāo)太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