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鳩占鵲巢
歌曰:“初春風(fēng)冷,夜半霜色迷人眼;月懸中天,一顆心兒多慌亂;身殘衣破,獨(dú)倚薔薇藏心事;只盼燈暖,披上錦衣當(dāng)錦衣。” 卻說那個偷了羅曉飛錢的小乞丐,終于在原地待滿了三天,只是他不明白,為何偷了錢卻沒事,那些練武的把他當(dāng)下等人,不可能這般容易饒恕他的。但不管如何,這是好事,他便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去了街口,辨認(rèn)了方向,轉(zhuǎn)身朝一間破敗的屋子走去。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終于抵達(dá)了溪邊,他又順著溪水走了一會兒,卻愣住了。 他那破舊的小屋,原本是別人遺棄的,但不知為何變得燈火通明,似有一些暖意,但他卻不曾感受到哪怕一絲暖意,就算百家燭火暖,又哪里抵得上一個小窩?即便那是個糟糕的小窩。 他的身子很單薄,被風(fēng)一吹又情不自的哆嗦了幾下,之前怕那個練武的小子追了過來,就一直蹲在墻角里啃餿面包、喝冷水,身體也早已到了極限。好不容易捱過了三天,卻發(fā)現(xiàn)家沒了,更麻煩的是小窩里還有些御寒的衣物,會被人扔掉嗎?誰知道呢……如果屋子來了新主人,那些被人看作破爛的東西應(yīng)該會被扔掉吧。 咕嚕嚕咕 腹中又傳來了饑餓的聲響,那小乞丐皺起眉頭,心想這家肯定是沒了,他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聞到了一股子香味,甜甜的,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他怔怔的走近了幾步,只覺得更加饑餓,終于忍不住跑到窗前,借著壁爐的火光朝里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桌上擺著一塊面包,方方正正的,淡黃色,卻好似最美的寶石,若是能吃一口就好了。 呼 初春的風(fēng)吹過屋檐,晃得他一陣寒冷,大腿也忍不住哆嗦了幾下,卻不小心踩得木板發(fā)出了一聲咯吱聲。 “誰在屋外?”屋內(nèi)忽然傳出來一個聲音。 那小乞丐聞聲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就往黑暗中跑。他聽見了腳步聲,比他快了十倍,眨眼就被人抓著衣領(lǐng)捉住了。那人把他推倒在地,拿油燈照過來,燈光刺眼,明晃晃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只知道也是個小子,但比自己強(qiáng)壯多了。 這人卻是羅曉飛! 羅曉飛恐怕做夢都沒想到,他和這小乞丐會見第二次,因?yàn)樗剂巳思业奈葑?,還燒了人家的衣服,如今這小乞丐無家可歸,又被第二次抓到了! 羅曉飛仔細(xì)看了相貌,就是那個小乞丐,驚訝道:“你搞什么?我放過你,你卻又跑來找我?這次又想怎樣?” 那小乞丐不說話,只拿一雙眼睛盯著羅曉飛,但他也十分震驚。 “你真是啞巴?不過讓我奇怪的是,你偷了我一千七百金,足夠十年花銷了,為何還來這里?貪得無厭?還是被同伴拋棄了?又或者……你覺得我好欺負(fù)???”羅曉飛把刺眼的燈光移開,有點(diǎn)不爽地說道。 那小乞丐仍舊不說話,羅曉飛卻有點(diǎn)惱了,抓來一把刀,嚇唬道:“說句話!或者我現(xiàn)在殺了你!”那小乞丐嚇得退后了幾步,撞到了一棵柳樹上,他掙扎了幾下又摔倒在地,原來是剛才把腳給崴了,只疼得哼了一聲。 羅曉飛見他如此摸樣,不忍再欺負(fù)他,便收了刀,揮手道:“走吧,我懶得和你計(jì)較?!?/br> 那小乞丐得到了赦免,慌張的爬起身就跑,但跑了幾步又摔倒在地,他掙扎著爬起來,腳也流了血。 “你這樣……算了,來我這里包扎一下吧?!绷_曉飛皺眉說道。 那小乞丐卻沒有搭理羅曉飛,自顧地爬起來,繼續(xù)跑,跑了幾步又摔倒在地,這次疼得狠了,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慘呼。 “真是茅坑里的石頭!” 羅曉飛搖了搖頭,走上前把他拽起來,不由分說就拎進(jìn)了屋內(nèi),用些紗布幫他裹了腳。那小乞丐眼神灼灼,似乎不理解為何碰到了一個好人,自他記事起就從沒碰到哪怕一點(diǎn)的憐憫。 羅曉飛搬來個凳子,坐在小乞丐面前,問道:“看在我這么良心的份兒上,你總要說句話吧?” 那小乞丐努了努嘴,卻依舊沉默,只是他的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幾聲。羅曉飛似乎聽到了肚子餓的聲音,撇嘴道:“桌上有吃的,想吃可以拿?!蹦切∑蜇は肽?,但不敢,只坐在那里不動彈。 羅曉飛道:“想吃就拿呀,干嘛看著我?” 結(jié)果那小乞丐卻干出一件很怪異的事,他明明一伸手就夠得著,可偏偏先站起來,湊到蛋糕面前,然后伸出半截手,掰了一點(diǎn)蛋糕,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你不是夠得著嗎?干嘛湊上去拿?貼在上面像只偷食兒的袋鼠似的,手也沒毛病?。 绷_曉飛上次抓著這個小乞丐并沒有下狠手,因?yàn)樗粫榱隋X而做出一些惡毒之事。 那小乞丐不搭話,只顧著把蛋糕往嘴里塞,吃得一鼓一鼓的。羅曉飛實(shí)在搞不懂這人的想法,又不說話,簡直了……或許真的是個啞巴? “你為何一再糾纏我?總要給個理由吧?” 那小乞丐沉默片刻,終于開口道:“這是我住的地方……”聲音清脆,竟是個女孩。 羅曉飛沒聽出是男是女,只是見這家伙終于開口了,歡喜道:“你個茅坑里的石頭,終于開口了?天哪!我覺得比修成神功還開心!不過……你剛才說啥?這屋子是你的?”羅曉飛愣了一下,想起被燒掉的破衣服,尺寸似乎真的和這家伙匹配,難道真是這小乞丐的? 這……卻有趣了! 羅曉飛摸了摸腦袋,仔細(xì)瞧了她,蓬頭垢面的,黑瘦的臉上還有幾點(diǎn)黃斑,臟兮兮的手指就跟一堆陳年老雞爪似的,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打算長住,把這個可憐的家伙借居的地方也弄沒了,干脆留下這小乞丐好了,也能讓她幫忙看看家,免得在被其他小賊偷了東西,就對那小乞丐說道:“你是小孩,我不跟你計(jì)較,既是你的住所我也不強(qiáng)占,不然還說我欺負(fù)你。以后你住你的,我住我的,順便我?guī)涂匆幌麓?,別被人偷走了?!?/br> 那小乞丐聞言愣住了,竟叫她一起?。康创灿质鞘裁垂怼鋵?shí)這里的小偷大都是小孩,床太重他們抬不動,那些“連床都偷”的謠言有點(diǎn)過分了。 羅曉飛見她發(fā)呆,揮了揮手道:“怎么樣?你幫我看家,我如果心情好,就賞你一兩枚金幣,別嫌少,我被你偷干凈了,沒錢付工錢?!?/br> 關(guān)于被偷錢那件事,羅曉飛早就不生氣了,因?yàn)樗哪繕?biāo)是賺大錢,自然不能把那點(diǎn)“小錢”放在心上,便又道:“拜托你吱個聲行嗎?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乞丐支支吾吾的,怯生生的道:“我叫艾覓風(fēng)……” 羅曉飛記住了名字,又問道:“對了,為何你聲音這么清脆,難不成是女孩?”他還真沒聽出來,畢竟十歲的小孩還未變聲,光從外表很難看出來,而且這小乞丐黑乎乎的,說是女孩誰敢信? “是女的?!蹦切∑蜇ぜ?xì)如蚊聲的說道。 “之前燒了一大堆破衣服,都是你的?”羅曉飛好奇道,話說那些衣服還蠻干凈的,至少比羅曉飛這種宅男的衣服要干凈,只是太破了,根本沒發(fā)穿。 “這樣吧,反正衣服也不貴,明日帶你去買套新的,你作為看家的至少要體面些?!彼姲掞L(fēng)不說話,又道:“只是你為何要來這里?同伴呢?我記得當(dāng)日抓著你,還有兩個高個子小鬼的,他們不管你了?” 如果被武者抓著,她的同伴因?yàn)楹ε虏桓衣额^也是正常。但她如此仗義,一點(diǎn)沒透露同伴的名字,那些人也太無情了。 那小乞丐道:“我是一個人的……沒跟他們搭伙?!?/br> “……哦?要撒謊是不是該找個好點(diǎn)的理由?那日我被偷了錢,你們?nèi)齻€在一起跑,這還能有假?” 羅曉飛心中古怪,她還在袒護(hù)同伴,就說明那些人沒有拋棄她,那她為何還一副吃不飽穿不暖的樣子?一千七百金幣,住棧都能住十年,若是買間屋子修繕一下,以后也能過上安寧的生活。難道她只是被人雇來演一場戲,真正偷錢的是其他人? 這也有可能! 羅曉飛也懶得去想,又給她弄了點(diǎn)蛋糕,喝些熱水,問道:“這個蛋糕怎么樣?好吃嗎?”那小乞丐道:“好吃!”羅曉飛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甜過頭了,而且口感也不怎樣,心想還得改進(jìn)一下。 二人坐了會兒,羅曉飛又問了艾覓風(fēng)很多事,都是關(guān)于帝都的,但她知道的也不多,只說每日乞討,又問她偷竊之事,她似乎有所顧忌,只字不提。 羅曉飛搖了搖頭,人與人不可能一見面就互相信任,他也不信任這小乞丐,心想晚上得把門鎖緊了,免得又被她偷了錢。但經(jīng)此一事,他發(fā)現(xiàn)生活變得有趣了,能讓一個“臭石頭”開口,足以說明人格魅力。 到了半夜,羅曉飛又做出一爐蛋糕給她嘗了,又問:“這回如何?” “更好吃了?!蹦切∑蜇ふf道。 “那就這樣吧,今夜也晚了,你以前住哪個房間?那個房間還歸你?!绷_曉飛也累了,起身對她說道。 那小乞丐似乎不敢相信,愣了好一會兒,才被羅曉飛拎去二樓,她指著一間小屋道:“住在這邊。”羅曉飛讓她進(jìn)了屋,這才想起一件事來,好像整間屋子只有一張床,小乞丐把有床的挑走了,他要睡哪? 但既然承諾了讓她繼續(xù)住,也不能反口,羅曉飛便獨(dú)自去了一樓的大廳,隨便躺在一張木桌上面發(fā)呆,似乎穿越來此,遇到的事兒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呢,沒有太多的驚天動地,倒有些荒誕。 翌日,那小乞丐將醒未醒,羅曉飛敲門進(jìn)來道:“你的腳還沒好吧,我把食物拿來了,只管躺在那里別動。我要出門習(xí)武,回來再幫你弄一件像樣的衣服的。哦,對了,順便看好我的床。” 那小乞丐摸了摸腦袋,不懂這人在說什么。羅曉飛放下食物,關(guān)了門,這就去學(xué)院習(xí)武了。那小乞丐趴在窗前,看了眼干凈的屋子,又望著羅曉飛的背影,似乎就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