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老者的手指沒有縮回去,而是慢慢向左移,指向了墻上那個掛相:“你可知,這位尊者為何人?” “是我的前世嗎?”我自作聰明地問,可他又是誰? 老者點頭,打開茶柜下面的小格子,拿出一部類似竹簡的東西,上面可能是為了防腐,涂了厚厚的蠟,老者將竹簡展開,遞給我,都是豎著寫的繁體漢字,右邊單獨的部分,應(yīng)該是標(biāo)題——東天皇敬白西皇帝,我接過竹簡,內(nèi)容雖然認(rèn)識,但卻讀不懂,都是艱澀難懂的詞匯,肯定是古籍,我便遞給了蕭雅。 蕭雅快速掃了一便,又倒吸一口冷氣:“這是……倭國予隋帝的國書?” “國書是什么?”我問。 “國書就是派遣大使的時候,由大使上呈給對方國家元首的正式文書,古今中外,都是如此?!笔捬欧畔轮窈啠忉尩?,她已經(jīng)學(xué)了好些現(xiàn)代知識,尤其是歷史。 “可是給隋煬帝的國書,不應(yīng)該在咱們?nèi)A夏么,怎么流落到島國來了?”我轉(zhuǎn)向老者,不解地問。 我歷史再渣,隋煬帝楊廣還是知道的,他是歷史上有名的“昏君”,當(dāng)然,每個昏君之后,都會出現(xiàn)個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明主,昏君一般都是作為這個明主的陪襯,被史學(xué)家刻意抹黑,以顯示明主的高大上,這是一種政治需要,比如紂王和周武王、胡亥和漢高祖,大體上每個朝代最后一個皇帝,都會被推翻他統(tǒng)治的新皇帝黑出翔,清朝得了天下,也想黑明朝末代皇帝崇禎帝,但崇禎其實作為一個皇帝很不錯,沒什么好黑的,清朝人就說他是個昏庸的皇帝,不會治理天下。 隋煬帝被黑,則是為了凸顯唐太宗李世民,他跟他爹一起從隋煬帝手里接過帝位,后來他爹李淵又被他給奪了位,李世民覺得不光彩,所以也順帶黑了一把他爹,說他沒啥本事,天下都是靠他二兒子世民打下來的。 歷史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得辯證地看。 然而,這跟我有雞毛關(guān)系?。?/br> “灑家本姓裴?!崩险咝Φ?。 “裴?您是高麗人?”我問,知道有個叫裴勇俊的。 老者搖頭:“灑家是島國人,但先祖乃貴國的裴姓權(quán)臣,叫裴世清。” “您等會兒,我得打個電話,這里有信號么?”我隱隱覺得事關(guān)重大,講歷史,得讓我小老婆參與進來。 “島國全國都有信號?!崩险呗杂行┑靡獾卣f。 我掏出手機和電池,組裝好開機,臥槽,n多個未接來電的短信提示,全部忽略,直接給林瑤電話。 “哥啊!你終于開機了,死哪兒去了你!擔(dān)心死我們了!”林瑤劈頭就問。 “我沒事,和蕭雅在一起,我倆遇到了一位老先生,他要談的事情,可能與我的身世有關(guān),你聽一聽。” “……噢,好?!?/br> 我講電話開了免提,放在桌上,又對老者說:“此人為在下賢內(nèi)助,與我關(guān)系匪淺,她即是我,我即是她,此人史學(xué)淵博,有她幫我解惑,估計和您交流起來能順暢一些?!?/br> 老者應(yīng)允,低頭看向電話:“丫頭,你可知道,裴世清這個人?” “裴世清……隋、唐兩代的官員,在隋朝時候曾代表隋煬帝出使島國?”林瑤說。 老者滿意地點頭,又問:“那你可知道小野妹子?” “也是裴世清同時代的外交家,島國外交家,曾代表島國天皇出使隋朝,他倆應(yīng)該很熟吧,我記得他們一起往返華、島兩國好幾趟呢!”林瑤徹底進入角色,帶著東北腔,平靜地說。 老頭又笑著點頭,抬眼看向我:“我祖上便是裴世清的兒子與小野妹子的女兒,異國通婚的后代,一直沿用裴姓至今。” “搜迪斯內(nèi)!”我驚道,原來是半個老鄉(xiāng),“那這幅畫……” “什么畫?”林瑤在那邊問。 老者扭頭看了畫一眼:“丫頭,你可知道當(dāng)日裴世清與小野妹子返回島國,給天皇進獻的禮物清單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對不起,老先生,小女不知,并未在史書上讀到過?!?/br> “其中有一幅畫像,乃貴國畫師展子虔所繪,可知此人?”老者又問林瑤。 “展子虔我知道,隋唐時期著名畫家,因為畫畫的好,隋煬帝還給他官當(dāng)呢!”林瑤笑道。 “沒錯,有一次展子虔入宮為楊廣畫像,適逢灑家的先祖小野妹子二度出使洛陽,向楊廣呈遞國書《東天皇敬白西皇帝》?!?/br> “嗯,這事兒我知道,第一次是因為他在國書里稱島國天皇為‘日出之皇’,稱隋煬帝為‘日沒之皇’,被隋煬帝給趕回去了,哈哈!”林瑤笑道。 咦?剛才這位裴老爹說的那個《東天皇敬西白皇帝》的國書,不就是我面前的這個么,敢情是他祖上的東西,那么留存一個副本,也就不足為奇了。 “楊廣大悅,便將展子虔所繪的‘帝王圖’,送給灑家的先祖,讓其帶回島國皇宮,著‘東天皇’日夜供奉!”老者捋著胡子,笑瞇瞇地看著我說。 我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搖頭道:“雖然我也是華夏人,但公允地說,這個楊廣很狂妄啊,你們天皇跟他一樣也是皇帝,憑什么讓天皇供奉他的畫像,我要是當(dāng)時你們的天皇,肯定得來氣!” 老者嘿嘿一笑:“沒錯,天皇很生氣,便讓先祖小野妹子將此畫燒掉,燒隋帝的畫像,那可是死罪,以后還怎么出使隋朝?但天皇之命,又不得違抗,先祖便與裴先祖商量,將此畫暗藏家中,著人另畫一副贗品,當(dāng)著天皇的面燒掉了!” “確實應(yīng)該這么做。”我點頭附和。 “那副‘帝王圖’,流傳后世,至灑家這一代,已逾一千四百年!”老者捋了捋胡須說。 “肯定很值錢!”林瑤在那邊說,我也點頭。 忽地,我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猛然看向墻上的掛畫,難道這就是那副帝王圖? 剛才裴老爹說這家伙是我的前世,我的前世,竟是那昏君楊廣?! 第244章 林瑤救場 “你速來北海道,不要讓別人知道,設(shè)法找到一個叫‘白龍’的火車站,我在那里等你?!蔽乙庾R到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馬上對林瑤下征調(diào)令。 “明白,這就動身?!绷脂帉τ趫?zhí)行我的命令從來不問為什么,又或許,她跟我心靈有相通之處,不用問就能猜到大概,掛了電話,準(zhǔn)備來北海道與我相見。 “閣下雖容顏已變,但行事之果決,氣宇之軒昂,頗有前世帝王之風(fēng),灑家便是從你頭頂三尺帝王之氣,判斷出,你就是楊廣轉(zhuǎn)世!”裴老爹指向我的頭頂,又捋他的花白胡子,看起來很滿意的樣子。 “容顏變個毛線啊……”我訕笑,搓了搓脖頸下方的面具邊緣,將人皮面膜撕了下來。 “???”裴老爹驚叫一聲,轉(zhuǎn)頭看看畫上的楊廣,又看了看我,忽然一口鮮血噴出,我側(cè)身躲閃,差點被他給噴到。 裴老爹吐完血,便趴在桌上,尼瑪昏過去了! 蕭雅馬上把住裴老爹的脈搏,想向他體內(nèi)輸入真氣。 “怎么樣?”我問。 蕭雅搖頭:“不行,他內(nèi)力太強,輸不進去?!?/br> “我是問他人怎么樣?”我皺眉,忍者的師傅,肯定是個高手。 “驚厥所致,應(yīng)無大礙?!笔捬欧砰_手說。 “那咋整,送醫(yī)院吧?”我問。 這時,那位叫竹下的忍者大師兄進來,我剛要解釋,大師兄卻平靜地用日語說:“請兩位貴客不要驚慌,師傅這是老毛病,已經(jīng)三年之久,休息半日便好?!?/br> 我這才放心,和蕭雅下榻榻米,挪開茶具,讓裴老爹躺在榻榻米上,大師兄給他拿來被子蓋好。 “真的不用去叫醫(yī)生么?”我問,大師兄搖頭,說謝謝。 “既然沒事,那我倆就不叨擾,明日再來拜會尊師?!蔽夜笆指孓o,大師兄還禮,我和蕭雅出了小木屋。 “就斗!”剛撩起菊花門簾,大師兄卻叫住了我們,我回頭看,他正俯身在裴老爹枕邊,似乎在聽他說著什么,過了幾秒鐘,大師兄的臉色變得煞白,額頭上的汗都滲出來了。 “怎么了?”我問。 大師兄起身,噗通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用的是漢語! “愛卿免禮平身。”我想都沒想,就下意識地來了一句,肯定是平時宮廷劇看多了的緣故。 “我等八人,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肝腦涂地,在所不辭!”這回大師兄用的是日語,估計就會那句中文。 “好好,先起來再說?!蔽覍⒋髱熜址銎穑呀?jīng)猜到大概,一定是裴老爹之前告訴過他們,楊廣的轉(zhuǎn)世會找到這里,而且,聽大師兄的意思,裴老爹訓(xùn)練這些忍者,也是給我準(zhǔn)備的,然而,這幫家伙似乎不是很厲害啊,我要了何用,還不如龍組的一支特戰(zhàn)隊呢! 大師兄被我扶起,誠惶誠恐,愣了幾秒鐘,突然沖出門去,張牙舞爪地對另外七個忍者喊了一通什么,等我出來的時候,大師兄在前,八個忍者圍成半圓,跪拜在地,三呼萬歲。 “好好好,都起來吧!”我用日語說,怕說漢語他們聽不懂,他們起身,但只是上半身起來,膝蓋依舊跪著,似乎在等我訓(xùn)話,關(guān)鍵是他們把門口給堵住了,我不說點什么,似乎不能離開的樣子。 “咳咳,你們……在這兒好好照顧師傅,我和愛妃先撤了!起來吧,都起來吧!”我沒話找話地說。 大師兄率先站起,其他人這才站起,讓開一條通道,我拉著蕭雅走出,走到村口回頭看,他們依舊佇立在原地,垂手看著我。 “改天見,拜拜!”我沖他們揮手,其中一個逗比忍者也跟我揮手,但馬上被大師兄把手給打了下去,然后八個人齊刷刷地向我鞠躬,島國人的標(biāo)準(zhǔn)姿勢。 我和蕭雅出了忍者村,第一時間把手機電池給摳了出來,驚現(xiàn)天大秘密,更不能讓外人知道朕之所在。 下山,原路爬回白龍山,再下山,這次沒有飛奔,一路上倆人都在探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無奈我倆的歷史知識都有很大的局限性,研究了半天也沒搞懂,卻梳理出了幾個疑點。 第一,楊廣和蘭陵蕭家有什么關(guān)系? 第二,楊廣和傳國玉璽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第三,楊廣、蘭陵蕭家和島國,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回到原田家,已經(jīng)過了中午,吃過飯,蕭雅去房間里睡午覺,但是很快就出來,說睡不著,跟我出去,沿著鐵道線溜達,仍然在探討那些問題,一直聊到天色將黑,小火車又污污污地開了過來,剛好我和蕭雅溜達到站臺,就等著原田同學(xué)一起。 火車停穩(wěn),原田下車,向我和蕭雅鞠躬行禮,我剛要跟倆妞回家,卻見另一節(jié)車廂,又下來一個人,四目相對,雖然她戴著棉口罩,我也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正是林瑤! “臥槽?你咋這么快就來了?”我趕緊跑了過去,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給她披上,這可憐的娃,直接穿著一件長袖t恤就來了北海道! “草泥馬,這么冷怎么不告訴我一聲!”林瑤裹緊羽絨服,很快發(fā)現(xiàn)蕭雅,立即笑逐顏開地跑了過去,拉著她的手寒暄。 蕭雅給林瑤介紹原田同學(xué),林瑤又對她表示出十足的興趣,三個妞勾肩搭背地走出站臺,把我徹底晾在后面。 我黑著臉出火車站,跟著她們回到原田家中,原田家人見又來了一位客人,高興地不要不要的,再次設(shè)宴款待,酒足飯飽后,我說咱仨出去溜達溜達吧,林瑤和蕭雅會意,跟我出門,乘著月色翻過白龍山,二訪忍者村,大師兄發(fā)現(xiàn)我們出現(xiàn)在山頭(帶著手電筒呢),派了兩位忍者下山“迎駕”,他們告訴我,師傅還未蘇醒,而且很虛弱,等我們進了裴老爹的小房子,蕭雅不由輕聲叫了一聲。 “怎么了?”我問蕭雅。 “白天還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 “還能支持多久?”我聽明白了蕭雅的意思,低聲問道。 “未必能見到明早的太陽。” “你再試試,看能否續(xù)命?!蔽艺f,蕭雅點頭過去,坐在床邊嘗試給裴老爹輸氣,但還是不行,即便病入膏肓,仍然真氣太盛,無法救治。 “裴老爹這不是疾病,而是命數(shù)?!笔捬牌饋?,貼著我耳邊說,“白天我沒看出來,但是現(xiàn)在他掩飾不住了,三年前他的壽祿就到了盡頭,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又給自己續(xù)了三年的命?!?/br> 我點頭,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沒法救治,長生訣太大,也大不過天。 這時,裴老爹開口說話,聲音很輕,大師兄附耳聽完,起身對我說:“師傅只讓留下一個人?!?/br> 我把林瑤推了上去,讓她來跟我匯合就是這個目的,林瑤點頭,坐在榻榻米邊上,俯身下去,將耳朵貼在裴老爹枕邊,一邊皺眉傾聽,一邊慢慢點頭。 “咱們出去吧?!蔽覍Υ髱熜终f,三人出房間,大師兄將門關(guān)上,表情肅穆,其他忍者也是如此,站了一排在門口,垂首而立,估計都知道師傅命不久矣。 我沒時間,但是忍者都有運動手表,我每隔大概半小時瞅一眼,一直到凌晨一點多鐘,我都快睡著了,裴老爹的房門終于打開,林瑤一臉疲憊地出來,晃了晃身子,暈倒在蕭雅懷里。 大師兄馬上沖進房間,我攤了下林瑤鼻息,確定她沒事,也跟其他忍者進房間,裴老爹的臉,已經(jīng)被一塊白毛巾蓋上,大師兄跪在榻榻米前,沉默不語。 我不顧自己的“皇帝”身份,也跪在地上,對裴老爹三叩首,然后問大師兄,老爹有沒有交代過,后世怎么處理? 大師兄搖頭,這時,林瑤在蕭雅的攙扶下進來,虛弱地說:“裴爺爺遺囑,火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