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24節(jié)
趙含章一聽,本打算前衙要是不方便換,那就把這套桌椅送回塢堡自用,但常寧這么一說,她立時便拍板,“就放在前衙!” 常寧:…… 他不解且震驚的看向趙含章。 在他心里,趙含章可不是一個逆反的人,相反,她很擅長聽人的建議,對于她不熟的事,哪怕與她原先的計劃相悖,她也會聽取別人的意見,并且改過來。 趙含章道:“西平縣只需要一個聲音?!?/br> 就用換桌椅這件小事試一試西平縣內(nèi)的聲音吧。 常寧瞬間領(lǐng)悟,看了一眼大變樣的前衙沒再反對。 傅庭涵等他走了才問,“我這么坐著有什么問題嗎?” “坐席有三種方式,一種是我們常用的趺坐,隨性而自在,把腿盤起來就行;一種是跪坐,在高位者和長輩們面前以示尊重時坐的;還有一種就更隨性了,” 趙含章坐在了傅庭涵對面的椅子上,搖了搖自己的腿道:“就跟現(xiàn)在坐在椅子上差不多,箕踞而坐,讀書人覺得這樣失禮,不過世間大部分人都是這么坐的。” 因為和庶人比數(shù)量,這世間有哪個階級比得過呢? 趙含章往外看了一眼后道:“我們現(xiàn)在需要依賴趙氏和西平縣的士族,但我又不想太過依賴于他們,之后擴(kuò)大勢力以后也這樣,我們的勢力范圍內(nèi)只需要一個聲音?!?/br> 傅庭涵:“你的?” 趙含章點頭,“對,我的!” 傅庭涵笑起來,頷首道:“好。” 趙含章沒有特意推廣桌椅,不過給老宅里和親近的五叔祖幾個送了一套而已。 沒人將這套桌椅放在心上,臨近冬至,收到侄孫女的一份禮物而已。 直到冬至將至,來西平縣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直接住到了塢堡里,而有些人則住進(jìn)了西平縣。 自入冬之后,一直沉寂的西平縣勉強(qiáng)熱鬧了一些。 有人攜帖來拜訪趙含章。 縣衙里的常主簿接待了人,把人往前廳請,客人們一進(jìn)前廳還沒反應(yīng),待要找座位坐下時才有些懵。 這……沒席位怎么坐? 常寧這兩天沒少接待這樣的客人,再一次在心里念叨了趙含章一通,然后笑著為他們先坐了個示范。 他盤腿坐在了高椅上。 沒錯,常寧也不習(xí)慣直接岔著腿坐著,雖然他是庶民出身,但自立志于讀書后,他就一直在學(xué)習(xí)士族的禮儀,二十多年深入骨髓的習(xí)慣,他是一時改不過來的。 正好這高椅做得寬大,他可以直接盤腿坐在上面。 其他客人見狀,便也盤腿坐下,雖然這席位是高了點兒。 說了一會兒話,一個客人問,“趙縣君不在衙內(nèi)嗎?” 雖然趙含章沒封官,但因為得到了何刺史的親口承認(rèn),大家也就默認(rèn)了她是縣君。 常寧便叫來一個衙役問,“女郎現(xiàn)在何處?” “就在磨坊里吧?!?/br> 那倒是不遠(yuǎn),就在縣衙邊上,常寧很大方的帶他們?nèi)タ础?/br> 第207章 陳州 趙含章正在看人榨油。 這只是試驗,所以就選在了磨坊里進(jìn)行,反正縣衙的磨坊空間足夠大。 這是給犯事的人準(zhǔn)備的,奈何最近西平縣都太安定了,沒人犯事,連偷雞摸狗都沒有。 所以磨坊空置,除了偶爾士兵或者長工們過來磨面,磨豆粉之類的外,沒人再來這里。 此時磨坊里正熱鬧,有士兵一邊推著石磨磨豆子,一邊伸長了脖子看女郎他們正在干的事。 趙含章從鍋里抓了十幾顆炒熟的豆子,滾了滾去了點兒燙意后給了傅庭涵幾顆,自己扔了兩顆進(jìn)嘴里,咔咔的響,“挺好吃的,你嘗嘗?!?/br> 傅庭涵吃了一顆,點頭,磨牙正好。 趙含章也覺得這豆子好適合磨牙,她吃完后拍了拍手道:“可以了,試試看?!?/br> 于是長工便拿了條細(xì)布袋上前,裝了一袋子炒熟的豆子以后打結(jié),往他們弄好的榨具里塞。 這是他們刨了幾棵大樹后做成的,用的是樟木,據(jù)女郎說,樟木是最好的。 所以他們費了不少的勁兒才找到樟木。 雖然他們不解,為什么要用豆子榨油。 這豆子多好啊,不僅馬這些牲畜能吃,人也能吃,就拿來榨油也太浪費了。 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竟然要使用豆油。 此時的長工們還不知道豆油是要拿來吃的。 固定好榨具,長工們便聽從吩咐,開始栓上木頭撞擊,一開始榨具沒什么反應(yīng),撞了好久,開始有液體從開的口子里滴落下來。 趙含章和傅庭涵看見,眼睛都是一亮,立即湊上前看,聞到這熟悉的豆香味,趙含章立即道:“快快快,繼續(xù),繼續(xù),今晚可以吃炒菜了。” 鐵鍋她都叫人打好了。 雖然用羊油和牛油也可以,但趙含章還是想吃素油。 大豆在長工們的不斷撞擊下滲出更多的油液,到最后,它直接如小小的水流一樣流個不停。 趙含章看得高興,連連點頭,“看來我記性果然好,一點兒也沒記錯。” 傅庭涵忍不住道:“這榨具是做的第五副?!?/br>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jīng)失敗了五次。 趙含章只當(dāng)沒聽見,只是失敗了五次而已,又不是失敗五十次,她覺得這五次完全可以四舍五入,啊,不,是五也可以舍去,變成一次成功嘛。 倆人蹲在邊上看流下來的油料,常寧帶著客人進(jìn)來時,看到的就是磨坊里忙碌的人。 常寧忙叫:“女郎,女郎!” 趙含章回頭看了一眼,見常寧帶了這么多人來,立即起身,還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才笑吟吟的上前。 傅庭涵看著她從毫無形象的蹲著轉(zhuǎn)變成高貴有禮的貴女,再看一眼常寧帶進(jìn)來的人,很快便判斷出來他沒有興趣,于是默默地轉(zhuǎn)回頭去看榨油,只當(dāng)自己是長工。 常寧看了一眼傅庭涵,見他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便也當(dāng)不認(rèn)識他,只笑著和趙含章介紹這些客人。 常寧湊近趙含章悄聲道:“這是安成縣陳氏,他們家開有書鋪,是汝南郡算得著的書商。” 趙含章瞬間了悟,再看向來人時笑容便多了兩分,“陳公子現(xiàn)住在塢堡里,還是城中?” 陳州道:“陳某哪有那樣的榮幸住進(jìn)塢堡?所以現(xiàn)在城中客棧落腳。” “哦?是哪家的客棧呢?” 陳州見趙含章不提讓他進(jìn)塢堡居住的話,不由失望,淺笑道:“平安客棧。” “這個客棧挺好的,他家的羊rou做得不錯,”趙含章笑道:“待有空,我請陳公子吃羊rou?!?/br> 陳州又不少趙含章那頓rou,他四處看了看,好奇的問道:“西平縣有這么多新犯事的犯人?” 刑罰中有一種刑叫舂刑,就是罰犯事兒,但事兒又不是很大的犯人來舂米和磨粉。 磨坊一般就安排在縣衙旁邊,陳州見識也算不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熱鬧的縣衙磨坊。 趙含章自然不能讓人覺得西平縣治安不好,笑道:“這些都是我家中的長工和軍營里的士兵?!?/br> 她道:“西平縣無犯事之人,這地方就空下來了,我覺得太浪費,所以就讓士兵們來此舂米和磨粉,百姓也可以來此磨東西?!?/br> 陳州:“趙女郎果然心善,西平縣能得女郎做縣君實乃百姓之福?!?/br> 趙含章謙虛了一句,“哪里,哪里。”然后就認(rèn)下了這個夸獎。 還想和趙含章來幾個回合的陳州愣了一下。 趙含章已經(jīng)直奔自己最感興趣的話題,“陳公子家中是做書鋪生意的?” 陳州:“書的事怎能稱之為生意呢?沾染上那銅臭味也太俗氣了?!?/br> 趙含章狠狠的愣了一下,然后大喜,“陳公子說得對啊,那我們不如來談一談筆墨紙硯和書籍這樣的文雅事?!?/br> 蹲在后面的傅庭涵聽見,忍不住樂了一下,一扭頭就見趙含章興沖沖的帶著人出了磨坊往縣衙去。 他搖了搖頭,為那位陳公子默哀。 談生意嘛,哦,不,是談風(fēng)雅之事嘛,當(dāng)然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啦。 所以趙含章帶客人們重新回到大堂。 她請客人們就坐,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抬頭就看見底下的人全都盤腿坐在椅子上。 趙含章:…… 她默默地去看常寧,果然是他帶頭。 她頭疼了一下,在雙腿舒服還是錢袋舒服間來回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果斷的選擇了讓錢袋子舒服一點兒。 于是她不動聲色的把屁股往后一挪,和客人們一樣,抬起兩條腿就盤著坐好。 常寧看見,眼角抽了抽,他們家這位主君果然夠識時務(wù),之前甭管他怎么說她都不愿意盤腿坐。 趙含章整理好衣裙,這才笑吟吟的面向陳州,“像筆墨紙硯這樣風(fēng)雅的文具,陳家是自己制作,還是從外購買呢?” 陳州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自己制作。” 他道:“我們陳家有自己的作坊,不管是做筆,做紙,還是雕刻硯臺和燒墨,我們都可以。” 不過除了紙和筆還有點看頭外,其他東西都是從外面買的多。 “那書籍呢?”趙含章問,“你們陳氏書鋪里的書是買的別人家的,還是自己印的?” “自然是自己印的了,但我們也買,不過今年因為洛陽戰(zhàn)亂,所以現(xiàn)在書鋪里的書都是我們自家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