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27節(jié)
趙含章幾乎要覺得自己看花眼了,但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覺。 她的目光在倆人之間來回滑動,沉默著微笑。 趙銘一臉激動的拉住夏侯仁寒暄了好一會兒,這才扭頭和趙含章道:“這是夏侯子泰,你該稱之為叔父?!?/br> 趙含章舉手行禮,恭敬的叫了一聲“叔父”,心里則在想夏侯子泰是誰? 她沒在她自己的記憶里找出他來,倒是在記憶中的族譜里找到了一點兒線索。 夏侯啊~讓趙銘如此緊張的夏侯。 她含笑看向趙銘,希望他能多給她一點兒線索。 趙銘已經(jīng)拉著夏侯仁的手問,“夏侯將軍可好,沛公可好?” 趙含章便知道了,汲淵和她提過,今年豫州的大中正是夏侯駿,趙銘口中的夏侯將軍,和她還有點兒關(guān)系呢。 夏侯仁是為趙含章來的,所以趙銘的熱情并不能打斷他的目的,他看向趙含章,“三娘不進(jìn)園子參加禮宴嗎?” 他笑道:“三娘的風(fēng)姿完全在眾名士之上,說來慚愧,我等男子尚沒有三娘的膽氣和才華,石勒在冀州一帶橫行,少有敵手,而三娘你卻能打退他,我等遠(yuǎn)不及你?!?/br> 趙含章微微挑眉,瞥了一眼趙銘后風(fēng)輕云淡的道:“叔父謬贊,不管是打退石勒,還是管理西平縣都不是含章一人之功,這都有賴銘伯父和族親們的幫扶?!?/br> 眾人一副了然的模樣,看來,實際掌控西平縣的就是趙氏,只是不知道趙氏為何推趙含章一個女子出來擋在前面,而不是用其他的子弟。 被暗示為幕后大佬的趙銘:…… 他瞥了一眼趙含章,拉著夏侯仁道:“三娘正在守孝,所以不進(jìn)園子,子泰既然來了西平,怎么也要看一看我汝南的才俊,明年是定品之年,還望子泰在夏侯將軍面前多美言幾句。” 夏侯仁沉吟著沒說話。 趙含章便笑道:“叔父既然來了西平,一定要在西平多住幾日,含章作陪,也請叔父見識一下西平的山川人物?!?/br> 夏侯仁這才笑起來,頷首道:“那就有勞三娘了?!?/br> 這才隨趙銘進(jìn)園子,重新參加禮宴。 趙含章目送他進(jìn)去,轉(zhuǎn)身便回到車上,“回去。” 趙二郎在家里玩兒,趙正也在這里,倆人正拿著木劍在院子里一來一回的打,其實是趙二郎在讓趙正打,不管趙正怎么用力,從哪個角度攻擊他,他都能格擋住。 看到j(luò)iejie回來,趙二郎稍稍用力,把趙正的劍撥開,跳過來,“我阿姐回來了,我不跟你玩了?!?/br> 說罷跑到趙含章身邊,把腦袋伸到她面前,“阿姐,你看我的玉冠,有人送我的。” 趙含章笑問:“什么人這么的大方?” 趙二郎想了想后搖頭,“不認(rèn)識,我和正弟回來的時候碰見的,他問我叫什么,我回答他了,他就送我了?!?/br> 趙含章便看向一旁的傅安。 傅安立即上前道:“小的問了,那位郎君的下人說他們是夏侯家的?!?/br> 趙含章便知道是誰了,她摸了摸趙二郎的腦袋道:“挺好看的,那是叔父,既是長輩所賜,那你就戴著吧?!?/br> 趙正沉靜的站在一旁,聞言問道:“三jiejie,送冠的人是沛縣夏侯氏嗎?” 趙含章點頭,“是的?!?/br> “聽阿父說,今年的大中正便是夏侯將軍。” 趙含章見他小小年紀(jì)便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甚是可愛,便領(lǐng)了他們在廊下坐下,笑問:“怎么,小阿正也想定品?” 趙正臉色微紅道:“我還小呢,但我阿父正當(dāng)年?!?/br> 趙含章頷首,“叔父不論人品,還是才華皆是上品,若參加定品,品級不會很低?!?/br> “可現(xiàn)在定品首看是家世?!壁w正憂慮道:“三jiejie,我祖輩……您與夏侯將軍有親,能否為父親美言幾句?” 趙含章:“人小鬼大的,你怎知道你父親愿意去定品,愿意出仕?” “以前或許不愿,但現(xiàn)在阿父不是在為三jiejie做事嗎?”趙正道:“您將縣衙中的胥吏,軍營中的什長等都送給阿父教,還讓阿父教他們兵法?!?/br> 趙含章驚訝的看著他,“你好聰明啊,果真才八歲嗎?” 趙正一頭黑線,“三jiejie,我已經(jīng)八歲了!”不是八個月,這種事怎么會想不明白? 旁邊十二歲的趙二郎就想不明白,他壓根沒聽懂他們的意思,見自己才交的好朋友求jiejie,他便也跟著求,“阿姐,你就幫幫正弟吧?!?/br> 趙含章輕拍他的腦袋,“知道是什么事嗎就讓我?guī)???/br> “不過這事兒對我來說不難,”美言嘛,她很擅長的,但人家聽不聽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圍內(nèi)了,但……“叔父果真愿意定品嗎?正弟,事關(guān)叔父的未來,你最好親自問一問他?!?/br> 趙正道:“阿父不喜求人,我想給阿父一個驚喜?!?/br> “別是驚嚇才好,”趙含章知道他聰明,干脆提點他道:“知道叔父和七叔祖為何關(guān)系惡劣嗎?” 趙正垂下眼眸,低頭小聲道:“因為我阿娘……” 趙含章拍了一下他腦袋,“胡思亂想什么呢,跟你阿娘有什么關(guān)系?” 她道:“因為你祖父不靠譜,雖說晚輩不該背后議論長輩的過失,但為了預(yù)防后輩將來犯一樣的錯誤,該說還是得說?!?/br> “你祖父的三觀與你父親全然不一樣,這是他們父子兩個說不到一起的原因之一;第二個原因便是,你祖父試圖控制你父親,讓叔父完全照著他的安排來。”趙含章道:“但叔父雖是子,但也是一個人,他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行為應(yīng)該受自己的心控制,而不應(yīng)該來自于第二個人?!?/br> “正弟,你現(xiàn)在要像你祖父一樣去控制你父親的行為嗎?” 趙正一聽,臉色煞白,嚇得連連搖手,“我,我沒有,三jiejie,我就是想給父親一個驚喜……” 趙含章摸著他的腦袋安撫下他,輕聲道:“給驚喜的方式有很多,這是最錯誤的一種,你要真想在這方面給你父親助力,那也得先問過你父親,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出仕,想定品才好?!?/br> 第212章 十八彎外的親戚 趙正小朋友沉思,還沒想好,就聽得一聲幽幽地問道:“定什么品?” 他一抬頭,看到趙銘,下意識就繃緊了脊背,臉色嚴(yán)肅的跟個小大人似的行禮,“銘伯父!” 趙含章嘿嘿樂,“伯父好快的速度啊,我以為您得到傍晚才能脫身過來呢?!?/br> “少嬉皮笑臉的,你知道那是誰嗎?” “不知道,不認(rèn)識,”趙含章很光棍,“不過應(yīng)該是出自沛縣夏侯氏吧?” “不錯,今年的中正官是夏侯駿,夏侯仁乃夏侯駿的族弟,與他關(guān)系不錯,一直在為他廣羅人才,”趙銘道:“若讓他們知道你在西平縣內(nèi)養(yǎng)了這么多私兵和部曲,我們誰都別想好過,所以面對他,你最好老實一些。” 趙銘有些頭疼,“放帖子的時候我已經(jīng)特意避開何刺史和夏侯將軍的人,沒想到夏侯仁還是找過來了。” 趙含章:“無帖而來,是不是聽到了我的聲威特意找過來的?” 趙銘就瞪了她一眼道:“你也知道啊,汲淵四處給你造勢,又是買馬,又是買糧的,加之你射殺劉景的事跡,其他地方還不知,但在豫州內(nèi)你現(xiàn)在是個名人了,這次禮宴來的文士,十句倒有三四句在討論你?!?/br> 這一刻,趙銘覺得她不出現(xiàn)在禮宴中實在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趙含章卻還是樂呵呵的,“聲望這種事有弊自然也有利,伯父不必太過焦心?!?/br> “我不焦心,”趙銘瞥了她一眼道:“此事若引起皇帝和東海王的注意,大不了把你送到京城里去?!?/br> 趙含章還是一臉笑呵呵的,大包大攬道:“伯父放心,我不會讓他發(fā)現(xiàn)我手下那些私軍和部曲的?!?/br> 除了她手底下的人和趙氏部分人外,沒有誰知道她手底下養(yǎng)著大批的私軍和部曲,就是趙銘也只知道個大概,并不知道具體數(shù)目。 所以趙含章并不怕。 別說趙氏的族人不會傻缺到去告密,就是告了,她也有辦法應(yīng)對,讓他們抓不到一點兒證據(jù)。 趙銘臉色和緩了些。 趙含章看了一眼趙正后往趙銘那邊坐近了一些,樂呵呵的問道:“伯父,您看,我和夏侯家有親,您說我能不能求他們辦一些事?” 趙程想不想定品不知道,但她手底下還有一大堆可以用的人呢,若能把他們提前安插進(jìn)汝南各縣…… 穩(wěn)重淡定如趙銘都沒忍住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燒啊,怎么就說胡話了?” 他怒噴道:“你和現(xiàn)在的夏侯家有什么親心里沒數(shù)嗎?你怎么不去找皇帝說你和他有親,讓他給你些好處?” 趙含章就認(rèn)真思索起來。 趙銘見她真的在沉思,驚悚不已,“你認(rèn)真的?” 趙含章道:“天下熙熙皆為利往,有親只是一個借口,但有了這個借口就要好行事得多,只要我與他們有利,也不是不可以?!?/br> 趙銘:“……” 他認(rèn)真的打量趙含章,忍不住道:“大伯到底是怎么養(yǎng)你的,他是個名士君子,怎么你卻……” 趙銘覺得那話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不太好聽,于是憋著沒說。 趙含章卻是經(jīng)歷過現(xiàn)代社會自黑模式的,自在的接口,“唯利是圖,臉皮厚?” 趙銘放棄一般揮手道:“罷了,隨你吧?!?/br> 反正不會是她吃虧,她不吃虧,趙氏就不虧,隨她去吧。 趙銘還沒察覺到自己的底線在一退再退,趙含章已經(jīng)在扒拉手指算她和夏侯仁最親的一層關(guān)系,以便見面的時候攀親戚。 趙銘聽到她在嘀嘀咕咕的念叨,“夏侯將軍要叫祖父表叔,那要叫我爹……” 趙銘頭疼的扶額,“你別算了,你太舅姥爺一家被誅三族,現(xiàn)在留下的夏侯與你沒多少血緣關(guān)系,你真要攀親……” 他目光定在她的臉上。 趙含章見了便伸手摸自己的臉,“怎么,我長得像夏侯家的人?” 趙銘一臉復(fù)雜的道:“我沒見過那位夏侯先生,但聽說過,你父親長大一些后,所有人都說他長得像夏侯先生,而你長得像你父親?!?/br> 趙銘說的夏侯先生是夏侯玄,是趙長輿的親舅舅,也是大晉奠基者之一司馬師的大舅哥。 夏侯玄有多厲害呢,她那么厲害的祖父以夏侯玄為畢生偶像,同時期的名士不少都以他為榜樣,稱贊他“朗朗如日月入懷”,是曹魏時期的四聰之一,可見他的智商和聲望有多高了。 司馬家想要謀權(quán)篡位,而夏侯玄是一道越不過的門檻,所以夏侯玄被冤殺,三族被誅。 所以現(xiàn)在的夏侯家和趙家的關(guān)系是很遠(yuǎn)的一層,拐了十八道彎都不止了,趙銘還道:“大伯并不喜夏侯駿,自夏侯先生去世之后,我們趙氏和夏侯氏的關(guān)系也冷淡了下來?!?/br> 所以走關(guān)系是走不動的,當(dāng)然,趙含章拿出足夠大的利益是可能的,但何必呢,趙家的姻親可不少,做事也不是非夏侯家不可。 趙銘起身,“你既然想試,那就試一試,現(xiàn)在豫州是夏侯駿為大中正,若無意外,未來幾年都會是他,族中不少子弟都要成年了,也要定品出仕,和夏侯家搞好關(guān)系不是壞事。” 他頓了頓后道:“把庭涵也叫來見一見夏侯仁,雖說他才名在外,家世也不俗,但要定高品,還是要在中正官面前留下足夠的印象才行?!?/br> 趙含章這次沒反對,一口應(yīng)下,但傅庭涵愿不愿意來就不一定了。 他不會出仕大晉,但在這個時代,有名望總比沒名望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