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60節(jié)
“所有識字,有本事的小娘子,”趙含章道:“學(xué)堂里缺人呢,不僅缺識字的人,還缺會紡織刺繡的人,不過族里的叔伯們肯定不答應(yīng)姐妹們?nèi)ソo我做工匠師父,唉,只能在教書上用力了?!?/br> 王氏若有所思起來。 紡織這種事情,大晉大部分女子都會,尤其是家境略好一些的,家家都有織機的。 趙家也一樣,王氏雖仆役不少,但也是要親自織布裁剪做衣裳的。 趙含章和趙二郎貼身的衣物基本上都是用她織的布,她親自裁剪做出來的。 還有不少衣物都是,她自覺自己的紡織技術(shù)還行,但…… 她欲言又止。 她既想為女兒分擔(dān)一些,又不太想拋頭露面的去做這樣的事,心里多少有些膽怯的。 趙含章對人的情緒很敏感,見她面色有異便問道:“怎么了?” 王氏這才道:“我倒是會紡織……” 趙含章眼睛一亮,立即問道:“阿娘,你要去學(xué)堂幫我嗎?” 見她這樣高興,王氏便下定了決心,道:“要是有人想和我學(xué),我倒是可以教一教,不會藏私的?!?/br> 趙含章立即握著她的手道:“好,待我從上蔡回來,我親自奉母上大人去學(xué)堂?!?/br> “又調(diào)皮,”王氏心里也放開了些,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問,“你去上蔡做什么?” 趙含章嘿嘿笑,“我去看看柴縣令,開春了,不知道他可好嗎?” 柴縣令很不好! 過完除夕,連日的艷陽高照,雖然還是很冷,但野外的雪開始化了。 貓冬的百姓陸續(xù)走出家門,準(zhǔn)備春耕的事宜,當(dāng)然,此時大家都還是懶洋洋的,能做的活兒不多,準(zhǔn)備糧種是第一件。 于是有人把去年留存的種子拿出來挑選,想要挑選出更好的種子來,柴縣令也要想著下放一批糧種。 實在是去年上蔡縣的百姓日子很不好過,他很怕他們把留的種子給吃了,今年沒有種子耕種,所以他也要買一批種子發(fā)下去。 一查庫房才發(fā)現(xiàn),他好窮,買完種子他就不剩什么錢了,但距離夏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縣衙里這么多官吏要吃飯,要發(fā)俸祿,沒錢怎么辦? 第265章 只剩一個 趙含章是來給柴縣令送錢的。 當(dāng)然,這不是她的主意,作為正直、善良、守法的好人,她怎么可能想得出這么腐朽的方法呢? 這是汲淵的主意,他的原話是,“女郎手中的人還是太少了,想要做的事又多,僅憑西平一縣是不夠的。” “而上蔡,不僅您有大量的田地在此,趙家的食邑也在此,只要柴縣令愿意,您完全可實際掌控上蔡?!?/br> 這對他們來說不難。 哦,食邑其實是她大伯趙濟的,他現(xiàn)在是上蔡伯。 作為上蔡伯,他有相當(dāng)一部分俸祿是從食邑上來,比如食邑下百姓交的田稅,人丁稅和商稅等,屬于他。 相當(dāng)于那些百姓都是他上蔡伯的佃農(nóng)。 可是,他現(xiàn)在不是在洛陽嗎? 趙長輿當(dāng)上蔡伯的時候,上蔡的食邑都是交給趙淞管理的,每年都是他去和上蔡縣令交接,取回食邑上交的各種賦稅。 而現(xiàn)在是趙濟當(dāng)上蔡伯,自去年趙仲輿的幕僚來過一回后,洛陽便默認了上蔡一切照舊。 趙含章便和趙淞要了上蔡食邑的管理權(quán),“我那么大的莊園在那里,和柴縣令來往頗多,反正管一個是管,管兩個也是管,您放心,每年食邑上交的賦稅不會少于往年的?!?/br> 趙淞知道趙含章現(xiàn)在不缺錢,于是睜只眼閉只眼的把管理權(quán)交給了她。 趙含章回到上蔡,先去看了一下地里的情況,然后去看過琉璃作坊和磚坊,最后才去了上蔡縣城。 上蔡縣城靜悄悄的,街上就沒幾個人。 趙含章一嘆,“這樣的情況,別說上交賦稅,今年能不餓死人都難?!?/br> 汲淵點頭,“某亦如此認為?!?/br> 倆人對視一眼,汲淵笑道:“所以我們才有機會?!?/br> 柴縣令正在無限煩惱中,如果是從前,他還能找常寧商量一下怎么辦,但現(xiàn)在,他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這一刻,急切需要幕僚的柴縣令才意識到,他好像真的搶不來汲淵,那他是不是應(yīng)該趕緊招一個師爺? 但這會兒去哪兒招合適的幕僚呢? 正發(fā)愁,主簿小跑著進來道:“縣君,趙含章和汲淵來了。” 隨著趙含章的地位越來越穩(wěn),外界已經(jīng)很少再叫她趙三娘,而是改而叫她的字。 柴縣令眨了眨眼,“她來做什么?” 他脊背有點兒發(fā)寒,心底卻又有點兒渴望,如此復(fù)雜的情緒一同沖進心頭,讓他眼睛忍不住泛紅,莫名的有點兒委屈。 就是她搶走了常寧! 趙含章領(lǐng)著汲淵大踏步進來,一見到柴縣令便溫和的笑開,“縣君別來無恙呀?!?/br> 柴縣令扯開一抹笑,將趙含章迎進前廳坐下,“還好,還好,三娘怎會有空回上蔡?西平現(xiàn)在不忙嗎?” 趙含章笑道:“還在年下,忙的事情不多,我聽說莊園里人心浮動,所以回來看看?!?/br> 柴縣令忍不住酸道:“如今全縣的百姓里就你莊園里的人過得最好,他們有何浮動的心思?” 趙含章就嘆氣道:“不瞞縣君,他們是被流言所困,但要說全是流言,也不盡然?!?/br> 她道:“現(xiàn)在莊園里的長工和佃戶有一部分是從外頭收進來的流民,并不是我上蔡人,甚至有些都不是我汝南郡人,他們怕我不要他們,所以心中惶恐?!?/br> 柴縣令心中冷笑,趙含章去年收攏了這么多難民,報上來的不過十之一二,收隱戶收到這樣的地步,會放莊園里的人走? 柴縣令面上卻不動聲色,終于,在離開常寧后,他終于察覺到了趙含章的險惡用心。 他惋惜的看了一眼汲淵,奈何這么好的人卻投了趙含章這樣jian詐的主子。 他低頭喝了一口水,不在意的順口一問,“我又能為你做些什么呢?” 趙含章:“縣君可知這流言因何而來嗎?” 柴縣令特別誠實的搖頭,“不知?!?/br> 趙含章絲毫不受影響,繼續(xù)道:“因為食邑呀?!?/br> 她道:“我趙家在上蔡有那么大一片食邑,今年他們?nèi)兆右搽y過得很,外面便有傳言,我要為了食邑里的百姓驅(qū)趕莊園里投奔來的流民,收食邑里的人做工,唉~” 柴縣令一呆,握著茶杯的手一顫,他忙道:“那雖是你們趙家的食邑,卻是有別于封地的,你們只能取當(dāng)年繳納的賦稅,是無管理之權(quán)的?!?/br> “是,但他們從曾祖開始便為我趙家食邑,祖輩都為我趙家納糧納稅,如今見他們難過,怎能什么都不做呢?” 柴縣令生怕她要把食邑變成實際封地,到時候和她那大莊園一合并,加上她在上蔡其他地方的田地,上蔡將有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到她手上,這樣他這個縣令還玩什么? 因此就想要表示她什么都不要做,安心等著夏后和秋后收稅就行。 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趙含章下首的汲淵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站在柴縣令身后的主簿。 主簿便悄悄的攔住了柴縣令,小聲道:“縣君何必拒絕趙含章的美意?雖然她可能居心不良,卻可以解我們縣衙的燃眉之急啊?!?/br> 柴縣令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悄悄看了眼主簿,找了借口先離開。 趙含章看著他拉著主簿離開,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就湊到汲淵身邊小聲問道:“先生,這縣衙里您收買了多少人???” 汲淵沖她笑了笑道:“除了柴縣令,其他人都已在甕中,再過不久,我想柴縣令也會進去的,恭喜女郎了。” 趙含章回味了一下這句話,忍不住在心中嘖嘖兩聲。 主簿正在說趙含章的壞話,“趙含章心思不良,多半是看上了我們上蔡的人?!?/br> 柴縣令連連點頭,他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目前能幫縣君和上蔡的也只有她了,”主簿道:“雖然是與虎謀皮,但縣君還是上蔡縣的縣君,若是今年壞了春耕,秋收不足,朝廷只怕要問罪的,到時候縣君……” 上蔡地處中原,但這兩年的日子并不好過,不僅匈奴的軍隊時不時的下來sao擾,還有各地沖過來的亂軍,尤其是上面的濮陽和兗州一帶,他們經(jīng)常內(nèi)亂,打著打著就打到他們豫州來了。 還都趕在夏收秋收的時候,散開的流民到處偷割糧食,百姓損失慘重,賦稅連年不足。 第266章 合作 這兩年幸虧有常寧在一旁出謀劃策,他才總是有驚無險的度過。 想到這里,柴縣令更加想念常寧了,到現(xiàn)在,他終于有了些后悔,當(dāng)時不應(yīng)該放常寧離開的。 柴縣令就懊悔了一下,很快回到當(dāng)下,“卻不知她想要什么?” 主簿低聲道:“縣君何不親自問一問呢?” 柴縣令想了想,便覺得問一問也沒什么損失,趙含章的要求若是太過分,他到時候不答應(yīng)就是。 于是柴縣令重新回到前廳,坐在了趙含章對面。 倆人抬起頭來互相看向?qū)Ψ?,眼中似乎都帶著火光,不過趙含章輕輕一笑,瞬間化解倆人間隱約而起的火氣,反倒隱占上風(fēng)。 趙含章主動道:“柴縣令,上蔡和西平互為犄角,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上蔡若不能穩(wěn)定,我西平便是再繁華也保不住財富的?!?/br> “這是在公,在私,”趙含章笑了笑后道:“您也知道,我有不少田地在上蔡,論地利,我在這里的田地可比西平還要多,所以上蔡越好,我才越好?!?/br> “除此外,還有常主簿,”趙含章嘆息道:“常主簿是個念舊情的人,他跟隨您多年,雖然去了西平,卻還是心念柴縣令和上蔡,我這也是應(yīng)他所求。” 柴縣令驚訝不已,同時也被趙含章說服了。 于是嘆息道:“不瞞趙……縣令,”柴縣令雖然不是十分聰明,卻很敏銳,察覺到趙含章稱呼的變化,便知道該拿什么態(tài)度來面對她了。 他道:“如今上蔡是捉襟見肘,買了一批糧種后,現(xiàn)在縣衙連下個月的俸祿都拿不出來了?!?/br> 趙含章也嘆氣,“西平縣何嘗不是如此呢?” 柴縣令微微瞪眼:…… 趙含章道:“當(dāng)初亂軍可是把西平縣洗劫一空的,好在我還有些積蓄,西平縣這才慢慢好轉(zhu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