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68節(jié)
他能比在學堂里讀書的學徒們認得還要快,而且字也寫得極好。 胡錦愣愣的看著手中的稿子,遲疑的問道:“這好似是罵人的文章?!?/br> 趙含章點頭,“卻罵得極有水平,這樣的好文章,若不與天下人共享,實在遺憾,刻出來,多印一些?!?/br> 趙含章想了想后道:“就先印一千份吧,記得把原稿給我,其他雕印出來的,全都設計上封面,權(quán)當做一個小冊子賣出去?!?/br> 胡錦:“定價幾何?” “定價便宜些,三文錢一冊,王衍值這個價錢?!焙\覺得這句也罵得夠狠,雖然他不知王衍是誰,但當下哪有書才三文錢一冊的? 雖然這只是幾張信,但上面的字不少,在胡錦看來也很值錢,凡有字的東西都值錢。 趙含章吩咐下去,這才高興的離開。 果然,趙程知道趙含章拿著他的信出去刻印,打算廣而告之后沒有太大的反應。 若能把王衍罵醒,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若不能,能讓天下有志之士看到,多一分思考,那他這仇結(jié)的也不冤。 結(jié)仇的事還放在一旁,當務之急是納稅的問題。 趙銘還是把趙含章叫去,道:“我給你應付走了一撥稅官,但后面還會不會來卻不一定,尤其現(xiàn)在汝南郡內(nèi)除了西平和上蔡都困難?!?/br> “郡丞并不隱瞞其他各縣的賦稅加重是因為你西平和上蔡交的不足,想必此時不少縣令都對你心生怨恨,甚至那些治下的百姓也深恨你,以后你出入小心一些?!?/br> 趙含章皺緊了眉頭,“要我說汝南郡沒有郡守,郡丞就該負擔起郡守之責,現(xiàn)在各縣百姓日子都不好過,這樣層層加稅簡直要人的命,既然何刺史無意參與此紛爭,為何要如此逼迫百姓呢?” 趙銘:“這不是你我能夠議論和決定的了?!?/br> 趙含章就抿了抿嘴,她無意讓別縣的百姓為她受過,皺著眉頭便苦思冥想起解決辦法來,結(jié)果她還沒想出來,灈陽亂了! 深更半夜,趙含章睡得正熟呢,院門忽然被敲響,她一下睜開了眼睛,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她掀開被子便下床,伸手將墻上掛著的劍拿下來,握著便出去。 有下人被驚醒,已經(jīng)小跑著去開門,聽荷一臉懵,披頭散發(fā)的跑過來,“女郎,是什么事?” “沒事,”趙含章左右看了看后道:“讓人翻墻過去看看傅大郎君?!?/br> 聽荷“哦”了一聲,帶著人就翻過墻跳到了隔壁,披著衣服站在廊下聽動靜的傅庭涵靜靜地看著她們翻墻。 帶了刀棍的丫鬟們被傅庭涵的眼神一看,頓時有些局促起來,不由去看領頭的聽荷。 聽荷也有點兒慌,慌忙解釋道:“是女郎讓我們過來的?!?/br> 傅庭涵沖她們點了點頭,還是站在廊下豎起耳朵聽,不一會兒就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那邊急匆匆的進門,不一會兒便有人從隔壁過來請傅庭涵,“大郎君,女郎請您過去議事?!?/br> 傅庭涵這才過去。 聽荷就嘀咕起來,“大郎君也不怕我們女郎有危險,一直等在此處……” 和她走在一起的傅安聽到了,瞥了她一眼后道:“這是西平縣衙,不遠處還有你們女郎的軍營,危險能到縣衙后院來?” “那我們女郎還叫我們過來保護傅大郎君了呢?!?/br> 傅安嫌棄的上下打量她,“就憑你們?” 聽荷聽了生氣,刷的一下舉起手中的棍子,目露寒光的盯著他問道:“你再說一遍,我們怎么了?是不是要打一場比試比試?” 打就打,誰怕誰呀? 傅安立即去看傅庭涵,“大郎君……” 傅庭涵想了想道:“今天晚了,你們要比試,明天選個時間把,去演武場,別在家里把東西打壞了?!?/br> 傅安就答應了聽荷,“那明天中午演武場比試?!?/br> 聽荷:“比就比!” 來敲門的是汲淵,還有一個灈陽縣的小吏,意不意外? 小吏正捧著熱水杯一邊喝一邊哭,懇求趙含章出兵,“那些亂民來得突然,加上城中有人接應,因此速度極快,他們先打進了太守府,把郡丞給殺了,然后又沖擊縣衙,縣令現(xiàn)在正苦苦支撐,但亂民太多,衙役們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還請趙縣君出兵平叛。” 趙含章問:“那些亂民從哪里來?” “實在不知從哪里來啊?” 趙含章蹙眉,“是從外縣來的,還是本縣百姓作亂總知道吧?” 見小吏光抹眼淚不說話,趙含章便道:“如今孫縣令被困在縣衙里,我們就是要打也是從外面打,一旦刺激了城中的亂民,只怕他們會對孫縣令一家不利,若能知道他們從何處來,那便多了應對的方法。” 小吏這才道:“大多是本縣的百姓,少部分是從外縣流落過來的難民,但其中為首的就是混在流民里的難民,多半是他借著夏稅的事攛掇百姓作亂。” 趙含章問:“那人是誰,你可認識嗎?” “不認識,混在流民中過來的,聽說叫什么陳晚?!?/br> 趙含章也不認識,于是沉吟片刻后道:“我這就點兵,還請你與我說一說亂民有多少人?對了,你們縣令是怎么征收夏稅的?” 還能怎么征? 郡丞就在灈陽縣內(nèi),在他的強壓下,孫縣令也只能強征了,于是這段時間灈陽縣內(nèi)最熱鬧的就是人口市場,男人們把家里的女兒和兒子拉到集市上賣,賣完了他們湊不夠夏稅,就把妻子也賣了,要是還不夠…… 那就一家子收拾東西,直接連夜跑了。 有的連跑都跑不掉,里正派人看守道路,有的人也怕連累親戚,于是上吊的,跳河的,吃砒霜的,都有一些。 也是因此,那陳晚振臂一呼,便有許多活不下去的百姓響應,腦子一熱就把縣城給圍了,然后沖進灈陽縣,先跳進太守府里把郡丞給殺了,將庫房打開分了糧食,然后才去圍縣衙。 第279章 去陳縣 趙含章讓人帶小吏下去休息,這才看向坐在一旁的汲淵和傅庭涵,她主要是看汲淵,“汲先生特意趕來是有話與我說?” 汲淵看了一眼不動如山坐在一旁的傅庭涵,這才道:“女郎,灈陽縣遇險,現(xiàn)在不僅太守,連郡丞都沒了,是您千載難逢的好機會?!?/br> 趙含章沉思道:“我看不上孫縣令?!?/br> “不用就是,將人逐走,或是讓人帶著他逃命,多的是方法,”汲淵意味深長的道:“您將趙寬幾個放到上蔡縣學習庶務,至今已有半年,為的不就是今天嗎?” 趙含章手指輕點,道:“天一亮我就領兵出發(fā),還請先生隨我同行?!?/br> 汲淵欣然同意。 傅庭涵道:“我也和你一起吧?!?/br> 趙含章點頭,“要是不能勸和,打起來還得你坐鎮(zhèn)后方?!?/br> 傅庭涵就笑起來,欣然答應。 趁著還有時間,趙含章去前面縣衙,讓人把常寧和趙千里等人都找來。 想了想,趙含章道:“讓趙千里把二郎也帶過來。” 趙二郎現(xiàn)在更多的時間是住在軍營里,本來他很喜歡和阿姐住在一起的,但最近半年趙含章也多數(shù)在軍營中訓練,他覺得自己讀書比不上jiejie也就算了,打架上不能輸太多,于是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訓練。 一來二去,為了搶時間,有更多的時間學習武藝,他就不回縣衙住了,一天到晚留在軍營里訓練。 翻過年,他就號稱十三歲了,但長得卻比十五六的少年還要高大,只是臉圓圓的,這才顯得符合年齡些。 他一臉懵的從被窩里出來,稀里糊涂的跟著趙千里回到縣衙,看到坐在上首的jiejie就問,“阿姐,軍營要緊急訓練嗎?那怎么不叫我的士兵們起來?” 趙含章:“一會兒叫,不過卻不是緊急訓練,我們要出去打仗了。” 趙二郎眼睛一亮,躍躍欲試,“真的嗎,那我這次可以做前鋒嗎?” 上次去灈陽他也跟著去了,但大家沒敢讓他沖在最前面,他就跟著在后面打醬油,看著阿姐在前面沖鋒陷陣,還殺了敵軍大將,他可是很羨慕的。 趙含章笑道:“你還不能做前鋒,這次前鋒是千里叔,你給他做一員小將如何?” 趙二郎狠狠地點頭,能站前面就好,他不挑。 “回去點兵吧,天亮之前埋鍋造飯,帶足干糧,”趙含章頓了頓后道:“點三千兵馬,帶兩百騎兵。” 這個人數(shù)不少了,他們冊子上的士兵只有一千人。 趙千里應下,即刻去點兵。 除了縣城軍營里的士兵,城郊軍營里的外,他們還要從最近的安置點里點兵。 三千人可不少,光靠城中和城郊軍營里的將士是不夠的。 點兵是趙千里的事,趙含章交代完便去看常寧,“準備糧草?!?/br> 然后面向傅庭涵,“檢查軍備?!?/br> 趙含章則在天亮之際,城門剛打開的時候快馬回了塢堡,一路跑到趙宅,聽荷跳下馬去拍門。 她這半年多來跟著趙含章跑進跑出,也跟著鍛煉了一下身體,這次她堅決要跟在趙含章身邊伺候。 女郎一日比一日忙,領軍出征時自然需要她的照顧了。 這會兒天剛亮,宅子里才聽見人聲,門房都還在瞌睡,突然聽到敲門聲,不由嘀咕起來,誰一大清早的上門來? 動作上卻不敢怠慢,其實他心里知道,這么早便上門,多半是要緊事。 門房打開門,看到牽馬站在門后的趙含章,嚇了一跳,忙讓開身體,“三娘來了,快里面請?!?/br> 他頓了一下又道:“只是郎主和郎君他們恐怕還沒起……” 話音才落,管家已經(jīng)快步從院里出來,看到趙含章,小跑著上前,躬身道:“三娘,郎君請您去后院說話?!?/br> 趙含章應下,和管家去往后院。 趙銘對家里的控制還真嚴格,她這邊才敲門不久,他在后院就收到消息了。 趙銘剛起,這會兒正洗臉呢,在侄女面前也不避諱,他丟下布巾,一邊坐在梳妝臺前讓丫鬟梳頭,一邊問,“說吧,出了何事?” 趙含章笑瞇瞇的道:“伯父,含章來與您借人?!?/br> 趙銘:“我手上還有什么人是你可以用的?” “我想和您求寬兄?!?/br> “趙寬不是早跟著你了?”趙銘道:“你不是讓他在上蔡替你管理庶務嗎?” “上蔡距離西平還是太近了,他休沐日都可回家,算不得外出,這一次我卻是需要他到別處去,且還是長長久久的在外面,所以得求得您的同意?!?/br> 趙銘一怔,問道:“灈陽出事了?它歸你了?” 趙含章:“……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伯父,您給不給?” 趙銘不耐煩的揮手道:“我都把他放在你身邊,何必再來問?灈陽出了什么事?” “哦,灈陽的百姓不堪重負,揭竿而起了,沖進太守府里殺了郡丞,現(xiàn)在正圍著縣城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