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95節(jié)
眾人應(yīng)下。 “雖然你們了解了,但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我考場的規(guī)矩很簡單,一是不準(zhǔn)作弊,二是不準(zhǔn)擾亂其他考生作答,三是按時交卷?!壁w含章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問道:“諸位都能做到吧?” 眾人齊聲應(yīng)下,表示都可以。 趙含章這才滿意的點了一下頭,這才拿出考卷,“現(xiàn)在我出題,今日上午只考兩道題目?!?/br> “一是策論,在其位,謀其政;二是,以你們的見聞寫一篇報上的公文,且要附上解決的建議。” 絕大部分人臉上一苦,好難的題目,怎么開頭就這么難? 趙含章將考卷懸掛起來,讓他們一抬頭就能看見,然后就坐在椅子上,撐著下巴看他們抓耳撓腮。 她以前當(dāng)老師時,因為是教鋼琴的,考試都是聽學(xué)生們彈,并沒有機會“看”他們做題,而后來,她因為打架斗毆,哦,不,是涉嫌毆打同事被調(diào)到圖書館,她就更沒有機會監(jiān)考了。 現(xiàn)在真的能親眼監(jiān)考,這種感覺還不錯呢。 趙含章目光炯炯地掃過每一個人,誰都沒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這其實是科舉的雛形,她想要將考試取才作為常態(tài),那還有的做呢,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制度并不完善。 她現(xiàn)在也用不著那么復(fù)雜的,當(dāng)下肯有人來投奔她就不錯了。 趙含章不問家世,甚至還愿意把才華往下壓一點兒,只要有能力進縣衙做個吏員就行。 她現(xiàn)在真是哪兒哪兒都缺人啊,尤其是軍中。 想到這里,她淡淡地瞥了眼那六個軍中的大老粗,輕輕地哼了一聲,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們要是能讀書好,將來兵法修列都看得。 第325章 收服 時間一到,便有人敲響了鐘聲,趙含章一點手指,立即有衙役上前收卷。 考生們哀嘆一聲,互相看了看,見大家臉都黑,眉頭都皺,便知對方答得也不怎么樣,這才勉強有了點兒信心。 趙云欣最先忍耐不住,卷在才被收上去就扭頭問孫令蕙,“表姐,你答得如何?” 孫令蕙一臉沉靜,卻捏緊了手中的筆,“我,我沒寫完……” 趙云欣就一臉同情的看著她,“雖然我也答得不怎么樣,但我好歹寫完了?!?/br> 一旁的男子聽到倆人議論,冷冷地哼了一聲,高傲的仰著頭顱離開,“一介女子來考什么官?” 趙云欣臉一沉,立即追上去擋在他面前,“你何意?女子怎么了,我們趙郡丞就是女子!” “看不上女子,你來汝南郡考什么?” 對方臉色一沉,道:“我來考官為的是天下百姓,又不是因為她趙含章,而且,你們豈能與趙含章相提并論?連這么簡單的題目都寫不完,好意思參考嗎?” “你!”孫令蕙忙拉住氣憤的趙云欣,低聲道:“現(xiàn)還在考場中,你三jiejie肯定還沒走,不要鬧事?!?/br> 趙云欣臉色漲紅,“就由著他這么羞辱?” 孫令蕙也不是好脾氣的人,聞言小聲道:“今日且先放過他,等成績下來再說。” 她道:“我們要是過了,此事便就此掀過,我們大人不記小人過,要是考不中,哼,到時候我們想辦法打他一頓出氣?!?/br> 趙云欣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但又有些害怕和憂慮,“我還在學(xué)堂里教書呢,要是打架被三jiejie知道,恐怕我就去不了學(xué)堂了?!?/br> 孫令蕙小聲道:“到時候我們蒙面,套他麻袋。” 這個辦法不錯,趙云欣立即點頭,再抬頭看向?qū)Ψ綍r便目光冰冷,卻不再憤怒,“今日且先放過你,你說,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見她們兩個嘀嘀咕咕一陣便放過他,不由瞇了瞇眼,看了孫令蕙一眼后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平輿陳恒是也。” “陳恒是吧,我記住你了!” 趙含章正在后堂閱卷,傅庭涵、汲淵和趙銘都在這里,聽到前面的喧嘩,不由皺了皺眉。 趙含章便讓人出去看,不一會兒衙役便回來把前面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描述了。 趙含章就在一堆卷子里翻找,“陳恒是吧,我來看看他有多厲害?!?/br> 趙銘瞥了她一眼,伸手將一份卷子遞過去。 趙含章接過,上面標(biāo)注了籍貫和姓名,正是汝南郡平輿縣陳恒。 趙含章便往下一掃,臉上就有些怪異,她懷疑的看向趙銘,“難道是同名同姓?” “總不會連籍貫都一樣,”趙銘道:“而且名字也一樣?!?/br> 趙含章就拿著卷子嘖嘖兩聲,“這位兄臺別的倒一般,自信心卻是挺足的?!?/br> 卷子上面稀稀拉拉寫了幾行字,且字還挺難看,一看就是胸?zé)o點墨之人。 不過,趙含章還是認(rèn)真地把卷子看完了,她都沒有再交給汲淵和傅庭涵,直接丟到一旁落選的竹簍里。 傅庭涵很好奇,撿起來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放了下去。 趙含章看著他樂,“這樣的學(xué)生是不是很熟悉?甭管實際上考得怎么樣,首先要表現(xiàn)出十足的自信來,再打擊一下別的學(xué)生,要是成了,接下來的面試他的成功率就很高了?!?/br> 傅庭涵:“但他現(xiàn)在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br> “這倒是,”趙含章笑瞇瞇地道:“還挺可惜的?!?/br> 趙銘掀起眼皮看她,蹙眉,“你怎么盡欣賞這樣刁鉆油滑之人?從前你那些先生到底是怎么教的你,大伯那樣一個方正的謙謙君子,怎么就……” 趙含章討好的沖他笑笑,并不害怕,也不羞愧。 趙銘就揉了揉額頭,“我聽人說你身邊新添了一個下人,叫伍生的,他便過于機靈了。” 趙含章笑道:“我沒打算把他留在身邊太久。” 她笑道:“他是個很好用的人才,放在我身邊牛刀小用了,所以再讓他在我身邊學(xué)一段時間便放出去?!?/br> 趙銘一愣,他是看不上伍生的,卻沒料到趙含章對他的評價這么高。 他問道:“他有何異于常人的本領(lǐng)嗎?” 趙含章笑道:“親近人算嗎?” “什么?” 趙含章道:“與他聊天,很容易便心生好感,他還善良,有極強的求生意志,學(xué)習(xí)東西特別的快。” 趙銘:“……這算什么優(yōu)點?” 趙含章卻認(rèn)真道:“這是很重要的優(yōu)點了?!?/br> “你說他善良,但我聽說,在你收他之前,他曾去偷盜別人的青苗。” 趙含章就嘆氣道:“是啊,算起來這是我們當(dāng)官的過錯,若不是把百姓逼到極處,他們何至于去做這樣羞愧的事呢?” 趙銘:…… 趙含章笑了笑道:“不過,雖有偷盜之嫌,他卻不是壞人?!?/br> “村里有那么多戶,比他還弱勢的人家不少,但他誰都沒偷,就偷了家境最好的村長家,”趙含章道:“別的人家,丟了這一把青苗可能丟的就是命,而村長家卻不會,而他能用這一把青苗活命?!?/br> 趙銘依舊眉頭緊皺,“因為偷盜村長家里的青苗損害小便可行偷盜之事嗎?偷就是偷,何必為他找尋理由?” 趙含章?lián)u頭,“我沒給他找理由,他是做錯了,但銘伯父,我不是只判對錯的刑官,我是郡丞,是他們的父母官,我要想的是,他何以做這樣的事,我要怎樣預(yù)防其他子民再犯這樣的事……” “查清了緣由之后,我才是罪魁,所以他要罰,但我和高縣令更該受罰,若不是我讓百姓衣食無著,這樣的事也不會發(fā)生,而且,”趙含章臉色沉肅了些,聲音微低道:“除了少部分道德感極高的人外,絕大部分人的道德是建立在生存資源可以保住自身的情況下?!?/br> “若是連生存都不能保證,易子而食都有可能發(fā)生,何況只是偷盜青苗呢?”趙含章輕聲道:“我給他這一個機會,其實是在給自己一個機會?!?/br> 趙銘還要說話,突然聽到不知打哪兒來的啜泣聲,他頓了一下,循聲看去,便見一道簾子后撲通跪下一個身影。 趙銘:…… 他便扭頭去看趙含章。 第326章 我要重用 趙含章臉上也有些訝異,然后一臉無辜的回視趙銘,如果她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不知銘伯父信不信呢? 趙銘是不相信的,他覺得他又給趙含章當(dāng)了一回刀,于是氣得一推身前的卷子,起身便離開。 趙含章目送他離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銘伯父的脾氣越來越大了,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俊?/br> 汲淵瞥了他主公一眼,低下頭去繼續(xù)閱卷,并不搭理她。 傅庭涵道:“你別氣他了?!?/br> 跪在簾子后的伍二郎哭得感動,一旁的聽荷焦急的看著他,哄了他兩句發(fā)現(xiàn)不管用,干脆上手扯他,“別哭了,女郎在里面辦公,擾了主子,小心你的狗命?!?/br> 伍二郎更感動了,簾子里一直很安靜,女郎既沒有訓(xùn)斥他,也沒有讓人把他拖下去。 他知道自己還不是一個合格的下人,許多行為都不對,但趙含章一直對他寬容,只要不犯明顯的錯誤就不訓(xùn)斥他。 這一刻,伍二郎暗暗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學(xué)好怎么當(dāng)一個下人,然后盡心盡力的伺候趙含章! 他抽泣著抹干眼淚,沖著簾子里的人磕了一個頭,然后才被聽荷拽起來推出去。 聽荷把人拉到院子里,指了靠墻的一個角落道:“去那兒哭吧,哭完了去洗臉,弄干凈再回來。在主子跟前,你就不是你的,而是主子的,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知道嗎?” 伍二郎本想反問兩句,才要出口時想起來他剛立下的誓言,于是乖乖應(yīng)下,跑到墻根那里面壁收復(fù)情緒了。 他如此安靜,惹得聽荷看了他好幾眼。 而屋里,聽到伍二郎離開了,汲淵才抬頭看向趙含章,問道:“女郎想將他放在何處?” 趙含章:“我想把他放到先生身邊?!?/br> 汲淵挑眉。 趙含章道:“買賣這樣的事,既重大又瑣碎,我身邊還有許多大事需要先生,我不想它占據(jù)您太多的精力,所以我想讓他給您處理一些瑣碎的事。” 汲淵:“現(xiàn)今女郎養(yǎng)的兵馬不少,每日消耗巨大,而各地賦稅連上繳都不足,更不要說截留以做地方財政,也就是我們名下的長工佃戶所得收歸公中,但還有近一半的消耗是要從外購買的。” “尤其是布匹鞋襪等軍備,基本上全是從外購買,接手這些事情的人全都是我們家的心腹,女郎將他放到我身邊來,光靠忠心是不夠的,”汲淵目光幽深,“他還得老實,知道有的東西不能伸手?!?/br> 汲淵道:“我和銘郎君看法相同,此人心思太活?!?/br> 趙含章道:“可我卻覺得現(xiàn)在我就是需要一個心思活泛的人?!?/br> 她道:“他心地善良,即便長兄對他不好,但在侄子侄女們落難時,即便自己過得艱難也會幫扶一把;他也有底線,還聰明,知道先保存自己,還知道該幫他們多少。”